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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缘君-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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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玄三抽出锋利的长剑,身体跃在半空,当头一刀向幽全力斩下!他要阻止他的杀招,绝对不能输在这里。为了三年后宝应国破永定帝亡,为了和你在一起!我才一路战斗到此。
  “觉醒死亡的气息 幻灭之冰葬”随着幽的右手缓缓落下,包围着这个战场淡蓝色的水,顷刻间凝固开满了一朵又一朵的冰棱花。绝对的零度瞬间让被寒冰覆上的一切失去生命。只有跃在空中的欧阳玄三还拥有自由的身体,他的长剑并没有因此停止攻击。幽抬头望了一眼从空中飞扑过来的欧阳玄三,左手化水为刃。可以随意伸长和缩短的冰刃,配合着虎牙之玄的剑气,在空中划出玄妙的轨迹。欧阳玄三的身体终于落到已经结冰的地面上,靠着长剑的支撑他的身体并没有倒地。“天帝说得对………我根本无法…………对你痛下杀手…………” 欧阳玄三说到笑了下,“这最后一世我终于不用面对你离别。。。。。。。。。。。。”
  幽只觉得欧阳玄三的面容越来越模糊,他没发现自己的双眼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盈满了眼泪。 双脚不受控制一般地向他走去,在幽的脚踩过冰面的时候,咔嚓一声轻响,冰面开始龟裂。欧阳玄三创口之中喷涌而出的血液,转眼间就渗入到裂纹之中,在这片土地之上勾勒出一片血色的冰之纹章。
  “幽!” 在元神俱灭之前欧阳玄三轻唤一声,“我爱你!”
  碧绿的眼睛微微闭起,然后从那线条美丽的嘴唇里漾出鲜红的血流。“知道了!”因为这一声,血更大量地从他的嘴里涌出。冰冻的沙石终被鲜血渲染成异常夺目的赤色,变得又凉又硬,在风中滑行时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声,呜呜咽咽。 幽伸手牢牢地抓住一把赤砂,这个时候,只能紧紧抓住手中的沙子,嘴唇紧抿,显然他已经用尽了力量阻止自己的情绪奔流。“我知道你是谁了………”
  身后战鼓激昂地响起,碎成沙砾的玄之牙又在风中凝结成剑,幽慢慢将手中长剑举起,高声呵道:——“杀!”
  ——“杀!” 宝应国三军将士的嘶喊声响彻云霄,失去总帅的西陇国将士们哪里还有一毫斗志?只杀了大约半个多时辰就伤亡惨重,只有吴子际带着一支精锐小队突围出去。
  轮回十世,苦战千年,常胜不败,却单单忘记了你!幽慢慢地松开手指,无数赤色的沙砾随风散去。原来我是如此残酷,如此无情!你在我手中飞灰湮灭,让我再也不敢忘记你!再也不敢………幽缓慢而沉重地仰面倒了下去,倒在这片赤色的沙石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七日  上

  
  幽仰卧在沙地之上,身边出现了无数暗涌,沙子流动起来摩挲着他的皮肤细腻而又温柔。落日的光辉下,金戈铁马的沙场一下变得安静。十世之约竟然还比不上初见时他一个温暖怀抱?这一次,真的变成了孤单一人。一个时辰还是7个日夜对幽来说没有任何区别,置身于漫天风沙之中,看着它们冉冉上升,感觉自己一点点下沉。
  ——“幽!” 
  耳边有一缕声音飘来,有人拨开了层层沙石。景颜慌乱地蹲下身来,将他抱起。神威散尽,此刻他已经虚弱得像一个平凡的人类,也许还远远没有他们那么强壮。幽绿的双瞳缓缓睁开那眼眸的深处仿佛有晶莹流动,看着眼前的人,幽无力地伸出手想推开景颜。可事与愿违,他再也挤不出一点力气来,整个人瘫软在景颜的臂弯里。“我想………死在这里……………” 这是他这一生最后的愿望,可惜景颜却没有让他愿望成真。
  景颜小心翼翼地帮幽处理了伤口,又给他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这才把他放在床榻之上。撩开他额前的碎发眼前的容颜渐渐清晰,仿佛有盏小小的灯,隔着无数风风雨雨的黑夜,终于照到了他的脸上。爱怜地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他异常苍白的面颊,景颜轻声道:“若是我现在对你说,我对你的爱不会比别人少一分,你还会相信吗?”
