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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横山庄-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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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
  “少主,这位先生既然要走,便不留就是……”
  “闭嘴——”听到身旁的利一出言相帮,少年竟是异常恼怒,“你们欺我孤身一人在外,我竟是这点小事也做不了主么!”
  话至此,三人惶恐跪地连称“不敢、有罪”。
  少年却不理睬,转而眼神阴翳地看着彦卿道:“我也不是要强留你,不过是为了彼此安全起见,还是暂时不要分开行动的好。”
  彦卿无奈,只得暂时先答应下来。转念一想,自己目前身无分文又重伤在身,借着这几人是庇护将养好身上的伤也未必不是坏事。遂离开的念头也暂时放了下来。只是心里就不由地开始对这主仆四人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看那少年的气度做派到又几分大族世家的风范,但京师范围内大大小小的世家他多少都有接触,印象中却没有与少年这一号人物相符的,若说是异地而来到有几分可能。但再看那三个侍卫却又不像普通世家会培养的,更何况各地的几大世家并没有暗自来京的必要,又放火烧了西北大牢,做这样的事情,不是等同谋反吗?
                      
作者有话要说:  




☆、逃

  彦卿跟随他们一路却是往南行走,心里不由焦急起来,虽说这样会更容易逃脱官府的追捕,但如若下次他孤身一人,又怎么能跨越这千里之遥回到京都来查明彦家的真相?几次三番想要辞行,都被少年阴冷地拒绝了,反而强令那名叫“亨一”的侍卫跟在他身边,竟是连不辞而别都做不到了。
  这样行走了数日,大约即将要渡江的时候,少年却突然病倒了,彦卿也这才知晓,那少年之前一直有伤在身,不过主仆四人都有意瞒着他罢了,原本一直靠那贞一用银针压制,只是这几日不知是误吃了什么发性的食物让少年猛然高烧起来。
  三人无奈,只得让亨一先行赶回去寻求帮助,贞一同时看护少年缓解病情为亨一拖延时间,仅剩下的利一忙里忙外,自然是顾及不上别的事情了。
  彦卿便躺在床上假寐,耐心等得天黑了,夜深的时候大约应当是那两个侍卫累得要入睡的时候,悄悄起身,看了一眼还亮着一盏豆灯的另外一间茅屋,心里暗道一句“别过”便什么也顾不上拿,匆匆奔了出去。
  彦卿从未一人出过远门,也不知道如何辨别方向,只得估摸着往大约是北边的方向走,很快就钻进了一个树林子里,这样又是在树林里胡乱寻找方向,兜兜转转走了许久,远处的天色就开始蒙蒙发亮起来。
  彦卿又累又饿,只有腰上系着的火石和一小壶清水,点火是怕引起人注意不敢点,只能抿一小口水,就地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歇一会,感到头上淌下的汗水有些发痒,看看自己身上灰暗布衣,一皱眉,便用袖子抹了一把,手一甩下来却猛然摸到个毛烘烘的东西吓得一把将手里的水壶都丢了出去。
  借着幽暗的光线,才看到那不过是一只死掉的鸟雀,身体已经僵硬,只有凌乱的毛发还被风吹动着。
  看着眼前的这些,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彦卿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抱住自己头不动了。
  过去好一会儿,平复了心情,他慢慢爬起来,将那丢出去的水壶捡了回来,在看到因为塞好的盖子没有水露出来,才重新把水壶好好地系在腰带上。
  此刻天色已经大亮,腹中饥肠辘辘的感觉很不好受,再看那死去的鸟雀也不像在夜半的时候那么可怕了,便凑近了用树枝拨弄着,想要作弄来吃,只是怎么看着,君子远庖厨的彦卿公子也不知道如何要将这么一团毛物变成可以果腹的食物。
  最终彦卿还是放弃了自己动手的打算,沿着一缕青烟走到了树林边缘,看着不远处的农家正打算腆着颜面去讨要些吃食,却突然见到像是名叫贞一的那个侍卫出现在村子里面。便也不敢再多想,正打算起身往回走,却猛地被一双冰冷的手捂住了口鼻。
  “不要出声。”一个冰冷的声音凑在他耳边说道,“贞一的武艺虽弱,这么远发现你还是很容易的。”
  彦卿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那个少年,顿时屏住呼吸不敢动弹,心里却忍不住想这人浑身冰冷气力十足的模样根本不像是受伤患病的,又回想起初见面时双方险些起争执的态度,难道这主仆之间竟也是有间隙的?
