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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求瑕-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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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璧求瑕
作者:仲心宛琴
文案:
玉无瑕尘不染,知逸无踪东陵晚。
白璧求瑕,美玉蒙尘。
一朝梦碎,情殇离散。
飞絮雪落,从春到冬,是一个轮回。
这个故事依旧属于风华绝世录那个大系列,嘎嘎~冷心岩同学就是冷若寒的父亲~~(≧▽≦)/~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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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无星之夜,朗月高悬。
二人二骑,在长安通往洛阳的官道上,一路奔驰。哒哒的马蹄声错落空灵,回响在这寒月清冷的夜晚,平添了几分令人颤抖的寂寥和肃杀。
略微落后一步的马是纯黑的,皮毛光泽即使在夜晚也仿佛熠熠。骑马的是个背着长剑的年轻人,神情冷峻而恭谨,不苟言笑。而在前面奔跑的骏马,却是匹无一丝杂色的纯白良驹,身形挺拔昂扬,如同从月中落下,又与这夜晚的月色很好得融合。
这匹马的主人,是一个裹着雪白斗篷的少年。
“吁——”白色骏马忽然一声长嘶,少年用力收紧了缰绳,马儿一顿,立刻停住,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白色的马一停,骑黑马的年轻人也立刻拉住缰绳,飞身下马,伏跪在少年面前,背脊微微拱起,戒备四周,同时也静静等候。
少年褪下斗篷,露出一张英俊却又稍显稚嫩的脸庞。他停在马上,居高临下得俯视着年轻人,不说一字,然而举手投足流露出的贵气分毫不曾损减。
凛然一笑,少年眉心的一点朱砂,映衬出他黑瞳中森森如寒星般的气息:“知玄,还有多久到洛阳?”
知玄的声音硬如冰凌,如同他本人一般得严肃而不带丝毫感情:“回王爷,依照这两匹马的脚程,再有两个时辰便可到达。”
这少年正是十年之后,即将掌握整个大冕命脉的护国亲王。然而此时此刻,他不过是个刚刚搬出宫分了府邸的一字王,瑜王冷心岩。大冕祖制,男子二十成人之礼,之后方可有领兵统辖之权,治国辅政之力。今年刚刚满十七岁的冷心岩,因是当今圣上的唯一同胞兄弟,破例册封一字瑜王,兼掌大理寺。
冷心岩垂眸,略微思忖片刻,点了点头,道:“离天亮尚有三个时辰,那不急,我们且徐行一会儿。”说罢轻轻踢了□骏马一下。
白马感受到主人的命令,打了个响鼻,慢慢迈开步子,如同在散步般前行。
知玄依旧脸色岿然不动,飞身上马,按辔跟在冷心岩身后。
月白风清,吹拂过脸颊的气息有着深夜的曼妙,黑魆魆的影子婆娑一片,却投在冷心岩心底一方闲情。
“果真是夜色撩人。”不甚文雅地伸了个懒腰,冷心岩还没有褪去这个年纪该有的稚嫩,兴致很好得四处张望,即使是这般冷清的地方,也让他很是欣喜。“知玄,这条官道是皇兄登基那年整修的吧?”
“是。”知玄一面回答,一面仍然绷着脸,补充道,“为方便与洛阳陪都的往来,皇上特许在宵禁之外的时间商贾行走,白日这条道上,想必十分热闹。”
“所以还是月夜疾驰适合我们。”冷心岩带着几分得意,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唉,可惜是去查命案,辜负这良辰美景。”
洛阳连续发生多起命案,洛阳知府查案不力,求助于洛阳侯东陵宇,东陵宇也没有什么头绪,只好又把案子上报朝廷,辗转反复,最后还是冷心岩接下了这个烂摊子。
“知玄,这洛阳侯东陵家,听说在洛阳声望极高,你是洛阳羽护军出身,可知道什么?”想起出发前大理寺卿送来的卷宗书折,冷心岩忍不住有些好奇,他虽然文武双全,不过到底是深宫里长大的皇子,对于外界人事,却是知之甚少的。
知玄跟随冷心岩已有三四年了,早已摸清楚这小王爷的脾性,他问一句,必得将与之相关的都答了,才算是回了他的话:“洛阳侯东陵家祖上是跟着天演文武昭圣帝一起打江山的,因功封侯,坐镇洛阳已有三百年,若论在洛阳的声望,却是连朝廷也比不上的。而且东陵家也是习武传家,在武林也有一定的地位。”
“哦?”
