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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酒作者:土豆猫-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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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天剑盟所在的婺镇,依山傍水,颇为繁华。
剑自鸣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十四的午后了。夏末的烈日炙烤下,婺河的水蒸腾出一种腥咸的气息,铁锈一般。剑自鸣清楚,那是血的味道。
婺河的上游是九盘龙山。这座山可说是天剑盟的后院。
剑自鸣感到一阵眩晕,差一点掉下马背。他放缓速度,努力喘气。血的腥味丝丝缕缕缠绕上来,紧紧地绕着神经。剑自鸣因而无法放松。他担心。
河水虽望不到底,但也算清澈,放眼望去,看不到一丝红色。剑自鸣无法判断:上游的争斗是否已经停止,叶杳雨是否安好,曲放忧有没有赶到……剑自鸣很想亲眼去确认,但是,他的任务只是柳驿尘。
沈樱暗中联合了奉夜教中的部分势力,他们没少在路上动手脚。剑自鸣为给曲放忧打开一条畅通的道路耗费了相当多的力气,略一回想,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居然还没有倒下。
没有倒下,就得往前走了。他沿路召集的人手至少要半天后才能到。这之前,他要找到柳驿尘,以免有人趁乱把活人变成尸体送过来。
九盘龙山绿意盎然。但浓重的杀意和血气混合在一起,让人产生了整座山都笼罩在血雾中的错觉。
剑自鸣舍了马匹,进山。
行不多久,就看到了第一具尸体。致命伤自右颈拖至左侧腋下,切断了胸肋的骨头。因气候湿热,刀口已经腐烂,聚集了不少食腐的昆虫。
剑自鸣略一估算,这人死了近两日了。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血腥味浓重且新鲜了些,因而确定:叶杳雨为自己选下了战场——逍遥谷,柳驿尘不会还在她身边。于是,他换方向去寻。
九盘龙山的另一边,苍翠掩映下满是机关。
剑自鸣走得小心迅速。不多久,就见到前方不远处有个高挑英俊的青年藏了霸气,小心翼翼地避开机关前行。
这个时候、在这里搜寻的人,其目的不言自明。
剑自鸣保持距离跟了一会儿,便发现了血迹。暗红色的血,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几滴。已经干结的血滴不够醒目,却足够让人推算出它的主人经过的时刻。
柳驿尘算是老江湖了,所以,会犯这种错误的必然是叶杳雨。不过,柳驿尘居然没有提醒她……柳驿尘即便是想死,也不该拉叶杳雨陪葬。剑自鸣的眼神冷下来。他有很多令人生不如死的办法,可是,每次使用都很不畅快。
前方的树林中多了一个人。那个人显然是受了重伤,衣服头发都被血糊了,粘在身上。他正在缓慢地向着剑自鸣前来的方向爬行。
青年在他面前停下。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有着鲜明地憎恶。紧接着,他落魄的脸上浮现出冷笑。
青年没有说话,拔剑,直刺。
剑自鸣已然明了两人的身份。几乎被血泡透的人定是柳驿尘,而他面前体面杀手十之八九是沈天成。
沈天成的剑法素有美名。剑自鸣拔剑阻拦必定不及,于是随手扯了几片叶子,贯足内力,疾射出去。
剑自鸣本以为自己可以震落沈天成的剑,不料只荡开了对方的剑气。他轻敌了。因为沈天成曾处处利用柳驿尘,所以他以为沈天成的武功不及柳驿尘,结果错了。
剑自鸣脸上浮现笑意。他已经没剩多少力气。如果沈天成再次发难,他甚至没有把握挡得住。只是,他有把握杀了他。
很多时候,杀,比逼退容易。
可是,剑自鸣不想要沈天成死得这样容易。敢算计他的妹妹,甚至策反奉夜教中人阻挠他,这样的人,剑自鸣不愿轻易放过。他已判断出柳驿尘与沈天成反目。那么,只要这两人各自活着下山,他必能叫沈天成与沈樱身败名裂。
沈天成警觉起来。他握紧剑,摆出守势。
剑自鸣不再隐藏身形,踩着落叶枯枝走过去。体内的劲气失控,四处乱窜的内力透过表皮鼓开衣袖,使得他的气势略显招摇。
沈天成紧盯着他,皱眉,问:“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剑自鸣停步,道:“不敢当。在下剑自鸣。”
沈天成的瞳孔猛烈地收缩了一下。柳驿尘的脸上也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剑自鸣对沈天成缓缓说道:“如果不是小雨非要看上他,我没有必要出来。沈盟主,如果您不是非要这个人死,我也不想与您较高下。”他看起来气定神闲,但内力激荡之下,全身的脏器都在抽搐。他在袖笼里紧紧攥拳,指甲深陷进肉里——还好,感觉得到痛。
沈天成退了小半步,疑惑地问:“你不准备杀我?”