  等眼看着那贞一走远了,少年才松开了彦卿脸上的手。
  “他们不是你的侍卫吗?”彦卿忍不住问道。
  然而少年回答他的却是肩膀上传来的一阵剧痛,竟是被他单手擒住飞快地在树林子里穿梭起来。
  彦卿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像是浑身被无数枝条抽过一遍,最后被少年丢在冷硬的地面上时还有几分恍惚,只觉得眼前昏暗得厉害,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十分隐蔽的洞穴,然而少年一停驻下来,就捂住胸口猛地咳嗽了几下,脸上的血色更褪了几分。
  “你真的受伤了?”彦卿看他虚弱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少年冷冷看了他一眼:“就算我受伤了弄死你也是很容易的事情,你最好不要乱动歪脑筋,被官府的人捉到是死,引来不必要人的注意,也是死。”
  “我本与你们主仆之间的事情无关,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何必将我强拉进来?”彦卿愤而质问道。
  “我说了我只是为确保自己的安全。”少年仰头吞了一粒药丸,而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歪头看了彦卿一眼,满眼恶意的笑道,“你以为他们三个之前要让你离开是为了什么,你倒是看看现在你若走出去被他们找到之后,他们第一个要做的是杀你灭口还是废你五感手足?”
  彦卿被少年眼中冰冷的杀意怔住了,他知道这些人似乎与他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却从来没有想过人命会这样被视若草芥,嚅嚅嘴唇,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少年说完这些话,看了彦卿一眼便闭上眼睛盘坐调息,仿若老僧入定一般不再动弹。
  彦卿本就饥饿疲倦,又看那少年打坐之处恰恰挡住了洞口,便也不再多想其他,将外衣平铺在地面上靠着石壁闭眼小憩。
  一觉醒来,只觉得浑身腰酸背痛苦不堪言,又加之洞穴中光线昏暗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彦卿看那少年仍是之前盘膝的动作未变,只是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苍白的嘴唇微微发抖,凑近了就能感受到一股迫人的寒气,竟好像是冻僵了的样子。
  看那少年身体不自然地颤动,像是有人随手一触碰就会往旁边倾斜倒地下去的模样,若是这时候彦卿推开他走出洞去,引来那三个侍卫,必然是能够趁机逃离这片林子,等到这班内讧的主仆想要找他时他也早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然而彦卿却略一迟疑,将身上的棉衣脱了下来,盖到少年身上,为他擦去脸上的冷汗,低头想了一会儿,又解下腰上的水壶,用撕扯下来的布片沾湿了些清水,润了润少年干裂的嘴唇,看少年仍旧没什么反应,便伸手在他的衣物里翻找了一遍,掏出几块干点,和水揉碎了一些塞进少年嘴里,也不管他能不能吞下,然后又掰开半块就着壶里的冷水吃了,才将剩下的都贴身收好,又靠着石壁休息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仆人

  彦卿醒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只见那少年端坐在他的面前,身上还披着他的棉衣,只是神色专注十分古怪地看着他,好像在考虑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你怎么不趁我运功的时候离开?”少年清冷的嗓音回荡在洞穴中,“要知道我现在恢复过来你再想走就没机会了。”
