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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草芥-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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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草芥》作者:嫣旨

“战乱不平,万物苍生皆命如草芥。”满天飞雪之中,苍远告诉猫爪,也告诉自己。

“我想帮他。师傅说过帮他不是要一直守着他,我想让他知道,我也很坚强,他若想手刃仇人,我可以替他开路,他若是战死沙场,我可以替他收尸。”站在宿关的城墙上,小草答着云姬,心却还挂着那个已经消失在天地间的身影。

杀戮仇恨,权力纷争,情谊命运,交织着每一个生命,让他们倾尽一切,只为看一眼那如霞光一般的天下太平……

这个故事说的是时下不太流行的深沉主题,关于生死,关于牺牲,关于抉择,略显压抑。

故事里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物,我试着把他们每个人都写出自己的个性,写出他们在那个时代下的悲情,我更希望从不同侧面角度去探讨人的多面性。

或许人生在世,无论身处虚幻或者现实,一切都行之不易,正是因为那些羁绊着我们的情谊,才让我们不畏艰险,勇敢向前,那其中有亲情,有友情,有爱情,还有对这个世界的悲悯之心……

☆、第一节 乱葬岗

  “报!昨夜圣上营帐突遇奇袭,禅王接令护驾,已带着兵马调头了。”来报的官兵单膝跪地,混杂着尘土和血渍的脸已分辨不出容貌,只剩一双眼睛空空瞪着,端在胸口的双拳轻颤。他知道自己带来的消息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知道。
  火光中一张侧脸出奇的透着宁静,就在众将士一片死寂的注视下,霍擎天突然仰天大笑,“好!好一个御驾亲征!好一个乘夜奇袭!好一个调兵护驾!”说着一把将埋在左臂的箭头生生拔了出来,不顾血滴飞溅,随手扯下斑驳的白虎纶巾胡乱的扎在手臂上,“好男儿埋骨沙场是死得其所,管他敌军是十万还是五十万,兄弟们今夜就随我一道杀它个痛快!”
  “杀!杀!杀!”前一刻还如死水一般的将士们瞬间气势冲天,纷纷效仿霍将军扯下白虎纶巾扎在左臂,将手中的兵器攥紧。
  视死如归,应该就是当下的心境,狂奔呐喊,手中剑戟飞舞,再没有曙光,再没有疼痛,再没有念想,统统都被淹没在无垠的敌阵中……
  是梦,画面翻滚着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二哥披着崭新的战甲一脸兴奋得摸着我的头,“苍远在家也要勤练武功,再过两年就能跟哥哥们一样随阿爹上阵杀敌了。”看着马背上那个介于孩子和成人之间的瘦削身影,心中分明还忿忿的羡慕,战马回头时载着的却只剩二哥冰冷的尸骨。
  一众家眷奴仆跪在厅堂俯首接旨,除了那阴阳怪气的声调弥散在空气中,一片寂静。直到那块悬挂了三十余年的牌匾轰然落地,抬起头,看着“一门忠烈”的金字在撞击中被撕裂,木屑飞溅,刺在脸上生生的疼,才发现所有人都已泪流满面。
  透过藤筐的缝隙看着这个偌大的院子变得冰冷,曾经熟悉的脸孔都换上了没有表情的表情,尸体被排放在空地上,整整齐齐,像货物一样等待着被清点。娘亲旁边那个本该是自己的位子,只是此刻躺着小虎,青灰色的手上还带着之前扎竹马时留下的伤。
  还是被发现了,逃,拼命的逃,穿过狭窄的石板小巷,躲进桥洞的暗色之中,脚步越来越近,破木板被踢得支离破碎,躲在阴影中的身体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停止了,可还是被那只黑色的大手一把抓了个正着……
