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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之都(兰之谷第三部)作者:夕夕成玦-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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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过程很快,快得大家连棍子来源都没看清,只知香逸雪凭空变出一根棍子。
  有点偷袭的味道,但是强大的、不可战胜的刀王倒下了,这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倒下去的时候,刀王还不明白发生什麽事,只觉得脑袋一轰,便失去知觉。
  刀王跌倒的时候,还攥著泉锡的头发,他沈重的身子摔到地上,将泉锡也一同带倒。
  等看清楚倒下去的人是谁,囚犯们的眼珠凸出,牢房顿时鸦雀无声。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强大的、不可战胜的、受人崇拜的、作威作福的刀王,竟然倒在一个丑八怪面前,而且丑八怪看上去弱不禁风,一副病得快要死的样子。
  事情还没结束,泉锡也倒下去的时候,离他最近的一个汉子扑过来,香逸雪没有回头,棍子直接敲在那人太阳穴上。
  紧跟著又有一人倒下,这次棍子打在那人後脑勺上!
  哼都没哼一下,两人直挺挺倒在地上,跟他们追随的刀王一样,疑惑还挂在脸上。
  谁来解释一下,丑八怪到底什麽来头?
  鸦雀无声的目光中,香逸雪手中转动木棍,好似从前旋转扇子,轻松地道:“谁还想来试一试?”
  所有的人都惊惧,是江山易主,新的王要诞生了吗?
  香逸雪的目光飘向刀王部下,那个叫毛子的人,赶紧避开他的目光,其余的人也都不敢妄动,生怕那根棍子打在自己身上。
  下一秒,香逸雪却将这根让他们如临大敌的棍子扔掉,平静地道:“睡觉吧,明早还要上工呢!”
  泉锡坐在地上,抱著膝盖,瑟瑟发抖,慌乱地盯著倒地不醒的刀王,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香逸雪没有看他,声音传递到他耳里,道:“放心吧,不到明天早上,他不会醒来,今夜你绝对安全。”
  泉锡猛然抬起头,眼神充满戒备,却见香逸雪走回自己铺位,果真躺下就睡,似不知自己惹了多大祸事。
  元子哆嗦著,嘴里喊著:“让一让,让一让。”
  他挤过人群,胆战心惊地将木棍捡回来,回到香逸雪身边,低吼道:“你要死啦,让他们捡到棍子,半夜弄死你,你都不知道!”
  香逸雪闭著眼睛,嘴角上扬,淡淡地道:“你又回来了吗?”
  元子脸色一红,道:“那个,那个……”
  香逸雪翻了个身,道:“睡吧!”
  天亮之时,香逸雪睁开眼睛,元子抱著棍子睡得正香,口水滴滴答答流到上面。
  门外传来犬吠,铁门传来开锁声音,香逸雪把棍子从他怀里抽走,随手扔到门口,落在一个显眼位置。
  刀王是被人用棍子打醒的,等他看清楚打他的人是长官,有一瞬间空白的感觉。他的时间好似跳跃一截,从昨晚那人向他走来,到今早无缘无故地挨揍。
  等到了石料场上,狗头军师毛子跟他解说明白,刀王顿时气得跳起来,背上石块又让他跳不起来,只能咬牙切齿地看著远处的香逸雪和元子。
  香逸雪象往常一样干活,唯一不同的是,背後多了一条尾巴。
  元子狼狗似的跟在後边,几乎是寸步不离,两只眼睛瞄著刀王,时不时向香逸雪报告──刀王又往这边扔飞刀了!
  他把刀王的眼神看做飞刀,若是没有香逸雪站在身边,他早就被刀王看得瘫软在地。
  香逸雪被他搞烦了,叫他安心做事,不要理睬那些人。
  吃早饭的时候,元子就捧著饭碗,忧心忡忡地询问,如果没有那根棍子,香逸雪能不能打赢刀王?
