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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柴道长和高富帅的禁断之恋by:寄天光-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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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尧君见他装逼,他也跟着装,道:“有劳初九道长挂心,不远百里奔波而来。实不相瞒,我此次遽然还家,是因亲事在即,故不及相告。”
若听到这话的是梅公子的双亲,恐怕要感动得眼泪流下来;初九听了,却觉得荒唐可笑,可笑的自然是自己而不是梅公子。他未曾有过愤怒这种情绪,也拿不出别的情绪来应对,只好点头道:“那便恭喜梅公子了。”
梅尧君心不在焉,不慎将冲点茶末的沸水洒在手上,也许是十指连心,他竟然感到从心底泛起的钝痛。他转眼看向初九,问他:“那初九道长你待如何?”
初九认真地思考片刻,然后回答他:“贫道自然是回清微观去。”还没有到回清微观的期限,他此刻却怀念起清微观的日子了,混混沌沌,澹然忘思,宛如一场无悲无喜的长梦。
梅尧君平静地说:“此去清微观,山高路远,初九道长多多……”然而他却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初九吸了一下鼻子。隔着浓重的夜色和在夜色里化开的水雾,彼岸站着他神神叨叨、见识短浅、不学无术、品德低劣的初九,每一个的细微的表情都历历落入他眼中。这个人不够聪明、不够温柔、不够体贴……不够好,而就是这么一个不够好的人让他在这一瞬间愿意抛下身后熙熙攘攘的红尘去抓紧对方。
梅尧君面目表情地想自己大概是疯了,他扔掉手中的水注和茶碗,向初九招手:“过来。”
初九大概也疯了,竟然顺从地走过去,盘坐在梅尧君身边。他眼眶里还盛着两滴巨大的眼泪没来得及掉出来,于是他在努力地把它们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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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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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个好人
他们在长安城中兜转至次日城门开时,在此之前,初九靠在梅尧君身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他昼夜不分地从洛阳赶来长安,又与梅公子大干一场,其间都未曾休息,结果终于玩脱了,一会儿就发起高烧来。
梅尧君看初九烧得迷迷糊糊,找来凉水拍他两颊;初九被他打了两巴掌,还是紧闭双眼无甚反应。
梅尧君气结,指着他鼻子骂道:“关键时候你就给我添乱子!”于是把胸中的锦绣河山都扔到一边,打马去洛阳准备继续厚颜无耻地叨扰叶檀心。
虽然梅公子经常犯路痴,偶尔还是会靠一回谱。这一日黄历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宜出行”,所以梅公子破天荒地没有经过多少波折就到了洛阳。
一路上初九都在低烧高烧交替着来,梅尧君一会儿担心他烧坏了脑子,一会儿又忧虑他烧瞎了眼睛,一会儿又怀疑他烧聋了、烧哑了……像个无知的老妈子一样惴惴不安又束手无策。他想,初九虽然是个江湖骗子,但说起来实在不算大奸大恶之徒,怎么就破事儿这么多呢?
他越发嫌弃初九,终究是没狠心把他扔到路边喂野狗,而是颇人道主义地把他带到洛阳去延医。
到洛阳时是第二日傍晚时分。可怜的叶檀心揉着老腰,正要去寻花问柳、享受快乐的夜生活,甫出门就看到两个衰神霸着门口,当即吓得差点把腰给折了。
他语无伦次,“你……你们,怎么莫名其妙地走了又莫名其妙地回来了?”