“这一代的洛阳侯东陵宇武功平平,资质一般,为人也只能说是老实规矩,本是担不起东陵家的,但他有两个好儿子,却是风标出世,王爷倒是值得一交。”
冷心岩眼前一亮,漫声道:“说下去。”
知玄略一沉吟,随即理清思路,低声道:“洛阳四公子,其中二人,便是东陵宇的儿子。长子东陵陌,字飞絮。听闻此人沉稳干练,心性颇高,掌功了得。他惯常行走江湖,在年轻一辈中,算得上数一数二。次子东陵晚,字雪落。此人很是特别,他极少在江湖现身,却名声极大,几乎无人不知。”
冷心岩抬头望月,沉淀于他眸中的月光,迷离了他的神情,让人看不清晰:“玉无瑕尘不染,知逸无踪东陵晚。”
“正是此人。”
“如此人物,当真令人神往。”冷心岩轻笑一声,又问,“你刚才提到洛阳四公子,还有两人呢?”
“麒玉箫苏振,醉饮狂歌司徒今。”知玄似对一切都了若指掌,无怪乎冷心岩只需带他一人便往洛阳。“这两人近日都不在洛阳,王爷怕是见不着了。”
“本来就不是来交朋友的,”低声轻叹,冷心岩眼底氤氲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嘲讽,被隐藏在清澈宁静之下,无知无觉。“不过,东陵家有两位如此能耐的人物,竟对命案毫无线索束手无策,真是稀奇。”
“东陵家的大公子东陵陌应是一直在追查此案,我们收到的所有线索疑点,皆是他亲手书写整理的。”知玄马匹的背上系着一个书囊,里面存着之前由洛阳传去长安的命案卷宗,“至于那个二公子东陵晚,倒是没什么动静的样子。”
“他们兄弟一起追查,只是由东陵陌整理也不是不可能。”冷心岩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一下没一下得拉着缰绳,半晌,又接下去道,“不管怎么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王爷……”
冷心岩摇了摇头,笑得云淡风轻:“算了,不想了,到了洛阳,一切自有分晓,走吧。”他猛地在马肚子上蹬了一脚,骏马长嘶,立刻飞奔起来。
二骑绝尘,月色依然如故。
☆、一
洛阳侯的府邸就坐落在洛阳城中西南方位,依傍着景阳离宫而建,气势磅礴,俨然便是整个洛阳之主的气度。府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即使站在围墙之外,也能感受其中灵秀华美。
侯府外街一大早已被打扫得纤尘不染,落马石当道,大冕祖皇帝御赐,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即使冷心岩身为大冕嫡系皇族,也是不得例外。
翻身下马,冷心岩傲然而立,黑眸熠熠,少年贵胄风华无双。
“王爷,知玄先去通传,请王爷稍待片刻。”知玄一手拉住两匹骏马,向冷心岩低声禀告了一句,径直向侯府正门走去。
冷心岩微微活动颠簸了一夜的身体,四处望去,时间尚早,洛阳城刚刚从沉睡中醒来,可惜东陵府邸威严难近,此处却是十分冷清的。
静谧之中,忽然有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冷心岩回头望去,是一抹玄衣,缓缓而来,出现在清晨这尚未散去的薄雾之中。
“阁下……”犹疑之中,那人已经走得近了,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黑衣乌冠,沉稳如山峦,面容俊毅,但双眉却是紧蹙。
冷心岩心中微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对那人说话。
那人的眼瞳沉如古井,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波澜,直视着冷心岩,片刻,忽然旋身下拜:“拜见瑜王殿下。”
冷心岩赶忙去扶:“快请起。”
那人站起,微微展露笑容,冰消雪融般,几乎让人神迷梦醉。只是他的眼睛,依旧让人无法捉摸,黑得深沉,无波无痕。
想起知玄先前所说,冷心岩也报以同样眩目的笑容:“阁下可是东陵陌东陵公子?”