  幽的脸依然一动不动,只是他的样子正在缓缓地模糊溃散………“幽!幽,你怎么了?” 双手捧起他的脸,景颜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充满了眼泪,此刻正一滴一滴地落在幽的脸上。像是猛然宽了心般,景颜长舒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习惯性地伸手将他紧紧地揽在怀里,长久地保持一个姿势,直到怀中的人慢慢张开眼睛。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格局类似宝应国普通的民居。有人搂着他还握着他的手,景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醒了吗?我给你拿药来。”他轻轻帮幽把身上的锦被又重新盖好,才一挑软帘低头走到外间端来了药碗。舀了一勺,细心地吹凉送到幽的嘴边。幽抬眼看着他,他只是脱了软甲,还穿着白天战场上那套明黄的战袍。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他不知道他只余了七日阳寿,他不知道他再也无法披甲上阵了。幽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他的目光扫过景颜端在手里的那碗汤药,侧开了头。
  “我刚喝了点不是太苦,喝完我给你拿糖吃好不好?”景颜轻声哄劝声音柔得像月洒清池。
  “皇上不用对我这么好。我只余七日寿命,再也没有一分一毫的利用价值。”
  景颜闻言放下药碗从床侧的几案上拿出一只银质的盒子,在幽眼前打开了镂刻着精巧的花纹上盖。盒子里有两颗赤红如血液一般的药丸,景颜自己吃了一粒又将另外一粒递到幽的嘴边。 “吃了它。”幽望着景颜手上拿着的那颗药丸,他当然知道这是天界三种生命水晶中的一种,名为生命均衡。“你想分一半生命给我?” 幽轻声一笑,笑声里充满了轻蔑。
  “对。”景颜微微挑起眉毛,“很好笑吗?”
  “为什么?因为我战无不胜能帮你四处征战?”
  “因为我爱你。”景颜扬声说到。幽闻言斜靠在墙上,似笑非笑:“如果真的爱我,你不会等到今天才告诉我。”低下头不去看景颜的眼睛。幽强迫自己远离那些带着虚幻温暖的记忆泥沼,在心里反复地告诫自己,他不是他今生要找的人。
  “我现在说的话全是真的,句句发自肺腑。乖乖吃了它好吗?”
  “不必了。”
  “你不是说你最喜欢二哥的吗?”景颜突然用力地握住幽的手,“吃了它,我就告诉你一切。”
  “我不想知道。”
  “幽………”有温热的泪落在幽的手背上。“你不说以后都听我的吗?最后一次,再听我最后一次!?”
  “从现在开始我只听我自己的。” 幽抬手打掉了那颗闪动着生命光彩的赤红药丸。药丸咕噜咕噜滚到地上,沾到了人世的尘土开始一点一点地转变为黑褐的颜色。 
  “不!你一定要吃!”景颜急了弯腰捡起药丸,抬手捏着幽的颊车穴就往他嘴里塞,可药丸依然被幽挣扎着吐了出来。 
  “求你了,幽!” 幽没有说话,只是一分一分用力掰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硬生生掰开去。 生无可恋,死又何惧?
  谁也不会想到,与这所房子一墙之隔居然是婆罗门山的神仙岩洞。在景颜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听母妃说过婆罗门山上住着一个神仙,所有见过他的人都深深爱上了他。“母后,神仙长成什么样子的?”
  “神仙吗?自然是很美啊!”
  “他是什么神?”