梅尧君幽怨地看着他,道:“好你个叶檀心,本公子来是给你面子。你若不愿见我,便至此不复往来罢。”
叶檀心果真被吓尿了,拼着老腰被折断也要扑到地上抱住梅公子的贵足,死乞白赖道:“梅哥哥,尧君,小弟我错了……您肯来小弟这儿我倍儿有面子!您可千万别走啊……”
于是梅公子在他苦苦哀求下勉为其难地决定留下来。
叶檀心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梅尧君怀里的初九,问他:“道长这是……被玩坏了。”
梅尧君清了清嗓子,道:“算是吧。”
叶檀心竖起大拇指:“尧君威风不减当年!小弟前些日子邀你去翠微楼你不肯,原以为你是那里不行了。”
梅公子黑了脸,把初九扔给叶檀心,道:“重死了,你抱着。”
叶檀心又差点被压得断成两截,却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悄悄琢磨怎么报复这对狗男男。他伸手去摸初九额头,惊道:“这么烫!小弟待会儿打发个大夫过来。”
梅公子纠正他:“不是待会儿,是马上。”又问,“你说……他会不会烧坏脑子?”
叶檀心安慰他,“我看道长没傻也跟傻了差不多,尧君你无需多虑。”
梅尧君寻思了一会儿,竟然也点头、深以为然,随即宽了心。
他们把初九安置在之前梅尧君宿过的房间,不过片刻便来了一位大夫,把完脉,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大意是劳累加重伤势,就病来如山倒了。
梅尧君惊疑不定,问叶檀心,“他在哪里受的伤?”
叶檀心开始还推说不知道,梅尧君逼问,他就在省略自己被吓得躲到马车后这部分的前提下,将那日遇到凌左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梅尧君。
梅尧君听后,面色不虞,质问他:“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叶檀心道:“这怎么成了我的错?是道长叫我瞒着你。”
“他是你发小还是我是你发小?你对他如此言听计从?”
叶檀心据理力争道:“我便是想告诉你,可你那时不知所踪,我也没有法子啊!话说回来,尧君,你这次为何突然就回了长安?”
梅尧君说家里逼婚,被硬拖回了长安——没办法的事。
叶檀心一听便幸灾乐祸,“啧啧,幸好我家高堂不理小弟我这档子事,这些年才过得这么自在……那尧君你是答应了?”
梅尧君看他小人得志的嘴脸,十分不悦,一脚把他从自己身上踢开,才答:“自然没有。”
叶檀心百折不挠地凑上去,问他:“尧君你也老大不小,是到了成亲的年纪。别说令尊令堂,小弟也真心替你着急。”他指着屏风,“你拖着不成亲,该不是为了里面那个吧?”
梅尧君开始拒绝对此事作出回应,被他缠得没办法,支吾道:“是又如何?”
叶檀心嗤笑,说:“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
梅尧君反问:“你怎么就知道我了?”
叶檀心故作高深地一笑:“我认识你多少年了……你从十五岁开始,这种事情就没个完。你当年看中翠微楼那什么姑娘来着,还不是闹得惊天动地?你说什么?说把你腿打断你也要娶她,结果梅伯伯还真把你腿给打断了。”说到这里,两人都下意识地看向梅尧君的左腿,梅尧君悄悄把它收了起来。叶檀心接着说,“结果呢?你没几天又把人家忘到脑后去了。”
梅尧君不耐烦地说:“这回不一样。”
叶檀心说:“当局者迷,自古情爱都是这个道理。况且,若这回真是不一样,你却该离那个道士远一些。用情至深不是什么好事,我还宁愿你只是一时头脑发热。”
梅尧君看向前方,并不作答。
