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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求瑕-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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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逃脱这绵密的箭网。
“让开。”结了冰的声音。司徒铭的血,将司徒翎的衣衫也一并染红,紧紧相依的兄弟,如同血海中的双生花,司徒翎提剑,冷然道,“让,开。”
欧阳燕凤一怔,怒道:“司徒翎,你当真不把我欧阳家放在眼里?哼,司徒家真是堕落,自从司徒慕死后,竟是由着你这黄口小儿在此放肆。放下司徒铭,我给你一条生路。”
司徒翎眼底,盈起淡淡的杀意,依旧冷然以对:“要杀铭,先留下我的命。”
“你以为我不敢?”欧阳燕凤手一扬,万箭齐指,剑拔弩张,已是到了临界之时。
“哥,”司徒铭忽然低声唤道,贴近兄长那温暖的耳畔,“你先走吧,莫要为了我被那个老女人欺负。铭今日死于此地,大哥来日为我报仇。”
司徒翎微微仰起脸,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恰好让司徒铭的唇,覆在他的颊上,只是一沾即退,如微风拂过:“今日我若护不住你,怎么配做你的大哥?”说罢,他手腕一震,长剑寒光凌冽,“欧阳夫人,凭何处置司徒铭?”
欧阳燕凤答道:“武林正义,笑容之仇。”
“司徒铭若果真杀人,下有司徒家处置家法,上有瑜王主持公理,何劳欧阳家费心?”
“瑜王年幼懦弱,司徒家更是不作为,天理昭昭,欧阳家只好代为行事。”
“血玉栽赃。”司徒翎忽然道,看着欧阳燕凤,“伪造雪梅剑嫁祸,欧阳夫人的天理,令人大开眼界。”
“司徒翎,你当真找死!”欧阳燕凤闻言,更是咬牙切齿,“既然如此,我倒是要看看你一个人如何护住自己和司徒铭!”
“如果,加上我们呢?”
话音未落,有大笑声远远传来。接着箫音乍然而起,清绝动人,整个清霞岭忽然群鸟齐飞,方才紧张的气氛被瞬间冲得无影无踪。
“谁?”
箫音未绝,忽然欧阳家那些箭士都惨叫了起来,只见两条迅捷无比的身影倏尔闪过,腾挪之间,一连串的疾点急攻,卸尽一干人手中弓弩,然后封住他们的穴道,方才还耀武扬威的欧阳家,一瞬间竟是只剩下欧阳燕凤站着了。
欧阳燕凤心中惊惧,但表面依然平静。
☆、二十四
两道清俊的身影一左一右落在了司徒翎和司徒铭的身畔。
左边那人十七八岁的年纪,还没有束发,青丝缭乱,长长的白袍敞开着,露出一大片雪白诱人的肌肤。他的眼眉如画,与司徒兄弟有七分相似,一笑起来,颊上便留下两个酒窝:“哎呀哎呀,刚回来就遇到这种事,欧阳大婶你是闲的么,没事找事也别来烦我们家嘛。”
“阿今,不得无礼。”右边的男子已是二十出头,银冠蓝衣,手中握着玉箫,看似温和,可是眉宇间却是英气迫人。
欧阳燕凤脸色变了数变,才勉强控制住没有发作,强颜道:“醉饮狂歌司徒今,麒玉箫苏振,呵呵,司徒家三子齐聚,当真难得。”
“大婶,你的脸僵掉了。”司徒今依旧是口没遮拦,毫不把欧阳燕凤放在眼中,“我们司徒家三兄弟一起有什么稀奇的,又不是跟你家一样只生的出一个。”
“你!”欧阳燕凤气结。早年她曾有一子,只是活到七岁便不幸夭折,只有欧阳千韵一女长大,此事正被司徒今戳到痛处。
“我如何?”
欧阳燕凤却转向苏振,道:“苏公子,这是欧阳与司徒的恩怨,苏公子又何必插手?”
司徒今和苏振龙阳之好,早已是传得沸沸扬扬,此刻欧阳燕凤故意提出,苏振却只是坦然一笑,平静道:“阿今之事,便是我的事。”
“便不怕你苏家本家追究?”