  彦卿闻言脸色一白:“你想杀我?也罢,我也不是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就算东郭明知狼性凶恶也要救它,我也没有办法眼睁睁丢你在这洞穴里活活冻死,或是被你的那些逆仆找来杀死……”
  “杀死?逆仆?”少年咀嚼着彦卿的话语蓦然笑了,“不,他们不会杀死我,并且他们也不是逆仆,正相反,他们十分忠诚,只可惜忠诚的对象不是我而已……我发觉自己现在有点儿喜欢你了,我不打算杀你了。”
  彦卿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听到少年笑着说“不打算杀你”的时候便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浮上心来,只硬着头皮道,“是吗,看来是我误会了一些事情,但既然你愿意放过我,现在身上也大好了,正好我也有要事在身,也不多做打扰,就此告辞……”
  话还没有说全,彦卿就一头倒在了少年怀里,少年冷笑着用苍白冰冷的手指慢慢抚过他的后脖颈,一下一下:“既然我允许你关心我了,便不准你从我的身边逃开……”
  “出来——”少年像是发现了什么,陡然拔高音调怒喝一声,向洞穴外丢了一块小石子。
  “少主——”亨一捂住被击伤的肩膀从洞口外进来,跪倒在少年面前。
  少年眸色一暗,正要再次扬手却被另外一个声音止住了。
  “少庄主息怒,亨一办事不利并冒犯少主人应当受罚。不过少主离开山庄这么久也是该回去了。为了瞒过贞一逃离,少主走火入魔的伤势还需要回到山庄让主上细细查看才是。”
  “耿少潜?”少年眯起眼睛看着那个从亨一身后走出来的男人,“我父亲竟然舍得让你耿大总管离开来找我?怎么,他已经回山庄了么?”
  “少庄主言重了。主上确实是日前回的山庄。”
  “回了山庄又怎么样,还不是派出了你这只看大门的狗,却不肯亲自来看我一眼——”少年情绪突然失控,瞪向耿少潜的双眼充血通红,失去了往日的清明,双手一扬便不管不顾与那耿少潜在这狭小的洞穴中对打起来。
  耿少潜看他举止便知道他这是练功过于贪快急功近利走火入魔的后遗症,也不敢真的伤了他,只好一面躲避他的招式,一面伺机寻找破绽制住他再说。
  只是没想到这少年在离开山庄的十几天时间里突飞猛进,连连闯破两道关卡,耿少潜一时也难以确保在完全不伤人的前提下将他制住。最后没办法,只得取了一个“拖”字诀,两人比拼内力,完全将少年累倒了才算是止住这场恶斗。
  少年发泄完了,眼中也恢复了几分清明,气喘吁吁地被抱在耿少潜怀里,仍是指着躺在地上的彦卿道:“把他也给我带回去,明天我一睁眼看不到他就罚你们都拖出去洗山门……”然后指尖一软,就趴在耿少潜肩膀上累昏过去了。
  耿少潜看了一旁的亨一一眼,亨一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二话不说,任劳任怨地撑着被自己少主人打击的伤势,将那地上的彦卿像背破麻布袋一般甩起来驮在背上,跟上耿大总管的脚步离开了。
  
  耿少潜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大江,正躺在一艘乌篷船上随着碧悠悠的河流轻晃,不过这次他知道了自己即将要去的地方,连横山。
  那突然出现的名叫耿少潜的大总管是这么告诉他的,少年陷入了昏睡,据说的因为身上的伤势。彦卿却并不担忧,少年之前说过这些人并不会要他的命,当然就算是他们真的要杀人,凭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这河上的小乌篷船里也是毫无办法的。