叶檀心遂再接再厉,“尧君,或许你觉得这个道士温和无害,养着也没什么干系。我却看得比你清楚,他一是清微观的人,二又拿着据说是什么沉檀宫魔头的剑,说要我瞒着你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绝不是省油的灯。你别把自己往老虎嘴里送。”
梅尧君尚辩解道:“我与他相处甚久,他并非恶人。”
“甚久?多久?你看你,又说胡话了……有我和你认识的久?小弟总不会害你的。”叶檀心想到了什么,用胳膊肘捅他,说你若真这么想搞基,不如和我搞,门当户对又知根知底,干嘛非要搞那个道士呢?人家清微观养个弟子也不容易,总有一天你也是要放他回去的。
梅尧君推辞说他对太熟悉的人不来电,这基恐怕是搞不成。
叶檀心轻声一笑,眼睛看向别处,“我知道你这是借口,不过我也姑且信了。”
叶檀心和梅尧君各怀心事,见面都有些悒悒不乐。叶檀心更加变本加厉地往妓馆里跑,梅尧君自己后院起火、也不管他。
初九不幸没有被烧坏脑袋,所以他清醒后看到气场诡异的梅公子和叶公子,识相地自危起来,想方设法地从他们那里套出一点前因后果;然而他不善言辞,叶檀心精得像狐狸,梅公子压根不理他,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梅尧君和初九夜夜同榻而眠,新婚燕尔之际,却有同床异梦的悲凉。两人各自顾影自怜着,都觉得自己遇人不淑,这样过下去不如干脆离婚算了。
冷战没几日,就快到端午。
暖场小精灵叶檀心说:“大过节的,都别摆着一张棺材脸。我明天差厨房做几个粽子给你们送过来。”
第二日梅尧君和初九起来,果然收到了一大盘粽子。
上好的糯米包裹着一颗饱满的红枣,扎进清香的粽叶里,蒸熟,趁热剥开,便是羊脂玉般的一块馅儿卧在手心里,还需沾上一层薄薄的白糖才好入口。
好的粽子应该绵软粘甜,有粽叶的清香和糯米的甜香,而白糖在唇齿间绽开一丝丝脆响,又生出了几分热烈——甘醇厚重里间杂着轻佻的甜美,每一口都仿佛是在朗读一段安宁静好的人生。
初九朗读了好几段人生,把一直黑着脸的梅尧君都吓白了。梅尧君把盛着粽子的大托盘抽走,搁到自己身后,训斥他:“不许贪嘴,活该你现在还不能下地。”
初九却觉得自己这么几日都不见好,一定是被梅公子气的。他委屈地想,自己一个大好的道士活成这样着实窝囊,不如效法王重阴云游去,免得留在这里应付阴晴不定的梅公子。一面想着,竟然睡着了。
梅公子不知道自己被嫌弃,泰然自若地剥粽子吃,还装作不经意地瞥望初九那边的情形。听到呼吸声变得绵长,揣度初九大约是睡过去了,便蹑手蹑脚地走近;先谨慎地轻拍初九的肩膀,见初九没有回应,才从袖子里摸索出五彩线系在初九左臂上。
初九醒后方注意到自己手上缠着这么一个东西,把它从手腕上褪下来,放到眼前端详:是用青白红黑黄色的丝编成的线,手法粗糙技能生疏,成品自然是歪瓜裂枣,简直惨不忍睹、令人目不忍视。
初九作为一个小神棍,当然知道五彩丝的意义,“五月五日以五彩丝系臂,名长命缕……辟兵及鬼,命人不病瘟”。初九对着它翻看半天,笃定这令人不忍卒睹的杰作必定出自梅公子之手,顿时觉得它可爱非凡、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于是捧着它如获至宝、感慨万分,又一次刷新对梅公子的认识——梅公子……不就是个嘴硬心软的死傲娇么?虽然什么都不说,总还是对他好的。
正在此时,死傲娇梅公子从屋外进来,撞见初九把五彩丝解下,恨铁不成钢。登时怒不可遏、不由分说地把初九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又故态重萌地敲打起初九的脑袋。
梅尧君骂他:“谁叫你解下来的?这是随随便便能解的么?”
初九捂着头,狡辩道:“师父教贫道生而不悦、死而不祸。死便埋我,贫道不甚在意什么长命百岁。”
梅尧君一把把他拽下床,掼在地上,道:“初九道长这是说我多管闲事?那我就好人做到底,今天就未雨绸缪把初九道长给埋了,省得以后没人管、落得横尸街头!”