  “啊!”猛地张开眼睛,空空瞪着,任空气汹涌地胀满胸腔。
  “啊!”另一声惨叫传入耳朵,这才把苍远唤回现实,跌坐在身旁的男孩一块方巾扎在脸上,遮住了口鼻,一手抓着自己的衣襟。“你……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怎么……”怎么又活过来了,刚才明明是先探了他的鼻息,确定之后才下手的,男孩舌头打着节,脑中还在试图找出解释。
  “这里是哪?”苍远缓了片刻才察觉到充斥在鼻腔里的恶心气味,“你干嘛抓我?”
  男孩赶忙松了手,却紧张的不知如何摆放,“这里是乱葬岗,我来这是想……”男孩漏在外边的一双圆眼找不到焦点般的来回流动,“是想……找吃点的……”看着苍远的眼突然又睁大了几分,男孩才发现是自己的话让对方会错意,连忙又摆手,又摇头,“不……不是吃死人……”
  “是也没关系,不过我还没死,看来你要找别人了。”确认对方没有威胁,本想起身离开的苍远突然脚下一软,又跌回地上,这才回想起自己被追赶的时候从城墙上跳下来摔伤了腿,估计是昏迷中不知被护城河冲到什么地方,又被人误以为是死人才丢到这来。
  “你受伤了?”男孩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凑过来,从怀里掏出条破布扎在苍远的脸上,“这里有的人是疫病死的,我们还是先离开吧。”接着,不由分说地把苍远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艰难的迈开了步子。
  离开乱葬岗,男孩在一棵大榕树下把苍远放下,才摘下面巾深深地舒了几口气。苍远这才借着月光好好的又把男孩打量了一番,原来他没有先前觉得的那么小,只是过分单薄的身子让他看上去不过十岁,一张小脸因为刚才的负重运动泛着红晕,鼻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一双圆眼却分外透亮。
  “你走吧。”还没等男孩把气喘顺,苍远的口中就冷冷的蹦出了这三个字。
  “那怎么行,你受伤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不是让你等死么?”从诈尸的恐惧中回过神来的男孩终于捋直了舌头,扭过头来的时候脸上闪着一丝坚定的倔强。
  “和我一起会有危险。”他的情况无法解释,如果不是腿上的伤,他不会去费这个口舌,早就掉头走了,他只是不想连累无辜的人。
  “我连死人都不怕,还怕什么?你肯定饿了吧。”说着,男孩从怀了掏出了一团东西,翻找了一番,“这个你先吃吧,放心,不是死人身上找的。我看看你的伤口。”
  苍远咀嚼着手中无法辨识的“食物”,看着男孩撕开自己的裤管,从之前的那团东西中又找出了什么抹在自己腿上受伤的部位,反复打量着几根树枝,最后挑了根中意的,熟练的依着腿绑上。
  “那个……”被处理完毕的苍远眼光扫过那团变出食物和药草的神秘东西,发现它竟然动了两下。
  男孩恍然大悟,“唉呀!差点忘记了,该不会憋死了吧。”说着又在那团东西里一阵摸索,戏法似的变出了一个物件,那双小小的手掌里一只小小的山雀正伸展着羽翼未齐的翅膀,“它跟你一样,脚受伤了……窝里不好呆,偏要摔下来……羽毛没长齐,也飞不得,总不能放着等死吧……有机会还是要好好活,不能枉费了来这世上走一遭……”男孩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念着,手上却麻利不减。
  “你叫什么名字?”
  “小草。”男孩没有抬头,而是看着被包扎好一大一小的两条腿,满意地拍了拍双手。虽然背着光,但男孩好像笑了,只是嘴角微微的翘了翘却让人映在了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在晋江发文,还请大家多多支持。有存稿,如无特殊情况,日更一章。如感知到大家的精神召唤,不排除欣喜若狂下多更的可能。


