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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地牢-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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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不,这一点你要考零分了。教育,谈不上;要是跟你们专家比,更差得远。”

    他分明是谦虚。一个匪徒会有这样的修养,也出我的意外。

    “小朱,你跟他多嘴做什么?”

    这是那麻子大汉的粗嘎声。他像防漏出什么机关,所以不满他的同伴的扯谈。

    结果那叫小朱的果真静默了。

    我的纸烟还没有吸到半支,汽车突的停止了。我知道目的地已到,便振作精神,准备应付。可会有我所期待的机会吗?

    车门开了之后,两个人先拿掉我的烟。又把我的左右手牵住;下车以后,他们仍夹持着我进行。我的肋部的枪口移去了。那叫做老王的大汉的手曾一度贴近我的胸肋旁边,可是他并不摸我的背心袋。我的那把便用刀仍安然无关我仍像盲人一般地前进,经过了六七步沙石的车路,便走上阶沿。当未上阶时,我的耳朵中听得树叶相磨擦的声音。阶级似乎是水泥做的,一共有七级之高。到了上面,右旁的大汉上前按铃。同时我的脚下觉得有一方毡垫铺在门口,似乎这一宅是西式屋子。约摸过了一两分钟光景,才听得里面有开锁声音;接着门开了,我们便跨步进去。里面的地毯很柔软,证明了我所料的不错。我听得那大汉老王向开门的人说了几句,便把我推进一间室中。

    这时我真像傀儡一般,任他们推着挽着,绝不抵抗。

    他们把我推在一只温软的椅子上,分明是一只沙发。

    小朱说:“老王,把眼罩给他拿下来罢。”

    半分钟后,我的眼睛已恢复了自由,定定神,向四周一瞧,仿佛已换了一个世界。

    那是一问宽大的长方形的书室。窗上都幕着深蓝色的帘子,光线很幽暗。室中的布置完全西式,椅桌、茶几、沙发、书橱等的器物都很精致。我坐的一只沙发,是一种紫色的大花绒做的。对面另有一只,那个穿糙米色西装大衣和戴鸭舌帽的小朱坐着。在我的右侧里排着一只宽大的红木书桌,桌上的墨盂笔架台灯镇纸也排列得非常整齐。凭我的经验观察,这书桌似乎只有装饰的作用,平日决没有人在这桌上写字或读书,原因是太整齐了。书桌的那端有一个日本织锦的屏风,屏风后面分明另有一间,我瞧不见了。

    麻脸大汉给我放松了眼睛上的白巾之后,便向屏风后面走去,只剩那戴黑眼镜的小朱和我面对面地坐着。他仰靠着椅背,两只脚伸得笔直,嘴里衔着一支纸烟,在很暇豫地缓缓吐吸。我瞧他的样子非常闲适,并且外表上也似乎没有警备的神气。

    这是我的逃遁的机会吗?就体力而论,我相信我可以敌得过他。不过我的手枪已被他拿去,他的身边有了两支枪,而且他的右手仍插在衣袋里面。不但如此,我对于这个环境,一切都茫然,依旧处在鼓中,我若使就此逃了出去,回去也交不出帐。况且据我意料,霍桑的失踪,十之七八,也必已落进了这班匪徒们的势力圈。

    现在我既然到了这里,多少应当探一个明白。

    我一壁思忖,一壁悄悄地细相对面的家伙。他的眉毛口鼻都很细小,眼睛给黑眼镜罩住了,看不出它的颜色,脸上的黄色也有些特异,好像是经过化装的。

    因此他的年龄多少,实在不容易猜度。

    麻脸老王又从屏风背后转出来,走到小朱旁边,附耳说了几句。小朱点点头,立起来。

    他说:“那末,老王,你在这里陪陪包先生。其实他无论怎样厉害,究竟少两个翅膀。他总不能飞出去。”小朱说完了,便也向屏风后面走进去。

    我不知道屏风背后究竟有什么玄秘,恨不得一拳把屏风打倒,瞧一个清楚。

    麻脸汉忽又耀武扬威似地卷起些袖子,取出一把手枪,紧紧地握着,让枪口正对于我。

    他直挺挺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他的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一霎不雪地向我瞧着。