初九一听他说重话,知道梅公子是真生气,立刻狗腿地向梅公子忏悔。
梅公子不为所动,他就安慰梅尧君道:“我命在我,不属天地,岂是一根绳子能做主的?”他抱住梅公子,笨拙地亲吻他。吻着吻着梅公子也动了情,和他拥抱着、把彼此啃得满脸都是口水。
梅尧君软下来,对他旧话重提:“你别总惹我生气,我便会对你好。”
初九却觉得梅公子已经太好了,以致于他一头栽进情爱的罗网里,诚惶诚恐、患得患失……他不再是清微观里那个清明澄澈的小道士。
清微观里,师父常与他絮絮叨叨:瞥起即放下,沾滞即扫除,只与之常惺惺可也。
他当时应该是在神游万里:时而想何时开斋堂、吃中饭,时而琢磨着浮现在脑海里的剑招……却是心如止水。空空荡荡的世界,并没有可以扫除的;手中眼中既无一物,也无所谓放下。
超脱凡尘,方得大道。可若从未沾染凡尘,又何来超脱?
作者有话要说:
☆、闪瞎狗眼
端午节之后,梅尧君和初九再次如胶似漆起来。
牡丹花早谢了,可还有榴花、月季、蔷薇、锦葵可以看。等初九又能活蹦乱跳,梅尧君就领着他家的小土包子去洛阳大街上轧马路。
他们一出门,叶檀心就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自从放进了这两尊大佛日日在他家秀恩爱,他就觉得在家里都不自在,只好跑出去透气;也只有赶上了他们移驾出巡的时候,才能勉强安心下来享受自己的爱宅。
叶檀心找来几个素日交好的损友摆了一桌酒席,向他们吐槽。一位经验丰富的损友安慰他:檀心你莫操心,子曰,秀恩爱分得快,你等几日再看他如何……
叶檀心点头:“此话有理!”遂放宽了心,亲自给周围满上酒,道,“诸位贵客切莫拘礼,不醉不归!行乐当及时啊。”
他俩可算犯了众怒,不仅是叶檀心一人忍无可忍,连上天都让他们冤家路窄,走在大街上好端端地就遇到了洗春秋。
洗春秋这人自我感觉相当良好,说白了就是自恋,一身黑衣把全身上下掩得严严实实,却还能大摇大摆地在通衢大邑里趴趴走。一路回头率甚高,他权当自己是秦罗敷,让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投来的目光不过是他人垂涎自己美色,只差掷果盈车了。
但绝世美人洗春秋并不是没有烦恼,烦恼的罪魁祸首当然是他装逼功力一绝的宫主。正当他烦恼着的时候,恰巧就遇上了梅尧君、初九二人。
洗春秋欲搅基而不得,因此欲求不满,看到初九梅尧君两个脱团狗颇有些羡慕嫉妒恨的意思,恨不能把他们烧死,说话也格外毒舌。远远地跟他们打招呼,口里说的却是:“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两个野合还不忘听人壁脚的小断袖!”
梅尧君和初九均吃了一惊。他们只在半年前有过一面之孽缘,隔着夜色匆匆一瞥,对洗春秋之形貌早就毫无印象;但听他说起听壁脚一事,也就大致猜出他的来历。
他们当时被人误解成基佬,好在一清二白,也不必为此挂心;可今时不同往日,床单滚过无数次了,听了这话都不免有些心虚。
初九机敏,顶着张大红脸还能自若地朝他作揖,道:“原来是故人。”
梅尧君也有几分羞惭,好在脸皮够厚,能够不形于色,只冷哼一声,重重地摔了下袖子,扭头看向别处。
洗春秋对初九不假辞色道:“不必和我套近乎,且拿出你的剑来。”
初九闻言,心头一凛,暗道莫非又是来找他打架的。他如今是有家室的人,可不愿把头挂在刀尖上,便道:“粗制滥造之物,恐怕入不得阁下的眼。”
洗春秋说:“凌左上次寻你比试我并不知情,若是提前知道,也不会有这回事。你不必对我如此警惕,我只是想借剑一观。”
梅尧君在一边早就沉不住气了:初九那些幺蛾子他不愿去追究,但既然和他好了,总不能就任着他和别人胡闹。于是他对初九说:“把剑给他,我再给你做把更好的。”
初九断然拒绝:“这不成。”
“哦?不成?”洗春秋道,“那烦请道长解答,您是从何处得到这把剑的?”