苏振深深望了司徒今一眼,漫声道:“苏振,便是洛阳苏家。”
“说的好,”司徒今拍手笑道,“苏振便是苏家,有我大哥在的地方,便是司徒家。今日大婶你欺负我大哥二哥,便是欺负了整个司徒家,大婶,要不要试试我司徒家的日月无双阵?”
“你!”
“臭小子,”司徒铭在司徒翎的背上,也忍不住插嘴,“日月无双你个头,你看我现在能陪你用剑么?”
“你一边休息去,我和大哥使,”司徒今跳过去,伸手扶住司徒铭,“来来来,老弱病残让阿振照顾,大哥大哥,我们联手一次嘛。”
司徒翎却紧紧护住司徒铭:“今,退下。”
“大哥!”
司徒翎目光坚决,摇了摇头,轻声道:“这条回家的路,由我这个长兄亲自护送。”
司徒铭动容,从胸腹间贴合而来的暖意,仿佛连伤口都神奇地瞬间愈合了:“大哥……”
“够了没?”实在忍无可忍的欧阳燕凤斥道,“兄弟情深,不如去黄泉路上继续表演如何?”
司徒今一口顶了回去:“大婶你要一打四,去黄泉路的是你才对吧?”
“那你不如来试试。”欧阳燕凤冷笑道。方才她已算计过,若是以一敌四,她自不可能是司徒三子和苏振的对手,但是眼下司徒铭重伤,司徒翎看似强势,但一方面要护司徒铭,另一方面适才对掌也受了伤,不足为虑;剩下的司徒今和苏振,只要挫伤其中一人,那她便有六成的胜算。
“来呀,怕你不成?”司徒今敛容正色,摆开阵势,挑衅道。
双方蓄势待发,正是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又有人疾驰而来。“住手!”
“又有人来了,真是热闹。”司徒今闻声,立刻收了阵势,嬉皮笑脸地蹭去苏振身旁,向苏振做了个鬼脸。
司徒翎却是松了一口气:“终于赶上了么?”
冷心岩几乎是被东陵陌一路拖着来到了清霞岭上。一眼看到的,便是横眉怒目的欧阳燕凤,而她对面,则是浑身浴血的司徒兄弟。
“铭……”冷心岩心底黯然,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让司徒铭重伤,他愧疚却无从解释,“抱歉……”
“不好意思啊王爷,我帮不上忙反而添乱了。”司徒铭向冷心岩了然地笑了笑,随即埋首于司徒翎的背上,不再多说。
司徒翎弃剑,反手抱住司徒铭,目光却一直投向东陵陌。
东陵陌神色惨淡,避免着与司徒翎的对视,向欧阳燕凤拱手道:“欧阳夫人,事已至此,该收手了吧?”
由于冷心岩和东陵陌的乍然出现,欧阳燕凤已是一分胜算也没有了,狠狠瞪了一眼司徒三子,她道:“早知如此,我便不该与你们诸多废话。”
“欧阳夫人,”冷心岩上前一步,冷然以对,“本王敬三大家几分,夫人一再得寸进尺,肆意妄为,是真以为本王无力管制?”
欧阳燕凤怔住,料不到之前看不上眼的懦弱王爷竟会发难:“这,你……”
“本王奉命来洛阳处理命案,欧阳姑娘几次三番僭越行事,本王已是不计较,如今夫人竟然还要代本王制裁?”冷心岩继续道,“司徒铭是不是凶手,本王心中有数,许笑容之死,本王自然会给许家,给你欧阳家,给天下人交代,还请欧阳夫人自重。”
眼下形势不利,欧阳燕凤剖析利害,立刻见机顺势而下,笑道:“好,既然王爷如此说,今天欧阳家便暂时退去,静候王爷佳音。”
冷心岩道:“欧阳夫人,本王,不希望有下一次。欧阳家是大家望族,夫人自持身份才是。”
“哼!”欧阳燕凤拂袖转身,“告辞!”