☆、第二节 自由

  自从被搬到这间破屋已经过了十多天光景,小草每天都会来,一股脑的把各种来历不明的食物塞到苍远手里,然后忙不迭的查看他的伤口再看看小山雀。最初的几天,苍远还会三不五时的劝他不要再来,后来发现这小子根本就是一根筋说不听,自己又动弹不得,索性不再多费唇舌。
  两年来日夜不分的逃亡几乎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突然停下来,苍远心里止不住盘算,这里应该是城外郊野,虽然还不能确定,但那些人是亲眼看着自己跌下了护城河,就算再细作点寻得他的踪迹,那具被鉴定为已死的身子也着实被送到了乱葬岗,自己应该是确确实实的死了。受伤的腿在小草的照顾下应该不出五日就能走了,那么之后要做些什么呢?报仇!为了无端惨死的霍家上下一百三十七条性命,可是仇人在哪?满门赐死的诏书是皇帝下的,进宫杀皇帝,且不说这事情凭他一个半大孩子如何能办到,对于从小就把忠君爱国刻在心里的霍家人来说,即使只是有这样的念头都是大逆不道,那是万万使不得的。想到这里苍远的眉头拧成了个结。
  “你在想什么呢?眉头皱成那样。”小草怀里抱着几个黑乎乎的东西,咧着嘴走过来,也不等回答,就从怀里挑出了一个最大的黑东西递过来,“今天有口福了,拿着。”
  虽然已经习惯了咽下各种各样奇怪的食物,但这次苍远握着这个还散发着余温的土块实在不知道怎么下口。
  小草好像看出了什么,自己拿起一个土块,“烤地瓜都没见过?要这样吃。”说着双手用力一掰,土块分成了两半露出里面红红的瓤,接着一阵香味扑散开来。小草小心的剥掉裹在外边的泥土块,然后又递了上去,“你先吃这个吧。”
  他总是冲自己露出那种笑,没来由,没目的,就像春天里那无意扬起的暖暖的风,苍远接地瓜的手一时停在一半没了动作。
  “又在想什么?”小草见状,直接把那半个地瓜放到了苍远手里,“吃吧,可好吃了,这好东西可不是天天能吃到的。”说完把另一半剥好皮的地瓜整个塞进嘴里,嘴边沾的全是,却还是咧着笑。
  苍远见状,也大大地咬了一口,甜,香,美好的感觉充了满口,在经历过那段变故和逃亡之后,还能吃到这样的东西,让他深深地理解了小草脸上幸福的表情,“好吃!”
  “我就说吧,还能骗你不成。所以说人生在世,不要整天想着那些不知道什么的烦心事,就为了还能吃到烤地瓜,也要好好的活。”小草的脸埋在地瓜里,口齿不清的说着。
  是啊,对于小草这么一个干净的孩子,在这样兵荒马乱,瘟疫横行的世道,活着,期待着不知道那天又能吃到烤地瓜,就是幸福了。可自己呢?苍远给不出答案。纵使明朝又是亡命天涯,此刻,他只想把那一切先暂时放下。想到这,苍远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浅笑。
  可就在这难得的宁静时刻,那扇本来就歪斜着倚在墙边的破木门“轰”的一声被踢开。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挤进破屋,其中两个脸上还带着伤,他们的目光在屋内两人身上打了个来回后又一同转向了门的方向。只听见一个声音由远及近,“躲在这,你当我就找不到?”
  苍远不知来者何人,但听着这话,多半是冲着自己,千算万算还是被发现了,自己的脚现在要跑怕是不行,只是怎么才能不要连累小草,豁出去拼了!打定主意,苍远双手握拳,一提气竟然站了起来,接着一把把呆在一边的小草推开,“不关他的事!”
  可最后跨进门栏的竟然只是个稍大一点的少年,穿着同样破烂的衣服,只是左脸一道长及耳垂的刀疤和腰间别着的一把小匕首仿佛显示着他的头领身份。刀疤脸听着苍远底气十足的呼声,把他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眼中瞬间多了一丝顾忌,但即刻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小草,“怪不得胆子变得那么大,原来是找到靠山了。不过想脱离我们可没那么容易,你欠的钱还没还清呢!”