初九道:“你问贫道别的事,贫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此事却无可奉告。”
洗春秋拉下一张冷脸,厉声问:“那好,我就明说了,沈萧疏现在何处?”
初九顿时收起嬉皮笑脸,双唇紧抿。他不擅长掩饰,情绪都明明白白摆在了脸上。洗春秋展颜一笑,志得意满,想要乘胜追击追问下去,却听见有人唤自己名字:“春秋。”
他心头一紧,循声望去,是一位身着皂色长袍的男子站在旁边酒楼二楼的窗前看着他,眼神温和而安定,宛如夜色下的一潭静默的湖水。洗春秋几乎要溺毙在那一瞥之中。
然而江白很快移开了目光,对他们说:“春秋,上来吧,邀上贵客一起。”
梅尧君和初九有了上次聚丰楼鸿门宴的经历,对反派伸出的橄榄枝都需再思量一二。正当他们踌躇不定的时候,洗春秋回头道:“我们宫主可不是曲墨那种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小人,二位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初九连忙摆手笑道:“怎敢。”
梅尧君敲他脑袋:“何必在他面前伏低做小?我梅尧君何时怕过谁了?”
狭窄的木质楼梯,洗春秋走在前面,听到这句话又转过身去,看着梅尧君似笑非笑,“是了,梅昀风的独子,梅庄的继承人,是不需要怕谁。”
梅尧君根本不看他,道:“谁允许你站在高处答本公子话?”
洗春秋冷笑,又继续往前走。
江白在一个雅致的包间里等他们。他负手而立于窗前,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隐隐约约的旧朝宫殿。
洗春秋带来梅尧君、初九二人,在江白面前恢复了毕恭毕敬的姿态,他低头道:“春秋拜见宫主。”
江白转身,向那二人颔首致意,举手示意他们落座。包间正中摆着一张黑漆木圆桌,桌上是两壶酒、几碟精致的小菜,既不张扬,也不失礼。
和曲墨太过飞扬跋扈的霸道之气不同,江白沉敛而温和,一言一行合乎礼度,简直不像个江湖人,更不像魔教教主。
梅尧君和初九将信将疑挪开椅子坐下,江白则坐到他们对面。洗春秋走过来,为他们倒酒,然后默立在江白座旁。
江白说:“我很少离开沉檀宫,早年便听闻这里的酒是难得一遇的好酒,甚是想来见识一番。今日,我有幸与二位贵客一同来品鉴,也是一段佳事。”
洗春秋听他们交谈,心里却砰砰地跳——从他进屋,江白的眼神就没有落到过他身上。他自认分量确实不及梅尧君和初九,但十五年的情分,也换不来江白看他一眼。
一顿鞭子、一颗糖,能换来欲罢不能、死心塌地;而江白从来只用鞭子不给糖,依然能把洗春秋玩得团团转。
梅尧君端起酒杯在眼底晃动了一下,对着酒杯里鹅黄色的酒液道:“此酒名为琉璃黄,入口甘滑,香气芳烈,虽是好酒,但甜软有余,辛辣不足,”他轻声一笑,“像是妇道人家喜欢喝的。”
江白还没做反应,洗春秋先按捺不住,道:“无礼!”