    我记得这家伙刚才有过企图实施某种方式的“动作”,给那小朱阻住的。他不是想拇我一下吗?现在他这副神气似乎还有谋杀的可能。我瞧了他这种形状,觉得可恨又可笑,不自觉地撇一撇嘴。

    “喂,你为什么撇嘴?”他向我挑衅。

    我冷然说道:“你何必这样子提心吊胆?我正想在这里休息一下,就是你叫我走,我也不高兴走哩。”

    “哼:你还想走!”

    “我不高兴走就罢,要是要走,谁也阻不住我!”

    “呸,你做梦!”

    “看罢,做梦的是我,还是你1 ”我仍不屈地冷笑一声。

    老王咕噜道:“别嘴凶!老实告诉你,现在你落到了我们的手,休想再活着出去!”

    “你们打算把我怎么样?”

    “等我们的头儿把你问过之后,就会给你颜色瞧!”

    他的语气中含着恫吓,他说话的声调和直逼的眼光也同样含着杀机。他果真有行凶的可能。我暗付这个人蠢头蠢脑,假使我再和他多嘴,他老羞成怒了,也许会身不由主地在枪机上扳一扳,那我未免要吃眼前亏了。

    我采取守势,不再理睬他。我们静默了足有半个钟头,忽然有一声咳嗽从屏风背后送出来。我知道他们的头儿来了。

    五、谈判

    在我的意想之中,他们既然有头儿的称呼,分明是一种有组织的匪党。这匪党的场面如此阔绰,料想他们的首领总是一个犷悍强大的暴徒。不,出我的意外,屏风背后走出来的那个头儿,竟是一个貌不惊人的瘦子。他和跟在他背后的那个戴鸭舌帽的绑我来的小朱,身材上竟仿佛无二。不过那头儿的脸部比较狭长,皮色是苍黑的,不戴帽,头发有些儿光秃。猜度他的年龄,大约在三十五六左右。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暗蓝马裤呢的夹袍,嘴里衔一支雪茄,走路时温文而稳重,很像是一个饱学的学者。要是在交际场中碰见了,谁会瞧得出他是一个作奸犯法的匪徒?

    不过有一个显明的特征,他的一副深陷的眼睛,炯炯地可怖,表示他不是一个善类。

    他走到了我的对面,麻面老王早已让座立起来。我仍端静地坐着。匪首向我点点头,就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跟随的小朱和麻汉并肩地坐在另一只睡榻上,手枪都拿在手中。那头儿先把嘴里的雪茄取下来,用手指弹去了些烟灰,才缓缓地把身子靠住椅背,一条右腿也搁上了他的左膝。

    这姿态给我一个触发,不禁想起了我的老友霍桑。读者们总也很熟悉,每逢他听当事人讲述案由的时候,也往往有这种暇豫安谧的状态。可是此刻的情势绝对不同了。

    霍桑在那里?他还能如此暇豫安谧吗?我的前途呢?外上我似乎仍象一个座上客,实际上我明明是吉凶莫测的下囚!

    那头儿第一句开口,说:“包先生,我们久违了!”

    他的口音是上海土语。语声沉着而冷峭,一进耳朵,仿佛有一股冷气直透我的脊梁。我并不是畏惧,也不是理作用,当时实在有这种感觉。他说久违,分明表示我先前曾相见过。在那里见过呢?我细瞧他的面貌,绝对不起。

    我也很镇静地答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嘿嘿嘿!”那人忽咯咯地发出一种冷笑,也是狞笑。“晤,那也怪你不得。

    我们虽然交手过几次,实际上你当还没有直接和我会过面哩。“

    他重新将雪茄放在口中,闭着嘴唇,默默地呼吸。

    脸人和麻子也都默不做声。这静默我有些耐不住。

    我问道:“你到底是谁?此刻把我送到这里来,有什么意思?”