  “爱神,传说他总是闭着眼睛,如果他肯睁开眼睛看你一眼,那么你一定会获得这世界最美最真的爱。” 母妃总是微笑着说。
  景颜四岁那年,母妃就走了。皇帝特许他跟着楼兰国奔丧的马队回乡省亲一年,可经过婆罗门山的时候年幼的景颜却和马队走散了。不记得走了多久,在嵌满晶簇的溶洞里,景颜意外地看见了他想象中的影像。
  神仙侧躺着如雕像一般的静穆,银白的长发披在晶簇之上。手边大大的酒坛翻倒在地,月白的衣衫已被美酒濡得半湿半透。莹白如玉的肌肤薄薄的隐隐透出血脉纤细的嫣红,素衣净颜美得犹如画中之物。景颜深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伸出一双小手轻轻抚摸过他的脸颊,忍不住偷偷亲了他一口,只是一直闭着眼睛沉睡中的神仙居然张开了眼睛。怎么可能?景颜害怕地跌坐在地上,美丽的神仙只是微微眯着一双碧绿的眼睛静静地看了看他,睡眼惺忪地笑了笑——并非刻意,也非不经意,只是一个非常自然,不带修饰语虚伪的笑容。然后他才又慢慢地闭上了双眼。过了许久后,景颜才爬了过去。未经允许就用手指拨弄着他的柔顺的头发,在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的脸红心跳中沉沉睡去。
  只是景颜这一觉醒来已经身在明光殿,而时间也是三个月后。“父皇………” 景颜一睁开眼睛居然破天荒地看见了天顺帝。 “好好休息吧。” 天顺帝皱了皱眉头,一副难以令人捉摸的神情。原来天顺帝知道景颜非自己亲生儿子,以前碍于皇家颜面以及和楼兰古国的关系所以一直未对景颜母子采取任何行动。而这一次他原本计划在跟着奔丧马队回楼兰的路上派人暗中将景颜杀死,只是没想到这个年仅四岁的孩子居然在三个月后安然无恙地回到皇宫。
  昨夜太监秘密来报说景颜自个回了明光殿,天顺帝心一横杀机再生。在一片黑暗中天顺帝不再犹豫,抽出随身宝剑对准熟睡中的景颜砍去,谁知,宝剑还未到景颜身体的时候就自行折断。天顺帝大惊失色,一连换了三把宝剑,均是剑锋折断。当下天顺帝心慌意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天哪,莫非他有神仙庇护?虽然他不是朕的儿子,但朕却杀他不得。这是天意,不可违呀!”
  对于自己见过神仙这件事情景颜一直守口如瓶,只是在八年之后告诉了刚刚入宫的幽。那是两人第一次同塌而眠,虽然是幽主动跑来明光殿中,但很显然他对与人亲近还带着一丝丝的恐惧。那夜他的头肿得很厉害,疼痛让他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他没怎么吵闹,多数时候他都是张着一双碧绿的眼睛望着景颜少年英俊的脸。
  “张着一双大眼睛干嘛?还不乖乖睡?”
  “嗯。”细腻的童声回答得倒是非常干脆,但就是不肯闭上眼睛,仿佛只要他一睡着景颜就会消失不见一般。景颜笑了,伸出手臂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我给你说个故事,你就乖乖睡好不好?”
  “嗯。” 于是景颜就把小时候见过神仙的故事告诉了幽。“神仙比二哥还漂亮?”
  “当然,完全没有可比性。”每每说到这里景颜总会用一种虔敬的心情来传诉,“那位神仙非常漂亮,比这世界上的一切都美,让每个见过他的人都爱上了他。”
  “真的吗?是神仙姐姐吗?”这个问题让景颜认真思索了片刻,然后才肯定地说到:“对,这么漂亮一定是神仙姐姐!”
  “我也想见见神仙姐姐。”
  “好,我带你去。”只是偷偷溜出皇宫的两人,在婆罗门山转来又转去却再也无法找到那个神仙居住的洞口。神仙当时就在我身边,我又要到哪里去找他居住的洞穴呢?景颜痛苦地摇了摇头,他只是个没用的人类。如果他不是人类,或许理所应当地可以待在他的身边,可惜,他终究只是一个凡人………
  “低贱的人类,居然敢玷污神的圣洁!” 愠怒的声音在景颜耳边清晰地响起,不知道从那个方向吹来的风将他手上那张偷偷画好的牧马少年撕开,再撕开,再撕开………无形的风划破了他的双手,一片片纸质的残片和着他的泪水,自他手中飘落,消逝。。。。。。。。。景颜独自一人跪在那里,在一片溃散的黑夜里独自哭泣。凡人怎么可以爱上神?凡人怎么可以和神肌肤相亲?触犯天颜必遭天谴!
