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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笼卧狐+番外 by 风之掠影-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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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如此,那就更要进京!”福恒冷笑,“韦镒,你太年轻!”

  福恒说完,看了韦镒一眼,就继续往前走,他是想要兵权,但越想要就要表现得越不想要。就好比两广很好,但是安居乐业了,别人就会说这是个肥缺,油水多,居安怎能不思危?

  韦镒一怔,心想你还比我小四五岁呢,但脸上可不敢表现出一分不恭敬,忙紧跟几步,保持着数步的距离,继续跟在福恒身后踱步。

  韦镒一边走、一边小心地揣测福恒的心思——

  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觉得福大帅近年性情不似从前了,尤其是被下旨留在两广善后,接着怡亲王南巡来后,大帅一反常态不但没一再上折子要回京,而且居然接来了家眷,一副听从圣命的模样,但大家就是隐隐地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二人走着,也不知道何处传来箫声,悠长又幽怨徐徐随着海风若有似无地传来。

  “吹箫的是个男人!”福恒侧耳听了听,不禁笑说。

  韦镒忙侧目四处远望过去,果见那边一块礁石上,隐隐约约坐了一个人,走过去一看果然是个披着斗笠的老翁。

  “大人好眼力。”韦镒跑回笑说。

  福恒静静地看了看韦镒一眼,依旧看海:“我没看见,只是听出来的。那箫声你没听出有悲沧之感?”

  “韦镒是个粗人,哪里懂什么音律?”他只懂摇滚和莎士比亚(唦嘶比哑)唱法。

  韦镒笑笑,最怕遇见遇见斯文人,一酸起来浑身满疙瘩,主要是他听不懂,坐在其间只会闹笑话,但是他没想到素来连听歌姬唱歌都不耐烦的福恒也懂音律,难不成周瑜在世?不禁侧目把福恒又打量了一下。

  除了眉宇间多了冷漠与淡然,他依旧很美,据薛珂说大帅年少时很爱笑,暴躁起来像野马似的不管前后,但韦镒自从被升为福恒的贴身侍卫后,几乎没见过福恒除了嘴角微扯出一抹冷笑外,真没见过其他表情——以前在军中隔着戎装只能眺望。

  在韦镒眼里,福恒几乎都是抿着嘴一副莫测的模样,没有喜怒,也少见哀乐,就像杀多了人,忘记了要怎么去笑对人生,即使面对那个府中据说最得宠的苗姬也是如此。

  福恒没有回答,只是依旧静静地看着海,半日后才说:“我不喜欢这些,但似乎有人喜欢。”一个似乎很重要的人喜欢,因为他喜欢,他才懂的……他是谁呢?不是唤月吗?她只会叶笛……

  “是啊,听来悲凉凉的。”

  韦镒插嘴,跟在福恒身边数年,总觉得福恒似乎不喜欢说话,但有时候你不觉得他不会说了,他又会慢慢回答,除了行军打仗,他觉得福大帅更喜欢一个人看书,独处。

  想着,韦镒不禁拿眼偷偷看了看福恒修长,那一直被人津津乐道的峻拔身材,不知道为什么,韦镒每次看着福恒明明挺拔的背影,总能看出一种孤独,一种落寞,就像一匹忘了归路的狼王在寻找自己丢失的家,不可冒犯、冷静、睿智,一双眼总是在眺望,捕捉每一毫熟悉的旧物。

  尤其是此刻,韦镒看着福恒在波涛声中聆听那细细的箫声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福恒从中听见了什么,如此专注,以至于两道剑眉皱起一种回忆的恍惚。

  是童年吗?

