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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奴-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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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思又喊了一声,李效方清醒过来,问:“怎么?”
  唐思跟在李效身后缓缓前行,而后道:“陛下有所不知,世家也有世家的难处。”
  李效缓缓点头,唐思道:“像末将的家里,唐家存续这些年头,名下也有不少地,屋,契,押。除却俸禄,便指靠这些供一族开销来源。”
  “那便如何?”李效道。
  唐思说:“自成祖在位时解了商令,地令,凡做官的人家里多多少少便也会经营些小本生意,如祖田,宗祠。一家子越大,家中钱财流通就越广,这些花销,往往并非真金白银,当面付讫,都以当时白条,隔年兑钱的多。”
  李效道:“孤大约明白了。”
  唐思解释道:“像许家这等大族,俸禄只占花销一成,其余收入都指望着族中经营的生意,与名下的田产,这些数额甚巨,大半俱是以白条先押着,余钱或是放贷,或是用以购新的产业,方能利滚利。来年收支两抵,再付清欠债,方是经商之道。”
  李效说:“孤少时看过江州许氏一案,确是本地首屈一指的大户。”
  唐思笑道:“所以许家一被抄家,资产都充了官,欠债却没法还了。待得平案后,许凌云手中剩两块祖田,祖田的地租是供宗族祠堂所用,按本朝律法是不充公的,还有间祖宅。许凌云就把大部分给买了还清债务……”
  李效眉头一动,莞尔道:“想不到这滑头也有实在的时候。”
  唐思道:“许凌云也是迫不得已,依本朝律法,大族没落,未偿清债务,族中子弟是不能入朝为官的。”
  李效静了。
  他们在巷子深处停了下来,绕过一堵矮墙,景色豁然开朗,竟又是蛛网般四处延伸的小路,小路两畔又有小市集,可见江州繁华。
  这处已是城东的百姓居住区,以平房,二层小楼居多,街头巷尾有肉摊,菜摊,较之外头长街又是另一番景象。
  地上甚脏,老太监小心翼翼地引着李效朝前走,黑瓦白墙的院落深处有好几户人家,妇人带着孙儿在门外大树下乘凉。
  老太监左右看看,上前问道:“借问声许家怎么走?”
  一妇人随手指路,小巷尽头是间深宅,门上的青铜环锈着,大门紧闭。
  老太监上前去叩门,李效道:“不妨,你且先等等。”
  旋即一撩袍襟,就在院前竹椅上坐了下来,笑道:“你在此处住多久了?当年的许家还记得么?”
  李效衣饰华贵,风度翩翩,那妇人一看便知是贵人,笑道:“在这住了三十五年了,公子从前认识许家?”
  李效点了点头,又道:“许家被抄家前有个女人,冬天来了江州……”
  李效仅是约略一提,心里隐约想探究从前的岁月,然而坐在竹椅上时,侧脸朝着那妇人,那妇人“啊”的一声,发出一声惊诧的叫喊。
  “你是当年……”妇人似乎想起了什么。
  李效笑道:“你认得我?”
  “你娘是那位京师来的贵人。”妇人诧道,继而笑了起来,认出了李效脸上的胎记:“我当年还抱过你,哎呀,那时你还小,在院里与凌云一起学走路……你是……哎!快来!喻娘,赵婶!快来看看!”
  那时妇人叫出数人,附近院里不少女人都是一窝蜂地出了巷子,就连未出阁的少女也拈着锦帕,挡了半边脸在院中踮着脚张望。
  李效笑道:“当年我娘离开京城,在江州蒙许家收留,后头父亲把我们母子接回京去了,那些事,你们还记得么?”
  李效身边围了好几名妇人,竟都是昔时受许家照顾,充当杂役的仆妇,当即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旧事。
  斜斜对着的院子里,有名蓬头垢面的老妪一见李效,登时惊慌失措,慌张关上了门。
  “那处住的是谁?”李效心中一动,问道。
  “乔婆婆的院子。”一妇人道:“乔婆婆就是当初为你娘和许夫人接生的产婆,小哥儿这可回来了,你唤什么名儿?”