“欧阳夫人。”司徒翎忽然道,“铭之伤势,异日再向欧阳家讨偿。”
“奉陪!”欧阳燕凤怒气冲冲,随即离开。
危机解除,在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司徒今跳到司徒翎身边,嚷道:“大哥二哥,你们没事吧?那婶子真狠,下手这么重。”
司徒铭道:“她还想着要我自杀呢,真悲剧,腿上着了两箭,不然我早溜了。”
冷心岩也走了过来,看见司徒铭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真难为他还有闲心谈笑:“赶快去疗伤,铭,我稍后跟你解释此事,我……”
“唔……”司徒翎忽然发出一声低哼,支持不住地半跪于地,口角又有鲜血沁出。
“大哥!”“翎!”
“没事。”司徒翎闷声道,挣扎着起身,双手却依旧牢牢护住背上的司徒铭。
司徒铭又惊又痛,却又不敢挣扎:“大哥,你伤势不轻,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闭嘴。”司徒翎斥道,咬了咬唇,“那日我将你交了出去,今日,便亲自背你回去。”
“我可以自己走,大哥,你的伤……”司徒铭几乎要哭出来,“大哥,大哥……”
司徒翎微微一笑,柔声道:“大哥在这里,二弟,三弟,我们回家了。”迈开脚步,一步,便是一个鲜血凝成的脚印,司徒翎无悔,无怨。
“王爷,飞絮。”临走之前,司徒翎深深叹了口气,道,“铭不是凶手,司徒翎愿以死护弟。但,即便铭是凶手,司徒翎也愿与他同堕地狱。”
“翎……”东陵陌欲言又止。
“啊,额,”司徒今看着两位兄长的背影,不无羡慕,“大哥二哥还是那么亲密无间啊,咳,同堕地狱,喂,这是要撇开小弟我么?”
苏振猛然揽过司徒今,道:“你自然是堕进我在的地狱。”
“喂!”
苏振无视司徒今继续说下去,抬头向冷心岩道:“抱歉王爷,司徒家出了这么大事,我和阿今要先跟去看看,他日再向王爷赔罪,先行告辞。”
冷心岩回礼道:“两位请,代我问候司徒两位公子。”、
“走走走了。”
司徒今拉着苏振追上司徒翎的身影,整个清霞岭一时沉寂下来,只剩下冷心岩和东陵陌,以及一众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的欧阳家箭士。
冷心岩自叹虽然晚来一步,至少司徒铭仍然活着,也是不幸中的万幸。眼下暂时压制住欧阳司徒两家纷争,但若是再不破案,恐怕下一次的矛盾爆发,就不会那么轻易了结了:“飞絮,我们也先回去吧?”
良久,东陵陌仿佛从沉迷的梦中清醒过来,茫然地看了一眼冷心岩,才道:“啊,哦……走吧。”
两人一路无言。一直走到东陵府的落马石前,东陵陌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冷心岩亦停了下来,环顾四周,笑道,“哈,我们初识之地。飞絮当日可真正吓了我一跳。”
初至洛阳,从清晨雾中出来的玄衣,一眼便揭穿了他的身份。东陵陌沉吟片刻,道:“心岩,我有话对你说。”
“何事?”
东陵陌沉默,良久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心岩……你对雪落,可还有意?”
冷心岩如遭雷击。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东陵陌,原本刻意去忘记的事情又被血淋淋地撕裂在心口,那交合在一起的胴体,那嘶哑的呻吟,交叠于眼前这平静询问的男人的脸庞,陌生得可怕。“你,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想把雪落托付给你。”东陵陌并未觉察冷心岩的异样,只是自顾沉浸于一种悲伤而绝望的情绪之中,低声道,“就如司徒翎对司徒铭一般,护他。”
“你到底在说什么!”冷心岩忽然勃然大怒,对东陵陌把东陵晚当成物品一般的口吻的愤怒,交织着那愈演愈烈的妒火,他一下子把东陵陌推到落马石上,双手扼住他的咽喉,“他是你的弟弟,不是你想随便送人的东西,东陵陌,你到底什么意思!”