    他的衔雪茄的嘴唇微微牵一牵。“你还不知道我?那我不是已经给过你一个信息?”

    “什么信息?”

    “唉!不错,那信息我是给你的朋友霍桑先生的,你许还没有知道。其实你的老朋友也太粗心了。他得了我信号,也应当通知你一声啊。”

    他有信号给过霍桑,莫非就是三天前早晨的那只燕?那末这个人难道就是江南燕?我没有看见过江南燕完全的真相,但知道他的身材很短小。因为在“猫儿眼”

    一案中,他曾,向我附耳说过话,不过那时他是化装的,在匆忙中没有留意瞧。现在这个人的身材果真也是短的,这一点显然已符合。

    我问道:“你可就是新近破了大华银行的第三号保库,盗取——?”

    他忽摇摇手,接口阻住我。“够了,够了!何必背履似地太噜苏呢?”

    他果真是破大华银行保管库的家伙。难道他当真就江南燕?霍桑曾指说那是假冒的,这个人又说他已和我们交手过几次。究竟准是谁非,我真弄不清。不过无论如何,霍桑的失踪势必和这个人有关系。他此刻究竟怎么样?他会不会已经遭了暗算?或者也像我一般地落进了他们的手?那末我此刻还有一部分的自由,在没有丧失活动可能以前,非和这个人挤一个死活不可。我想到这里,我的手不期然而然地向背心的袋口摸过去;接着我又急急把手放下,觉得时机还未到,万万不能轻动。

    况且旁边还有两个人执枪监视着,要动也不能不想些方法。

    “喂,你到底是谁?何必还藏头露尾?”我耐不住地再问一句。

    匪首婉声说:“什么?你一定要我通姓报名吗?唉,对不起,我是不惯客套的。”

    “那末你此刻有什么打算?”

    “唔,不错,我这样子请你到这里来,未免有些儿冒昧。我希望你可以原谅。”

    语调很冷涩,措辞倒相当温文。有了这样的修养,却干不法的绑架盗劫勾当,真有些不可思议。

    我又问:“你究竟有什么用意,快说。”

    匪首和婉地道:“耐性些啊,急什么?你既然劳驾了,我请你来的意思,我自然会告诉你。不过现在我先罕问你一句话。你可知道你的朋友霍桑先生怎么样了?”

    这句话正是我急切要发问的,现在他问我。什么意思?他问这句话时,他的两粒乌黑的眼珠,从那深陷的眼眶中射出光来,注视在我的脸上。我觉得那眼光中含着凶意。

    我答道:“莫非你——你可是——”我急忙顿住了,觉得这句话未免露出痕迹。

    他忙问道:“你怎么不说出来?”

    “你这问句有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据外面传说,霍桑前天已经失踪。这消息你总也知道了吧?”

    问句很模棱,我仍难回答。我但微微点了点头。

    他又说:“你想这消息可确实?”

    他在探我的口气,要查知我的朋友的下落吗?还是已经把霍桑绑住了,此刻故意拿这话来戏弄我?我猜出,可是也特别戒备,不让他施展狡猾,同时我还想来个反攻。

    我说:“确不确你自己明白,何必问我?”

    “那末你不肯说?”语声中带着威吓。

    我摇摇头,作不耐状,含混道:“我不愿意听这种吞吞吐吐的话。你有什么意思,还是爽快些说。”

    匪首笑一笑,又把雪茄弹去了些灰烬,继续道:“晤,你倒是一个喜欢爽快的心急人。但是我们处世,有时候除了自己以外,也得想到人的方面,不能事事称心,那也就不能不委曲些儿。”

    “哼,还是绕圈子:我要听听你把我绑到这里来的用意。”

    “也好,你既然这样心急,我不妨就简括些说。我请你来,就要你答复我刚才的话。”

    “什么话?”