  李效点了点头起身,蹙眉走向那被关上的院子,妇人们对李效也并非那般惊讶,这男人的出现,不过就是为她们提供了一个缅怀昔日时光的机会而已。
  李效敲了敲门,唐思上前去拍,门里没半点动静。
  李效问:“有人吗?”
  那院门始终紧闭,顷刻间,远处的另一间院子的门开了。
  许凌云站在门口,晚春的阳光洒在他的眉眼间,带着一层朦胧的光。
  “走错门了。”许凌云笑道:“我家在这里。”
  李效负手于背,看着许凌云,两年不见,许凌云成熟了些,神色有些黯然,两年的牢狱生涯仿佛洗去了他身上的一层璀璨夺目的光泽。
  许凌云较之担任鹰卫时瘦了些,仍穿着那身侍卫袍,眉目间带着一股淡淡的促狭神色,欣然道:“家徒四壁,不胜惶恐。”
  许凌云转身把李效让进家中,御林军一进,马上地势就狭隘了不少,李效吩咐道:“你们都在外头等着,你,去回报刺史,不用给孤预备午饭与晚饭了。”
  老太监回去给巩繁壬回报,唐思知道这次李效来定会逗留很久,说不定还会暂时在许家住下,当即出外安排御林军巡逻与轮值。
  许凌云与李效进了宅院,东厢许凌云与一名老仆住,西厢扶峰住,一厅两院,地势狭小,却收拾得整齐干净,花圃下种了些杜鹃,中庭角落一棵枫树正值抽枝时。
  扑鼻而来一股浓烈的药味,老仆在走廊前烹药,一墙之隔的院落外,又有小孩嬉闹之声远远传来。
  “谁的孩子?”李效笑道:“凌云,你成家了?”
  许凌云道:“没有,这处只是祖上宅子的边庭,小时二姨娘住的地方,正屋和堂屋已经卖了给人,砌了堵墙隔着,后巷倒是通邻家,陛下若有意可过去走走,那家的小孩有趣得很。”
  李效道:“从孩童的眼中看,确是十分有趣的。”
  许凌云吧李效让进厅内,老仆既聋又哑,抬头时见李效便点了点,躬身继续熬药。
  许凌云亲自去打了水来给李效洗手,又取热巾在一旁站着伺候,李效道:“孤是客,你是主,哪有主人站着伺候客人的道理?孤自己来罢。”
  许凌云一笑置之,前去倒茶,以木夹,热水烫过三个琉璃茶盏,滚水注进盏中七分满,满盏
  银针般的玉衡山毛尖浮浮沉沉,盏上附了层晶莹水珠,似细雨恒落,又似云雾笼罩,颇有意境。
  李效看得入神,唐思进厅来坐了,笑道:“许大人别来无恙。”
  许凌云莞尔道:“唐将军,又见面了。凌云现是草民,不可再以官职相称了。”
  许凌云给李效与唐思斟了茶,又道:“扶峰先生正在午睡,恐怕怠慢了。”
  李效欣然道:“不妨,孤也是他的学生,自不能扰了先生,待他起来再去通报。”
  三人坐在厅内,一时无话。
  李效感觉到许凌云变了很多,昔日那种炽烈的情意没有了,眼底也不再是温和而期待的神色。
  从前的许凌云跟随在他身边,简直一刻也静不住,只要在李效身旁服侍,没话也要找话来说,李效几乎感觉得到,许凌云的心里一直在想他。
  如今的许凌云有种莫名的陌生,纵是李效坐在他的对面,那眼神虽仍带着亲和,却有点走神,仿佛心思全不在他的身上。
  许久后,许凌云开了口道:“陛下是头次来江州罢。”
  李效说:“若不算出生至两岁的时光,确实是头次来江州。”
  许凌云笑道:“阳春三月,寒江中正是鲤鱼肥美的时候,待会陛下若不嫌弃,便请在臣家中尝尝。”
  李效欣然道:“甚好。”
  又是一阵寂静,院外枫树的新叶沙沙作响,穿堂风拂过,烹药的砂壶轻轻碰撞出声。
  唐思好一会儿后开口笑道:“这琉璃盏不错。”
  许凌云笑道:“当年东海那边送来的瀛洲货,先父留了几件下来,就剩这些了。”
  李效起身,负手在厅内四处踱步,看了看,见厅堂光线阴暗,摆设简陋却擦得一尘不染,随口道:“朝廷没将你许家的钱财还你?”