  韦镒小心侧目偷窥,努力不让自己被那张过人的脸吸走了眼球,然后人头落地,死得窦娥似的冤枉,只是听着听着,韦镒还没来及看青福恒脸上的神情,那箫声一转,他似乎也听出了一种别离的伤感——

  他想起了柳泉……

  “你怎么了?”福恒凝神听了片刻,忽觉身后的韦镒变得异常安静,不禁回头却见韦镒一脸悲沧,似有落泪之势,不禁挑眉。

  “没事!”食指擦过鼻子,韦镒扯扯嘴角,柳泉走了,他怎么能不珍惜柳泉给他的机会,好好干一番事业呢。

  福恒没有追问,关于韦镒他大抵也知道些关于这小子的事,虽说是谣传,但是那个如花似玉的柳泉竟然为他死,看样子纵然韦镒不好那口,也是有些动容的,不懂得感恩的人,他福恒也不敢留在身边用。

  但情意太过泛滥的人也可怕,哪个薛珂也不知道着什么魔,一心想学那个柳泉,要为他出生入死,男人也会爱男人吗?不懂!

  福恒甩甩头,这些儿女私情,什么男欢女爱,他不知道有什么好,一个个要死要活的,无视礼教伦常,还被人所津津乐道真是不懂这世人的心。

  “你走吧,明日回京,你也早些回去准备!”福恒看韦镒,才想起韦镒还是孤家寡人,家中无人打点。

  “我陪大人,就担心去了不会来,这海景可是内陆看不见得。”韦镒不想回家,一个人的家很冷清,容易想一个人的好,想一个人过去的点滴,细枝末节,想了就会难过。

  “韦镒,三年也过了,还不打算成亲吗?”

  福恒想起家中妻子的交代,说韦镒孤身一人,无父无母,他福恒生为人家大帅,论理该帮着谋划,想起这事,就勉强多了一句嘴,尽管他心里觉得结婚这档子事,没来由的就打心底厌倦,但不孝为三无后为大……

  “……”韦镒低头,苦笑,“我……不会娶任何人了……”

  柳泉走得时候,他才懂,他爱着柳泉,只是太拘泥于世俗,不愿意相信男人之间也会相爱之类的,其实这想法太荒谬……爱没有理由,又怎么会拘泥于性别呢?

  “……”福恒垂眼,默默点头,纵然不懂,但知恩胜过世俗中那些口口声声守着三纲伦常,却忘恩负义的人百倍。

  “如果……你……那日想成亲了告诉我!”福恒转头走,没有多言,他素来不喜欢强人所难,仿佛曾经被那样过,甚至其中的滋味,至今不能忘,但那又是什么事呢?让他深恶痛绝至今?

  他爱过人吗?

  可是梦里那个看不见的人?

  第一章:重逢

  六月的风吹杨柳。

  入夜的河畔灯红柳绿,桨声灯影里,画舫一叶,缓缓在波光里飘摇。

  筝一架、笛一双、箫两对,池中媚姬舞灵巧。

  素手停罢,只听席中上座一位华衣男子握箫轻吹一曲《梦江南》,恍恍惚惚如在扬州的三月,花开河两岸,两岸映河畔。

  “献丑了!”

  一曲罢,永铭放下手中的箫笑向未及回神的众人,随即起身转向船尾,众人面面相窥却不敢言语,不熟的人只低低地问:“老九这是怎么了?”

  熟悉的人罢手说:“不要过去,大概是心里突然不畅快了,不要打扰。”

  “恩恩,也是,朝里的事哪里是说放下就放下的,我们呢还是自己先喝酒,随意才好!老八?”一人抬眼,看着身边也起座离开的人。

  “你们随意,我去看看永铭,就来!”八爷对众人挥手,也转身向船尾走去。

  船尾很冷清,两个大红的灯笼落寞地挂在檐角,把一抹红光照在方才的男子身上,把那身大红滚金边暗镶葫芦纹寿四岔长袍,照出隔世的朦胧来。

  “好像自从听说康安要回京,你心里就不痛快似的,怎么了,那几年在军营里出什么事了?怎么康安今儿回来你好似和他翻脸了似的?”

  永炎拿着酒壶给望池塘出神的永铭斟上酒,“难道你一道折子,把康安留在两广呆了这些年,还不解恨?”