东陵陌苦笑,并没有反抗冷心岩突如其来的暴怒:“你仍是在意他的。”
“那又如何?”冷心岩狠狠瞪着东陵陌,震动的心绪,他无法克制自己,一点点收拢双手,用力,“如何,如何?东陵陌,我冷心岩即便是爱上了东陵晚,那又如何?”
☆、二十五
云淡,风轻。
吹散满地的寂寥默然,流落韶光舞尽风华。
仿佛是向东陵陌挑衅一般,冷心岩忍不住吼出了心底的真实情感。脑海中反反复复着那不堪的逆伦的画面,他死死掐住东陵陌的喉咙,暴虐的狂乱席卷了他的眼他的心,只是一味的放纵与用力,模糊颠倒的视线,早已分不清眼前这是自己的挚友,还是最痛恨的敌人。“爱又如何?爱上东陵晚你能把我怎么样?!”
“呵……”东陵陌依旧不曾反抗,轻轻握住冷心岩的手,口角却沾染上了笑意:“既然,这样……将他托付给你,我便安心了。”
“哈!”冷心岩忽然凄声笑出来,力气仿佛抽空了一般,一下子瘫软了下来,双眼早已模糊,但他绝不让自己的泪涌出,“安心?东陵陌,你是来嘲笑我的么,雪落对我,恐怕连朋友之情都不曾有,你凭什么,凭什么……”
不忍说出口,更无法一而再地面对那鲜血淋漓的真相,冷心岩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而东陵陌亦不知他内心的挣扎。伸手扶住冷心岩逐渐软弱下来的身子,东陵陌无可奈何:“雪落的寿数,不会太久的。我只是希望在他的有生之年,你可以保护他,陪着他。”
冷心岩的心抽痛着,仰起脸看着东陵陌,仿佛终于抓住了他话语中的重点,哀声问:“什么意思……飞絮,你要去哪里,你要做什么……”
“心岩,对不起……”东陵陌直视着冷心岩的眼睛,内心已经有了决断,可真相如此残酷,他已无路可退,“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其实我……”
“大公子。”
铃声泠泠,空气一瞬弥漫着异香。阻拦东陵陌继续说下去的,是来自于殊玉冰冷的声音。“不必再隐瞒了。”
东陵陌讶然,望着从不远处东陵府里缓缓行出的男子,殊玉。他盛装打扮,锦服华衣,额上绘着火焰般的图腾,描摹出倾国倾城的风采,佩环琳琅,仿佛是去赴一场盛大的宴会。
长剑,寒光肃杀。殊玉第一次如此凛然不可靠近,紧紧握着长剑,美艳绝伦的面容,映出如同玉碎的决绝。“不必再替殊玉隐瞒,我,便是这三年所有命案的凶手。”
“你在胡说些什么!”东陵陌回过神来,斥道,“殊玉,不可胡说,我……”
“大公子一再替殊玉隐瞒,殊玉感激不尽,”殊玉继续说道,冷冷望着冷心岩,艳绝凄绝,“瑜王爷,你果然很多余,我早就该,杀了你!”
冷心岩悚然:“殊玉先生,你……”
殊玉冷笑道:“怎么,不敢相信?真是养在深宫的小皇子,永远不知人性的残酷与自私。那些人,我杀了又怎样,你追查那么久,可曾怀疑过我?”
冷心岩被激怒了,殊玉如此淡漠的态度,让他无法冷静:“殊玉先生,那些都是人命,你为何,为何要滥杀无辜?”
“人命?”殊玉轻巧地笑着,目光落在沉默不语的东陵陌脸上,眼中一闪而过的是满满的温柔,“不过都是些蝼蚁而已,作为我的宝儿的饲料,还嫌太卑贱呢。”
“宝儿?”
“苗人一生一次的情蛊,”殊玉温柔而哀伤地望着东陵陌,“我的宝儿,可惜那些卑贱的血,也炼不成我的情蛊。”
冷心岩狂怒道:“殊玉,那是人命!是三十几条人命!”
