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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华烬余录-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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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儿微微一笑,“我特别告了假来还你这东西,若你不收,倒让我难做了。”
颜音听了这话,伸手拈起了那枚微微带着体温的纽扣,“谢谢你……”
手指与掌心的轻触,让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异样。珠儿倏地缩回了手。颜音却怅怅的,眼神飘得很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过来多久了?”阿古一脸狐疑,上下打量着珠儿。
“刚过来,见车帷垂着,一时不知道怎么办,还想着该当怎么称呼殿下,才算妥当呢。”珠儿低着头,轻声回道。
阿古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一、雁回汉地梦江南
转眼又到了拔营时刻,阿古却在行李中四处翻找着。
“你在找什么?”颜音好奇的问。
“针,上次给那个小鬼缝衣带,之后就忘了放到哪里去了。”
“找针做什么?”
“那药服了解药便不会昏睡,但还是会犯困的,若见我打瞌睡了,小郎君便用针扎我一下。”
“会很疼的。”
“不会,我不怕疼。”
“哪有不怕疼的人。”
“疼得多了,便不怕疼了。”
阿古混若无事地说着,颜音却觉得有点心酸,“别找了,我同你说话解闷儿,你就不会困了,再不行我打你一巴掌总可以了吧?何必用针。”
阿古咧嘴一笑,“还是小郎君心疼我。”
颜音也一笑,“现今求着我了,便这么嘴甜。”
阿古却认真的回道,“小郎君你这么心善,一定会福禄双全,长命百岁的,真的!”
转眼又到了黄昏,扎好了营,吃过了晚饭,四下里便渐渐安静下来。
阿古手忙脚乱的卷着那些表缎。
“你这是要都带回去吗?你拿得了这许多?”
“你不知道,我爹是个见钱眼开的,不多带点儿东西回去,他恐怕连认都不肯认我呢!再说……娘的病,也要用钱。”
“你还是别带这个了,这东西太惹眼了,万一被人看到,罪名就更大了,而且,就算你带回去了,也没那么容易卖出手吧?这东西太罕见,识货的人不多……你要给你娘治病抓药,半点耽误不得的,要不……这个你拿着吧!”颜音说着,把早上珠儿送过来的那纽扣塞在阿古手里。
“这是真金的吗?”阿古眼睛一亮,抓起那纽扣便放到嘴里去咬。
“不用咬了,是真金的。”颜音一边说,一边翻找着那天的那件衣服。
“莫非小郎君的衣服上的纽子,都是真金的?”阿古双眼放光,很是兴奋。
“那倒不是,只这件衣服上的是真金的,其他都是铜鎏金的。”颜音一边说,一边把那件衣服上剩下的几个纽扣都扯了下来,统统塞给阿古。
“够了够了!一个就够了!”阿古很是感动,连忙推脱。
“我也不缺这个,你都拿着吧,给你娘看病要紧。”
“小郎君……”阿古泪光盈盈,又跪了下来,要给颜音磕头。
颜音一笑,“别这样,弄得好像再也见不到面了一样,你快走吧!早去早回。”
夜已深,风声呜咽,吵得人睡不安稳。
颜音平生第一次一个人过夜,有点怕,有点孤单,有点不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此起彼落,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也没有睡着。
远远的,几声马嘶传来,似乎还伴着杂沓的蹄声,听起来有些不寻常。
颜音大感好奇,索性便不睡了,穿好衣服,循着声音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黑暗中,人影幢幢,伴着马匹的粗重喘息,却没有燃火把,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干些什么勾当。
颜音蹑足走近,将身子缩在灌木暗影里,侧耳聆听。
“人齐了吗?”是康英的声音。
“妙婉还没过来,要再等等。”一个女子的声音。
“她在做什么?”康英的话音,有几分不耐烦。
“她去缠着看守殿下的那个源兵,这么久不过来,只怕……已经保不住身子清白了……”