剑自鸣想:如果笑一下,就可以完全震住他,可惜自己已经没有力气笑得自然。他只能尽可能平静地说:“若我是你,就在此自杀,一了百了。”
沈天成立即转身,顷刻间消失无踪。
剑自鸣站在原地,全力压抑住眩晕和恶心感。许久,他靠上最近的树干,滑坐在地上。
柳驿尘紧盯着他,数度开口,却没有说话。剑自鸣因而知道他被点了哑穴,却不想、也没有力气为他解开。
过不多久,逍遥谷的方向传来刀剑鸣响。剑自鸣从中辨出了“龙吟”。与之前的不同,这次的龙吟更加雄厚明亮,却让人觉得悲壮。
习武的人不能对自己的兵器撒谎。所以,不难从人的招术中推断出品性。
剑自鸣之前认定:曲放忧的刀,够稳,也准,只是不够狠。现在听来却已不同。
龙吟中充斥着愤怒、疼痛、暴戾、关切、憎恨、鄙夷……从那些深刻狂乱得足以令人失控的感情中,剑自鸣听出了一点点悔意,他马上就明白了——叶杳雨受了伤,重伤。
剑自鸣知道曲放忧为什么后悔。曲放忧喜欢刀剑,却不够执着。他不是悟性不高,也不懒惰,只是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一旦达到,就不再用功。以为自己已经够强,放弃了努力,然后,在需要用到强大武力的时候,必定会后悔。
剑自鸣想要攥拳,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他想:如果没有来这里,一开始就去小雨那边的话,是不是她就不会受伤了?他也清楚:以自己的状态,陷入围攻只能扯人后腿。
剑自鸣看向柳驿尘。这个人还不明白山谷里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在停下之前,确实正向着逍遥谷的方向爬。
帮手还要过些时候才能到。剑自鸣开始焦虑,却已然无能为力。连日积蓄的疲劳超过了他能承受的范畴,于是,他的身体彻底罢工。
剑自鸣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二十五岁了。
山谷中的声响只持续了两个时辰。之后的时间更加漫长难耐。
天黑下来之前,剑自鸣看到了食腐肉的爬虫。它们经过柳驿尘的时候,会用咬噬他的伤口,似乎是觉得味道不中意,便舍弃了他,向逍遥谷的方向快速奔跑。有几只踩了剑自鸣的脚背,但它们中没有谁觉得异常。
剑自鸣闭上眼睛调息。他还有事情要做,不能死,也不会死。
谢豫带人赶到的时候,天空已然泛白。他在剑自鸣一旁躬□,恭谨地请示:“属下已沿路处置妥当。现逍遥谷中没有活人。教主可否下山休息?”
剑自鸣看了眼柳驿尘,对谢豫说:“带上他,去翠峰阁。顺便找个靠得住的大夫。”末了又加上一句:“我动不了,你背我。”
谢豫跪下来,道:“属下来迟了。”他带人一路追来,见得剑自鸣沿途所为,一一讲与属下知晓。于是,那些人对剑自鸣佩服得五体投地,断不会因他要人背着下山而轻看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祝姑娘们新年快乐~!(话说,新年之前,有人看得到这句话么?)