“三十几条人命,”殊玉眯起眼睛,慢慢提起手中的宝剑,“那又怎么样,哼,多你一个也不多!”神色蓦然一变,电光火石之间,殊玉已是当胸刺向冷心岩。
“殊玉住手!”东陵陌急忙制止,不曾想殊玉竟然早有准备,扬手一阵异香,东陵陌只觉浑身一阵酥软,随即倒地,“你!”
“住口。”低声对东陵陌斥道,殊玉仍是剑挑冷心岩。
冷心岩神色微变,见剑势凌厉迅猛,急忙错开脚步,侧身避过。“你想做什么?”
“杀你!”话音未落,剑气如虹。殊玉招招夺命,剑网绵密落下,风华舞动,竟是绝世无双的姿态。
冷心岩身手并不弱,左右闪避着袭来的剑招,但却无法寻得破绽,更无法逃离这行云流水的攻击,看得一旁的东陵陌心惊胆战,想喊,却被药效所迫,发不出声。
殊玉步履摇曳,姿态婀娜,剑法亦武亦舞,纷纷扬扬宛似漫天花雨。冷心岩凭着敏捷的动作化解连环的杀招,落于花雨剑雾之中,冲突不出,如梦芳华。
“围起来!”
正当两人缠斗不休,洛阳府尹张天惠忽然带着大批差役出现,一声喝令之下,众差役将整个东陵府前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碍于冷心岩仍在殊玉的猛攻之下,张天惠不敢轻易上前,只好按住人马不动,扬声喊道:“殊玉,速速弃剑投降!”
“哼!”殊玉冷笑,铃声愈急,剑法也更快数分,一时间逼得冷心岩左支右绌,竟至于无法招架。
“殊玉!”张天惠见状,急得直跺脚,眼看着冷心岩被迫地退无可退,已是惊出一身冷汗,慌忙道,“快快投降,若是伤害王爷,你和东陵家都难逃一劫!”
“喝!”剑锋一瞬凝滞,寒光凝聚,落于冷心岩的眉心。
殊玉轻轻叹了口气,望着一剑之遥的冷心岩,只消剑锋微微向前一送,冷心岩断无生路。只是……他仰起脸,笑容能倾圮红尘:“既然能在他们赶来之前逃过我的剑,那么,天意如此,殊玉无悔。”
从容收剑,殊玉后退两步,目光逡巡于冷心岩和东陵陌之间,淡然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殊玉所为,前年,去年,今年,三十多人,都是我所杀,为了饲养我那只食人心口热血的蛊虫。”
“你……”
殊玉瞟了动弹不得的东陵陌一眼,含笑道:“苗人炼蛊,我也不必向你们多做解释。大公子惜我之材,所以替我多番掩饰。但殊玉杀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与他人皆无关。”
“有关没关,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张天惠仍忌惮于殊玉手中的剑,一面缓缓靠近,一面说道,“你,不要乱来,速速弃剑。”
“哼,”殊玉挑眉,风神如玉,美若天仙却不见丝毫女气,“若不是我自己投案,凭你们,能奈我何?”
“殊玉先生……”冷心岩喃喃道,“你……”
“大公子于我,有知遇之恩,”殊玉依旧把目光落在东陵陌身上,风中铃声阵阵,和着他逐渐轻柔下来的语音,“接受以毒为医的苗人叛徒,替我隐瞒杀人之事……大公子的恩意,殊玉铭记于心。若是有来生……有来生……结草衔环以报!”
泪眼朦胧,殊玉横剑自刎!
“!”东陵陌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却无法动弹,勉力挣扎,只是原地挪动两下,却无能为力。
“不!”冷心岩从东陵陌惶急的眼神中已知其意,早一步的戒备,殊玉举剑的一瞬,他已然出手,一掌击落长剑,“拿下!”
差役一拥而上,将殊玉拿住。
“你!”剑落地,殊玉被差役制住,颈上已是留下一道血痕,“为何阻止我!”