“是。”东陵陌应道,“昨夜忙于查案,清晨才归,想不到遇上王爷。”
冷心岩点了点头,却又疑惑:“你怎知我是瑜王?”
“麒麟纹。”
冷心岩的袖口内侧,正用金线纹了一只麒麟。皇族之中,也只有与天子同胞的瑜王才敢用如此图纹。只是连这般细微之处都能如此快速得觉察,冷心岩不得不在心底叹服。“陌兄果然细心。”
东陵陌嘴角微扬:“王爷过奖。”
两人正在说话,知玄已经持着令牌进入侯府了。洛阳侯东陵宇听闻冷心岩已到门前,立刻吩咐大开府门,自己则带着一班家仆亲自出迎,风风火火得涌了出来。
“东陵宇见过瑜王爷。”四十多岁的东陵宇身材矮胖,面如满月,如果不是从那依稀的眉目中能看出他和东陵陌的相似,真正难以想象东陵陌是这人的儿子。“不知王爷来得如此迅速,东陵宇迎接来迟,万望恕罪。”
冷心岩表面依然彬彬有礼,淡然道:“不妨,是本王唐突,侯爷不必如此。”
东陵宇抬起脸,赔笑看着眼前的少年王爷,有些谄媚的嘴脸,叫冷心岩好不反感:“王爷先请入府,在下立刻命人备宴接风。”
一大早备什么宴!冷心岩忍不住腹诽,不动声色得瞟了身边的东陵陌一眼,他依旧长身玉立,似乎对父亲的这般模样已经习以为常。冷心岩干笑一声,道:“时间尚早,不必备宴了吧。”
“这,这怎么行?”东陵宇努力挺直腰杆,却还是比冷心岩矮上一截,“怠慢了王爷,岂不是罪过?”
冷心岩泠泠一笑,如雪初霁,成功让东陵宇闭了嘴:“一杯清茶即可。对了,我与陌兄一见如故,不如,请陌兄相陪可否?”
东陵陌望了父亲一眼,见他不断向自己使眼色,微皱了一下眉,黑眸深沉:“恭敬不如从命,王爷请。”
冷心岩随着东陵陌进入洛阳侯府,转过富丽堂皇的前院,入正厅坐下。两人一路交谈,风雅婉转,东陵宇一句话也插不上,只好讪笑着紧紧跟着,完全摸不清这少年王爷的脾性。
刚刚坐定,便有仆从端来茶水。清香扑鼻的茶,盛在精致光滑的瓷器之中,玉洁冰清,相得益彰。
冷心岩轻啜了一口茶,目光流转,染着几分疑惑:“好茶,只是这茶味甚是特别,似乎,有酒意?”
“这……”东陵陌面露迟疑。“是掺了些许酒。”
“哦?”
这时东陵宇终于有机会插入话题了,见东陵陌支支吾吾,便自顾接了话头:“王爷有所不知,这茶中,掺了些许的牡丹酿。”
“这?”冷心岩又品了一口茶,风味独特,确乎带着几分牡丹的气息,“倒是闻所未闻。”
“牡丹是洛阳一绝,取开在月圆之夜的牡丹,配合酒曲以及这地底温泉水,便可做成最上品的牡丹酿。牡丹酿酒味清淡甘甜,掺入这云南来的极品普洱,确实是别有一番风味呢。”东陵宇略带得意地解释道,“这是犬子想出的法子,这牡丹酿还是他亲手所酿呢。”
冷心岩把目光转向东陵陌,东陵陌即刻躲开了他的视线。
东陵宇觉察出冷心岩的不解,急忙解释道:“哦哦,王爷误会了,并非是陌儿,是在下的幼子。”
“玉无瑕尘不染,知逸无踪东陵晚。”冷心岩低声念道,“如此人物,侯爷何不让二公子出来一见?”