“你们就是靠……这样,制住看守你们的那几个源兵的吗?”康茂的话音,有几分颤抖。
“那倒不是,永安郡王大宗姬弄来了迷药,把他们全迷翻了,可看守殿下的人,我们没那么容易接近,便只能出此下策……”那女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听到“永安郡王大宗姬”、“下了药”这几个字,颜音身子一抖,不小心碰到了身前的灌木,一阵沙沙作响。
“什么人?!”康英低喝,随即便张弓搭箭,指向颜音藏身的灌木。
“颜音?是颜音!殿下且慢!不要伤了他!”是珠儿的声音。
初春的草木虽然枝叶稀疏,但夜色昏暗,颜音自持身子瘦小,掩藏在灌木后面应该万无一失,却不知道珠儿怎么会发现了自己。
“出来!不许出声!”康英又一声低喝。
颜音见珠儿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又见康英手中的箭簇在清冷月光下闪着银蓝的寒光,心中掂对了片刻,便缓缓探出了身子。
“走过来!“康英命令道,说完,手一紧,拉得那弓弦铮铮作响。
颜音心中隐隐有些骇意,但强自压抑着,不让它显露出来,极力控制着不由自主地颤抖的身子,一步一步,缓缓地走近那群人。
走得近了,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颜音这才看清那边的情况,一共十来个人,五六匹马。两人一骑,珠儿正坐在康英鞍前。
“把他带走,作为人质。”康英冷然吩咐道。
“不要!”珠儿出声阻止。
“为什么?”康英微微有些愠怒。
“他只是个天真未凿的小孩子,我们掳走他为质,是为不仁;我们此次脱困,匕首,迷药,都是从他那里得来,他实质上有恩于我们,我们若再利用他,是为不义。我大赵以仁义治天下,殿下此番南归,重登大宝,要外御强敌,内平伪楚,不可谓不艰难。此时民心向背,坊间物议,便至关重要,不要授人以诋毁殿下的口实。更何况源人一向狠戾,那颜启昊素有铁面阎罗之称,殿下便是将刀架在此子的脖子上,便能保证颜启昊一定会屈服吗?我看未必,这样做,反而会让源人看轻我们。”珠儿语速飞快,如竹筒倒豆一般陈说着。
“那他怎么办?”是刚才说话的那女子的声音。
“把那迷药给他服下便是,让他天明才会醒来,自然不会误我们的事。”珠儿连忙答道。
那女子回头去看康英,见康英缓缓点了点头,便下了马,走到颜音身边。
颜音见那女子手中的纸包,正是阿古的那个,微微冷笑了一声,目光中带着愤怒和不解,穿过那女子的肩头,直直射向马背上的珠儿,“我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这样害我!”
珠儿身子一震,没有回答,甚至都没有看颜音一眼,目光望向很远的地方,那是南方,那里有她的故国和同胞,故土与故园。
颜音又是一声轻笑,也不待那女子动手,抓起那纸包,便往嘴里倾去。
“不要!”珠儿轻叫,“快夺下来,吃太多会有性命危险的……”
那女子劈手打下了颜音手中的纸包,那白色的粉末四散飞扬起来,竟然带着淡淡的花香,像是打翻了妆奁中的宫粉,原来……这害人的东西,竟然这么好闻呢!
颜音又看向马背上的珠儿,却只见到一团模糊的黑影,身子一软,便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二、李代桃僵翻覆间
天地一片昏黄,伸手不见五指,周遭影影绰绰的几个黑影,不知是人是鬼,仿佛张开了巨口,磔磔怪笑。颜音努力张大眼睛,想要看清周围的一切,却怎么都看不清楚,想大声呼喊娘亲、爹爹,却怎么都无法发出声音……突然间,天空中倾下豆大的雨点,雨水打在脸上,竟微微有些温暖……
颜音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眼前是帐幕的穹庐,身边是两个人,一个是之前远远见过的王宗慎,另一个,却是当初在青宫中,带颜音和戴子和进入内室的那个军医。
只见那个军医捧着一个水盂,嘴里还含着一口水,颜音立即明白了,梦中温暖的雨水,只不过是这个人口中含了水,喷向自己的水滴罢了。想到这里,颜音便觉得脏,心头一阵烦恶欲呕,刚要发作,突然想起了自己晕倒之前的情景,便没了底气,只轻声问道,“我父王呢?我要见父王。”
“王爷亲自领兵,去追赶那些逃奴去了。”王宗慎倒是和颜悦色。
“逃奴?”颜音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逃奴吗?原来太子哥哥的兄弟姊妹,叔伯母妃,都已经沦为了下奴,便是太子哥哥自己,恐怕也不能幸免吧?