    “就是我对于贵友的失踪消息非常怀疑,请你来解答一下。”

    我的心头松一松。他既然说怀疑,显见霍桑的失踪并不是他的直接行动。那末我先前的推测和担忧实在是误会的。

    我反问道:“你要我告诉你霍桑失踪的原因吗?”

    “是。”

    “不行。我也不知道。”

    “嘿嘿嘿!你的嘴真紧。也好,我老实说罢。我们的本意本不要和你们为难。

    我们各行其道,尽可以不必相犯。可是贵友太不识趣,一再阻挡我们的工作。

    这一次他揭破了我们的策略,又不肯就此罢休,还打算彻底地解决。你总也知道,我们也不是容易受人家的干涉的。我们迫不得已,给了他一个信号,下一天他就失踪不见。推想起来,他的失踪的缘由分明要暗中进行,他的目标一定仍在我们的身上。

    我们为自身利害计,自然也不能不采取积极行动。“

    他顿一顿,又慢慢抽他的雪茄。广室中静一静。两个党羽仍默默地坐在长椅上监视着。我不知道他所说的积极行动有什么含意,大概是一种恐吓。但是我仍镇静不动。

    匪首又问道:“包先生,你明白了没有?”

    我答道:“明白了。不过你不能希望我给你解答什么。他怎么样失踪,我不知道。你所估量的缘由,我也不能下断语。我简直无能为力。”

    “太谦虚了。我想你多少总可以帮些我们的忙。”他的嘴又牵一牵。

    我迟疑道:“帮什么忙?可是你叫我给你们向霍桑疏通一下?”

    他摇头道:“不是。你别见气,疏通的责任,你是担当不了的,况且实际上也不会有效力。我们另外有一个方法,只是不能不劳你些神罢了。”

    他忽而把雪茄烟尾丢掉,欠一个身,身子也坐直起来,仿佛振作些精神,要发表什么重要说话。

    六、诱饵

    局势在逐步开展。像乌云密布在天空,巨飚已在扇动,迅雷、闪电、骤雨,随时会有降落的可能。我也收摄神思,准备听他的说话和应付任何变化。

    他咳了一声干嗽,说:“包先生,我不妨再老实说几句。我们的组织是非常严密的。消息的灵通尽可开一个通讯社;人才的众多,新和旧都有——新的有专门的科学博士,旧的也有飞檐走壁的好手。我们并不是高估我们的力量,可是那些装饭的侦探实在都不在我们的眼中;只有贵友霍桑,却觉得有些碍我们的手脚。

    因此我很想和他会一会面,要是能够彼此妥协,那自然最好。否则,也应当想一个解决的方法,才可以各行其道。“

    夸张、威胁,兼而有之,主旨显然在谋取妥协。这是我揣度他的含意而得的结果。可是霍桑是什么样人?会和这班人妥协?他是个公私、是非、邪正、善恶极端界线分明的人。他既不会妥协,便是势不两立,怎么可以各行其道?不过我想起了往事,觉得霍桑对于江南燕这人,似应当别论。他曾和江南燕交手过几次,结局时虽非妥协,却也有相当的谅解。因为江南燕的活动的对象都是些“来路不明”或是“满不在乎”的富翁,行径上似乎带些任侠的旨趣,和霍桑并不是绝对处于对立地位。这个人是不真的江南燕呢?据我看,他也许是冒名的。理由是江南燕素来不在上海,他却明明是这里的土著。江南燕干事,大半都是单枪匹马,这个人却又夸张他组织的强固,这都是显明的异点。可是他的那只飞燕的信号又使人怀疑他确是江南燕本人。就倩势推测,他的内幕中的人物谅来当真有几个好手,他方才的夸张也不是完全虚无的。

    我顿了一顿,又问:“你打算用什么方法和他解决?”