  许凌云莞尔道:“能留下臣一条性命便已知足了,怎敢奢望其他?”
  那话虽轻,听在唐思与李效耳中却不亚于一发炸雷,李效这才想起,当年许家并不仅仅被抄家,更是被灭了族。
  这话若是由旁的人说出来,定是刻薄挖苦无余,然而于许凌云口中轻描淡写地说出,反而带着别样的味道。
  这世上,究竟是谁赦了谁的罪?李效不禁心想。
  唐思又道:“凌云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扶峰先生两袖清风,只怕没有多少积财,能寻见活计做不?”
  许凌云笑道:“蒙天子隆恩,还乡时皇后亲赐二千两银。够凌云活一辈子了。唐将军心意,凌云感激不胜。”
  唐思这才放心点头,同朝为官时,鹰奴与御林军俱是虞帝亲兵,彼此间有种特别的亲近感。许凌云为人随和谦礼,又不与文官们相熟,是以二人更显得亲近。
  唐思又说:“既是钱财无忧。为何又不把祖宅买回来?扶峰先生告老,也住个宽敞些的宅子。”
  许凌云笑答道:“横竖就三个人,住这么个地方够了。纵是富可敌国,夜里也只能睡一张床,死后也只能葬那么巴掌大的地方,不是么?”
  唐思莞尔摇头,显是不赞成许凌云所说。
  李效踱了一圈,回来坐下:“自古子承父业,你父冤情既得昭雪,如今你卸官归乡,总该重振家业才是,何以终日无所事事,躲在这方寸大小的地方?”
  重振家业,谈何容易,许凌云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效蹙眉道:“笑什么?”
  许凌云眼中带着笑意,认真道:“陛下。”
  唐思知道许凌云有话要说,遂起身走到院外,厅中唯剩李效与许凌云。
  “陛下走的那年,咱们都才两岁。”许凌云像在给李效讲故事,声音轻而舒缓:“隔了两年,在我五岁那年,许家便被抄了家,父亲,叔、伯、庶出的兄弟,外公,舅舅,许家男丁共计两百四十七人,全被杀了头。”
  “亲娘,姨娘,姑母,母姨家,表姐妹,堂姐妹充作教坊司;我娘不堪凌辱悬梁自尽,女亲们死的死,散的散,据说还有被卖去海外瀛洲的。”
  李效默不作声地听着。
  许凌云眼中蕴着泪,缓缓道:“陛下仁德,在朝这些年未曾用过重刑,凌云想,陛下或许不知诛九族是诛哪些人。”
  “九族是:父族四,姑母出嫁一族,及姑母之子,出嫁的姐妹和外甥,以及出嫁的女儿与外孙。”
  “母族三,先父的外祖父,姨母,娘舅家及所有的后代。”
  “妻族二,凌云的娘亲,以及凌云的外祖父。”
  “这些人在前朝的册子上,只有四个字‘抄家灭族’便轻轻带过了。”许凌云说:“但在凌云的记忆里,这四个字中有许多人命,许多无奈。当时扶峰先生到法场来,以前朝免死金牌换走了凌云的性命,后来陛下登基后,才给臣的一家翻了案。”
  “臣惶恐不胜,仰仗天威,唯一的念头便是报答陛下。扶峰先生上朝为官,将我托在江州,凌云那年十二,以十间朝廷发还的祖屋与田地换回银钱,偿清先父生前债务。上京参加武选。”
  “走出江州的那一刻。”许凌云出神地说:“臣告诉自己,你的过去已经结束了,你是天地间唯一的一个许凌云,而非许家留下来的一点血脉。或许先父在天之灵眷顾,许家来日仍能香火旺盛,但凌云不敢再想多的事,只当自己是与许家毫无瓜葛的一个人……”
  “孤明白了。”李效淡淡道。
  许凌云笑了笑,说:“凌云是个懦夫,日日夜夜都在强迫自己忘了那些事,否则只怕还未曾见着陛下的面,就得被过去压垮。今日陛下让臣重振家业,臣便想到,流落在海外,生死不明的,以及充作官妓的亲人。她们早就杳无音信,臣时刻念着这些,怎能活得自在,睡得安稳?”