  “八哥这话说得。永铭好似在害康安似的,难道两广直隶总督,堂堂一封疆大吏,正一品大员,还委屈了他不成?”永铭饮尽杯中酒,脸上只有嘴角在笑,眼看着湖面斑斓的光继续出神。

  “委屈他不委屈他,这要他说了算,七哥去了,你要怪他多久?难道战场不死人?一会他就来了,你丢下大家,也不想见他?你自己出来在这里喝闷酒,像什么事儿?难道能躲一辈子不见?”

  永炎叹息,他一直不懂永铭自获知福恒大捷凯旋之际,为何就突然对福恒翻脸,连上十余道折子,例举无数厉害,硬是把福恒留在了两广,说是稳定民心,昭示皇恩浩荡。

  “八哥,我想安静一下,别再和我提康安,我和他早就不是旧日的弟兄了,他回京不回京,我是我,他是他,各走各的阳关道,你要讨好他,你去,别拉上我,如果今晚你要做什么多余的事,别怪我这个弟弟翻脸。”

  永铭夺过永炎手中的酒壶,自饮自酌,脸上依旧是冷冷的神情,半点玩笑也无。

  “你下江南治水,出事时,康安日日心急如焚,我每一日便可收到他的书信问你平安……”永炎无法再次坐视几乎到手的助手,因永铭的任性而错失。

  “八哥!”永铭斜向永炎的眼不禁危险的眯细了,隐隐透出的琥珀色流光像一种刺人的恨意,要扎人心。

  永炎连忙住口,深知今日的永铭非曾经做事总是藏头藏尾的小亲王,而是如今站在朝堂上敢为所想据理力争,手段不失雷厉,领工部尚书衔的亲王。

  “那你好好想想!”永炎叹气,退身,他自认能力不输永铭,就是不懂为何他不得重用,总是暂挂各种头衔,办完了,又回闲缺挂职。

  永铭没有答话,只是冷眼看着永炎离开的身影,目光在转回湖面上时,眼底都是伤,自虐的伤。

  福恒今日举家抵达京城……原来八哥这突来的家宴不是什么兄弟叙旧,分明是把他永铭骗来给他铺路搭桥!

  永铭倒着酒,望着湖面,想着那句覆水难收,想着程潜那双明明不甘心,却又无怨无悔的模样,以及皇城里皇阿玛递给他的那把匕首——

  皇阿玛说:私情是如出鞘的利刃,流言是杀人的刀,你知道皇阿玛再说什么吗?

  他只能匍匐在皇阿玛脚下,不敢言语。

  “这是康安要回京的折子,永炎说,康安最听你的话,你去安抚他,待两广安定,朕就召他回京。”皇阿玛在“最听你的话”数字上分外强调。

  他领旨跪安时,刚退至门处。皇阿玛又道:“回来!”

  他再度匍匐在皇阿玛脚下,只听皇阿玛低道:“速去速回,不许耽搁!”……

  往事如雾,只会湿了眼,所以他讨厌回忆,只想看着池面,恨八哥对康安不死的野心,厌恶八哥一听闻康安回京,眼中就燃起的炽热,仿佛那是他迈向储君之位的有力台阶。

  风在吹,微波荡漾,船舱里的歌姬婉转。

  永铭努力地想忘记的总是借着醉意突突上冒,想起了那年撕碎袖中的密笺,散落在水中……

  水声哗哗,又好似当年昊烨的那句:“你要他忘了你,不难,难的是,你能放下?”……

  深吸一口气,永铭觉得夜里的风最是恼人,尤其是一个人时,它们会拨乱你的发,扰乱你的思绪。

  夜色似乎又深了。

  永铭看着酌满的酒杯,想起怀中怀揣至今的药有一瓶,半瓶放在了康安那夜的香炉里,剩下的半瓶在他此刻的怀里,纵然知道闻过就好,只是……都忘了,那十余年的纠缠难道连一场梦也不如?

  真是相见不如怀念。

  永铭不懂康安,难道呆在两广当他的一方霸主不好,非要来京城这个是非之地搅和?他永铭已经习惯不去想他了,还回来干什么?

  想到这,永铭又觉得自己可笑,当初下药时,就决定绝不拖泥带水,今日难道还要怀揣幻想,然后把彼此往黄泉路上送?康安的家眷怎么办?委曲求全的程潜又怎么办?