☆、第 16 章
翠峰阁是婺镇小有名气的一家客栈。因婺镇是天剑盟的地盘,奉夜教少有渗入,所以,鲜有人知道这家客栈也是剑自鸣出资修建的。
谢豫租下最好的房间,安置好剑自鸣,然后差人去请倚红来。
宋恒战战兢兢地想去请罪,被谢豫拦下了。谢豫说:“他吩咐过,除了叶杳雨和曲放忧,谁都不可以去吵他。”宋恒舒了口气,问:“柳驿尘想见他,怎么办?”“我去看看,”谢豫说着就往柳驿尘的住处走,同时吩咐,“吴岳留下守门。没有受邀强行突入者,杀!”
宋恒心下一寒。吴岳是谢豫的护卫。谢豫的武功不怎么好,他的妹妹谢岚费了好些功夫才找到一个适合的护卫。谢豫掌握的情报极多,鲜有意外,所以大多时候都嫌护卫碍手碍脚,懒得带。因而,紫门的人每每见到谢豫带了吴岳,就知道经手的任务必将险象环生。可是,这一次,谢豫带上吴岳,不是为保自身安危,而是为了剑自鸣……
宋恒脸上的伤早已结痂,不多久就会变成一道疤痕,提醒他曾犯过怎样的错误。谢豫说过:“同样为人兄长,我会为岚儿做的事,剑自鸣都可以为叶杳雨做。”谢豫没有说的部分,宋恒也已清楚:剑自鸣信任谢豫,所以把他交由谢豫处理——用得着则留,用不着就杀。
剑自鸣把情分交与谢豫,不收亦不放。他似乎不需要心腹和死士。他为什么可以这么放心呢?
柳驿尘只受了些皮肉伤、被吸干了内力又以重手制住穴道。解了穴道后虽精力不济,却也能行动自如。
谢豫在他屋里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问他:“喝不?”
“不用。”柳驿尘的声音有些虚浮,但神色平稳,“谢门主,我要见的是剑自鸣。”
“我家教主累了,不能见客。柳公子有什么问题,不妨说出来。谢某虽不是教主肚子里的蛔虫,但好歹也有个妹妹,知道教主对叶姑娘是什么想法。”
“她之所以落下那样的名声,归根结底是因为剑自鸣。当时追杀她的,也是你们奉夜教的人。”
谢豫喝口茶水,放下杯子,说:“这个嘛,不太好对别人说。不过教主有意要你做他妹夫,呵呵……那时候,程一闪和杨宏远联手烧了鸣剑阁。事前连我都没听到风声。要不是教主当时秘密外出了趟,恰好不在,绝对不可能活着出来。你也知道教主身体差了些,所以教内大半的人不想他当教主。叶姑娘露了那么一手,又确实是前教主的孩子,脑袋么,不多不少地笨了些,刚好名正言顺地当个傀儡教主。然后就有人昏头跟着起哄。”
“追杀的事儿,从叶姑娘拉着你跳崖后,教主就禁止了。相对的,柳公子知道叶姑娘对你是什么心思,却还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谢豫的话虽然有几处漏洞,但大多可信。柳驿尘思索片刻,开口:“一开始,我不知道她要对付叶姑娘。有些事情,我想直接跟剑自鸣说。”
谢豫耸耸肩,回应:“随便。但是,你的事十之八九要交给我做。你先告诉我,不亏。”
柳驿尘这才想起来问:“你是谁?”
谢豫无奈地回答:“奉夜教紫门主谢豫——就是专门负责收集处理情报、散播小道消息的那个。”
柳驿尘微微一怔,斟酌着开口:“……《浅青》里有一份剑诀,……”
柳驿尘闯入鑫的王宫,偷取名画《浅青》,换来鑫举国通缉。可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不是张扬狂妄的人,所以,江湖中人都相信:他偷画,只为搏沈樱一笑。
谢豫心下已经有了计较:单说《浅青》里有剑诀,恐怕柳驿尘第一个摘不清关系,但是,若说“《浅青》中有沈家的剑诀”如何呢?