  李效与许凌云相对沉默。
  过了很久,许凌云开口道:“臣有幸能入选鹰队,这些年时刻不忘陛下为许家翻案的恩情,臣是真心实意的,陛下也不必介怀。”
  李效说:“那件事,归根到底是扶峰先生办的。”
  许凌云:“若非圣明天子在位,扶峰先生又怎能翻案?”
  李效缓缓点头,不吭声了。
  “按道理。”李效忽然道:“许家冤情洗白,你的亲人们应当也都放出来了。”
  许凌云答:“应当是,但朝令夕达,传到中原诸州,只怕还有些时候,有的事更在地方官处压着,万事繁琐,不知最后如何。凌云回来守着祖宅,便是期望散去的家人或许某天寻回江州,得以相见,也是好的。”
  李效:“孤回朝后,再给你查查。”
  许凌云点了点头。
  李效:“不,你和孤一起回朝罢。”
  许凌云答:“臣戴罪之身,多得大赦天下才捡回一条命,哪敢再进宫去?况且鹰也去了,鹰队也散了,平生再没什么念想了。”
  李效欣然道:“东疆大捷,匈奴退回黑河北岸,大胜不日在即,匈奴闻风丧胆,派出议和使前来,你猜猜,以什么求和?”
  许凌云蹙眉:“求和?”
  李效道:“一只海东青,孤这次回去,便会重建鹰队。”
  许凌云愣住了。
  李效:“太后那处孤也说通了……”
  “陛下怎可与匈奴议和!”许凌云一声怒斥。
  李效措不及防,万万未料到许凌云会有如此反应。
  “放肆!”李效怒喝道:“国战之事与你何干?还要你来教孤不成?!”
  厅内琉璃盏碎响,许凌云几乎充耳不闻,怒道:“陛下!你若不赶尽杀绝,来日必将酿成后患!你今日有半分犹豫,便是将千百年后的大虞子民送到匈奴手中去任人杀屠!你得想清楚!别因为一只海东青葬送了大虞的江山!千万人的性命!”
  那一刻李效依稀有种错觉,仿佛站在面前咄咄相问的许凌云才是一名君临天下的霸气天子,言语间充满威严。
  “凌云。”扶峰苍老的声音在厅边响起:“怎能如此无礼?”
  许凌云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效一眼,转身前去搀着扶峰,让他坐下。
  漫长的沉默后,李效开口道:“先生,孤今日前来,便因此事请教。”
  扶峰猛地一阵咳嗽,咳得躬了腰,许凌云转身去取煎好的药。
  扶峰缓过劲儿后,捋须微笑不语。
  李效沉声道:“林阁老详细说过两百年来匈奴与我大虞的血仇、恩怨。孤总想着,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杀得再多,总不能将这个民族杀剩最后一人。孤在位时可保万里疆土,然而换了后世哪一任帝君在位时恰好国力空虚,连年饥荒,匈奴又在旁窥视,至时铁骑进了中原,只怕确实会千百倍地应在我大虞子民身上。”
  李效道:“若要教化,令匈奴人永远臣服,则需详细谋策,令他们永远不会再生出任何反叛之心,那么,有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呢?”李效道:“先生无所不知,还请先生教我。”
  扶峰若有所思点头,许凌云端着药过来,伺候扶峰把药喝下。
  李效又道:“孤还打算这次回去后便重建鹰队,扩充编制,再过个十来年,待天下彻底太平了,便让承青即位。孤则每年离京,到先祖们征战过的地方,挨个走走,看看,走过成祖拿着剑,骑着马守护过的每一寸国土。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
  “不。”许凌云道:“鹰队不会再重建了。”
  扶峰喝完药:“太苦了。”