  太自私……

  “你是不是对福恒那小子做了什么亏心事,怕他回京收拾你?”看似微醉的六哥永律微微摇晃地从那边过来,挨着永铭笑语。

  “不过你小子够狠的,那么好,明知道他盼着回京,你愣是把他留在那里,还说服皇阿玛把他的老婆孩子都送过去了,是不是打算让他一辈子留在两广到告老回乡?”

  “难道京城就比两广好?那里四季如春,你去了也不想回来!”永铭把弄着手中的杯子,暗把怀中的那瓶药又按在了怀里。

  “怀里藏了什么?”永律眼尖,对那些小小的瓶瓶罐罐最是放心上。

  “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六哥喜欢送六哥也成。”永铭依旧拿着杯子看着湖面,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那给我!”永律伸出手,先前都是永铭和康安那小子从他那里倒腾东西,近些年福恒走了,他那里冷清了不少,弄不好是永铭有了更好的,不告诉他。

  “别打开,里面可不是好玩的!”永铭故作不甚在意地把怀中的小瓷瓶递给永律,心里掂量如何让永律把瓶子还给他。

  “什么用?”永律闻了闻,有些香味,又说不出什么味道,只是有些恍恍惚惚的,不觉心中微微吃惊。

  “岭西那边女人用在男人身上的,据说叫做摄魂香。”永铭状似不经意地要拿回瓶子,“六哥拿来只会惹祸。”

  “怎么弄到的?”永律不放手笑,他才不信永铭还需要弄这些东西,哄人家姑娘。

  “用康安换的!那女的一看康安很中意,就把这个给我了!”

  永铭抿着酒杯,看着瓶子低笑,他记得那女子叫做唤月,虽不是绝代佳人,但把自己弥漫在香气中时,感觉特别惑人心。

  “康安答应?”永律才不信,康安是谁,私下里敢揭永铭的皮的。

  “为什么不答应?有美人投怀送抱,你不答应?”永铭喝尽了杯中酒,看着湖面继续笑;“美人喜欢上了康安,就给了我这个!你说那美人怎么就没看上我?”

  “你也喜欢那女的?”永律拿着瓶子挑眉,又仔细看了看,这瓶子上还缠了红线,的确像女子用的。

  “……”永铭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杯中的月,他没喜欢、康安也没喜欢,只是女人喜欢了,她说:只要你给下了药,我就有办法达成你的目的。

  而且南蛮瘴气那么重……

  “为个女人,你们就……”永律瞪大眼,不敢相信,他一直觉得永铭和福恒有什么来着。

  “把它给我吧!”永铭伸手去夺瓶子,他不愿意再想起那些事,而这些最初都是他设计的,他只想和福恒平安地活着,继续荣华富贵,贵不可言,是福恒不答应,他才出此下策……

  “不是给我了吗?”永律忙把手抬高,往后退,他不信谎话能当真话骗人的永铭,他觉得这瓶子里一定有乾坤。

  “你们……”永炎正从里面出来,才迈出脚,不想就套了永律后退的脚,永律一个不稳,瓶子就被抛了出去。

  永铭忙要飞身去接,却被永律抱了满怀,笑道“你不说实话别想要!老八去捡来给我!”

  “八哥,别听六哥的,那是人家姑娘送我的!”

  永铭压住永律要去抓,伸出手,也不知哪里来的一只黑色缎面靴子踩上甲板,好死不死,正好踢中那瓶子,瓶子落水连声响都没有。

  然后那个人状似无心地问:“我好像踢中了什么……”低沉的声音满是无诚意地歉意。

  另一个声音大喊:“八哥,你看我带谁来了?他一出宫,就遇见了我!九哥……你也回京了?”

  永铭抬头,忙撇开眼,起身。

  来人低头,挑眉凝神。

  众人皆是一怔。

  刚出宫不久的十四皇子忙推推身边的人:“我说我九哥变化大吧!”