  那年凉州牧场,一身黑衣的神砥伸出手,美丽的指尖没入景颜的胸口陡然变成尖锐的利器,剜除了他的心脏。景颜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捂住自己的胸口,鲜血从指间溢出,他只看到自己的心脏在别人的掌中跳动不止。“你的爱只会让他疼,让他苦。而你,凡人,你会长命百岁,孤独一生!”这声音如天使般美妙,却又如狂风般严厉。 血液消失了,连衣服都没有半点破损,如果不是胸口多了一个无法弥合的空洞,景颜几乎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即使没了那颗爱你的心,我还是控制不住。对不起,明明知道这只会让你疼,让你苦。”
作者有话要说:  

  ☆、七日  下

  
  幽艰难地想用手臂撑起身体,他从来没有过如此无力的感觉,仿佛身体不属于自己一般。 “无视天界的规定,擅自以凡人的身体作为媒介启动神威,就是这个结果吗?这种虚弱无力地滋味还真是生不如死!”用了相当长的时间,幽才站了起来,他想离开这里,他必须离开这里。这个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景颜突然回过神来:“你想去哪儿?” 
  “不知道,只是不想呆在这儿。”
  “外面下着雪,很冷。”景颜抬手想摸摸他的脸,却被他扭头别过了。“加件衣服,我陪你出去走走。”景颜随手拿起一件紫貂的大氅披在幽的身上。幽望着他,只觉得他清幽的双眸里似有种看不透的情感在渐渐地流淌出来。“发什么愣?不想出去了?” 景颜温热的手牢牢握住了幽冰凉的手,嘴角全是宠溺的微笑,“长得都和我一般高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
  “别跟我提小时候!”幽摔开景颜的手,扯掉了紫貂的大氅,“我不想呆在这儿,是因为我不想看见你。我是要走,但是是我一个人走!”
  景颜眼里的光泽很快就暗了下去,似乎有些无措,他一把抓住幽的胳膊,轻轻问道:“你不是说不恨我?之前委屈你了………”委屈?他所遭受的种种岂是可以用 “委屈” 两个字来一笔勾销的?幽微微有些失神,他紧闭双唇不愿意多说一个字,步步为营地设计和陷害,无止无尽地羞辱和折磨,一分一毫地将两人之间所有的情义一一消磨殆尽。 幽望着景颜,压蓄已久的痛苦和愤怒如同熊熊的烈火,从内到外骤然爆发了。他将地上的药丸用脚踩得稀烂,带着一脸的悲戚,大步跨出了房间。“让我走!” 幽一把推开景颜慢慢向他靠过来的身子,苍白的脸上碧绿的眼眸亮得惊人,眸光冷得如同冰凌,直直地刺进景颜心底。 
  “你难道不是因为原谅了过往的一切才又回来救我,救这个国家?”
  “哼!”幽轻哼一声,自嘲般地嫣然一笑,他有多久没有对他笑过?此时展颜一笑,如荷之初放,婷婷恬静,只看得景颜呆了一呆,回过神来的时候幽已经快步跨出了高高的门槛。
  景颜看见幽慢慢地行走在风雪中,长风浩荡不断掀起他的发丝,宛如一片素白中起舞的精灵。他这一走就是再无归期!再无归期! 溢满胸口的全是那样空落落地虚无,只想和他在一起,情愿付出一切代价,哪怕只有一天,或是只有一个时辰。
  屋外风雪呼啸,大地一片苍茫。景颜的身形几个起落就追了上来。“朕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以走?” 景颜的身子突然跃了过来,以指代剑向幽攻了过来。幽猝然一惊,没想到景颜会在他如此虚弱不堪的时候向他攻击,勉强地招架几招后就被景颜按倒在地。“不管你还余多少时间,全部都属于朕。朕不会让你去任何地方,也不会让你见你想见的人。”景颜一把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连拖带拽几乎是摔一般地将他扔回房里。“你趁人之危。”
  景颜用力地扯过他,捏着他的下巴,逼他看着自己。“知道为何,这尘世间的凡人个个都想当皇帝?那是因为皇上说草是蓝的,就没人敢说草是绿的!” 幽的脸倔强地转向一边,紧紧地闭上了双眼。景颜欺身过来,将他逼到墙角。他挺直的鼻子轻轻触上幽那细腻如瓷的脸部肌肤。看他长长的眼睫轻闪,这是怎样的一种美?仿佛隔了一层轻纱一般的神光迷离,隐隐绰绰,叫人看不真切,却又浮想翩翩。 只觉呼吸急促,景颜猛地倾下身子,用力地吻在他的唇上,幽的双唇微冷,带着一种清冷的芳香,吸引着他不断深入。所有的渴望,所有的不甘,那些无数个温暖而又甜蜜的记忆,在这唇齿缠绵间忽然变得如此鲜活。即使心里知道这是一种饮鸩止渴的绝望,景颜却无法抵御,只能绝望地任由自己深陷下去。他已经一颗一颗地解开幽襟前的衣扣,将手插入他的衣内,滚烫的掌心贴在他微凉的肌肤上。
  五指攒成一团,幽用尽全身地力气一拳揍在景颜的脸上。 “滚!”