    他摸一摸自己的秃顶,摇摇头。“晤,这个我此刻还不必发表。眼前的先决问题,要把贵友请到这里来了才好。”

    “你怎样去请他?”

    “对不起,那就要借重你了。”

    “你要我去同他到这里来?”

    “不是,用不着劳你的大驾。你只要写一个条子,约他到这里来会商一下就行。”

    一番唇舌到这里才见了喉咙。我才明白他们把我弄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就想借我做一种诱饵,引霍桑入壳!我直截地答道:“那末你想叫我把霍桑骗得来?”

    匪首又冷笑一声。“包先生,我劝你看开些,不要不识抬举。我明明说请他来,你怎么说骗不骗?”

    他的语声又冷起来,含着强烈的威胁意味。我不由不勃然大怒。

    “我也劝你不要妄想。我决计不写这一封信!”

    “喔,你当真不肯写?”

    “谁耐和你开玩笑?”

    “嘿嘿嘿!我看你还是知趣些罢!”

    “不知趣又怎么样?”

    “那你一定后悔来不及!”

    “我准备着。你就是把我的手指斩掉,我也不写这封信!”

    话撞了壁。迅雷开始隆隆了。

    匪首霍地立起身来,把他身上的那件马裤呢夹袍整一整,左手叉在腰部,变了面色,右手的食指指着我。

    “你已准备牺牲你的手指吗?晤,有种!可是我们还不让你如此便宜。要是你还不知道我们的厉害,不妨先领你到我们的刑具室里去看一看。摆子、夹棍、电螺旋、老虎凳,新的旧的都齐备,任你挑,皮条辫的鞭子是最普通的一种。等到你饱尝了滋味,到底还是要写信,那就不免‘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这瘦子顿一顿,眼角向旁边的老王小朱瞟一瞟。我保持着镇定,脑子里在估量这迅雷后的后果。

    秃发的又说:“包先生,我先礼后兵,现在再给你工分钟的考虑,假使你固执不肯,那我们也只得不客气了。”

    局势在倾向恶化。两个绑我的助手也都挺立着,虽还没有动作,可是只要他们的头儿一吆喝,动作马上有。

    我相信匪首的话不像是空言恫吓。我可就此屈服吗?

    我和霍桑干冒险的事,当然已不止一次,性命当置之度外,何况是什么刑具?

    可是在这种紧要的关头,我也不能不运用我的理智,郑重地考虑一下。

    “一分钟!”

    那狭长脸儿的瘦子看看手表之后,发出一声警报。麻脸者王把手枪扬一扬。

    小朱倒还安静。我仍维持着外貌的宁静,可是脑海中的翻腾很汹涌。

    我这种牺牲可值得吗?我的牺牲在实际上有什么代价?是否便可以免去霍桑的危险?反过来说,我假使依从了这匪首的要求,霍桑是否也会得投进罗网里来?

    我的经验告诉我,霍桑是一个最细心机警的人。在这种严重的时间,若说他接到了我的信,便会不加深察,匆匆地赶来,那实在是神经过敏的想象。还有一层,我现在落在匪手,霍桑还没有知道。若使借此通一个消息给他,使他可以设法营救我,那岂非反可以给我利用?

    瘦子又厉声说:“两分钟过去了!”

    我沉默。谁也不开口。这是暴风雨之前的静寂。

    在死寂中又捱过长长的一分钟。

    匪首坚决地说:“三分钟了!”

    我还能沉默吗?不!那不是聪敏的应付方法。

    我也立起来,应道:“好。你既然有意思和霍桑会会面,那也行。我不妨就给你写一封信。”

    匪首见我就范了,又变了面孔,放下了叉腰的手。

    “这才好。包先生,你究竟是知趣的。”

    “他得了信,来不来,我不能保证。”

    “那自然。你知道他此刻在那里?”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今天早晨我才从报纸上得到他失踪的消息。我正想到他的寓里去看看,刚出门口,便被你这两个人抉到这里来。”

    匪首向我谛视着,似乎寻思了一下,点点头。

    “那末你现在写了信,送到那里去?”