  棍子被长官收走了,这让他很担心,总觉得香逸雪战胜刀王,跟那根偷袭的棍子有很大关联。
  香逸雪似笑非笑看著他,如果是在以前,几丈之内一道袖风,就送刀王去见阎王,那种人没有机会跟他打罩面。
  现在也是一样,虽然武功被废,但对付这种靠蛮力吃饭的家夥,香逸雪还是不在话下。昨晚他有很多机会杀死他,却还是手下留情了。
  紫鸢剑断了,他就告诫自己,不要再犯杀孽。
  性命是很珍贵的东西,给别人留下机会,也是给自己留下机会。不到万不得已,香逸雪不想再杀人,希望刀王大人有所收敛,别再做出格的事情。
  吃晚饭的时候,毛子堵住泉锡,似乎想跟他说什麽。香逸雪适时出现,阴沈目光逼退毛子。
  身处风暴中心的泉锡,脸色虽然苍白,却比元子要镇定一些。
  白天的时候,他没靠近香逸雪寻求帮助,自己干著自己的活,别人也不敢跟他搭话。
  元子捧著饭碗,一屁股坐在香逸雪身边,冲著毛子背影吐舌头,看看泉锡又看看香逸雪,眼中闪过坏笑。
  泉锡低声道:“谢谢你,昨晚的事情……”
  香逸雪坐他身边,饼子沾著稀糊,一点点揪著吃,淡淡地道:“晚上睡过来吧!”
  果然说了这句话,元子露出坏笑,男人嘛……
  泉锡身子一震,抬头望向香逸雪,漆黑眼珠审视他。
  昨夜之前,他跟别人一样,不关心那人存在。
  偶尔目光接触,只知新来的囚犯,又丑又残是那人福气,至少大家对他不感兴趣,甚至有点瘟神般避讳。
  直到昨夜那人发飙,从老虎嘴里夺他下来,他的目光才落到这家夥身上。
  起初,在想那人为何要多事,他不是第一次被刀王强暴,营里谁都知道他是刀王的人。
  那些抗拒是真的,可从来没人理会,就连监卒们都不管,没有人想自找麻烦。
  除了一种人,那就是想挑战刀王,成为营地新王的人。
  如果真是那样,泉锡没什麽好高兴,他只是战利品,从一人手里转到另一人手里,又多被一人糟蹋,就凭香逸雪的外貌,还不如那位粗俗的刀王。
  可是那人打完架後,还是回去睡他的墙角,没有耀武扬威,没有争抢地盘,更没有享用他这个胜利品,仿佛只是为了阻止一场暴行。
  他不由迷惑了,关押的都是死囚,跟野兽差不多,争斗多半为食物和欲望,不为这两样的人几乎不存在。除非那人是傻子,喜欢把力气用在白处,还喜欢被人揍。
  那人不象傻子,却象瘟神,囚犯们私下说那人的脸,是因为麻风烂成这样。
  营房里边,就算再饥渴的人,也不愿去碰那个身子。
  起床的时候,他开始留意那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人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吃饭的样子,明明也是席地而坐,明明也是端著碗子,却没有那些粗胚们,饥不可耐的急吼相。
  泉锡肯定他也饿了,没人一天两顿还说自己不饿,谁都想赶紧吃完再去添点,添不到舔锅糊也是好的,囚犯吃完的碗从不水洗,舌头早就把碗舔干净。
  那人不干这样的事,他吃饭从来不急,一碗也就是一碗,静静地吃,吃完放手,看都不看一眼,仿佛在自家吃完就丢筷子。
  泉锡一时间有些迷惑,那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从容不迫的气质,某些不属於这里的美好品质,正透过那人不美好的皮相往外流溢,好似一股清泉,涤荡尘污,正本清源。
  香逸雪不用看他,也知他在想什麽,解释道:“你想多了,我是为你安全考虑。”
  泉锡迟疑道:“不,不用麻烦……”
  香逸雪抬眼看他,漆黑的瞳孔,倒映对方身影。
  忽视那人容貌,单看那人眼睛,有一种让人安心的东西,在泉锡心中慢慢融化,让他的警惕和不安慢慢消褪。
  泉锡黯然地道:“如果他想要,睡在哪里都一样。”
  香逸雪突然道:“你喜欢他吗?”
  泉锡蓦然瞪眼,道:“什麽?”