  船行过几日又换马上了山道,期间少年也一直没醒过来,一行人在山中绕了几日到了一处山峦脚下,眼看着不远处连绵不绝的山丘,苍松翠柏,郁郁葱葱,半掩半藏了一片起伏不定的龙行虎啸之势——这就是东南州府最大的连横山脉。
  随着一声唿哨,天空中陡然掠过一道细细的黑影,耿少潜右臂一举,一只玲珑矫健的禽鸟稳稳落在其上,竟是一只金羽鹰隼。
  话说这鹰隼在北方本是游猎玩鸟行家们手里十分常见的东西,然而金羽鹰隼却是难能被驯养在手的奇珍,若是在彦家还得势的时候也不一定就能养上一只,更何况是在这气候完全不同的南方,这些人却似乎只是将这罕见的猛禽当做信鸽来差使,这当家正主手握财富之巨大,背后实力之雄浑,实在不可轻易估量。
  “主上已经知晓,嘱咐我等稍后正堂议事。”少潜看完金羽鹰隼的送讯就放飞了那鸟儿,回头看了一眼彦卿,从腰间取出一条布巾递到他面前。
  彦卿正迷惑间,却看见其他人各自从身上撕了了布条衣摆绑缚住双眼,便也接过耿少潜手里的布巾依样系好。
  此刻彦卿目不能视,周身的感觉却更加敏锐,不知是因为牢狱中的经历还是身处异地的不安,一阵轻吹来的凉风也惊起他一身鸡皮疙瘩,一只温热带茧的大手握上肩头的时候还被惊了一下。
  “跟着走。”耿少潜的声音就在他耳边。
  彦卿一路走得忐忑,眼中只能看到忽明忽暗的阴影,感觉时而直行百步,时而婉转数度,或是被双肩提起两脚踏空御风行走,竟然只在山林中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停了下来。
  一只手撤去彦卿脸上的布巾,只见巍峨山门立在眼前,上书“连横山庄”四个大字,如壮士拔剑,怒龙吐珠,气贯长虹。
  彦卿退后一步,他早已经料想自己来的应该就是这个地方。
  民间有歌曰:“连横群山连阴阳,阴阳之间有山庄,天不断,山不断,山中自有庄主坐断,凡人卜算天下事,不问鬼神问连横。”
  朝廷派官军围剿,剿而不灭,江湖各个门派又嫉又恨又惧,却无可奈何,打不过,查不清,看不透,不服也得伏,这就是连横山庄。
                      
作者有话要说:  




☆、帝王数

  经过一路的奔波,彦卿浑身风尘仆仆,甚至原本脸上的淤青都还没有退干净。这让一向注重仪容的他很是难受,努力想使自己看起来符合世家子弟的身份一些,无奈仓促的时间并没有机会让他在面见连横山庄主人之前整理好自己的外表。
  “主上的事务太过繁忙,能够抽出时间来见你已经是难得,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当时耿少潜如是说。
  江湖人不拘小节,果然是这样粗俗无礼,竟然完全不懂得见客的礼数。彦卿心里忍不住抱怨。于是,他在大堂外换过干净的鞋子,连外袍都没来得及换去,就踏上花纹细致艳丽的地毯匆匆走了进去。
  在他的预想中,这个大气而不拘小节的连横山庄主人,应该会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蓄着威武整齐的环燕大胡,一双锐利的眼睛从浓密的双眉间射出精光,声如雷震,大马金刀地跨坐在胡床上。
  然而一进去内堂,周围的建筑和摆设却像是突然换了一种风格,不像是之前那些随意五彩廊画,灰墙黑瓦,四四方方的格局,九格九窗,九步九花,似乎每一件事物之间都暗含了术数的有意布置,而颜色也从之前跳脱的色彩转变为沉稳大气而更显得压抑的黑色,大红色,而内堂里点燃的玉沉香将他周身慢慢缠绕起来,沉静地让他连呼吸声都不敢放大。
  一路走来,内堂深而窄,两排朱红的廊柱一直没入头上看不见的黑色屋檐里,向前延伸到一个连阶的高台上,台前是一片鲛绡的帘幔,帘幔后面是一张八尺罗汉床,而罗汉床上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一个人,一身紫色的长衣,之前竟是没透出一点儿声来。
  彦卿惊得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像是误入死境的人突然活了过来一般,脚下竟忍不住后退了半小步。