  来人闻言脸色一变立刻上前请安:“两广总督福康安给怡亲王请安。”

  永铭整理袖子,抬抬手,笑言:“见笑了。福大人,两广一切安好?”眼不敢看。

  “托王爷的福,风调雨顺,尚能安居乐业。”福恒回答毕恭毕敬。

  “你们今儿唱哪出?《墙头马上》?”永律也从甲板上爬起来。

  “大青律法、祖上的规矩,早该如此,又不是毛孩!”永铭转身进屋。

  “福大人今日既然是八爷相邀,不必拘礼,你我都是客,随主便才好。”

  第二章:拾鞋

  初见,只是擦肩。

  王爷淡笑着,说一句醉了,只留给福恒一抹尚未看清的背影,在夜色中分明。

  后来,八爷在府中的画舫上说了什么,福恒已经不记得,只记得那背影在远去,而他突然想要抓住,他想要看那张他未及看清的脸,总觉得错过,就错过了他此番进京找寻的那个答案。

  但怡亲王是什么人,岂是他福恒说看,就能看的,每一次想要寻一个借口去拜访,每次派人去探听,只说怡亲王又在六部院通宵——

  第一次是为督造海船亲审战船图,第二次则说十四皇子大婚,正为皇子选造府邸……

  问了三四次,福恒才发现自己在京中如今不过是个闲人,闷闷地在府里读书下棋,以武会友,与几个同窗、同僚、昔日的部将把酒言欢,又间或宫里皇太后召见,皇上问及,他不过是虚应个人。

  不上十日,福恒就闲得觉着自己浑身长荒草,但久居官场,纵然心里不痛快,但是身为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他还是笑笑说十四皇子是天生的将才,长江后浪推前浪,他福恒愧不敢比。

  本以为,在京中的日子就在虚以委蛇中荒度,却不曾想宫中皇上突然说要补上当年他福恒平南,生为大帅,却错过的庆功宴,日子就定在当月十五那日,着实让坐了十余日冷板凳的回家丁忧的福恒反思再三。

  转眼就是十五,临出门前,更好朝服,福恒按例向母亲王夫人请安告知。

  “你父亲不在了,你大哥、二哥你也知道不是个顶事儿的人,都是皇上的恩典挂个虚职,如今我们福府上下就指望着你了。”

  年纪渐长的王夫人手里移着珠子,自年初福庆过世后,也开始了吃斋念佛的日子,这感觉让福恒总是想起自己过世多年的母亲。

  “你阿玛在世时,就说我们福家的兴旺非你莫属,如今回来,就别惦记着又要往南边去,我前些天进宫,听皇太后的意思,估摸着你阿玛那个大学士的位置,多早晚,等你孝满了就是给你留着的。切不可和以前一样任性妄为。你那些个儿子们也眼见着大了,都看着呢!”

  “额娘教训的极是!”福恒侍立在王夫人身边,继续听着进京以来,每日请安的教导。

  “我怎么听说你南来时,带来了一个来历不明的苗姬,据说还要给她名分?”王夫人微微睁眼,斜看福恒,脸色不佳:

  “祖上的规矩,大青的法典,那是不行的,不是额娘不通人情,就是皇子也无人敢违。何况我们这样的人家。”

  “儿子明白!”福恒平视对面的画,倒不是怕王夫人,而是王夫人是他和生母的恩人,一个他内心当母亲一样敬重的女人。

  “宫中已经不比往日,康安,额娘知你与怡亲王自小交好,同吃同住又是一起长大的,胜过亲兄弟百倍不止,但如今皇子们都大了,心也大了,额娘不说,你也懂,你还是避嫌些好。这朝堂不是军营,凡事多思少行!”