  这个人跟他谈喜欢吗?
  白天是无休止的苦力生涯,夜晚待在臭气熏天的营房里,一群不知被关了多久、只想发泄下身欲望、比畜生好不了多少的暴徒,未来只有更多屈辱和忍受,居然还会有人问他喜欢不喜欢,难道不喜欢就有选择权利吗?
  他不是笨蛋,营房里想占他身子的人不止一个,每到晚上那些直勾勾的眼光,看得他裹了几层褥子都觉心寒。
  那些大老爷们被关得浑身窜火,是头母猪都想压上去,他们现在不敢动他,主要畏惧刀王一夥的报复。
  泉锡自己也知道,就算那夜不失身给刀王,也会失身给别的张三李四,甚至沦为整个营房的泄欲工具。
  不是没有过的事,他曾经亲眼所见,那个新来的软弱男孩,没过几日就被人轮暴至死,死时下身模糊一片,惨不忍睹。
  刀王也曾这样威胁过他,失身给他一个,总比成为全营泄欲工具要好。
  香逸雪平静地道:“你喜欢刀王吗?如果你喜欢他,我不会插手你的事情,如果你是被迫的,那我保证他碰不了你一根手指头。”
  对方似乎想告诉他,那种事要跟喜欢的人一起,这样才不会觉得屈辱,不会觉得难堪,才会活得象个人。
  泉锡怔住了,那人声音带著一种魔力,让人不知不觉地相信他的承诺,那人虽然丑陋,言行举止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气度。
  真的,可以相信他吗?他能够打败刀王,也能够保护他,而那种保护就是单纯的保护?
  回到营房,泉锡已经卷好铺盖,准备搬到香逸雪身边。
  刀王进来了,看到他手中铺盖,顿时变了脸色。
  泉锡的铺位是刀王强行安排,紧靠刀王旁边,算是营房最好地势,现在居然搬去墙角,陪那个丑鬼闻尿骚味。
  刀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嫉妒和愤怒烧红眼睛,要不是看守就在身边,他恨不得扑上去撕碎两人。
  毛子赶紧按住刀王,免得他一天挨两次皮棍烧肉,自告奋勇地道:“我来劝劝他。”
  毛子将泉锡拉到一边,小声道:“小泉,刚才吃饭,我就想对你说,你是聪明人,你怎麽就看不出好人坏人呢?”
  “丑鬼不是好东西,进来没两天,就死盯著你看。老大叫我照顾你,我对你的事特别留心,你千万别被他骗去。”
  “别以为他救你没企图,等你睡过去,就後悔莫及了。大家都是光棍爷们,谁敢说自己那根东西不想操人,打死我都不相信!”
  泉锡面色苍白,表情平静,镇定地道:“刀肆作恶多端,关在牢房里边,也是凶残蛮横武力逼人,我从未服过他,以後更不会!”
  很久没用这种语气说话,让他几乎忘记了,他也曾是有尊严的人。
  他相信那人,那人给他不一样的感觉,让他不知不觉就信赖对方。
  就算将来真的不能保护他,他不会後悔今天的决定。那人活得象个人,他也要活出个人样。
  在这片污浊的空气里,他渴望有一丝纯洁友情,仅为这个缘故,他就值得搬家。
  毛子悠悠地道:“小泉,好久没听到你跟我打官腔了,我都忘记了,你曾经也是个小官儿吧?”
  是官又怎麽样?还不是沦落到此,被我们老大当众奸操?
  “老大对你很好,只是嗓门大了一点,你也太不给他脸子,总让他在外人面前下不来台,他毕竟是我们老大,没有威信怎麽服众。”
  “你留下吧,我让他对你好点。我们老大认识的人多,外面也有兄弟,也想捞老大出去,你跟在他身边,以後没准还能出去。”
  “听说你家中还有老娘,你舍得丢她一人在外,到死都见不上一面吗?”
  母亲是他心头之痛,对方以此诱之,泉锡抱紧被褥,半晌之後,眼眶发红地道:“收起你的花言巧语,进来的人,没一个出得去。就算要给家里通信,我也不会卖身交换,你们死心吧!”