东陵陌听得此言,脸色微微一变,即刻开口道:“王爷,舍弟体弱多病,不敢惊扰王爷,还是……”
“哎,要见的,要见的。”东陵宇打断了长子的劝阻,笑眯眯得对冷心岩说道,“王爷稍等,我即刻派人去找晚儿。”
“爹!”东陵陌眼中一寒,似有杀意在一瞬弥漫。
冷心岩看在眼中,忍不住问道:“陌兄似乎不愿本王见到令弟?”
东陵陌见事已至此,倒也不再坚持,微微一笑,黑眸更是深如幽泉:“王爷莫要误会,终是会见到的,只是怕舍弟拂了王爷的兴致。”
“怎会?”
话音刚落,便有一袭白衣,出现在冷心岩视线所及。
飘然若雪,淡如云烟,风华无双,美玉无瑕。
“东陵晚见过王爷。”声如碎玉,白衣翩翩,抬眸。
一眼,忘弃尘寰。
冷心岩在一刹那停滞了思维,一瞬不瞬地对视着那双望过来的眼瞳。红尘茫茫,天地广大,而他的心却在这一刻超脱一切之外,只向着这唯一一处。浮华俗世,皆是幻影,软红十丈,都比不过这一眼情衷,金风玉露,相逢此间。
“咳咳。”东陵陌在一旁轻咳,这才唤回了冷心岩的神智。
“哦,呃……”冷心岩本想同对东陵陌一般,称呼一声晚兄,可见东陵晚不过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又不知怎么开口,“二公子似乎……”
东陵晚的瞳色不似其兄那么深,浅浅的如琉璃般清澈分明,定定地望过来,森森秋水,恍然动人:“王爷不必疑惑,晚是提前了成人礼,是以已有取字。”
一下子便看穿了冷心岩的心思,冷心岩脸上微热,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借以掩饰自己的失态:“原来如此,那么,本王便唤一声雪落,雪落年纪几何?”
东陵晚停顿片刻,又望向他的兄长。东陵陌神色一黯,道:“舍弟年方十六。”
“原来竟比本王还小一岁。”冷心岩笑着说道,几次对上东陵晚那平静纯粹的眼瞳,却不知为何,落荒而逃。
东陵陌见此情形,不动声色地上前,掩在了东陵晚身前,向着冷心岩微微一笑:“王爷,舍弟身体羸弱,不常出府,恐怕冲撞王爷,请王爷恕罪,让他先行告退,由在下为王爷作陪。”
冷心岩心中疑窦丛生,却又找不到症结所在,只好讪笑道:“既然雪落身体不适,还是快去歇着吧,不必在意本王。”
东陵陌回头向东陵晚点了点头,又回转过来:“那就由在下为王爷引路,先在府中下榻,也正好由在下为王爷讲一讲这案子最近的进展。”
冷心岩神色一肃:“如此正好。”
东陵陌便引着冷心岩向后邸走去,东陵晚站在原地,定定得望着两人,忽然双眉微蹙,几分难抑的痛苦,化入那一双美眸之中。
“大哥。”
声音微颤,东陵晚哀然而立,单薄的身影似随时会消散风中。
东陵陌即刻转身,关切地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瞳眸相对,两人之间微妙的情愫,落入冷心岩的眼中。
东陵晚微微动容,略显苍白的面庞,点染那一汪秋水似的眸,半晌,却终究只是哀然一笑:“无事,请大哥和王爷多加小心。”
只是这一笑,却成了冷心岩从此魂梦牵萦了一生的魔障。
☆、二
走进真正的洛阳侯府之中,才能真正感受到这府邸的建筑精妙。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构思精巧,匠心独运,又兼点缀的奇花异草争相斗艳,假山翠水缭绕依偎,俨然人间胜景。
冷心岩下榻之处,便在府中西苑,正对着东陵陌的翠微院,离东陵晚的照水居却稍有些远。他心中隐隐有些失望,只是主人安排,即便他是王爷,也不好多说什么。
东陵陌安顿好冷心岩之后便先行告退,说要着手处理一些事务,两人约定午后再详谈命案之事。东陵宇倒是识趣,只是命人传话说午膳会在牡丹堂设宴,恭请冷心岩前往,自己本身没过来打扰。冷心岩让知玄处理一些琐碎事务,自己便信步出了房门。
西苑的景色在整个洛阳侯府算得上一枝独秀,苑内遍植牡丹,艳丽夺目,相比较东陵陌那边满院翠竹,却是过于富丽了。