“这把刀,是你的吗?”王宗慎取出了那把小小弯刀,呈到颜音眼前。
“那珠儿怎么这么不小心,把这柄刀丢下了?”颜音心中想着,脸上却做不到不动声色,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
“是你的吗?”王宗慎又问。
“是……”
“是你送给那个小宗姬的?”王宗慎步步紧逼。
颜音本能地想要摇头说“不是”,但从小到大家教极严,从来都不曾说谎,这句谎话,就是堵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
“是……”颜音迟疑着,到底还是应了这一声“是”,转念又想着,反正事已至此,便是承认了又怎样,人又不是自己故意放跑的。
“你就没有想过,她会用这个割断绳子逃跑?”
颜音摇头,“没有。她们坐在车上,还一个接一个的生病死去,就算放她们逃跑,她们能活着跑回黄河以南吗?”
“她们的确未必有能力跑回去,而且她们跑不跑也没什么干系,但那太子康茂若跑回南边,可是要坏了大事的——”
“康茂?哪个康茂?!”王宗慎还没说完,便被颜音打断了。
“你还不知道吧?之前出郊为质,被囚在青宫中的那个跛足的皇子,其实是大皇子康英,而军中的这个康英,才是真正的太子康茂。他们两个是双生兄弟,相貌几乎一模一样。那康英生下来便是残疾,平素很少抛头露面,除了近支的几个宗室王爷,常人根本分不清他们两个谁是谁……”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也在骗我吗?”颜音眼神迷茫,喃喃有声。
“这还多亏了煜王康御出首告发,才揭破了这惊天大秘密,大皇子连夜派人给王爷报讯,王爷这才领兵夜查,发现你晕倒在路旁,康茂已经领着几个女史、宗姬南逃……“
颜音已经没心思去听王宗慎絮絮叨叨的诉说,只是在心中,一幕一幕回想着和“太子哥哥”相处的情景。难怪他琴棋书画,分茶赋诗,样样精通,原来他并不是太子,不需要学那些经世济民的本事,自然有这等闲情逸致。他的腿伤,跟自己说是骑马不小心弄的旧伤,跟父王说的却是下马时扭了一下,两边根本对不上,可见是说谎,只可惜自己当时并没有在意。原来……那自缢而死的太子妃是那个“康英”的发妻,难怪他那时哭号的那么惨烈……
在颜音心中,还是觉得那样娴静儒雅的“太子哥哥”不适合那个“英”字,还是“茂”字更柔和,更相宜些。
被自己喜欢而亲近的人欺骗了,应该怨恨的吧?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难受,却并不是怨,更不是恨……那是什么呢?颜音皱起了眉头。
突然之间,颜音想到了“太子哥哥”断指之后说的那句“我不能再把这些丢给兄弟们,一切的一切,就由我来承担吧!”以及他说那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那样无奈而悲伤的神情……为了保住弟弟,被父亲牺牲了,又要收拾父亲留下来的残局,承担原本应该父亲承担的一切,他心中应该是很难过,很难过的吧?所以,他才不让自己把事实挑明……原来,死是最容易的,活着才最艰难……
“小郎君?”王宗慎见颜音眼神直愣愣的,一言不发,忙轻声唤道。
“王大人,您说。”颜音一瞬间便恢复了平静,甚至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来。
“那这药又是从哪儿来的呢?你知道吗?”王宗慎又问。
颜音愣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现在什么时辰?阿古回来了没有?刚刚王宗慎说是父王夜查发现了自己,那么,现在天还没亮?颜音看了看帐幕门口,严严实实的,看不见一丝天光。
“小郎君?”王宗慎见颜音又愣在那里,再度轻声呼唤,说完,又问那军医,“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还没有彻底清醒。”
那军医忙搭上颜音的脉搏,一边探脉,一边说道,“这个药,我倒是知道,可能是阿古从我这里拿的那包。”
颜音听他提到阿古,心中一凛,不觉皱起了眉头。
王宗慎一边盯着颜音的脸色,一边问道:“他要这药做什么?”
“他攻城的时候腿上受了伤,说是一到晚上就疼得睡不着。”那军医答道。
“小郎君,你知道阿古有这药吗?”
颜音迟疑了一下,随即生涩的点了点头。
“那现在他这药还在不在?”
颜音摇头,“我不知道……”
“那个小宗姬,可曾去过你们马车附近?”
颜音点头,“去过,我的纽扣掉在她身上了,她来还纽扣。”
王宗慎禁不住嗤的一声,轻笑了出来,“你的纽扣,怎么会掉在了她身上?”