七月十七日晌午,剑自鸣推门出来,见吴岳守在门外,就同他说:“辛苦了,谢豫可好?”吴岳没有答他,只大声喊:“门主!”谢豫立即奔过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剑自鸣问。他的气色比刚来的时候好了点,却也只有一点点,整张脸上褪去了青色,依然苍白晦暗。谢豫皱眉,如实道:“七月十七,巳时。”
“小雨和放忧一直都没过来?”剑自鸣又问。谢豫点头。
“有消息吗?”剑自鸣再问。谢豫答:“没有。”
“我要去逍遥谷。”剑自鸣说。谢豫忙道:“我已经查过了……”剑自鸣拍拍他的肩膀,阻止他说下去。“我不是不信你,”剑自鸣说,“这么些年了,我得胡来一次,亲眼去看看。”
谢豫立即明白。他没有立场提醒剑自鸣注意身体,所以说:“季姑娘只是被事情绊住,没有危险。青弦已经在路上了。他一过来,我就可以去炎……”
“没有必要。”剑自鸣打断他,“下个月初一,我就继位。然后,我要去看看她。”
谢豫一怔,险些叫出来:“这太仓促!”
剑自鸣没有理会,径自走出去。谢豫忙打手势叫几个心腹跟上。
九盘龙山逍遥谷,尸横遍地。因天气炎热,尸体腐败得格外快。成群的蚊蝇在尸臭中嗡嗡作响。几十只乌鸦在这里享受腐肉,看到人凑近了才跳开几步,继续埋头在尸体上大吃。
剑自鸣在山谷一侧蹲□,逐一翻查尸体。他看得很仔细,完全不在意腐败的尸体上发出的令人作呕的味道,连零散掉落的指头都不放过。他将残缺的尸体标注起来,翻到适当的断肢就拿去拼接,直到腐烂变形甚至残缺的残端基本吻合。
刀剑的伤口还好,被锁链绞碎或者被锤斧砸烂的尸体极难拼接,而且大多烂得厉害。无数细长的虫子钻进化脓的肉中进食,使得尚完整的皮肤上鼓出几个缓慢移动的突起。剑自鸣毫不在意地抓起它来,徒手揪出较大的尸虫观察伤口。
谢豫在一旁看得心惊。因为他站着不动,随行的人也都伫立着陪他看。
剑自鸣的动作很利索。他翻完谷中的两百多具尸体时,太阳还没有落山。他已然确定:那些完整的尸体中,没有曲放忧和叶杳雨,也就是说,他们都活着,只是伤势不明。
曲放忧很少守诺,所以,他极可能没有打算赴约。剑自鸣不打算计较,他的目的不过是做点什么,好让自己能将曲放忧和叶杳雨的事情暂时抛开。
在地上半蹲半跪地活动了四个时辰有余,剑自鸣有点耳鸣。他想要起身,蓦地眼前一黑,在站起来的过程中跪了下去。右手反射性地撑住身体,几乎是同时,他感到胸腔抽空了一般凉了一下,接着便火烧火燎地热起来。热浪直冲上喉头。剑自鸣抬手想捂住嘴巴,却已来不及。大量温热的液体落到手掌上,自指缝间流淌下去,在地面上铺展开。
片刻之后,剑自鸣才听到声音。那声音象是隔着黏腻厚重的屏障传过来的,以至于有些拖沓模糊,难以辨明。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眼前的景象清晰起来,耳边的声音也清楚了。
谢豫在叫他。
剑自鸣对他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倚红姑娘已经在路上了……”
“我回阴山。”剑自鸣说完,见谢豫一脸的不赞同,只得又说:“这样可以快些遇上。不用担心,我的时间还够用。”
谢豫犹豫了一下,说:“你最好活长一点。若你死前我追不到她,这辈子就没有希望了。”
剑自鸣颇诧异地盯着他,不多久,吐出一口血。谢豫抓住他的胳膊,怕他一活动又吐血,不敢再动。剑自鸣却不那么在意,问他:“你,威胁我?”