  曲到高处弦却崩断,胸中□□似渴,几乎无法压制的欲望随着血液全都沸腾燃烧起来。景颜猛地吸了几大口气,忽然伸出手 “啪” 一下狠狠搧在他脸上,清清脆脆一声,只打得幽没有迎住半个身子倒在榻上。
  “疼。。。。。。。。吗?”景颜心里一股冲动,这句话差一点就冲口而出。“朕知道你从来都是个拧脾气,世人在乎的东西你统统不在乎。不过朕提醒你一下,现在你身上可不止你自己一条命。想想小祭子,想想迟杰他们一干人等,朕随时都可以叫他们生不如死。” 他听见自己恶狠狠地说出了其他的话,然后他如愿地看到了他所深爱的人给了他一个轻视,不屑而又厌恶的表情。“卑鄙!”
  “对,朕早就不在是当年的景颜了。” 
  阔别了多年的同塌而眠是强迫而来的,他发际衣间清凉恬淡,沁人心脾如能蚀骨一般。这么多年来他的身子第一次如此孱弱单薄,明明知道这是蛊,是毒,亦无法抵抗,就算穿肠蚀骨自己也想一口饮下。
  第二日,景颜带幽去了京城赫赫有名的五香斋。
  自从三日前,幽与欧阳玄三的生死一战后,西陇国的军队且战且退,宝应国京师一带的战火渐次熄灭。皇帝宣布免征一年的税负,尚未受到战火□□的京师气氛便一日比一日活跃起来。坐在马车里,听闻街面上人声沸腾,车轮碾得积雪吱吱作响。幽在心里暗叹一口气,自己虽然年年征战但是内心却无比期盼这样的和平宁静。
  “这五香斋有四绝一粥,今天你一定要好好尝尝。”景颜显得兴致极高。听见车马声,店里的伙计一早就迎了出来,拉住缰绳,抬来了踏脚凳子,伺候他们下车。景颜先下车,然后转过身伸出了手,态度强硬地扶住幽下了马车。幽行动不方便,为防万一景颜给他的手脚都套上了灵魄锁链,他不想给他一丝可以从他身边逃离的机会。
  伙计眼最尖,这马车上下来的两人虽然穿的都是寻常百姓的袍子,但这由内而外的贵气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挡不住。尤其是后面下来的这位,俊美得如同九天仙女一般,直把伙计看了个神魂出窍。直到景颜重重地咳了一声,他才满脸堆笑地将二人引到楼上的雅间。
  待二人坐定后,热毛巾,小吃碟子,热腾腾的茶水立刻端了上来。 “两位爷,稍等片刻菜一会儿就好。” 果然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美人肝,凤尾鱼,蛋烧卖,百焗虾,腊八粥,一一摆上了桌,还有烧坛状元红。“爷,这都是本店的招牌菜,整个皇城京师只此一家,就是神仙他老人家也吃不着这个味。”景颜挥手让他下去了。“听见没,连神仙都吃不到的味道,今儿你可要多吃点。” 景颜笑了一笑,向幽的碗中夹了一撮菜。
  幽也不答话,扯开封纸便自斟一杯,一口饮尽。“别喝急酒,对身体不好。”听到景颜这样说,幽轻哼一声连头也没抬,只是举起筷子,夹了一片砂肝就往口中送去,吃相煞是好看犹如清风拂柳絮。
  “你的长相不适合征战沙场,如此柔美看来楚楚可怜………”景颜戏谑的话并没有起到活跃气氛的效果。幽的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手腕间的锁链晃得哗哗作响。“再你看来我还不够可怜?对,你应该再把我扒光了扔到街上任人欺凌才是。” 一说就说到心里的隐痛上去,两人的脸色不禁都有几分阴郁。 “你根本从来就没把我当人看,对你而言我是——妖怪!” 