  就在福恒准备退出屋子时,不想王夫人说了这番话,不禁挑眉,脑中迅速滤过“与怡亲王自小交好,同吃同住又是一起长大的,胜过亲兄弟百倍不止”等语,心中暗惊,却不敢十分问,只能寻思着,进宫后私下里再小心细打听。

  福恒出府,坐不惯那等八抬大轿,索性还是一骑快马,领着一众随从策马而去,一路上给他让道者无数,不过他下马让道得也不少。

  不过福恒记得只有那顶浩浩荡荡而来,又浩浩荡荡而去,似乎无所阻挡的雕花金黄盖幨的红帏大轿,长长的一队仪仗,下轿,落马侍立恭送者十有八九,那尊贵是他傅恒今生只能仰望。无法企及的位置——亲王。

  除皇上,太子外,皇室的最高封爵。

  福恒牵着马,看着那顶大轿从自己眼前逶迤而过,那轿子里坐得不是别人,就是他额娘提到的怡亲王,那个与自己据说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皇九子,那个除太子外,其余皇子也要请安的皇子。

  “自小交好,同吃同住又是一起长大的,胜过亲兄弟百倍不止……”额娘的话再度在福恒的耳畔吹过。

  轿子过去时,那帘子没有拉开一丝,薄薄的丝帘,福恒可以模糊看见轿中的人影似在捂头休息,他的心就有一种说不清的担心,与疼惜,想要分担,心里一个声音说他自小身体不好,累了晚上就爱咳嗽……

  福恒皱眉,瞪大眼看着轿子远去,还在为心中知道的事震惊,直到仆人提醒,方才回神,翻身上马,直奔宫门。

  福恒本以为此番在遇见怡亲王只怕也只能远远瞥上一眼,却不曾想,进花园刚至石桥处就遇见了怡亲王,想起来福恒觉得那简直天赐的机会。

  他不过是不想与那些大臣互相溜须拍马,也没敢奢想与今日朝中炙手可热的怡亲王攀上旧交情,所以就躲到角落处,学学那些所谓的雅士也看看宫中的花草长势。

  什么美得雅致了,别有韵味了,他福恒统统不懂,他只知道那些一刀过去就夷为平地了,当然对美他也有自己的鉴赏了,不过美就是美了,哪有那么多闲情套套,附庸风雅,硬要说此花是花中的君子,让他说好比睁眼说瞎话。

  福恒就那么闷闷地看看花草长势,鸟养得多肥,刚至一桥下,就听桥下一个女子似是害羞的说:“就快够着了!好像竿子短了点。”

  然后看不见的男人说:“没事,我让人弄根长的,你别担心,大不了,我让人给你找一双!”男人的声音很好听,而且感觉挺熟的。

  福恒不是八卦的人,但是看久了花草长势的无聊事,看看小儿女的情长总是止不住的好奇心,于是福恒挪动步子,状似无意地靠着树干把头一歪。

  只见那姑娘约莫十七八岁,生得一般,只是两朵红云浮在脸颊上的娇羞模样,倒是别有动人之处,似是情窦初开。

  “王爷真是好人……”姑娘抱着树干,单脚而立,脸那里是看鞋子,分明是在看人嘛。

  福恒腰往后微仰,一双狭长的眸子瞬间睁大,只见拿着竹竿替小女儿捞鞋的人头戴红宝石顶亲王帽,身穿宝蓝色暗镶吉祥八宝缂丝四岔蟒袍,腰束金镶玉版镶珠銮带,露出大红的裤腿下蹬黑缎面方头靴,面如美玉,目光流盼,不是怡亲王是谁?

  “还差一点,一会儿就好!”怡亲王安慰姑娘。

  福恒斜视:竹竿明明把鞋越挑越远!不想帮忙,只是看着那姑娘与怡亲王眉来眼去的四目交接,他心里就是微微不爽:死性不改,又在讨女孩子喜欢……

  “姑娘,我想,也脏了,不如赶明儿我让人送……”怡亲王拿着竹竿微露歉意,要说什么,却见姑娘倏地睁大眼,指着桥面惊呼。

  永铭忙扭过头看,只见桥面上一个石青色的人影,正好一个漂亮的翻身落在池中的假山上,修长的手往下一探,花盆底的鞋就到了他修长的手中,正要赞人好本事,谁知那人一抬头,永铭脸色就微微变了变。

  能让永铭瞬间变颜色的自然是福恒,那日不敢看的脸赫然就在永铭的眼前:

  数年不见,脸上的最后的白皙也已经不复见,精致的轮廓已经在,只是镶嵌在了古铜色的肤色上,失了娇柔,处处透着阳光沉积的光泽,耀眼似又带着丛林野兽的味道,只是小兽长大了,身上带着危险的气息。

  福恒笑了,即使只是眉眼、嘴角处微微地扬起,也依旧是张阳光般夺人的脸,因为让整张脸灿灿生辉是那双笑意满溢的黑眸,映着也许福恒尚未明了的期许,那种唾手可得的欢喜。

  永铭眸色微暗,微微失神,为福恒那双深深凝望而来的眼而心乱,转身直觉就要走,也顾不得这是不是狼狈而逃。

  福恒仰脸,刚才只觉得怡亲王生得好模样,却不曾想他拿眼看自己时,那双眼就好似梦中的魅眼,几乎那一刻他就忘记了呼吸——这就是他进京要的那个答案!一颗心几乎呼之欲出般,险些忘了如何去跳动。

  “哎……”福恒忽见永铭目光变冷,转身要走,心瞬间也跟变冷,也未及多想,拿着那宫女的鞋,翻身上桥就堵住了永铭的路,他只知道错过这次机会,直觉不会再有。

  “鞋!”福恒呼吸未稳,拿着手中的鞋就递向永铭。

  永铭瞪大琥珀色的眼直视福恒,又低头看着那只福恒手中的绣花鞋,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是说福恒十年如一日的愚笨,还是福恒一如往昔的憨直让他的心如针扎。

  “你要的鞋……”福恒咬咬唇,就是永铭不接过这只鞋、他就不打算让开的模样。

  福恒也知道自己莽撞,人家是亲王,又不是姑娘,但是鞋拿在手里吃力就算不讨好,好歹说上一句话总成吧,权当他福恒拍马屁拍到马蹄上得了,他只想亲近他,说他溜须拍马也好,这多年来,他心里就似乎盼着这一天,不想错过,哪怕一句话也好,只要他亲王高兴,不久拍马屁吗,他天天拍……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是我的鞋……”

  下面的女孩跳着追上桥,实在不懂这乌龙怎么回事,初进宫的她自然也不认识福恒,只能审视别扭的看着地鞋子,鬼使神差地倒了另一个男人手里,一个女人的名节怎么说才好。

  “你拿错了!”永铭垂眼,绕开福恒要走,不想看见福恒,只想逃开,躲开心中纷乱的思绪。

  福恒回身,下意识就拉住永铭的手,仿佛只是习惯。

  “放肆!”永铭厉目圆睁,低声喝道,心中大骇,却抽不回手。

  “要给你给……这鞋……我为你拿的!”福恒把鞋不顾永铭是否乐意,就放在永铭的手心。

  如果这鞋不是身后女子的,永铭直接想拿着鞋,扣在福恒的猪脑袋上,但为了顾及自己的颜面,永铭只能笑着拿鞋给身后的女子,再回头来时,只见他脚下福恒退一步,匍匐在脚下:

  “奴才福康安知罪!”

  永铭冷笑,现在才知道害怕?

  “不知尊卑,以下犯上,轻则杖打四十,重则弃家于市,尸首分家,你别以为你福康安劳苦功高,今日是你的庆功宴,本王不能把你如何?要知道功高震主,持宠而娇,死得最早!本王十步以内,不许抬头。”

  永铭一串低斥,拂袖而去,只有脸上未散的一抹红不曾淡去。

  福恒缓缓抬头哪里还有怡亲王的影,一侧头看见了那个拿到鞋的宫女,眼一眯,宫女吓得拔腿就跑。

  福恒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想了想,摸了摸手上滑腻的滋味,嘴角微扬,只是心中忍不住的沮丧又有些不甘。

  怎么他就是怡亲王呢?

  “儿时若是相知,今日为何好似路人?”福恒皱眉,又反思了一番刚才怡亲王那一席话。

  “功高震主,持宠而娇?”也不知道说的谁。

  福恒冷笑,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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