谢豫一怔,第一次不知该如何解释。二十年前,剑自鸣从街上捡了季悠潋回来。十五年前,剑自鸣与季悠潋订婚,季悠潋开始习武。十年前,剑自鸣悔婚,却一心保季悠潋周全;季悠潋远走,却对剑自鸣忠心不二。
谢豫知道剑自鸣的目的:他活不了太长,舍不得她为他守寡。所以他推她出去,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足够她找一个相伴一生的伴侣。
谢豫也知道季悠潋的想法:她的命是他给的,她的见地修为武功,无一不缘于他,所以,她任何时候都能为他放下任何人任何事。
谢豫说的是实话,但,他是说出口后才知道自己说了实话:他不愿剑自鸣去见季悠潋。可是,季悠潋该有多么想再见到剑自鸣啊!他因而开口:“这算威胁?就算你只要她为你收尸,她也会心满意足!”
“然后呢?”剑自鸣问。
谢豫沉默。然后,她会随他死,就算她活下去也只剩一具空壳。
“十年了,她总不会像我一样,没有长进。”剑自鸣轻声劝慰。谢豫只有点头附和。
☆、第 17 章
剑自鸣回到翠峰阁时,脚步已然不稳。因他没有要求,谢豫没敢搀扶。
翠峰阁的掌柜站在楼梯口搓着手等他。剑自鸣见了,对他说:“这些事和你没有关系。”掌柜如获大赦,整张脸都鲜亮起来。剑自鸣又说:“给我煮碗白粥。还有,准备辆好马车,我明天就走。”
掌柜小跑着一路去了。
谢豫故意大声嘟囔:“才吐了血,好像不该马上吃东西。”
“是,”剑自鸣道,“但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与其饿死,我宁可吐血吐到死。”
谢豫猜他可能已经止了血,不再计较,开始安排回阴山一路及以后可能要面对的问题。
两天后,一行人在路上见到了倚红。
倚红数年未出阴山,这次出来,竟也见不到多少新奇愉悦。谢豫派人去请她的时候,也没有说剑自鸣伤了病了,所以,她走得不急。一身粉色的衣装,只有鞋上沾了灰尘。鲜亮的衣服称着明艳可人的容貌,引得周围人频频驻足欣赏。
谢豫想到十年前有关她的传闻,似乎是心眼儿极小,被多看了两眼就会毒瞎人家。现在她竟然施施然由着人看了。
“谢门主,我家公子可好?”倚红在谢豫马前站定,问。她生得貌美,因精通药理,保养得当,皮肤白嫩嫩的,几近透明,两颊处透出健康的红晕来,很是好看。可惜她拧了眉,眼里带了怨气,话里带刺,让谢豫好生不自在。
谢豫干咳两声,回应:“他自己说他还不错。”
倚红不再搭理他,钻进了这队人马中唯一的一辆马车。
剑自鸣坐在一角,倚着车厢,脸色糟得很。倚红只看一眼,就拧了眉,扬手就要扇他耳光。
啪!
倚红的手腕子上缠了一截银鞭。鞭子拉得很紧,将她的手定在半空。倚红用力拽了几次,竟然怎么也扯不动。于是,她放弃般撤了右手,身子一斜,用左手打了剑自鸣一耳光。
“喂!”有人急得大叫。倚红回头瞪过去,问:“怎么?”
“没什么事。”出声的人竟是剑自鸣。“她若真要伤我,会用毒。”
“怎么能叫没什么事?”倚红抢白,“你这趟折腾下来,少说丢了半年的性命。你这样的病人,巩老爷子肯为你诊治二十四年,真是好脾性!”说完,她瞥了眼鞭子的主人,问:“怎么还不松开?”
她身后不远处,臧青弦青着脸收起银鞭。
剑自鸣无奈地笑笑,说:“是我的不是。巩老爷子行医多年,见得多了,胸襟自然放得开。你何苦跟他比?”
“还能怎样?”倚红问,“我毒不死你,又不能保你活过二十五岁,想赢就只能去解‘执著’。你以为,我解得了?”