    “只有仍旧送到他的爱文路寓所里去。”

    “这样,你想他可以接得到吗?”

    “这难说。但除此以外,我也没有方法。”

    匪首又低头想一想。他的眼角仍在活动,在偷眼窥察我的神色,似要测度我的说话是否实在。我说的是实话,当然不会有异样的表情。

    一回,他决意地说:“好,就这么办。来,你坐到这书桌上去。我来口述,你照着我写。”

    我走到书桌旁边,坐下来,开始使用这难得经用的书桌。桌面上盖着薄薄一层灰。我也不拂拭。匪首给我取过一张白纸,又把墨盂和笔预备好。我提起了笔,他便口述那封信。

    “弟已处在险地,急吩兄来调解。见信立随来人同月来,一切可保无虑。若兄不至,或有亏待来使之举,则弟有性命之虞。切切。”

    他口述完毕,我又加上称呼和署名。他取起纸来仔细念一遍,接着又叫我写信封。我写好了,匪首便把信用胶水封好,顺手放在暗蓝呢袍的袋里。

    他回头向麻脸大汉撅撅嘴:“老王,把他送进第九号去,等我的命令再动手。

    路上小心些。“

    “是。”那大汉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摩一摩他的黑大衣,马上走近我的身旁。

    那黄脸人也走近匪首旁边去,似乎发表什么意见,不过语声很低,我听不清楚。匪首停着目光想了一想,瞧着糙米大衣的小朱说话。

    “也好。你陪他去,的确更妥当些。”

    瘦子伸手到袍子袋里去,摸出一只小皮夹,从皮夹中取出什么来交给小朱。

    小朱接过了,回转身来,同样走到我的身旁,把枪管对准着我。

    他低声喝道:“对不起,现在不能不再给你上一上眼罩。你小心,如果动一动,就没有命!”

    七、笼中鸟

    我第二次被他们挟上了汽车,又不知向什么地方进行。这时我心中思潮的起伏比车轮的行动还迅速。他们要怎样处治我?那匪首所说的第九号是个什么所在?

    他取了我这二封信去骗霍桑,霍桑可会得当真进他们的圈套?我起先希望他得了信息可以设法营救我,现在这刁恶的匪首又把我移换地点,我的希望岂不落了空?

    那末我还是束手听他们摆布吗?或是想个方法自己脱身呢?

    种种疑问攒刺我的心房,我的血液几乎要沸腾。事情已经急剧地转变,我不能不有个迅速的决策。

    我的眼睛被扎住,瞧不出我左右二人的情形怎么样。

    不过我若使要自救,只有趁这个机会。要是等他们把我送到了另一个地点,匪党一多,我就更不容易动手。怎么办?我冒一冒险,和他们拼一个死活吗?

    我自从被绑以后,始终没有抗拒的表示。故而这两个人在防备方面,比起初时疏懈得多。上车时,我的右肋边有一支枪口抵着,这时那枪管已经撤去了。又有一阵阵的烟臭从我的左首里发出。我从呼吸的粗细上辨别,显见那吸烟的是老王。我又觉得眼睛上裹着的白布,缚得并不算紧,只须我用力一扯,立刻可以脱落。

    我开始反抗策划,打算第一步一手把眼睛上的白巾拉下来,一手夺取一支手枪。

    若是能成功,就开枪把二人打倒,然后再对付那个开汽车的车夫。万一失败了,我们在车中争斗起来,或者因此会惊动外面的警士或路人。只要有人来干涉,那我也可以有自由的希望。即使不幸完全失败,我也很愿意。

    主意定了,我的精神更振作。略一犹豫,我的脑海中仿佛发出一声命令。

    “动手!”