  “你就是彦卿?”那人低沉的声音透过鲛绡和一排排的廊柱清晰地传入彦卿耳中,使他蓦然想起山庄门口那苍龙出海的字迹,无形中仿佛是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压力闷住了心口叫他顿感呼吸不畅。
  彦卿只看到那人紫色的长衣,对那人无尽的揣测和好奇都在心中翻滚涌动,无奈脖颈上却像是突然变得千金沉重,再不能抬起一分看上一眼。
  “……是……”彦卿苍白着脸费力回答,他可以感觉到那人正坐在上方透过鲛绡打量着他,从上到下,不放过一丝一毫,在那样的目光下,每一刻都难熬地好像马上就要死去。
  彦卿这个角度恰可以看见那紫色长袍的一角,薄薄的纱质透过数层还能够看见下面沉香木的踏脚,色泽紫中微微泛着金光,却没有杂质,彦卿看不懂这是什么料子,然而他只知道座前挂的那一片鲛绡帘子,从前在京城里巴掌大的一块曾经卖出过千两黄金的天价。
  “嗞——”似乎是一串珠子在这空旷的地方滑响打破了此间的静默。
  “请你成为静儿的先生。”
  随着这样突兀的一句话,没有恳请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当彦卿终于觉得自己能够抬起头看向前方,却发现那台阶上的罗汉床早已经空了,只留下珠子滑动的声音似乎还在廊柱间回荡。
  
  彦卿浑浑噩噩地走出来,耿少潜派了两个人送他去他的住处,正要转身进去,却被一把抓住衣袖。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彦卿脸上全是后怕的颜色,“紫色是亲王的服色,九五之数是帝王的专属,你们怎么敢……”
  “先生。”耿少潜似乎已经知道了连横庄主的决定,并没有再称呼彦卿为公子,“连横山庄身处庙堂之外,山庄众人都是草莽之辈,不懂得这些,也不讲究这些。”
  “但是这是大逆不道……”
  “先生——”
  彦卿只感到脚下一虚面前寒风凛冽,竟是被耿少潜带到了屋檐上。
  连横山庄本就是依山而建,背后是悬崖绝壁,站在此处屋顶犹如凌空望渊,举手就可触摸天际,脚下烟云缭绕,云深如海,丛峦耸翠,一个不慎跌落下去,便是尸骨也打捞不到的下场。
  彦卿颈后发寒,却听得那耿少潜镇定自若地说道:“你看这蜿蜒万里的山川相缭郁郁苍苍,万千铁骑踏不进来,山庄之内,芸芸众生朝生暮死平淡和乐,外界的生老病死苦将引不出去,你又在忧虑些什么?”
  耿少潜说完这些话救将他放了下来,看着他不知道是害怕、呆滞还是思虑的样子,最后淡淡说了一句:“这些话原本不应说得,先生因为少庄主而进连横,亦是因为少庄主而留在连横,连横山庄是什么样你也都看在眼里,以后该是如何,还请先生好自为之,另外……”耿少潜像是怕彦卿还不够明白,下了最后一剂猛药——
  “在你离开京城的时候,朝廷已经发丧,耿敬公自戮以示清白,彦家,已经没了。”说罢,将一张带着玉玺大印的皇榜丢在彦卿面前,走开了。
  “你说什么——”恍若晴天霹雳,彦卿抓着手里的皇榜看了一边又一遍,大印是真的,顿时跪坐在地上,脑海里想起的,尽是父亲耿敬公生前对自己严厉而关切的音容样貌。
  “先生走吧。”
  一个人走到他面前,彦卿收起满脸的脆弱,仰头一看,却是一张熟悉的脸面:“利一?他说的是真的吗……”
  利一没有解释的必要,那张皇榜已经说明了一切,而将一托盘的麻衣孝服交给他:“丧礼已经过了,这是耿总管让我取来的。”
  彦卿猛地扯开丧服穿戴在了身上,朝着北方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头,双眼通红,眼泪却是再没流出来。
  
  彦卿跟在利一身后,绕过大堂后苑,却见利一在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到了吗?”