  妖怪两字如箭,瞬间穿透了景颜空荡的胸膛。幽依然在他面前淡定自若地喝酒吃菜,但景颜却仿佛看见了那夜自己举箭射中了他的心脏。那锋利的箭矢将这世间最真最诚的爱割得支离破碎不复存在。那夜带有血腥的风拂过他的长发,嫣红的花绽放在他的衣襟之上,碧绿的眼睛里噙着水光。真想嚎啕大哭,但是景颜忍住了,没有资格去要求他来原谅,光阴流逝刻骨的伤害却再也无法泯灭,就连自己也无法原谅对他犯下的一切罪孽。
  第三日,景颜带幽乘船南下。
  拨开窗上的薄纱帘幕,幽向窗外眺望,在江的尽头是一道望不见顶的绝壁,若是这船能朝它迎头撞去,定能撞个粉身碎骨。
  “打开看看。” 景颜拿了一个锦盒过来。幽抽开匣子,在一堆珍珠玉石中随手拿起一块玉佩。那玉佩通体翠绿无暇,镂刻精美,下头还有结着月白色的绦。和母亲留给自己那块玉佩当真是一模一样,幽举手轻扬将这块价值不菲的玉佩掷出了窗口,只听“咚”的一声,玉佩就落入江中,但见碧波涛涛,哪点晶亮的颜色转瞬消失。
  “幽!”
  “碎了就是碎了。”
  第五日,景颜带幽去了东郊牧场。
  两人同骑一马踏雪下坡,雪越来越厚,草越来越少。“这冬天,的确不是放马牧羊的好季节。”景颜的声音幽充耳不闻,只是抬头望去,看着雪坡和雪湖表面的雪壳泛着白冰一样美丽的光泽。想象着春天白雪初融,无数牛羊马匹在碧绿的草丛里穿梭,只是最喜欢最想看到的景致自己终究还是看不到了。
  没想到晚饭居然是摊野鸭蛋和黄花菜汤。“这是去年春天的时候摘下的,晒干储存着,冬天用热水发一发,就这样煮成汤菜,没想到现在吃来竟然是如此的美味。”景颜仿佛喃喃自语一般,想起当年凉州你也为了采摘黄花,只是我终究没有品尝的资格。
  幽嘴角上扬,仿佛是想笑,亦或是想说点什么,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到了今日,一切都成了枉然。
  第七日,景颜带幽登上了凤凰台。
  “这是全京师最高的地方。幽你好好看看,因为你这里所有的百姓都可以安居乐业,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景颜紧紧地抓着他的手,直到他的手冰凉彻骨。有一颗很大的眼泪涌出,落到了幽的发间。景颜紧紧地抱着毫无生气的他,幽的脸很干净,很漂亮,仿佛只是睡着了。景颜也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眼泪一颗又一颗不断地滚落。。。。。。。。。。
  “咚!咚!咚!” 是心脏跳动的声音,景颜惊呼,难以成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胸膛,温热的血在视线里慢慢回流,像一朵快要腐烂的芍药,最终消弭在景颜心口,一颗心揪紧又被扯开。
  “对不起!” 景颜用力地抱紧幽,“对你做了残忍的事情,对不起!幽,我不是个好爱人,不是个好哥哥,甚至也不是个好皇帝。”
  幽撒手西归之际,景颜空落了多年的胸膛却被最初的真心填满。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却只能各自站在阴阳两端。
  景颜黝黑的眼眸模糊成了一片,“幽,我想和你一起去牧马放羊。我们一起喝马奶,吃羊肉,再养一只威风凛凛的猎犬好不好?好不好?”心里这样想了百遍千遍,只是为何到现在你再也听不到的时候才有机会说出来?鼻尖倏地传来了微凉的寒意,抬头,才知道是雪落了下来。星星点点,细细碎碎。
  一切憧憬,一切希望,都在瞬间化成了灰尘。 
作者有话要说:  