  苍远听完这话,料是自己弄错了,转眼看向小草才发现他脸上的惨白。
  “我……我每天都出去给大家找吃的……”小草的身躯和声音都无法自控的微微颤抖起来。
  刀疤脸淬了口唾沫,“比起大家拿来的银子,你那算个屁!而且你看看你自己藏起来吃的什么,给我们的又是什么?”
  “你们……你们的那些……那些银子不干净……”
  “是,我们是偷,可我们靠这银子有饭吃,你也靠这银子救了命,现在才说不干净,你怎么不早点干净的去见阎王老子。”刀疤脸步步逼近,眼看就要走到小草身前,苍远借着石台的力一个侧身挡在了两人之间。
  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润了眼眶,却还咬紧牙强忍的小草,苍远的炯目对上了刀疤脸的透着怒气的眼,竟压得刀疤脸生生退了半步。
  单凭一个眼神就被压倒了方才的气势,刀疤脸顿时脸上一阵青白,一摆手,借着手下的聚拢又把那半步硬撑着踏了出去,心中料想,今天可是有备而来,我四五个人还拿不住你。然后故意把声调提高了半分,“你可莫要强出头!”
  “看得出你是他们的头儿,且不说你们聚在一起做的是什么勾当,兄弟也好,帮派也罢,总要一道的人心中甘愿,想必不用我说,你们也都晓得他的脾性,你们的营生万不是他能做来的,何不遂了他的愿?”苍远说得平静,完全没有拿腔作势的意思,却镇得刀疤脸和他那几个小弟兄半天对不上话。
  过了半晌,刀疤脸才又气急败坏的出了声,“那他吃的用的,欠我们的钱怎么算,不能就这么说算就算了!”
  “我没……只有那次医病……”小草怯生生的从苍远的身后探出半个头小声的说着,不知是为了要向刀疤脸辩解,还是为了想让苍远知道。
  “不管一次两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刀疤脸只把小草的那句解释当作的活生生的把柄,更肆无忌惮的吆喝起来。
  银子,苍远是没有的,早在来到这破屋的第一天他就检查过了,身上本来为数不多的银子应该是还在乱葬岗死着的时候被人搜刮去了,或者是落在护城河里了,而小草要是能拿出来,也不用被逼成这副样子。“银子没有,但总该有些别的法子。”苍远等待着刀疤脸开出小草自由的价码,而面前的那张本来就有些狰狞的脸孔却因为他的话而变得更加扭曲。
  “对,法子是有。”刀疤脸说着从腰间拔出那把小匕首,挑衅的拍打着苍远的脸颊,“要么就是有人肯换他,若是换了个你这样结实点的,我才懒得养他这个闲人,要么……”随着那个故意的长音,刀疤脸抬手“啪”的一声把匕首扎在了一旁的木头上,厉声喝道,“就是死!”
  “好!”苍远一个有力的音节又在瞬间把局势逆转,不顾小草在身后一个劲地摇着他的手臂,半转过身子,对着小草和刀疤脸说道“我换他,他与你们再无瓜葛。小草,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走吧。”
  小草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喷涌出来,他万万没想到苍远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不能,不能,可千万句话都噎在喉咙里,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摇头,拼命的摇头。
  “走!”又是一个字,决绝,让人无法去质疑,虽然这个字苍远这几天来说了很多次,但这一次,不一样。
  看着刀疤脸不置可否的表情,在看着苍远的一脸坚毅,小草这才含着泪冲出了破屋。奔跑,天已经昏暗下来,乌压压的雨云好像就在抬手的高度,压得人喘不过气。莽草的钩刺在腿上留下印记,疼,却停不下脚步,苍远说,他自由了。
  