  “这是少主的院子。”利一说,“少主目前还没有醒来,我们三个如今已是主上赐给少主的贴身近卫,亨一的伤不重,但是必须留在少主身边等他醒过来之后再行处置。”
  彦卿从利一的话语里陡然明白了几分连横山庄处事的原则,在看着那方正的匾额上“若水院”的三个字,若水生华,心里便不由生出几分感同身受的忧怨。
  “先生可要进去看看少主?”
  “不,不用了。”彦卿摇摇头,跟着利一继续往前走。
  同样是天之骄子,同样是有一个人中龙凤的父亲,院中这个少年又了解他的父亲为他做了多少?怨恨,逃离,似乎伟大的父亲总是难以留住自己孩子的心,优秀的儿子却未必能够理解父亲。从前的他尚且不知道珍惜,又何况这个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少主先生

  “先生您看可以了吗?”少年恭敬地将手里的作业交到彦卿面前。
  彦卿低头略略扫过一遍,点点头:“几个重要的地方都已经点到了,静少的进步十分神速。”
  面前这个恭敬端正的少年几乎看不出之前所表现出的乖张戾气,也就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偶尔会在彦卿面前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厌世,而他就是整个连横山庄的少主人,单名一个静字。
  没有提起过他怎么会被关在京都的死牢里面,彦卿便从不过问,就像没有人提及整座山庄主人的姓氏为何,他也不会主动探听。
  自从知道自己父亲的死讯后,彦卿就一直是孝服,原本按照守孝三年的礼法,这三年间他不能够入仕、游学、参与典礼,要废寝忘食哀思欲绝得形销骨立,不与外人接触,几乎与世隔绝地度过这三年,前三者他本就不会去做,其二者有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孝道,只有最后一项,在山庄的这别苑里,除了需要教授学生少庄主静,他没有踏出过这里一步。
  失去至亲的痛苦随着时间慢慢淡去,转而将自己满满的心思都放到了这个有父亲却难得见上一面的少年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横山庄的事务太繁忙,庄主总是将自己的儿子交给无数的师傅先生,一年来也才见过自己的儿子数次,甚至每一次都只是为了考较他,彦卿多多少少也能够理解了少年静当初一心想要离开连横山庄的念头而渐生怜惜。
  一晃眼就已经在这深山庄园里呆了近一年,从腊月到了寒冬,教授的课业也从礼记春秋进到了百工天文,幸而少庄主静是一个聪明的学生,学什么都很快。其实彦卿也很惶恐,他并不确定应该给静少这样一个继承人教授什么样的课程,然而少潜传来庄主的话却很奇怪,只是让他随便教,并没有规定内容,他便只得将自己所擅长或不擅长,只要是能够想到的能够教授的都教给这个少年。
  “既然如此,那今天下午能休息一下吗?”为了突出授课的严谨,特意撤去了原本的书桌靠椅,采用的是旧制的案台坐席,师徒两人都是跪坐在细密的篾席上的,这时候静少庄主端正跪着挺直腰倒像是有几分恳求的意味。
  彦卿原本想加快进度下午再讲一课,犹豫了一下便说:“学业本贵在坚持,但静少如若是觉得最近太累了,休息一下也是可以的。”
  “学生不是嫌累。”静从面前的一叠纸张下面抽出一份卷子,“父亲已经开始让静学着处理一些庄外的事务当做考较,这正有一件事情拿不定注意想请教先生。”
  彦卿略略看了一眼,似乎是一份账目和一份名单,连横山庄内的人都有各部各分的主事管理,这些都不是他缩擅长的,便也不开口,等着静少继续说下去。
  “姜州大旱,稻米欠收,米价上涨,目前我们在姜州的几家铺子还坚持着稻荒前的米价一直没动,可现在我们设在姜州的几个米库都要空了,很快就要无米可卖,如若从其他地方调运,那成本势必上涨,之前几次米价上调已经引起了不少姜州当地门派的骚乱,抢米砸店的事情都发生过好多次。武师父说正好可以趁这次机会将那些门派一举拿下,文师父却说并不是好机会,静昨夜思量了许久,总觉得这事拿不定主意,来问问先生。”
  彦卿知道少庄主静除了自己还有其他师父,教授武艺的皆被称之为武师父,连横山庄事物的叫文师父,自己这些严格的算来,也可称之为“杂师父”了。
  “静少想取下那些打砸店铺的姜州小门派吗?”