  毛子说服不动,有点著急了,道:“你从我们老大身边,搬到那丑鬼身边,最後还不一样都是给人操?你跟了我们老大,我们老大还能罩著你,你跟那个丑鬼,他能给你什麽?”
  “那人身上不干净,嘴上说是麻风病,还不知是什麽窑子里的脏病,你被他碰了,肯定也会传染上。”
  “你看你跟我们老大,每天打饭是哥几个第一,别人来迟一点都吃不到,我们却能吃到尽饱。睡觉我们挑最好的地方,通风干爽,疖子也长得比别人少。干活也比别人轻松得多,谁敢给我们兜里装多石子,那他就不想活了。”
  毛子把能想到的优点,都讲了一遍,还凭空编造出几点──什麽上茅房不用排队,跟牢头关系比较好,能够替泉锡跟老母通信呀,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连他自己都庆幸是刀王的手下。
  泉锡正视著他,坚定地道:“他再丑,不会比你们老大丑陋!墙角的味道再难闻,也不会比你们老大身上味道更难闻。你讲的那些好,我一点都不稀罕。我杀了人,就该来此受惩罚,但我绝不做他的玩物!”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泉锡把铺盖放到香逸雪身边,香逸雪将他的铺盖挪到外面,自己仍睡靠墙那端。
  泉锡迟疑片刻,道:“我睡那边吧!”
  香逸雪已经躺下了,淡淡地道:“不用了,我曾在云蝶国做奴隶,已经习惯这种状况。”
  隔著泉锡,元子探过身子,悄声道:“乡巴佬,乡巴佬,他们半夜会不会偷袭?”
  香逸雪道:“要偷袭也是我,你担心什麽?!”
  元子结巴著道:“谁,谁让你瞎说,我要挑战刀王?”
  香逸雪道:“你这麽怕死,当初就不该干这断头的营生。”
  元子哭丧脸道:“你以为我想呀,我要有个老爹养我,送我上学堂,供我吃喝,给我娶房媳妇,我也不用干这买卖呀。”
  泉锡道:“你是孤儿吗?”
  元子撇嘴,道:“有个老娘跟没一样,还给我生了几个混蛋哥哥。我小时候吃的苦,你们想都想不到。我老爹病在床上,家里的钱都被他吃药,後来他被我大哥弄死了。大哥二哥不是东西,打小就叫我和三哥偷东西,卖的钱给他们买肉下酒,有一顿没弄到钱,我和三哥就要挨揍!”
  香逸雪道:“他们现在还能打你吗?”
  元子冷笑道:“早就不能了,我十二岁就在外面混了,认识一些道上的人,个子也长高了。有一次大哥跟我打架,我把他的头打破了,後来他再也不敢动我。”
  香逸雪道:“我现在明白了,你为何崇拜刀王,这家夥够蛮力。”
  元子道:“我的老大讲过一句话,当你把别人的脑袋踩在脚下,无论他心里服还是不服,他的嘴巴都是要服的。”
  香逸雪似笑非笑地道:“嗯,那我今天再教你一句话,让别人恨你容易,让别人爱你困难。”
  元子嗤笑,道:“你这个人就是怪,明明丑八怪一个,学大姑娘说话,什麽爱不爱的,不就是裤裆里面的东西。”
  香逸雪叹息道:“你无药可救!”
  提及家人,泉锡眼神黯然,道:“我家中还有一位老母……”
  元子撇嘴,道:“我听说你的事情,你怎麽那麽笨呀,丢了那麽好的差事,真是可惜!”
  泉锡眼角红润,道:“那个畜生该死,我妹妹才八岁,他怎麽下得了这毒手,畜生……”
  讲到激动处,泉锡身子猛烈颤抖,连床板都在抖动。
  元子叹息,伸过狼爪摸他背部,连安慰带吃豆腐,道:“年轻人就是冲动,年轻人就是冲动!”