  许凌云:“良药苦口,忠言逆耳。”
  扶峰莞尔道:“给点蜂蜜尝尝。”
  许凌云到架子上去取了蜂蜜,调了些玫瑰露到碟里,扶峰又是一阵咳嗽,接过碟子。
  李效不理会许凌云带刺的话,随口道:“没有什么是不能重来的。”
  扶峰道:“凌云,去集市上买条大点的鱼,晚上招待陛下与唐将军。”
  许凌云又看了李效一眼,转身离去。
  李效说:“这次孤来,想请先生回京养老,凌云也一道回去,再领鹰卫之职……”
  许凌云走出厅外,停下脚步,缓缓道:
  “陛下,你还不明白,就算再找到一只海东青,鹰已不再是从前的那只鹰,人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些人了。”

 57、 鹰卫军

  许凌云出外唤上唐思,二人朝集市去了,厅中剩李效与扶峰这对师徒。
  扶峰比告老前显得更佝偻了,然而眼中那一抹睿智的神色一如往昔,明亮而清澈,李效静静地注视着他的启蒙老师,觉得那双眼睛,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片刻后李效想起来了。
  “先生的眸子怎和承青有点像。”李效另启了话头,莞尔道:“明亮得很。”
  扶峰哂道:“小孩子看东西,俱是不带任何敌意的,他们好奇而不迷茫,通透而不自傲。随着渐渐长大,人的双眼便会被七情六欲,人间假象所遮蔽。繁琐事多,萦绕心中不去,是以有‘蒙尘’一说。”
  “而及至老来,若能将往事尽数抛却,看透彻自己一生,便又能恢复孩童时的明亮双眼,若放不下,看不透,自然也就明亮地来,浑浊地去了。”
  李效频频点头,扶峰从这名学生的眼中看出了昔时的迷惑与求索,每当李效难以决断时,常会现出这种期待的眼神。
  李效必须面对的难题实在太多。
  “先生不是中原人?”李效道:“此事一直想问了,扶姓不似我中原姓氏。”
  扶峰笑道:“不瞒陛下所说,老臣祖籍乃是东夷人士,在许多年前,秦、青两州,沧海阁,秦山一代,以及东海郡,聚集了大量的东夷人,乃是外族的一枝。”
  李效若有所思,扶峰又笑道:“东夷人融入中原血裔,已足有两千年了,人种通婚,文化互融,如今东海等州已经与中原人没有多大区别,他们用咱们的文字,念咱们的书。若认真追溯起来,陛下身上也有那么一点东夷血统,因为太后在秦州的娘家,在许多代前,正房也娶过东夷女子。”
  李效点头道:“互融。”
  扶峰摆手道:“不,不是互融,是咱们兼并他们,史上有多支北蛮胡人入侵中原,共计三次,其中一次还几乎杀过了玉衡山,但最后不是丢盔弃甲,逃出塞外,便是被中原儿郎逐渐蚕食,或宫廷政变,或血洗京城推翻了帝位。表面上,他们是侵略,实则是操着金戈铁马,刀兵剑甲,来向咱们投诚。”
  李效沉默不语。
  扶峰又缓缓道:“老臣与林阁老相交不深,不知这次他为何一力主和,更不知前线军情,不敢妄下结论,不如还是给陛下说段故事,消遣消遣?”
  李效笑了起来,扶峰眯起眼,似在回忆,而后开口道:“记得成祖平定京师的三年后……”
  李效忙从怀中取出书:“先生可看着说,来前读到成祖会师卧龙岭之处。”
  扶峰接过书翻了翻,残破书页哗哗作响,欣然道:“陛下竟看了这么多了。”
  李效莞尔道:“批注颇有些不明白之处,请先生接着朝下说。”
  扶峰道:“不必跳着说?”
  李效:“不必。”
  扶峰:“也好,反正也快完了……且话说统历十八年四月,春暖花开,各路兵马会师卧龙岭下。”
  “唐鸿!”李庆成笑道:“你小子给我过来!”