  少庄主看着彦卿没有回答,静静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所谓大德可以服民,那些人为了抢夺稻米可以随意的伤害别人的性命姜州的百姓又怎么会受到他们的蛊惑,换一种看法,连自己最起码的生存都不能保障的人你又指望他们能有多大能耐会成为连横山庄的祸患?”
  看着静少十分赞同的表情,彦卿转了语调又说:“所谓下谋伐城上谋攻心,如果避开门派之间的争斗再看,姜州的百姓因为米荒都吃不饱肚子或者饿死或者逃离姜州,这些苦难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如果我们继续按照之前的米价出售,虽然金钱利润上受到了一定的损失,但是却能够赢得民心,姜州的百姓必然会因为感念我们的恩德而愿意支持我们,背离那些失德的门派,这样不是比直接杀死他们更好吗?”
  彦卿讲完回头,才发现少年继承人一直都保持着直跪的姿势静静听他把这些话讲完,垂着眼帘似乎正细细思索着什么,然后一下子抬起头来,说道:“先生,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随后重新抽了一张白纸,提笔写下“卖米书”四个字……
  少年继承人写的这张“卖米书”是入夜之后才到连横山庄主人手里的,此刻静少的文师父和武师父也都在,他们已经知道了之前那师徒俩谈话的内容,也不说什么,只是偶尔冒出三三两两的叹息声。
  攻心?以德服人?
  连横山庄身处江湖事端的风口浪尖,那么他就只有拳头一个说话的方式,武力一种征服的手段,跟武夫讲道理,普通老百姓的支持有什么用,能当武林盟主吗?
  然而连横山庄的庄主却撤退了那几个叹气的师父,招来兼管姜州事务的主事。
  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那一晚上都讲了些什么,众人只知道耿少潜第二天送往姜州的庄主命令却是各地协助往姜州调米,为少庄主撤换了一批文武师父。
  彦卿是在梅花林里煮茶时听到静少告诉他这个消息的,话还没说完他就愣得倒翻了茶杯。
  他没有想到庄主那样一个人会采纳他的建议。
  “……先生,父亲他真的同意了你的想法。”
  “庄主果然不是凡人,这样的胸襟和气魄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彦卿忍不住有些激动地握住腰间的折扇。
  匆匆走过长亭的耿少潜看了一眼一身孝服站在梅花林里的彦卿,听着他这些话,面上却是露出一个讽刺般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掌柜邵春阳

  自从少庄主静开始接触部分连横山庄的事务之后日程越发忙碌起来,然而少庄主却依然每日坚持到彦卿的院落去听课,就好像是一种不能改变的习惯,每天在梅园后面沏一壶茶,谈论那些杂学,时间很快就会过去,彦卿回屋内继续守孝,而少庄主则是匆匆继续其他的课业。
  这日,静少听完彦卿的课正往后苑正阁走去,绕过假山流水,走廊上一个转弯,却猛地撞到一个人怀里——
  “少庄主小心。”一件满是珠光宝气的华贵衣衫一下闯进眼帘,然后是一双尾梢上挑半眯半笑的丹凤眼,男人一下子抱住撞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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