  ☆、归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离忧殿浮上了一层使人心酸又叫人感到沉重的暗红色。七八日不见踪影的永定帝横抱着肃亲王终是回来了。影卫、太监和宫女们七七八八跪了一地,“皇上,您终于回来了!”小丸子立刻跟在了皇上的身边。
  “别吵。”景颜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朕把肃王带回来了!我们一起回来了。”话音未落,眼泪却如断线的珠子从脸颊上滑落。“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为何朕想与你同年同月同日死却也做不到?”小丸子从景颜那颠三倒四的话语中已经体会到了什么,他一抹眼泪: “皇上,您贵为一国之君,宝应国不能没有您呀!皇上应该以国事为重,才不辜负王爷舍身救驾的一片心意!”
  “日月何促促,尘世苦局束。仙子去无踪,故山遗白鹿。 就算朕辛苦劳碌一辈子,也偿还不了对你犯下的罪孽…………” 景颜突然爆发了一阵怪笑,吓得小丸子一阵哆嗦。
  离忧殿内小祭子含着眼泪放满了一池温温的水,景颜仔仔细细地帮幽梳洗一番,才又亲手帮他穿上褐红色绣着八爪银龙的锦袍,再扣上白玉腰带,垂一串紫玉珠碎。彻夜候立在幽的灵柩边,端详着躺在里面的他,他的面容那样平静,那样安详。
  宫里传来噩耗——肃亲王薨!
  一听到这个消息,迟杰在心疼震惊之余立刻进宫面圣。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这世上就没有不死之人。只是力挽狂澜改变两国战事走向的肃亲王却死得让众人惋惜,他的武勋功高,他的开阔胸襟,又或者是他的绝世姿容都为众人哀叹!永定六年一月二十四日,他不过刚刚才满21岁,他太年轻了,怎么能就这样匆匆而去呢?
  离忧殿一夜变成了大灵堂。幽殿还未婚配没有子嗣,就由皇三子鲁王的儿子行开光哭灵的大孝之礼。虽然丧事来得异常突然,但是宫中的影卫们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按照皇帝的要求定制了一副特殊的冰棺。幽原本白皙粉嫩的面庞依旧,一身端正的亲王朝服让他显得英气有加。身体的周围放满了上好的白玉以及九十九颗硕大的东珠,可是再怎么排场,也掩盖不住这悲哀的气氛。
  入夜,景颜屏退了所有的侍卫,只留了迟杰一人和他立于灵前。殿外风雪大作,景颜却只是沉溺在自己的哀恸中拔不出来。就连迟杰的剑指到了他的鼻尖,也毫无所动。“他怎么就走了?啊?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奈何这长剑再也递不近半分。
  “迟元帅,若能随他一起去了,那是朕的福气!”景颜低头,指尖轻轻拂过幽冰凉的脸庞, “迟元帅,你知道幽这两鬓的发丝为何各有一缕斑白?苦心设计,拨衣凌辱,是他灵魂深处落下这绝望的眼泪,染白鬓边的发丝。当时朕眼盲心瞎熟视无睹,而如今这一幕却在朕的眼前不断重复…… 朕所犯的罪,只怕穷尽此生也偿还不清了。”景颜的眼眸越来越暗,他只觉得自己的血脉在胸腔中不断变冷,不断凝结,化成血刃,每一次跳动都刺痛得厉害。 “是朕亲手毁了这世间的最美,所以老天要朕来承担这样的死别,朕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迟杰收了剑,挣扎着走了出去,靠在宫墙边上,听雪簌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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