  唐鸿斜负翻海戟,策马过来,身边跟着殷烈。
  “末将叩见殿下!”唐鸿翻身下马。
  殷烈抱拳,单膝跪地,大喝道:“末将殷烈,率枫关守军誓死追随殿下!!”
  “誓死追随殿下——!”西川军一抱拳,卧龙岭以西浩浩荡荡,五万兵士持戟猛击胸甲,单膝跪地,刹那旷野中成山成海的西川军下跪效忠,场面蔚为壮观。
  韩沧海一抱拳,单膝跪地,喝道:“末将韩沧海,率我江州黑甲军——”
  东路五万黑甲军齐声吼道:“誓死追随殿下!”
  所有兵士皆跪,方青余与张慕俱是身着戎装,单膝跪地。
  三万江南军于南路前来,纷纷下马跪地,领队萧眿大吼道:“末将萧眿,率江南儿郎护我王师——誓死追随殿下!”
  茫茫苍天,漠漠旷野,卧龙岭下跪了十三万人,唯一站着的便只有李庆成。
  那一刻李庆成恍惚有种梦境般的不真实感,一路走来,竟是不知不觉便到回京的日子了。
  面前这些人,俱愿意为他赴汤蹈火,他们的性命,跪的每一寸土地,他们头顶的天空,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岭。
  这个天下,都是他的。率土之滨,莫若王臣。
  李庆成一身战甲,肩上停着他的海东青,身后跪着十三万愿意为他献出生命的人。
  极目眺望,天地开阔,横过平原的风席卷了整个草海,犹如海浪般刷刷作响。
  “传令全军扎营。”李庆成喃喃道:“我向虞国列祖列宗在天英灵发誓,今日追随于我身后的每一位将士,待我李庆成回到京师后,必有厚报,各位将军请平身。”
  众军分地扎营,十万大军自卧龙岭山腰环水而立,营帐从山脚至山腰,又从山腰延伸到平原,那场景十分壮观。
  盘龙般的军营中,环绕着主帅营帐,江南军统帅萧眿、江州军统帅韩沧海、西川军统帅唐鸿、征北军统帅殷烈,方青余、张慕二人,与李庆成在帐内议事。
  “你小子……”李庆成悻悻,忍不住去踹唐鸿膝弯,先前唐鸿不是骑马就是下跪,看不出蹊跷,如今一见面竟是发现唐鸿又长高了不少,几乎比自己高了半头。
  李庆成怒了,二人俱是一般年纪,从西川到江州的这几年,李庆成十九,唐鸿十八岁半,比自己还小了半岁。都值长个子的时候,唐鸿居然长得比自己高了!
  唐鸿忙呆呆屈膝,同手同脚进了军帐,问:“你都想起来了?”
  李庆成目光中带着暖意:“想起来了,就不是我了么?”
  唐鸿道:“可比那会儿看上去……嗯,客气多了。”
  李庆成双目微眯,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唐鸿马上自觉噤声。
  李庆成哈哈大笑,把唐鸿朝案前按了按。
  “各位将军对此战有何见解?”李庆成示意,兵士摆上插着旗子的沙盘。
  韩沧海沉声道:“所有兵员需统一分派。”
  李庆成朝唐鸿道:“这是我小舅,江州刺史……”
  唐鸿望向韩沧海的目光充满畏惧与钦佩,韩沧海抬头道:“怎么?”
  唐鸿抱拳躬身:“家父生前常常提及韩将军……”
  韩沧海抬手道:“叙旧容后再提。江南军以弓箭兵居多,可为后援,不必再分了。殷烈,唐鸿,你二人的兵须得与黑甲军互相调拨。平原会战直至攻城时,黑甲军为你们打头阵,可减少伤亡。”
  李庆成颔首,韩沧海又道:“每队五千人与我互换,你们各率一万五千充当左右翼,沧海作中军,方青余,张慕将军请一位打前锋,另一位守殿下。萧眿将军殿后策应,殿下居中,如何?”