冷心岩心之所向,向一个过路的小厮打探一番,便径直向照水居的方向走去。
照水居名为照水,本就是依水而建,波澜轻漪之上,又另外填了一小座湖心亭,一路曲折小径,几分娴雅之态。居后又有一处连廊延伸,和翠微院相通。冷心岩从边侧小门拐入翠微院,没有看见东陵陌的身影,便自顾沿着连廊一路走走停停,毫不在意自己是客人身份。
刚刚走近水傍,冷心岩便隐隐听见一阵琴声传来。
琴声淙淙,幽美婉转,静静照水,恍恍临风。
冷心岩忍不住快速前行,转入照水居正院,眼前豁然开朗,他抬目远望,湖心小亭之中,白衣如羽,一刹胜却人间无数。
东陵晚背对着冷心岩端坐琴案之前,琴声便从他那里流泻。如瀑的黑发散在微风之中,似随着琴声翩然,而那墨缎般的柔顺,竟却越发显得东陵晚身体的孱弱。
他弹的是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曼妙佳音,袅娜氤氲,似乎早已和东陵晚的心意融为一体,有知有觉,将那美妙柔弱的身影笼入淡淡的云烟之中,若隐若现,仿佛云端幻影,可望不可即。
一曲将尽,音律稀疏,及至渐渐低回,然后蓦然一凝,烟收云敛,曲终湮散。
晌午的阳光照彻天地,冷心岩心绪一动,忽然回过神来。刚刚的一切犹如梦幻泡影,而南柯一梦,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望着东陵晚单薄的背影,冷心岩的心底不知为何生出些许怜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那淡然哀然的人,又如何不是这曲中求之不得的伊人?
“雪落好琴艺!”扬声笑道,冷心岩击掌赞叹,“余音绕梁,当三日不绝耳。”
东陵晚依旧背向着冷心岩,似乎对那赞赏毫无知觉。
冷心岩微怔,又思及之前正厅中的会面,却又不知自己哪里惹得这妙人儿不快了:“雪落似乎不愿意理睬本王?”
东陵晚仍是没有任何反应,手指有意无意得拨弦,落下几个不成章的颤音,却始终没有回头。
“晚兄?东陵公子?”
冷心岩疾声唤道,却得不到东陵晚任何回应。他自幼被众星捧月般对待,还是第一次这般被人无视,忍不住微微有些恼怒,强自按耐住,一拂袖,便向东陵晚走去,“东陵晚。”
“王爷。”
东陵陌的声音在身后蓦然想起,冷心岩冷冷瞥了一眼远处淡若素莲的背影,略带薄怒地转过身:“陌兄何事?”
东陵陌平静淡漠得望着冷心岩,可是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息,却带着明显的肃杀。他走上前,同样远远望着湖心亭里的人影,目光蓦然变得柔和:“他听不见的。”
“你说什么?”冷心岩一怔,脱口问道。
东陵陌摇了摇头,语音苦涩:“雪落从胎里就落下了病根,身有宿疾,且……且天生失聪。”他说完,有些黯然得垂下眼睑,似乎在努力抑制心中的苦痛。
冷心岩却是呆住。世间千种万种声象,而那宛然如玉的人,却全然无法感知。纵是琴技超凡入圣,纵是声如珠玉乱泻,于他来说,不过都是虚无。“他……失聪?”此时此刻,冷心岩终于明白了东陵晚之前的疏离,正厅一会,他一直凝然相望,不是无惧他王爷的威严,只是,若是不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对,生来,便什么也听不见。”东陵陌的声音冷硬如冰,他向东陵晚走去,轻轻地把手掌覆上弟弟瘦弱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东陵晚急忙起身,回望了冷心岩一眼,满脸的歉疚。然后便跟着东陵陌走来,向着冷心岩微微躬身行礼:“王爷恕罪,晚不知王爷驾临,怠慢了。”
“玉无瑕,尘不染……”冷心岩喃喃而念,眼前的人影美得令他停滞呼吸,可是刚刚得知的事情,却让他震惊得无法思考,“知逸无踪……东陵晚。”
“嗯?”东陵晚仍是睁着那双不染尘垢的美眸,定定得望向冷心岩,“王爷?”