    我的两手立即应声活动——左手用力把眼眶上的白巾一拉,果真应手而下,我的右手早也向右侧的肋部里摸过去,希望抢住那小朱手中的手枪,不料摸一个空。

    我横目一瞧,那黄脸人的手枪已经藏进了衣袋里去,并不拿在手中了。

    “喔,你想逃?别动!再动,我马上开枪!”

    黑髭的麻子是拿着手枪的。他的枪口已经抵住在我的左肋。我笑一笑,装做屈服地把背靠着车座。这一来我的肋部离开了枪口。麻子也松弛些。我采取的策略是“欲擒放纵”。就在我略略退后的当儿,我的左拳突然抬起来只用力一拾,拳头就打中老王的右腕。

    阁笃!麻子的枪给击落了!

    小朱也动手了。他想捉住我的手。我避过了,我的左手疾忙从背心袋中取出那把便用刀来。我的右手刚把刀片拉开,麻脸的吼一声,早伸手过来抢夺,我乘势一刀,恰巧刺中他的右手腕。他不禁一声怪叫。

    “哎哟!猪猡,你凶!”

    正在这时,我的右肋猛觉有一种东西抵住了。那是小朱的手枪。但是我不顾利害,仍举着利刀,准备回过来刺那黄脸汉。不料那大汉的巨掌奋命地握住了我左手的手腕,我手中的刀便失了活动的自由。同时小朱的另一只手向我左手的脉案上用力一拳,我的刀便不由自主地落在车守。我有肋里的手枪虽没有开放,却始终抵住着。我再也没有抵抗的能力了。

    唉!我到底失败了!

    “猪猡,你真要找死!”

    老王受了我的一刀,怒极了。他又骂了一声,忽把另一只没有伤的左手,紧握着拳头,向我的脸部打过来。小朱忽然伸手架住了,又发声喝住他。

    “住手!这是什么地方?你能动手?”

    大汉果然缩住了手。我没有吃眼前亏。这一幕小小武戏,也就告一个段落。

    当大汉怪叫的时候,汽车曾略略停顿,接着仍继续进行,速度比先前增加些。

    老王既被喝住,默坐在一旁,取出一方半黑半白的手巾,自己裹扎他的伤腕。

    小朱重新将手巾给我裹眼睛。那手巾虽被我拉下了,仍套在我的头颈上。这时他的一只手把手巾给我重新拉上面部去,一只手里的手枪也移在我的胸口。我还想趁势夺取手枪,但转念一想,这一着势必九死一生,未免太不值得。我第二次又屈服了。

    汽车到达了目的地,车厢门开了。两个人各握住了我的一只手,挟着我一同下车。这时比上车时严紧得多。这一次我觉得只有三层阶石,一进门口便觉有一阵药物的臭味。我的眼睛既然失了效用,自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所在。老王在前面引导,小朱却贴近我的身旁,腰部的枪管始终没有离去。转了几个弯,似乎经过了好几间屋子,忽而觉得有向下的阶级。我默数那阶级共有八级,地面似乎是水泥。这里面还有地室呢!果然一到下面,一股潮湿气味刺鼻难耐。又转了两个弯,我就给推进一间小室。

    我的眼睛恢复了自由,才瞧见我所处的地方是一间只有六七尺见方的小室,四壁都是水泥造的,只有一个通道,是一扇五尺多高三尺多阔的黑黝黝的门。小室的一角里放着一只板榻,榻上铺着被褥,榻前有一只半桌和两只方凳:像是一间优等囚室。上面有一盏电灯,这时正自亮着,光线不大亮。我计算这当儿谅来还没有过正午十二点钟。这里既在地下,除了这一盏幽暗的电灯以外,真是暗无天日。

    我坐定在板榻上。老王向我凶狠狠瞅一眼,先退出去,他到了门外,站住了似在和什么人谈话。小朱仍站在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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