  香逸雪皱眉道:“你妹妹她……”
  泉锡努力平稳心绪,呼出一口气,伤心地道:“死了,那个畜生杀人灭口,尸体藏入地窖里,我带人搜查之时,还有另外几具童尸。这个畜生拒不认账,被我命人当街打死,悬尸三日,街坊邻居,拍手称赞。”
  死者妻子乃是缦族族长的外戚,扭曲事实呈报帝都检官那里,说他滥用职权草菅人命,渎职藐法鱼肉乡里。
  呈报摆在先王案头,先王看後顿时大怒,小小乡官仗势欺人,职权杀人悬尸示威,当即批示严惩不怠!
  王命一出,底下的人不敢懈怠,不仅定成死罪,还作为恶官典范声讨。
  泉锡坦然接受,没按规制办理,他早有心理准备。
  若按规办理,那畜生就死不了,保他的人一大堆,非但定不了罪名,自己也会丢官弃职,遭人报复横尸街头。
  如此一来,他也觉心里平衡,一命换一命。
  万万没想到,牢房如此污浊,面对一双双兽欲眼睛,他又觉不如横尸街头痛快。
  第一天夜里发现别人干那事,惊惧得难以形容,躺在床上感到床板震动,卷进被窝还能听到声响,他窘迫到手脚不敢乱动,恨不得把耳朵割下来。
  那两个人完事後呼呼大睡,他倒是缩在被窝里,一夜都不敢动弹。
  第一次被刀王强暴的身心耻辱,伴随著一场几乎送他见阎王的自戕,最终还是渐渐愈合。
  他不是愚钝的人,明白与刀王的抗争中,失身是迟早的事情。
  刀王在凌辱他的同时,也在保护他免受更大的凌辱。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不是给刀王一个人吃,就是给更多的人轮著吃。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还没沦落到更凄惨的地步。
  虽然每次也在抗争,但他自己也明白,那只是徒劳挣扎,为自己挽留一些自尊,为那人平添一些征服的乐趣。
  时日久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无趣,麻木得连寻死的心都没有了。
  这种麻木的状况,一直到眼前这新囚犯出现,打破了一种平衡。
  元子道:“百姓拍手称赞,你的官职革除,被人丢进大牢,还有什麽好赞的?”
  香逸雪道:“有些事情,不可用得失衡量,你若觉得那畜生该死,做了便是做了,也没什麽好後悔!”
  这一夜刀王并没偷袭,倒是泉锡半夜醒来,发现元子的手,正贴著他的大腿,往上摸去。
  那种含著情欲的磨蹭,让泉锡顿时清醒,猛地往後缩去。
  他本来跟香逸雪还隔著安全距离,现在倒觉得那人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第二天晚上,他就跟香逸雪说要换铺位,让香逸雪睡在中间,靠著墙根闻尿味,要比靠著元子安全。
  这一回,香逸雪只看他一眼,也没说什麽,任由他换了去。
  元子看到後,脸上虽然挂著笑,眼光却阴沈的很。这种人并非善类,好似狼肩之狈,有些阴险歹毒的小心思。
  遇到软柿就狠命捏,遇到硬骨头,自己就变成软柿子,说穿了就是那种欺软怕硬的恶徒。
  泉锡想跟香逸雪说要提防此人,想想还是没开口,毕竟自己才认识他几天。虽说一片好心,可总给人一种挑拨离间的感觉。
  香逸雪虽然能打,好似不愿跟人交往,身边除了元子,竟也没有其他朋友。
  在营房里面,不得人缘,很是吃亏。
  转念一想,这不正是那人与众不同的地方嘛──明明打得过刀王,却不拉帮结夥挑衅滋事,不倚强凌弱仗势欺人,这不正是自己觉得他可靠、值得信赖的原因吗?!