颜音脸一红,想要解释,张了张嘴,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又怕越描越黑,便咬着嘴唇,不出声了。
“那个阿古现在在哪里?”王宗慎又问。
颜音的心,又一下子提了起来。
一旁亲随答道:“不在小郎君的帐篷里,不知道去了哪里。”
王宗慎皱起了眉头,刚要说话,只听那军医接口道:“他见小郎君不见了,一定到处去找,只怕不到天亮不敢回来呢。”这军医似乎是因为怕担干系,反而处处维护阿古。
颜音听了这话,心中稍定。
那军医反复探了脉,貌似也没看出什么来,皱着眉头说道:“小郎君的药性未退,还是不宜多劳神为好。”
王宗慎点点头,对颜音说道:“你先在这里歇息,待王爷回来再说。”随即又转头对左右说道,“你们好生伺候小郎君,不得怠慢!”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三、人间父子情何限
颜音依然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不一会儿,便又昏睡了过去。也许是因为担着心事,也许是因为那药的作用,总也睡不实,半梦半醒之间,一个接一个的梦,接踵而来,说不清是噩梦还是美梦,无悲无喜,但又让人心里堵得难受。
颜音梦见“太子哥哥”一脸无奈的笑,在对自己解释着什么,但是那语音却模模糊糊,听不分明;梦见父王率领铁鹞子军,在一片灰雾中绝尘而去,只剩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站在空阔的原野上,大声喊着“父王”,却没有一个人回顾,那些人仿佛根本没听到任何声音;梦见大哥挣扎在一片苍黄的浊水中,伸张着手臂,大呼救命,但自己的双脚,像是被钉住了一般,无法挪动半步,想呼喊,却像被魇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转瞬之间,大哥的那只手,变成了珠儿的手,水面上,那雪青色的襦裙鼓荡着,像一片陨落的风帆,迅即,和那浊水一起,变成一片血红。
突然间,颜音觉得有一只手,在推自己,像是要把自己也推下水去。
颜音心中一阵惊慌,蓦地睁开了眼眸,还未等看清周遭的景象,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传到耳中:“小郎君,小郎君,快醒醒!”
“阿古!”颜音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你回来了!”
“嘘……”阿古把食指放在嘴边,比了一个不要出声的动作,轻声说道,“小点声,帐篷外面有人。”
“你回来了,他们没怀疑你吗?”颜音轻声。
阿古面带微笑,轻轻摇头,“没有,多亏了小郎君照拂。”
“那就好……”颜音长出了一口气,“他们若问你,你只管实话实说那药是从军医那里拿来的,珠儿来过车子附近,可能是她拿走了便是。你昨夜醒来,发现我不在,便四处去找我,这么说,两下里便对得上了。”颜音生怕阿古说了什么话,和自己所说有出入,坏了事,忙忙地叮嘱阿古。
阿古点点头,眼里有了泪,恨恨说道:“我就知道那小妞儿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双贼眼,透着精明,倒像是二三十岁的老妖精,根本不像六七岁的小女孩!你对她这么好,她居然害你!”
颜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忙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午后了。”
“父王回来了吗?”
阿古点点头。
颜音撑起半个身子,急切的问:“那……人抓回来了?”
阿古摇头,“那些人见追兵赶上来,便四散逃了,听说有几个女的被抓回来了,但是那太子康茂却逃过了黄河。”
“哪几个女的?”颜音又问。
阿古摇头,“不清楚……”
颜音眼中一暗,不再做声。
阿古见颜音神情黯然,又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急得抓耳挠腮,半跪在床榻前,轻轻唤着,“小郎君……你别担心,那康茂跑回去,翻不起什么大浪,张国昌是亲着我们的人,他已经称帝,断不会轻易将皇位交出去的,让他们两个打去吧!狗咬狗,一嘴毛,我们隔岸看把戏。”
颜音轻轻摇头,“你不知道那康……康茂是什么人,他是一定会重新坐上皇帝宝座的人。”
“那也不是你的错,你不必——”
阿古还没说完,此起彼落的杖声和阵阵惨叫便传了过来。
颜音一惊,颤声问道:“这是在打谁?”
阿古轻声,“看守宗姬和康茂的那几个弟兄,王爷下令……杖毙……”
颜音身子一抖,睫毛轻颤了几下,喃喃道,“父王……父王一定不会轻饶我的……”
阿古轻轻抓着颜音的手,柔声说道,“别担心,你就说那刀子是我给出去的,药也是我弄来给他们的……”
“你疯了!”颜音撑起半个身子,“我这是无心之过,父王就是要罚,也不会太重,但你这身份就不同了,搞不好也会跟他们一样的!”