☆、第三章 舍命

  破屋内,围在一边的几个孩子看着小草的身影最后消失在草丛中,才把目光转回到那两个人身上。
  刀疤脸之所以那么痛快地放走小草,也是觉得这买卖划算得紧,更重要的是,有一份喜悦,征服强者才能让人真正的得到满足,虽然小草之前的不顺从也让他很多次的在众兄弟面前显露过威风,但想象着对面这个前一刻还把自己惊出一身冷汗的狠角色俨然已经成为自己的手下,以后要被自己呼来喝去,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得意已经不禁慢慢地爬到了脸上。
  “还等什么,走吧。”摆足老大的架子,刀疤脸对着苍远勾着手指。可话音落下,动作也做完了,却不见苍远动得半分。“你,你是想食言,还是想造反呀?”说着,抬起右手照着苍远的脸甩了过去,半天不听声响,哪里能打得,那只手早被擒得稳稳的,“你……你……你……”看着苍远脸上的表情,刀疤脸的嘴里此刻只能吐出这个单音节。
  那几个小兄弟看大哥被生生擒住,不知苍远还有什么奇招,一时竟也不敢贸然一拥而上。如此僵了半晌,估摸小草已经跑远,苍远这才松了手,“我的腿不能走,就算能也不会跟你走。”
  “你这是耍我呢!看我把小草追回来活活打死。”说着和兄弟们准备提脚去追。
  “我不是要反悔,我说要换小草是真,但我不跟你们走。”
  “那你……”后面的话没说出,只见苍远一把拔下了扎在一旁的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刺了下去。
  “我把命还给你……”字语伴随着血滴从苍远的口腔了蹦出来,开头掷地有声,结尾却散落在空气里。艰难支撑着的身体终于在最后一个字吐出后轰然倒地,红霎时染了一片。
  刀疤脸和他的几个小兄弟直接看傻了眼,之前的那句“就是死”不过是为自己壮气势的场面话,料想也不会有人真的有这番气魄。虽然因为偷东西没少挨过打,暴力和血腥从来没有远离过他们,但几个人毕竟都还是孩子,眼看着一个大活人就在眼前捅了自己刀子,唯一的感觉就是大祸临头,待几人回过神来,已经自那破屋跑出了二里地。
  温热的血浸湿了衣衫竟有一股暖暖的错觉,苍远的意识也开始模糊,阿爹和哥哥们将死时是不是也是这样般感受。不,应该不是,他们是战死沙场,而自己却是自我了断,这死法实在有辱家门。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要让小虎白白枉死。管家带着所有家仆跪求母亲,要让刚从乡下来探望娘亲的小虎代他受死,甚至王妈和小虎自己都来求情,想得只是为霍家留下一脉骨血。可活下来又怎么样,背着那块残破的牌匾,被各路人马穷追不舍,既然横竖都难逃一死,与其成为那帮狗贼邀功的刀下鬼,这一刀至少换了小草的自由,小草,那孩子应该获得自由,仿佛惟有这样,才能为这乱世留存一片宁静。
  一道惊雷劈开天际,雨,零乱。小草的脚步渐渐在泥水的拖拽下放慢下来,不知道跑了多久多远,竟然不觉疲倦。天已黑透,心中还沉甸甸的揣着那句“你自由了”。我自由了,那你呢?替我去挨打骂?替我去做那些我宁死也不愿的勾当?抑或是替我去死?脑中闪过苍远临别时刻的面容,那是自己不曾见过的表情,他也猜不透那表情的含义,虽然与你相识还不足月余,虽然不知道你那张平静的脸孔下藏了多少故事,虽然我只会蹲在一边傻傻的说只要活着就是好的,但俯仰这天地间,再一次只独独剩下我一个人,到底自由还有什么意义?
  苍茫的旷野上,无垠的黑暗中,那个满身湿透的小小身躯颤栗着,因为哭泣还是别的什么,然后毅然转身,朝着自己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阿远!”那声音远远的传来,带着惊恐,却再一次把苍远已经游离的意识唤了回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眼皮,那张小小的脸渐渐清晰,乌黑的头发因为雨水一绺一绺的贴在额上,脸上布满泥水和浅浅的划痕,那双黑得透亮的眼睛此刻正充满恐惧的盯着自己。
  “你怎么……回来了?”苍远想要抬起手为小草抚去脸上的树叶,却发现四肢都已动弹不得。也是,流了那么多血,寻常人早就断了气了吧,想到这,苍远的脸上漏出了一丝祥和的坦然。还好他们都走了,回来也不会有危险,而自己临死前还能有个人送别,也算福气。
  “你什么也别说了,我带你去找大夫,我能救活你一次,就能救活你第二次。”小草胡乱抹着脸上的泥水,雨水和泪水,一面不由分说地下命令。只是这次苍远没有回应,双眼再次合上,只留鼻间一丝游离的气息。
  “你不能死,我不许你死,听到没有?我好不容易从死人堆扒出来,给你吃,给你治伤,你欠我的,你得赶紧好起来然后还我。”小草瘦小的身躯扛着苍远吃力的挪步,嘴里还一直喊个不停,甚至用上了刀疤脸的强盗理论,告诉背上的人,也是告诉自己,自从决定了调转头的那一刻,小草就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把苍远抢回来,哪怕对手是刀疤脸,哪怕对手是阎王老子。
  雨未停,风不止,每一步都几乎用掉小草所有的力气,但让小草不安的,是冰冷的雨水正一丝丝的抽走两人的体温,“阿远,你要撑住啊,前面就是官道了,我一定找到人救你,撑住啊!”在双脚踏上官道的那一刻,小草终于支撑不住的跌坐在地上,眼前的路变得模糊,只能靠双手紧紧将苍远的身体搂在怀了,再也无法挪动半寸。难道就只能这里了么?终究还是救不了你么?到头来还是要一个人么?当下又把双臂收紧了半分,好像生怕下一刻就要失去。“阿远,留下!留下……”哭声喊声被淹没在萧萧雨声之中,在昏倒之前,小草好像听见了远处若有似无的马蹄声。
  