“你不妨想,巩老爷子毕生的愿望不过如是。让你完成了,他未必高兴。”
“他是医生,救得了人就会高兴。至于方子是谁出的,那病和自己有什么渊源,都不重要。”倚红说,“只可惜,你活不到那时候。除非……”
“三个月。”剑自鸣打断她,说:“我只要三个月,就足够了。”
臧青弦听到倚红的话,已欺置身前,追问:“倚红姑娘,除非什么?”
倚红重重叹一口气。除非什么?除非曲放忧日日以内力为他续命。剑自鸣必然不肯。而且,如果有别的人知道曲放忧内功的性质,曲放忧这辈子都别想安生了。
臧青弦的眼神近乎殷切。剑自鸣的脸上没有表情。
倚红再叹一口气,道:“除非他老实听话,不费神、不动武。”
要剑自鸣不劳神、不用武,绝不可能。臧青弦几乎要哭出来。
“轻弦,别这样。”剑自鸣轻声说,“快到阴山了,你想让他看到你这个样子吗?”
知道剑自鸣说的是谁,臧青弦立即戒备起来。谢豫轻轻咂舌:“不会这么快吧?”
“当年,任老门主一夜之间决定云游四海,即刻出行,不到一天就被追上。蓝门门主的交接就是这么完成的。”剑自鸣说,“既然倚红走到了这里,他也该到了。”
“不错,我已经到了。”
那是很清晰沉稳的声音,没有经过感情的渲染,很符合他在奉夜教中的地位——专门负责祭祀礼仪的蓝门现任门主,任苍澜。他站在大路正中,距最前方的谢豫不过一丈远。然而,在他出声之前,没有人发觉他的存在。
臧青弦把拳头攥得极紧,筋肉骨骼相互倾轧的声音清晰可辨。
谢豫疑惑地望向任沧澜,他的眼神几乎是指责的——你做了什么?
任苍澜坦然回望——我什么都没做。
不过片刻,臧青弦已收起情绪,挡在谢豫马前,向任沧澜打招呼:“任门主,别来无恙?”
任沧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臧青弦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连谢豫都禁不住皱眉的时候,他才开口:“你脸色不好。剑自鸣怎么了?”
“他还好。”回答他的是倚红。
“那就好。”任沧澜说。他只是盯着藏青弦,似乎并不在意由谁给他答案。
谢豫看向马车,想确认剑自鸣的意向。可倚红将车门挡得很严实,他连剑自鸣的身形都看不到。
臧青弦向前走了一步,使得他与任沧澜的距离更近了,近到两人中无论是谁粹然发难对方都招架不及的地步。几乎是同时,任沧澜退了两步。
车厢内传出几声咳嗽,倚红立即回到车内。
臧青弦的重心略微移动,显然是想过去看。任沧澜轻轻叹口气,又退后一步。
“青弦,你武功不及他,没什么大不了的。”剑自鸣的声音很是平稳。他边说话,边从马车上下来,直走到任沧澜面前。臧青弦犹豫片刻,没有阻挡他。剑自鸣对任沧澜说:“任门主想必已经准备妥当,我们这就随你走吧。”
任沧澜这才将视线从臧青弦身上移开。他问剑自鸣:“只要每一门的门主和半数以上的副门主就够了?”奉夜教教主继位原本极为隆重,教中但凡有职位的人员都须参加。这之后,教主还要到各处巡视,了解教派发展状况的同时,方便教中的兄弟认人。但是,剑自鸣没有足够的时间了。
“足够。”剑自鸣答,“下一任隆重些就好。”
“我明白了。”任沧澜说完,竟拉起臧青弦的马来骑。
剑自鸣没回马车,而是骑了谢豫的马,随他走。
臧青弦站在原地,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眼看着一对人三三俩俩越过了他,他却没有要挪步的意思,谢豫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教主,我去问问怎么回事儿。”
臧青弦点点头,随便拉过一匹马。那马上的人很识趣,不待他发话就把马让出来。臧青弦跃上马背,追上前去。
谢豫掠到倚红身旁,问她:“你给他用了什么药?”