“那又怎样,反正也没人在乎……”阿古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我在乎啊……”颜音说着,反手抓住了阿古的小臂,像是生怕他跑去自首似的。
阿古却是眉头一皱,猛地缩回了手。
“你手臂怎么了?”颜音问道。
“没什么……”阿古躲闪。
颜音却趁阿古不备,突然撸起了阿古的袖子。
那半截手臂上,一道一道,尽是纵横交错的青红肿痕。
见伤疤已经被揭开,阿古反倒是不躲了,只那么呆立不动,怔怔看着那些伤痕。
“这是怎么弄的?”
“呵呵。”阿古无所谓的一笑,“我爹打的。”
“为什么?因为你违反军规,偷跑回家?”
“呵呵……才不是!是因为我没用了……”阿古还是笑。
颜音眨着眼睛,静静看着阿古,等他继续开口。
“也没什么……我还没到家,便看到了娘的坟,我娘……已经在三个月前就去了,可怜她这辈子也没等到我用自己挣得钱给她买的药……我本想在娘坟前哭够了就回来的,却不知道被什么蒙了心,想要去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吵了他们睡觉了,他们便一脸的不高兴,我突发奇想,骗他们说自己受了伤,腿上落了残疾,已经不能再打仗,被谴退了。他们居然不是先问我伤在哪里,伤得重不重,只是问有没有赏赐。当时我的手已经伸在怀里抓起了这几个金纽子,听了这话,又放下了,他们根本不配!”
阿古说着,便摸出了那几个金纽子,托在手里,“还给你,用不到了……”
颜音摇头不接,“既然给你了,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阿古默默缩回了手,将那几个金纽子攥得紧紧的。
“就因为这个,你爹便这样打你?”
“是啊……”阿古长叹,“我说没有赏赐,他便觉得他当年送我去当军奴赌错了,没挣到脱籍文书,也没有赏赐,还要养着个残废,他不甘心,便认为是我没用。这样没用的残废,是不配活在世上的,不如打死了干净。”
“怎么能这样?!”颜音愤愤不平。
阿古反倒是安慰颜音,“这没什么,也算人之常情吧?你那位‘太子哥哥’不也是一样吗?残疾了,便被老子当成棋子,去换那个更受宠的孩子的命。”
颜音沉默了,过了许久,才再度开口,“你回去上药,不必在这伺候了!”颜音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是冷硬,“事实是怎样便是怎样,我不许你对父王撒谎!”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四、军中笞楚流言乱
颜音并不是第一次看到杖毙这种刑罚,但却从来没有如此接近的直面死亡。
五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横陈在颜启昊的大账前示众。那不成人形的尸体像是破碎污秽的布偶,四下里流淌的血已经微微干涸了,腥气反而更浓郁,让人想要作呕。
颜音的双腿,不由自主的微微发着抖,但一想到周围都是层层叠叠的兵卒将校,不能让他们看了笑话,只能尽力克制。
颜音的身侧,是一具漆黑的刑床,上面似乎还隐隐散发着血气,颜音知道,这大抵是为自己准备的。
大帐内,颜启昊听完王宗慎的汇报,紧紧皱起了眉头,“那……军中还有哪些物议?”
王宗慎张了张嘴,想说,又止住了。
颜启昊左右看了看,见帐中只有贴身的几个亲兵,并无外人,便有些不耐烦,“你只管说便是,有什么说什么,这里没有外人。”
王宗慎又是一躬身,迟疑的说道,“军中传言,说小郎君和那个小宗姬有了私情,甚或有了苟且之事,所以小郎君才去帮他们,小郎君……这是中了美人计了……”
颜启昊猛地一拍桌案,“什么人这样嚼蛆?他还是个孩子,能做些什么?!”
“是,是……”王宗慎连连躬身,口中唯唯,“要不要属下去彻查此事,把为首造谣的几个抓来处置?”
颜启昊摇了摇头,“不必了,总归是颜音言行不谨,给人落了口实。”
“是,是……军中的这些汉子一向是这样,便是天上飞过一只母雁,他们也要说上半天荤话的,倒也不能全怪小郎君。”
颜启昊点点头,不置可否。
王宗慎又试探问道,“小郎君还在账外候着,该怎么处置?”
颜启昊拧着眉迟疑了片刻,“打吧!”