☆、第四章 金枪

  “师傅,醒了一个?”
  小草在颠簸中缓缓睁开了眼睛,这感觉像是在马车里,昏黄的光线中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汉子正叼着烟袋不屑的斜眼看着自己,汉子身边是个结实的少年,估计刚才说话的就是他,可是不对,小草猛地直起身子,“阿远呢?”
  “你是说死的那个?”汉子不紧不慢地吸了一口烟,狭长的眼睛瞄了下旁边静静躺着的苍远,好像说的是你今天吃了么。
  “你骗人!阿远不会死的。”小草登时红了眼,发疯一般嘶吼起来。
  “没死是没死,不过也就剩一口气了,就算我们赶到前面牛家庄里找到大夫,也怕是救不活了。”少年显然已经习惯了那汉子吊儿浪当没半点正经的样子,但见小草如此激动,还是连忙上前解释道。
  没死!没死就好,不管那少年后面说了些什么,小草心中倔强的相信着,苍远不会死,一定还有救。平静了片刻,小草“扑通”一声跪在了那汉子面前,“咚咚”的磕起头来。“恩公,求你救救阿远吧,我知道他伤得很重,但是求你一定救救他,小草愿意一世做牛做马服侍恩公,求求你啦。”
  看着木板上已经见了红,那人手里的烟袋还是没有放下,倒是一旁的少年又看不下去了,连忙拉住小草,阻止了他的自残外加拆马车的行为。“师傅。”
  汉子这才磕了磕烟枪,“带他看大夫行,但救不救得活,就要看他的造化了。”说完用烟袋撩起了马车的帘子,交待了几句,只觉得车轮转得又快了几分。
  小草这才发现,苍远胸口的匕首没有拔,而是用干净的布固定住以防止继续出血,而自己也换上干衣,转头又把那汉子好好打量了一番,衣服松垮垮的系着,往烟斗里加烟的动作几乎是闭着眼一气呵成,满脸的痞气被口中吐出的白烟衬托着,怎么也看不出半点好人的样子。难道是自己会错意了,转而望向一旁的敦实少年,见他正憨憨的咧着嘴对着自己笑,不禁低下了头。
  “我叫石头,外边赶车的是猫爪,这位是我们的师傅,叫姜九。刚才听你说,你叫小草,你朋友叫阿远,是么?”石头挨个介绍,却只换来小草微微的点头,看着小草一颗心都系在那躺着人身上,也识相的安静下来。
  车还没停稳,小草已经掀开帘子箭一般的冲了出去,“大夫,救人啊,快开门救人哪!”转头望去,石头已经抱着苍远下了车,也快步走到门前。只见原本漆黑的屋舍中燃起了一粒豆大的亮光,木门开启了一条缝,一个披着长衣的白发老者半探出了身子。小草见有人来应,也顾不得是不是大夫,连忙跪下,“大夫,求求你,救救阿远吧!求求你!”那老者顺着小草的目光递上灯台,才照的石头怀中那张惨白的脸,神色一变,豁然拉开了门,“快进来!知礼掌灯,知孝药箱,快!”