冷心岩长身玉立,森森望着殊玉:“若你是凶手,自然应该由审判之后明正典刑。若不是……”
“你还如此天真么?”殊玉大笑,绝世的美貌,荒芜了人间,“人性之恶,永远让你无法想象。今日殊玉伏罪,王爷要将殊玉如何处置?斩首示众?千刀万剐?或者,王爷还是要株连东陵府。”
“我,”冷心岩张口结舌。
“哈哈哈,”殊玉凄厉无比笑着,笑着,任泪水肆虐,“王爷何必祸延他人,杀人偿命,殊玉无悔。”
冷心岩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不想再见悲剧。天理循环终有定数,殊玉,你真的,真的不悔么?”
“不悔,不怨。”殊玉笑着闭上眼睛,不再多说下去。
空影如梦,镜花水月。无喜无悲,不怨不悔。
张天惠禀过冷心岩,将殊玉收押洛阳府。冷心岩无可奈何,应允之后,便想先扶起东陵陌暂且回东陵府,哪知东陵陌身子发软,怎么也扶不起来。
“殊玉,飞絮他?”
“放心。”铁链加身的殊玉停下了脚步,即使是背影,他也依然清俊动人,“数日后,药效自会解开。”向前行了几步,他又忽然停住,半晌,道:“大公子。”
东陵陌哀然望着殊玉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二公子的身体,”殊玉继续说道,“只要精心调养,不会有大碍。这是殊玉最后能还给公子的恩情了,余下的,来生再报。”
言讫,殊玉不再停留不再回首,决然而行,以证其心。
“呜……”
东陵陌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嘶哑的呜咽,看着殊玉渐渐消失,终于不见。
迷魂引,梦断天涯无归人。
青玉碎,共君只语暮云深。
☆、二十六
“啪!”
饱蘸墨汁的狼毫,在悬停良久之后,终于不慎落下,污了雪白的一张上好宣纸,也把冷心岩从沉思中拉回神来。
伸手扯去花了的宣纸,冷心岩略带烦躁地站了起来,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踱步,却始终双眉紧促,郁结无法舒展。
自殊玉被押已经过了数日,期间张天惠会同冷心岩,以及东陵家东陵宇,司徒家司徒今,欧阳家欧阳千韵,来来回回审讯,殊玉一口咬定所有血案皆为他一人犯下,与他人无关。
殊玉只求一死,此案也几乎尘埃落定。东陵宇因殊玉是东陵府之人,也极力怂恿赶快结案,好撇清关系。
冷心岩心中虽有疑惑,及至此刻,也是无力再辩驳下去,只待这最后一份文书写就,定下殊玉之罪,洛阳血案就此了结,一切归于平静。可是提起笔来,他却一个字也无法落下,有太多疑问未曾解开,如此屈判殊玉,他做不到。
“笃笃笃”
有敲门声传来,冷心岩心中烦闷,不耐地应道:“进来。”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还是走了过去,亲自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依旧笑得眼眉如月牙儿的司徒铭。
司徒铭一身素袍,袖子微微挽起,手中提着一小坛子酒。他的下颔,一道深深的伤痕蜿蜒盘桓,虽然已经结痂,但恐怕这一辈子也抹不去这道痕迹了:“王爷,不请我进去坐坐?”
“铭?”冷心岩心中一震,忙把人拉进了屋中,“你的伤那么严重,怎么会跑来这里?”
“哎,酒!”司徒铭低呼道,生怕自己的酒洒了一点,见冷心岩如此慌张,敛容道,“我自然该来,王爷,还欠铭一个解释呢。”
“我……”冷心岩无言以对。
司徒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灌了一口酒,道:“说笑啦,王爷如若故意要害我,何必那么麻烦。我只是在家闷得难受,才出来……咳,你别告诉我哥。”
冷心岩叹了口气:“你的伤势,才休息了几天,还是别太逞强好。”
司徒铭继续灌酒:“小伤而已,倒是我大哥……那老女人的内功还真不差,哼!王爷,要不要来点?”他将酒递给冷心岩,“小晚儿送给大哥的,咳,我偷的。”
“你,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冷心岩依然接过酒,猛灌了一口,“不错。可惜太少,若能一醉……倒也不错。”
“王爷也会烦恼?”司徒铭笑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听说真凶认罪了,怎么,王爷都不高兴?”