听了这模棱两可的两个字,王宗慎一头雾水,但见颜启昊表情狰狞,又不敢问,竟是微微躬身,便要领命。
颜启昊心中大急,想找个台阶下,怎奈王宗慎就是不懂得给。
若是……蒲罕在便好了,他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猜到自己心意的人,甚至,自己还没弄明白自己的心思,他便早已知道的一清二楚。
颜启昊深深一叹,这次攻赵,虽是大胜,但也损失惨重,十五万大军三停中去了一停,自己也失了左膀右臂,蒲罕死于变乱,铁鹞子军指挥使离野死于攻城,剩下的这些人,没有一个顺手的,聂特木骁勇善战,但是贪酒好色,不够稳妥,这王宗慎倒是谨慎细致,但毕竟是渤海国降将,那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劲头,也真让人看了郁闷。便是身边这几个亲兵,也没有特别伶俐干练的……
听了颜启昊这一声叹,倒让王宗慎怔在了那里。
正这时,账外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人,跪倒在地,嘶声叫道,“王爷!打不得!小郎君年纪幼小,身子又弱,这阵子一直生病,可禁不住军棍啊!两板子下去,就会要了他命去!”正是阿古。
颜启昊见有人求情,长出了一口气,看向阿古的眼神中,甚至带了一丝感激,但口中还是咬牙说道,“换小笞,给我打!”
王宗慎躬身问道,“打多少?”
颜启昊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都掐入了肉里,那小笞本是父子主奴之间的刑罚,军中自来便没有用过,打少了,这顿打便像个笑话,打多了,又不知道这孩子受不受得住,心中反复掂对了半天,方吐出这么一句话:“打吧,打到他认错求饶为止。”
颜音见王宗慎走出大帐,脸色阴沉,心中便一凛。
王宗慎也不跟颜音搭话,只是低声在行刑官耳畔私语着。
那行刑官得了令,转身去了。
颜音终于耐不住,对王宗慎说道,“我要见父王!”
王宗慎摇头,“王爷并没有说要见你。”
颜音眼中一暗,抿起嘴巴,不再开口。
那刑床太大了,颜音趴在中间,四边都够不着,显得那样弱小伶仃。
颜音伏在那里,嗅着刑床上的大漆气味和隐隐的血腥,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日汴水冰面上,被蒲罕摔死的那尾鱼。
两个兵卒上来,按住了颜音的双肩。
颜音只觉得别扭,忙道,“别碰我,我不会动的。”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轻摇着头,只是不信,但看到颜音那一双明眸中满含的祈求,却又不约而同的放松了手,只是虚虚的摆了个样子。
身后,又有两个兵卒上来,撩起颜音的衣襟,便要褪他的裤子。
“不要!”颜音忙用手去挡。
“小郎君,军中的规矩,受杖必须去衣。”行刑官弓着身子,轻声说道。
“真的吗?”颜音不敢相信,撑起半个身子,抬头看向王宗慎。
见王宗慎轻轻点了点头,颜音一下子泻了气,乖乖平躺下来,一动不动的任由摆弄,只是一张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周围一片死寂,似乎大家都在屏息看着,这让颜音更觉羞耻,这种羞耻,甚至让他忘了即将到来的痛楚。
颜音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这是规矩,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没有什么……已经做错了事,若再不守规矩,父王一定会更生气。”
就在颜音觉得身后一凉的同时,周遭传来一片低低的声音,像是惊呼,像是咋舌,像是赞叹,也像是惋惜,说不清道不明。
粉装玉琢,美得像个女孩儿的颜音,此时静静横陈在漆黑的刑床上,一尘不染的白衣舒展开来,像一只垂死的白鸟,身后那一片雪一样的肌肤,仿佛隐隐发着光,这样的美好,让人不忍去打碎。那些惊呼的人,或是震惊于这样的美,或是惊讶于颜启昊的铁面无私,又或是转着军中常见的,关于男色的那点龌龊心思,总之是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那声音的余韵还未散尽,便听得啪的一声,那一抹皎洁无暇中,瞬间便染上了一线绯红,随即,随着一声声脆响,那抹绯红渐渐扩大,越来越深……最终,数点鲜红从那绯红中挣扎了出来,点在雪白的衣襟上,像是雪中绽放的红梅。
周围始终都此起彼落着那样的低呼,带着惋惜,也带着惊讶。但始终都没有听到那鞭笞下的孩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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