四目相对,冷心岩仍是落荒而逃。“可,可是,”转向东陵陌,冷心岩心中仍存疑惑,“恕本王失礼,据我所知,失聪之人皆是,皆是……”
“又聋又哑么?”接着冷心岩不忍说出口的话语,东陵晚泠泠一笑,如素莲般缓缓绽放于清波之中,却又繁华了冷心岩的整个心田,“大哥?”
东陵陌和东陵晚是同胞兄弟,似早已心意相通。东陵陌叹了口气,执起弟弟修长苍白的手,将它覆在自己的喉头。然后他别过脸,不让东陵晚看见自己的唇:“共谁之手,飞花满袖,轻语笑流年。”
东陵晚的目光,仍是安宁静谧得落在冷心岩处,他听不见东陵陌说了什么,也看不见那唇瓣的开合,可是由喉头传递向他指尖那薄薄的颤动,却为他描绘了一切。
一刹黯然之后,东陵晚微笑着,缓缓开口,带着叹息:“与卿同心,青梅煮酒,回首越千年。”他收回自己的手,有些窘迫,浅浅的红晕染上那苍白的脸颊,带着意义不明的暧昧,“王爷见笑了。”
“啊,不,不。”冷心岩讷讷开口,眼前的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他失了分寸,好似被操控了一般,可他却甘之如饴。“啊,本王,我,我如此唐突,倒是要让雪落和陌兄多多包涵才是。”
“王爷不必如此。”再度将东陵晚掩到身后,东陵陌的身形宛如山峦般可靠,连冷心岩都觉得那将会是很好的倚靠与守护。“时候不早了,王爷请随我去牡丹堂用膳吧。”
冷心岩叹了口气,带着几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无奈:“陌兄,本王……”
“王爷不想去?”东陵陌问道,他年纪也大不了冷心岩几岁,自是了解其中奥妙。
“额……不……本王……”
东陵陌淡淡一笑:“礼数繁复,确是无聊,不过父亲将欧阳家和司徒家的人请来作陪,王爷……不如一见?”
洛阳三大家。东陵,司徒,欧阳。
除了东陵家是洛阳侯之外,司徒家亦是开国功臣之后,当今这辈司徒家三子一女,具是出众人物,比之东陵宇所掌管的东陵家,声势更甚,隐隐便是三大家之首。而欧阳家是武林世家,虽是由女子掌管,却能立足三大家之一。
冷心岩沉吟片刻,只能点了点头:“好吧,既然如此,本王便去一会。”
东陵陌回首望了望茕茕而立的东陵晚,他就那么站着,似随时会被风吹散,衣袂翩翩,若即若离。“雪落。”
心中微微一痛,东陵陌轻轻撩拨起东陵晚的发丝,柔声道:“你身子不好,先去休息,我命人过来照看。”
东陵晚点头答应,冷心岩问道:“雪落不一起前往?”
东陵陌神色微寒,背对着冷心岩,掩藏住眼底一瞬炽烈的杀意。“雪落的身体,怕是受不住。”
冷心岩隐隐感到失望,不知为何,他便是希望那人出现在自己眼前,最好片刻不离。“那也是……雪落还是去休息为好。”
东陵晚淡色的眼眸,盈盈如秋水,目光在东陵陌和冷心岩身上逡巡,柔软清恬如梦:“那晚先告退。”他转身而去,如同奔月的仙子,翩翩如许,不可相即。
“啊,”行至中途,东陵晚蓦然回眸,一笑,倾了满池春水尽园春色,“王爷若是有空,可来照水居小坐,晚虽不才,自许琴棋还算能搏王爷一顾。”
“雪落!”东陵陌忽然低喝,声音带着薄薄的怒意。
冷心岩诧然望着东陵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那边东陵晚却不等他答应,说完便飘然而去,知逸无踪,留了一水微澜,撩动冷心岩的心弦。
“陌兄?”