冷心岩摇头道:“有什么好高兴的,凶手……唉,不提也罢。说起来,你又是如何,来找我喝酒,不像你的作风。”
“哈,是么?”司徒铭依旧在笑,可眼底的苦涩已是掩藏不住,“的确……不像呢。实不相瞒,王爷,我是躲出来的。”
“躲?”
“秦翩然来司徒家了,”司徒铭声音淡漠,带着几分伤感,“二年前,我差一点就该叫她大嫂了,不过……这次,她也真的要做我的大嫂了吧。”
“她和我大哥,原是指腹为婚,只是爹爹过世之后,大哥一肩挑起司徒家,所以当初退了这么亲事。这次大哥受伤,秦翩然立刻上门探望。哈,她不能忘情,而大哥,大哥也有意将她迎娶回来。”
冷心岩疑惑道:“司徒家要办喜事,你,啊……”
“我也不想掩藏,”知道冷心岩已经猜到几分,司徒铭叹了口气,神情落寞,“我对大哥有心思,哈,不怕你笑话,我十岁就喜欢我大哥,当年秦翩然离开大哥,多多少少是我在其中搅合。可是到了现在,唉,大哥能娶上自己认可的女人,也算不错,可我心里……总是不乐意的。”
不停得灌酒,司徒铭极力想要麻醉自己,可是酒味实在太淡,愈喝,只是愈痛得清醒。
冷心岩的震惊,是无法掩饰的。东陵兄弟的事情已经让他骇异,而司徒铭这般坦坦荡荡地说出自己恋慕,更令他无所适从。然而只是片刻,他就冷静了下来。
司徒铭的坦陈相告,让冷心岩重新审视了这一切。无论是东陵陌还是司徒翎,他们太过于优秀,朝夕相对而生的爱意,就如同自己思慕东陵雪落,一样纯粹而圣洁。只是血缘伦理的束缚,同样身为男子的无奈。悖逆之情,沉沦无涯。
“铭,”半晌,冷心岩低声问,“你,还是决定放手了?”
司徒铭沉默,良久之后,轻轻叹了口气:“那天回去之后,大哥说,他爱我。”
“!”
“可是正因为他爱我,所以他会娶秦翩然,结婚生子。”
冷心岩悚然:“为什么……”他想起了东陵陌和东陵晚,同样的不伦,但是他们冲破一切甚至不惜忤逆伦理,也不肯向现实妥协半步。
司徒铭好像知道冷心岩在想什么,盯着他的眼睛,缓声道:“因为我们比雪落幸运,即使我和大哥不曾捅破这一层关系,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以兄弟的名义相守。这样不好么?”
“雪落,你……”冷心岩脱口低呼,“你知道他,飞絮也……”
“多少能看出来吧,”司徒铭笑笑,“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飞絮和雪落,比一般的兄弟更亲密些,呵呵,偶尔也会很羡慕雪落呢,能够独享心爱之人的爱情。”
“你,你们……”冷心岩震惊地无以复加。
“怎么,王爷是不是觉得我们都很堕落无耻?”司徒铭继续笑起来,月牙儿一般的眼眉,撩动人的心弦,“说给王爷听这些,王爷要嫌弃我们了?”
“不,没有。”只一瞬,冷心岩正色敛容答道,“我只是想起一些事情,多谢你。”
“嗯?”
“呵,我终于明白了,”想起之前对东陵陌的嫉恨与妒意,冷心岩觉得自己真正可笑,除开那两人之间血缘的隔阂,自己又比东陵陌多了什么?“看来,我需要和飞絮好好谈谈。”
“哎?”司徒铭诧然,问道,“说到飞絮,他哪儿去了,方才来的时候还去翠微院找他,竟然不在。”
“他不在?”冷心岩蹙眉,一面向门外走,一面道,“殊玉给他下了药,说要几天才能解开,我寻了医者过来也没办法,这几日他应该在翠微院休息呀,怎么会不在?走,同我去看看。”
“哎,等我。”司徒铭急忙喝了一口酒,才转身跟上。
两人一路前往翠微院,风吹竹摇,满院皆是翠竹清香。
翠微院正寝整洁,屋内点着梅花香,空无一人。一个洒扫的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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