第七章

  泉锡搬来有些日子,郁卒表情渐渐舒缓,有空时教香逸雪写字。
  出乎意料之外,那人非但认真好学,而且记忆力惊人。一个字地上画一遍,那人就记入脑海,不管过几日再考,都能正确书写。
  那字写得流畅飘逸,甚至有盖过他的势头,泉锡怀疑自己收了一个大龄神童。
  不到两月,他想不出还有什麽字,是他认识那人不认识的,看来该教点文章之类。
  香逸雪来兰之都前,习过兰之都的方言,只是不识兰之都文字。後来到了帝都,跟叶儿他们待在一起,方言讲得更溜了。
  既然有些空闲,泉锡看上去又愿教他,香逸雪学起书写字符。只是那人把他当成小孩对待,一笔一划地写著,还反复问他记住没有。
  讲到文章,也是一句句解释,不时停下问他懂没,让香逸雪很是无奈。
  所幸的是,泉锡很高兴跟人授业,苍白脸色背到名篇佳作,露出一些难得光辉,讲到经典眼彩熠熠,嘴角浮现生动笑容,整个人变得好看多了。
  香逸雪有时用自己见解,跟他讨论诗词文章。泉锡发现这个家夥是个天才,对韵律的精准掌握,让他学起诗词毫不费力。
  有一次,泉锡以山为题即兴为章,香逸雪紧跟其後,以水为题附和一篇。
  那文做得极妙,清新自然灵动飘逸,超过他这个老师的水平。
  泉锡听了眼睛发直,换个题目考他,香逸雪沈吟一下,脱口而出,同样一篇佳作。
  泉锡暗自叹息,七窍玲珑的心肝,说得就是这类人吧?自己苦读数载,抵不过那人半年功夫,老天真是厚此薄彼。
  渐渐地,他对那人好奇起来,询问他一些过往,那人只答龙族之人,家里还有一老一少,因为杀人被禁於此,别的也不肯多言。
  届时,那人眼神黯然表情悲伤,泉锡猜测他有不为人知的伤心过往。
  泉锡心情有所转变,香逸雪还是一如既往。
  刀王从当初的狂暴,渐渐变得安静,常用古怪眼神盯著二人,看得元子心惊胆寒,全营的人都看出么蛾子,囚犯们私下议论著,近期内怕是要出事情。
  泉锡隐隐觉得不妙,但见香逸雪视若无睹,他也镇定下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胡思乱想担惊受怕,倒不如趁现在风平浪静吃饱睡饱,该干嘛就干嘛。
  这日午休,囚犯们坐在山脚旮旯休息,气氛要比往常怪异。
  往日早就听到此起彼伏的鼾声,此时此刻鸦雀无声,眼珠子在眼皮下跳动,一个个都在假寐。
  刀王跟牢头使个眼神,本该负责看守的牢头伸个懒腰,叫上另外几个同伴,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大好机会,刀王猛然跳起,其他兄弟跟著动作,抓起地上石头就冲过去。
  上回那个告密的家夥,就被他们活活砸死。那人脑浆都溅出来,死状惨不忍睹。
  在场囚犯都看见了,吓得牙齿打颤,胆小的尿了裤子。
  这一回,没有木棍,香逸雪赤手空拳,睁开眼睛悠然起身,冲在最前面的汉子,已经来到他眼皮子底下。
  香逸雪低头,肘部轻轻一击,石块啪嗒掉地,汉子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步子不移,香逸雪换个手肘,击倒第二个来犯之敌。
  好久,没用这样的肉搏战了,感觉好似回到儿时,跟街口顽童打架。
  刀王眼睁睁看人倒下,然後听到咯嗒一声,牙床猛烈撞击之声,香逸雪的拳头自下而上,打在他的下巴上。
  刀王的手,在空中捞动一下,好似溺水一般,然後就倒了下去。
  紧接著第四个、第五个……第八个,下饺子一般,噗通噗通全部倒下。
  有个家夥倒下时,手里还抓著石头,结果却是砸了自己的脚。
  这是刀王输得最彻底的一架,却不是最惨烈的一架。他们倒下去的时候,衣服都没撕破,身上也没挂彩,仿佛几个醉鬼倒在路边。
  不同於往日轰轰烈烈、动静极大的肉搏场面,既不不血腥也不暴力,甚至没什麽看头,搞得大家对赢者也少了几分敬畏。
  普通人对可怕的认知,总是来源於血肉模糊的画面,伴随著连声惨嚎,象这种风平浪静的东西,就象拳头打在棉絮上,让人提不起兴趣。
  虽然那人出手快了点,却没有凶残的感觉,甚至有种奇怪的软弱,仿佛他就该对倒下去的人拳打脚踢,最好再搬起石头砸死。
  那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低声安慰瞪大眼睛的泉锡,将人劝得平静下来後,又靠著石头继续打盹,好似什麽都没发生过。
  在他一旁的元子,虽然还在闭眼装睡,却惊长大嘴巴,半天都合不上来。
  牢头回来後大吃一惊,等查看过後又迷惑不解,然後毫不客气地用棍子把人打醒。
  晚上回到营房,元子下巴终於合上,叹息道:“多好的机会,白白错过,为什麽不打死他们?”