东陵陌深深吸了口气,终于转过身来,仍是微微笑着,眼底却不小心泄露了深沉的悲哀:“哦,在下爱弟心切,王爷莫要见怪。对了,王爷唤我飞絮便好,不必如此。”
东陵飞絮。冷心岩心念一动,不知想起了什么。“飞絮,好字。既然如此,你我不如平辈而交,唤我心岩。”
“这……”迟疑片刻,东陵陌走上前,向冷心岩伸出了手,“心岩,走吧。”
☆、三
牡丹堂并不在洛阳侯府之内,而是处于繁华的洛阳西城,堂下牡丹争奇斗艳,毫不逊色于侯府西苑的景色,加上地处闹市又闹中取静,比之西苑的冷清,多了几分红尘盛意。这里惯常是洛阳城里达官显贵爱来之处,又因牡丹闻名,引了文人墨客吟风颂雅,确实是设宴的绝佳之所。
东陵宇包下了牡丹堂二楼最为豪华的雅轩,派自己府中之人前来伺候,又请了闻名天下的牡丹班来献艺。
筝声阵阵,胡琴悠扬,尘俗之曲,终究脱不开红尘万丈。
冷心岩随着东陵陌款步上楼,婢女们挑开翠珠门帘,微风轻拂,暗香氤氲,丝竹之声戛然而止。
“啊,王爷到了。”
东陵宇最先起身相迎,有些促狭得搓着肥大的双手,满脸堆笑,“来来,由在下给王爷引见。”
雅轩中还有另外三人,见到冷心岩进来,俱都站起身来。
“这位是欧阳家的欧阳千韵姑娘。”
欧阳家一直是女子当家,当代欧阳家主欧阳燕凤年过四旬,却依然是武林中人人称道的美人。欧阳千韵是欧阳燕凤的独女,不过是破瓜的年纪,此刻亭亭玉立,美丽的面容神情恬淡,又带几分少女的娇羞可人。
“千韵见过王爷。”侧身向冷心岩请了安,欧阳千韵偷偷瞄了一眼东陵陌,然后才继续说道,“家母近日偶感风寒,不便前来,请王爷莫要见怪。”
冷心岩微笑还礼:“岂敢,欧阳姑娘请坐。”
东陵宇在一旁道:“王爷有所不知,千韵是陌儿的未婚妻,年内便要过门了。”
“爹!”东陵陌蹙眉,显然有些不快。“说这些做什么。”
“哈,飞絮你这是在害羞么?”东陵宇尚未开口,一直站在一边的两人之一却抢先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飞絮得此佳偶,还是……”
“咳。”另一人轻咳一声,调笑的声音立刻中止。
冷心岩抬目望去,却是两个长相极为肖似的男子,方才出言取笑东陵陌的稍微年少些,手握折扇,蓝袍散发,笑得一双眼睛弯弯如同月牙。
“在下司徒铭,见过王爷。”拱手施礼,司徒铭语音轻快,虽是说着敬语,但口气却好似谈天,“这位绷着脸的,是家兄司徒翎。”
司徒家的当家,年仅二十三岁的司徒翎,他就如传闻中的那般英锐沉静,默然站在那里,浅色的长袍垂然不动,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眸,清冷疏离得注视着冷心岩。
冷心岩垂目避开那视线,心中犹带几分惴惴:“原来是司徒大公子二公子,久仰。”
“好说好说。”司徒铭笑嘻嘻得回答,直接坐下,也不多做客套。司徒翎却是微微蹙眉,冷然瞟了自己这毫无规矩的弟弟一眼,这才缓声道:“家教不严,让王爷见笑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东陵宇向自己的儿子递了个眼色,然后起身拉开椅子,又是赔笑又是哈腰,与雅轩中其他这些人比较起来,真不知逊了多少风仪:“王爷快请入席,来,来人啊,倒酒。”
冷心岩觉得有些好笑,依言入了席,看着其他人都随着他的落座一起坐下了,这才定了定神,斟酌着开口:“本王……不,心岩此次前来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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