江白回头,示意他稍安勿躁。洗春秋本还想辩解,被他目光一扫,顿时化成一堆软绵绵的红豆沙。江白道:“我久居沉檀宫,饮的都是乡野家酿,见识短浅。杜康之事,还需向梅公子多多讨教。”
初九想到半年前在夫妇家和梅尧君醉得神志不清,还做了那回事,梅公子不过是嘴上说说,实则酒量压根拿不出手。他想得出神,不觉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其余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他身上。要不是当着外人,梅尧君真想再给他个爆栗。初九坦然道:“见笑了。只是想起了些旁的事情,诸位无需在意贫道。”让他们该嘴炮的继续嘴炮。
江白说:“道长真性情,清微观真是钟灵毓秀之地,生出道长这样的年少有为的俊才。武林终究还是要交到你们手里。”
“他哪是真性情,明明是少根筋。”梅尧君丝毫不给初九留面子。
“梅公子说得对。”初九点头微笑。
他们一唱一和拆江白的台,洗春秋都要被气炸了,江白却不怒反笑:“哈哈哈道长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世事洞明而温善淳厚,果真有清微观之门风。”
初九道:“谬赞了。”
洗春秋眼里只有江白,见初九屡次顶撞江白,恨得牙痒痒;而相形之下,在他眼里江白已然被镀上一层有容乃大的圣父光辉,全然忘记江白背地里说清微观是一群乌合之众的事。
他正痴迷着江白,谁知江白把手里酒杯一放,问初九道:“道长,我有一事相问,或有冒犯,只是兹事体大,还请见谅。”
初九猜到他要问什么,低头迟疑。
江白也干脆,直接问了:“道长可知我沉檀宫前代宫主沈萧疏之下落?”
“既是沉檀宫前代宫主,江宫主又何必要问他?”梅尧君道。
“梅公子可能不知道罢,”江白笑,“道长所持之剑正是沈宫主的佩剑,阙一。沈宫主在二十年前不知所踪,沉檀宫因此群龙无首;仰仗宫中部众错爱,区区在下有幸主持宫中事务,暂居宫主之位;而多年来,全宫上下仍然对前代宫主感念有加,时刻不敢忘去搜寻沈宫主的踪迹。前些时日偶然得知阙一在道长手中,故前来问询。”
初九道:“江宫主之信义天地昭然,可贫道不才,确实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无论是沉檀宫还是沈宫主……贫道都一无所知。此剑来历,受人所托,也无可奉告。”
江白还是神情自若的模样,不急不怒,道:“无妨,来日方长。或许将来某日道长就愿意告诉我了……谁又说得清呢。”
此会不欢而散,而江白仿佛颇为自得,他给自己满上一杯酒,慢慢饮下,对洗春秋道:“春秋,你也该坐下来尝尝,这酒确实是好酒。”
洗春秋虽为宫主总算想起他来而开怀,一听到“酒”字,又替江白委屈起来。他恨恨道:“方才那两个黄毛小儿竟敢如此冒犯于您。”
江白说:“我总不至于和小孩子置气。”
“春秋咽不下这口气!宫主,请允许我让那两个不知好歹的竖子吃吃苦头!”
“这初九十有八九知道沈萧疏的下落,梅尧君是梅昀风之独子,这两人暂时都动不得。”
“难道就这么由他们去了?”
江白抬眼看了一眼洗春秋,洗春秋仿佛全身霎时被冻结了一般,目不能视口不能言——那道目光严酷更似寒冬,如同刀刃上摘下来的一点锐利而冷漠的反光,分明是带着不耐的杀意的。
“洗春秋,注意你的分寸。”
洗春秋艰难地低下头,道:“属下知错。”
“我二十年都忍下来了,你竟忍不了这一时?”
洗春秋想,他何尝不也是忍了十五年?家破人亡,误入歧途,朝不保夕,万劫不复……他的苦楚不曾入过江白的眼,而他的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江白的悲喜。上位者不能喜、不能怒、不能哀、不能怒,他便把江白深藏的情绪都变作自己的情绪,简直要装不下自己了。
江白安抚他:“我知道你的委屈,但事若成了,便再也不需要忍气吞声。如此浮躁,断不是能成事的样子。”江白顿了顿,问他,“梅昀风那边如何了?”