剑自鸣这一次伤得颇重。谢豫不相信有什么药能让他不出片刻就行动自如。可是,倚红做到了。立竿见影,多是毒药的特性。谢豫不得不想到倚红的出身。
“你也听见了,他只要再活三个月。为什么不让他活得轻松点?”倚红反问。
谢豫一愣,继而坚持问:“到底是什么药?”
“止痛的。”倚红答,“他身上没有一处不伤,没有一刻不疼。即便这样,他都不肯好好养病。若是疼得轻一点,必然死得更快些。”
谢豫被她这番解释噎住,半天做不出回应。如果一切都如倚红所言,他还该不该坚持劝剑自鸣多活一会儿?如果季悠潋知道这些,她会不会要剑自鸣多活几天呢?谢豫想不出答案。好在剑自鸣有主见。这件事,听他的就好。如果他不想死,少有人有能耐弄死他;若是他活够了,也没有人能拉住他不去死。
七月二十五了,剑自鸣回到了阴山。因着倚红一路调节,他已经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是,倚红依然坚持要他闭门谢客,专心养病。剑自鸣同意了,将继位的事宜全部交由谢豫和任苍澜安排。
继位仪式的准备过程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徐鉴同他之前说的那样,支持起剑自鸣来。因此,杨宏远的脸色极其糟糕。
七月二十九,一切就绪。剑自鸣独自出了秋水居,去见代替赤门主季悠潋来的赤门副门主宵艳。
宵艳常年留守鑫都,与季悠潋往来颇为密切。她知道剑自鸣和季悠潋的故事,所以设想过无数次剑自鸣的样貌,直到亲眼所见才明白:什么样的人能够让“天下第一美人”一见钟情。剑自鸣的身姿相貌、谈吐举止,均不输于季悠潋。宵艳见惯了季悠潋,亦不能不为剑自鸣的品貌折服。
宵艳想到了她第一次见到季悠潋的时候。那时候,她不过十一二岁,自负美貌,见了季悠潋,才知道“天下第一”名不虚传。她几乎立即就想到十年、二十年之后,自己姿容最盛的时候,能否比她夺目?现在想来,一个女人,见到比自己大的女子,只能拿自己风光正茂的光阴比对方青春渐逝的时候,本身就是输了。可是,美丽过人又如何?季悠潋喜欢的男人,虽然都对她不错,却没有一个将她视为至爱。今日见了剑自鸣,宵艳更加觉得老天公平。剑自鸣是个几乎无可挑剔的人,却注定活不长。
她向剑自鸣汇报了鑫都——炎的变故,尤其是季悠潋名义上的丈夫、鑫国的右相江翊获罪入狱,季悠潋只身入宫,求得鑫王赦免,却没能把人带出来。传言说,鑫王把江翊留在了自己的床上。
剑自鸣问她:“她怎么样?”这个“她”必是季悠潋无疑。宵艳于是答:“那次之后,我就没有见过门主。只是任务和命令都未有变动。”
“即位之后,我随你去一趟炎。”剑自鸣说。
宵艳一怔,继而欣喜。谁都知道剑自鸣和季悠潋关系极好。奉夜教中的人都已断定,剑自鸣一旦正式成为教主,必定会召季悠潋回阴山。但是,没有人想到剑自鸣会亲自去炎接她。
作者有话要说:0点击是无比美好的——尤其是在接下来的几章都超级不给力的情况下=^^=
☆、第 18 章
八月初一,剑自鸣继位的典礼如期举行。
奉夜教正式集会的时候,参与者都会穿着自己所属的门对应服色的衣服,在夜暝殿自东向西按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顺序排开。此外,教主着黑,月影着白。
剑自鸣穿了雪白的单衣,外表罩着玄色的长袍,其上仅以银丝滚了边。他又瘦了些,所以长袍略显宽大。柔软的料子服帖地垂下来,随着脚步带起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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