  老者领着一行人来到屋内,指着一旁的床示意石头把人放下,这才扎起袖子轻轻的伸出双手。先是搭了下脉象,然后解开草草固定住匕首的布带。两个小童在一旁忙着递纱递药,石头守在床边,连姜九也叼着烟枪瞥眼瞧着,小草更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层层掀开的布料都是一样的红,小草的泪又止不住地滚出来。把你捡回来不会为了要看到这样的结果,不管之前怎样之后怎样,此刻我只希望你活,模糊的视线中只剩下满眼血色。当最后一件底衫被解开,小草的泪眼只隐约看见苍远的胸口上有个图案。姜九却当下放下的烟枪,对石头使了个眼色“去门外跟猫爪一起看车,把那两个小娃也带出去。”然后极快的掠了眼老者脸上的神色,只一瞬又换上一贯的无赖笑容,“大夫,有什么事让那小子帮你。”
  老者瞟了眼姜九,又瞟了眼小草,倒也没说什么,继续拿着药粉在伤口一周摆弄了半晌才抬起头来,“匕首刺进去一寸多,倒是不算太深,而且位置也没有伤及要害,血暂时止住了,目前情况倒不凶险,只不过……”好似所有大夫都必定要在这里拖个长音,待小草对上急切的眼神,方才继续,“只不过他之前受过伤还未痊愈,来的路上又失了不少的血,现在这位小兄弟气血虚薄,怕是一会拔刀之时,他会撑不过来。”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阿远?”小草连忙追问,只差点又要下跪磕头。
  “办法不是没有,气虚参来吊,这能吊命的千年参镇上‘永昌药局’的刘老板那里倒是有一棵,可惜那姓刘的做着卖药救人的买卖眼中却只入得钱财,只要银子足,就是仇人也能从他那里拿药,可恕骆某直言,几位看上去并非富贵之人,怕是求不得那颗救命参呀。”说着骆大夫眉间又紧了几分。
  还没等小草出声,姜九已经迈出门去。石头见师傅出来也不出声,只是迎上去等着听吩咐。但见姜九钻进帘子,不一会跳出来,用布包了个物件交到石头手上,“拿着这个去‘永昌药局’找刘老板换他的千年参。”
  石头微微扯开布包,只见那支金枪头在微光下泛着光晕,朴实的脸上难得的挤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再看姜九已经又把烟枪塞进了嘴里,不经心地说,“少罗嗦,只多不少放心去,速去速回。”然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还有,刚才看到的不许声张。”
  得了师傅的令,石头把布包裹好,重重的点了下头,抬脚消失在夜色中。
  门再度被打开时,气喘吁吁的石头已经把人参带了回来,那刘老板果然见钱眼开,前一刻还骂着是谁扰他清梦,一眼看到金枪,便换了个人似的亲手把千年参奉上。骆大夫眨了眨眼,没想到眼前这几个人说着就把人参弄到了手,连忙吩咐知孝煎药,自己也回到床边做起了准备。
  一夜不眠,骆大夫挂满汗珠的脸在走出房门时终于稍稍舒展了一些,随后跟出来的姜九此时却一步堵在了他身前,刚要开口,却被抢了先,“先生莫不是要灭口?”姜九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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