  李庆成欣然道:“给我也分一队,我需要与小舅共同担任中军。”
  韩沧海点头道:“可以,待得御林军出战时,两翼包抄,合围后尽量先停战,由殿下亲自出战,我要看看,有多少人的刀戈敢朝向天子。”
  唐鸿道:“那么我给你两千人?”
  李庆成微一沉吟,问:“哪位将军愿意为我带亲兵?”
  帐中无人作声,方青余笑道:“我。”
  所有人目光落在李庆成身上,唐鸿道:“枫关兵与西川军,都是你的老部下,李斛被留在枫关守疆,跟来的还有七十九人,每人带了五百兵,近四万人,分成四队给你。”
  李庆成看着方青余,方青余静了很久,而后明白了李庆成的意思。
  方皇后是他的姑母,这一仗他若不自动请缨,选择留在李庆成的身边,那么方青余的忠心就永远不能说清。
  “明白了,我去给你们打前锋罢。”方青余淡淡道,领了先行军兵符,转身出帐。
  唐鸿道:“他怎么了?”
  李庆成:“别总问不合时宜的问题成不?”
  唐鸿满脑袋问号,李庆成随口道:“那就张慕负责带亲兵保护我。这两千人将在城破后归入御林军。去选人,暂定如此。”
  “行军路线按小舅画的走,如果没有临时变动,我们或许会遭遇至少三次的突袭与骚扰战,抵达下一个扎营点后再作安排,现在请各位将军回去选兵。”
  “每军出五百人。”李庆成道。
  众将各换兵符散了。
  营内剩张慕与李庆成二人,李庆成低头看地图,张慕看李庆成。
  “殿下,你马上就要当天子了。”张慕忽然开口道。
  李庆成淡淡答:“你也马上要当大将军了,张慕成。”
  张慕转身走出营帐,李庆成心内忽然一阵空荡荡的滋味,片刻后李庆成出来,见唐鸿与张慕面对面站着,唐鸿交出一枚兵符,又有不少将士过来。
  张慕:“都准备好了?”
  唐鸿:“按你的吩咐做足了。”
  张慕:“带来我看看。”
  唐鸿喝道:“传鹰队过来!”
  那时间空地上脚步声响不绝,近百兵士集队奔来,井然有序。
  李庆成道:“这些是什么?”
  张慕没理他,唐鸿解释道:“张慕去年秋季写的信你不知道?”
  李庆成蹙眉,十分茫然。
  唐鸿道:“都听好了!这位就是殿下!”
  李庆成约略一扫,见空地上跪着的兵士有八队,每队十人,每人的肩膀都停着一只黑鹰。
  张慕与唐鸿错身而过,走出空地,在方阵中巡视。
  “那哑巴上次写了封信,让西川汀、葭两城的什么劳什子山庄……”唐鸿解释道。
  李庆成问:“鹰羽山庄?”
  唐鸿点头:“派了几名江湖人,让我选出合适的儿郎,到鹰巢岭去抓鹰,带回来后按着他写的信熬鹰。再加以训练,现下已可成军鹰了。”
  李庆成道:“就这么些?”
  唐鸿答:“得了九十七只,熬死十七只,熬不过去的将士都充作后备役,剩八十人供你驱策。”
  张慕道:“都起来。”
  士兵们整齐划一起身,唐鸿把一本薄薄的兵册交到李庆成手中,李庆成抬头看这些士兵,竟是清一色身长八尺,只比张慕矮了半个头,皮甲收拾得齐整。
  背后挎长弓,腰间佩一把两尺长的猎刀,胡茬刮得十分干净,五官英气十足,
  护肩只有右肩上的一块厚皮甲,护腕则只有左腕上覆着环形的鹰爪挡,更刮出斑驳的白纹。
  李庆成翻开兵册,上有八十页,每一页上记载着一个人的名字,家世,这番挑选实是万里挑一,赫然竟是西川及朔边富商的世家子弟出身。
  李庆成唏嘘道:“都是……豪富大户?你怎么选来的?”
  唐鸿答:“我照他的吩咐,贴出告示,征求殿下亲兵,必须是愿意牺牲自己,为殿下赴汤蹈火,不皱一下眉头的。参军后,也会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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