  香逸雪淡淡地道:“打死之後呢?”
  元子瞪大眼睛道:“天下太平呀,再没人找你麻烦,这里的人都要尊敬你,吃饭让你先吃,喝水让你先来,睡在中间的大铺,就连上茅厕都不要排队。”
  香逸雪点头,道:“在那之前,我是不是要为杀人而关禁闭?”
  元子无所谓地道:“不过关半月,半月之後,你出来就是新王。”
  香逸雪嗯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道:“半个月,大家的欲望都可得到满足,是吗?”
  面朝墙壁的泉锡,身子猛然一震,敏感地竖起耳朵,那是他最害怕的事。
  元子一怔,表情不自然地道:“你说什麽?”
  香逸雪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多少人在等我与刀王决斗,可惜我想不出杀他的好处。养条狗看住一群想偷嘴的狐狸,你说我为何要杀掉一只,能够帮我看家护院的狗?”
  这个营房,只要有刀王和香逸雪共存的一天,泉锡就绝对安全。
  囚犯们对刀王恐惧,对香逸雪敬畏,就算再有色心,也不敢同时得罪两人。
  若是今天中午,香逸雪把刀王一夥清除,情况就不一样了。
  杀了人,看守肯定是要追查下去,当中不乏出卖香逸雪的歹毒小人,被关禁闭那是肯定的,泉锡的苦难就此来临。
  半个月也许都撑不住,不用等香逸雪出来,他就要饮恨黄泉。
  那些暴徒就算再怕香逸雪,色字当头一把刀,兽性被激发的时候,脑子里只剩那根东西,只要有一个人带头,情况就会糟到无以挽回的地步。
  法不制众,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难道香逸雪出来後真敢屠营吗?
  元子呆住了,丑鬼头脑灵活得很,虽然平常不与人罗嗦,却把大家心思看得透彻,听那口气想跟刀王和平共处。
  如果两人联手,泉锡只能是大家嘴边一块肉,永远看到吃不到。
  兔子就在窝边,每天眼前晃来晃去,大灰狼就是不敢伸爪子。元子垂头丧气地倒下,沈浸在自己的苦涩里,第一次不带邪念地睡著了。
  泉锡翻了个身,望著身边仰卧的人,低声道:“你是为了我才放过他们?”
  香逸雪闭眼平躺,双腿并拢,手垂两侧,一贯睡姿,不管泉锡何时醒来,总见他如此,缓缓地道:“你多想了,睡吧!”
  泉锡望他一会,不再多想,身子往他那边挪去,一来靠著暖和,二来避开墙根尿味。
  香逸雪不介意让他挨著,早上醒来见他贴得近,也没什麽想法。
  熟悉之後,香逸雪称他泉先生,一来教过他识字,算是半个老师,二来想著将来出去後,请他教叶儿小珏读书。
  泉锡当时愕然,半晌才问:“你觉得你还能出去?”
  香逸雪一笑,纠正道:“是我与先生一同出去!”
  泉锡不知该说什麽,这话曾听刀王说过,但又是另一番哄骗吹牛的味道,总不如那人说得这般干净透彻,不带邪念。
  那人总在不知不觉中,鼓弄出你心里灭绝的火焰,凭空变出一点希望。
  泉锡很想相信他,却又不敢太奢望,毕竟死囚想要出去,除非有特赦官令。
  过了一段时间,清晨醒来,泉锡被地上横七竖八的身子吓了大跳,仔细看去又是刀王那夥人,半夜起来偷袭香逸雪,人还没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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