他们步步为营,多次设计梅庄,再适时出现为梅庄解围;梅昀风也怕和沉檀宫牵扯太多,事毕之后,必厚礼以报。一来一往,反而更加血脉相连。洗春秋答:“梅庄如今差不多已经和沉檀宫在一条船上。”
“最近中原武林又有动作,你再烧把火,让梅昀风也急一急。”他缓缓道,“我们做了太久的鬼,是到了重回人间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破锅烂盖
梅尧君洗漱方毕,就有家仆通报说有客来访。他素来目无下尘,得罪了不少人,以不好相与著称,成为他挚友的叶檀心简直算得上是凤毛麟角。他坐在床边,掰着手指头数了下,尽管亲朋好友寥寥可数,算来算去也算不出来者是何方神圣。
于是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往偏厅去。
甫至门口,便有人热切地迎上来,向他行繁琐的礼节。梅尧君定睛一看,那人果然是熟人——梅庄高总管。他不怕别的,就怕父母找上来,可天意弄人,怕什么来什么。天下就这么大,哪里能藏下一个人?何况梅尧君镇日招摇过市,压根没有大隐于市的自觉。
梅尧君被人找上门来,心里甚是不痛快。然而高总管虽是下人,也是长辈,他不便把气撒到他身上,只气冲冲地走进偏厅,口中道:“是家母打发高叔来的?”
高总管道:“然。夫人命人为您裁制了些夏衣,差我送过来。”
梅尧君进去一看,偏厅中果然放置着两个大大的红漆木箱子。
梅尧君心里想,这哪是送衣服,明明是给他下马威,道:“这里又不缺,何必这么麻烦?让叶檀心见着了,还以为是梅家嫌他待客不周把我怠慢了。”
“少爷考虑得深远。”高总管道,蹲下身打开一只箱子,从里面翻出一方红绸布包裹着的物事,“但这里有样东西是叶府没有的,这次主要是为了这个东西而来,少爷您瞧瞧。”
梅尧君不知母亲打的是什么算盘,把它接过来打开,竟然是一个鸡心形的香包。香包上绣着凤穿牡丹的纹样,还用细细的金线勾勒出牡丹的花蕊,绣工细腻,制作精巧;里面不知道塞了什么香料,是极淡雅的木香,温纯怡神。梅尧君问:“这又是哪一出?”
高总管笑道:“少爷有所不知,这是宋家小姐为您亲制的。瞧瞧,这朵景玉跟真的一样呢。”
梅尧君竭力回忆着这宋小姐是谁,高总管又接着说:“容高叔多嘴,宋小姐品貌端庄、宜室宜家,和少爷您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看这荷包上花的工夫,想来对您也是有意的。这般姻缘,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夫人让我……”
听了一半,梅尧君简直要抓狂,这宋小姐不就是他母亲为他乱点鸳鸯谱的对象么?他把香包往高总管怀里一塞,转身道:“无需多言,我不会回去,更不会娶那位宋小姐。高叔你告知母亲,让她去和宋家说明,也别耽误了他家小姐。”
高总管还欲再辩,却见一个身穿道袍的年轻人陡然出现在偏厅门口。他安排梅家耳目关注梅尧君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知道初九的存在,虽未曾亲见,打量之下,便知就是眼前之人了。
梅尧君果然神色大变,还没想好作何反应初九就向高总管行了一个抱拳礼。他正欲问高总管贵姓,却被梅尧君一把扯过胳膊往外架。
初九不解,并不跟着他走,问:“怎么了?”
梅尧君心虚,一个劲儿地将其往外推,做出生气的样子道:“我与高总管有正事相商,初九道长不打声招呼就进来,怎能如此罔顾礼数?”
高总管目瞪口呆地看他们扭打成一团,把准备好的客套话都给忘了,“少爷,您这是在做什么?”
梅尧君百忙中抽空给他使了个意味不明的眼色,命他道:“这里的事你不必多管,把箱子都送回去!”
高总管眼睛咕噜一转,故意多问了一句:“少爷,宋小姐绣的荷包我是给您留着?”
“留什么留!现在就扔出去!”梅尧君快要被气得吐血,见事情败露,也不赶初九出去了,拉下脸坐到一边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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