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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心-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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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瑾抬头看着他,也笑:“少来,你那德行,真以为人不知道。小王爷风流京华,段子都传到临安了,还想辩白?”
这话从司瑾嘴里说出来,赵珩便无话可说了:“想不到民间消息这么灵通……也罢,那我在这立下毒誓,今生绝不碰谢流芳一根指头,否则断子绝孙,可好?”
司瑾面上不知可够,心里却道:谢流芳要真摊上这么个灾星也是他命不好,我担心个什么劲。
赵珩见他不出声了,顿觉无趣,便起身往门外走:“我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嗯,鲁家的事,不必担心。”
赵珩无谓地笑笑,抬脚跨出门槛,踱回自己房里去了。
之后鲁家果然没有到书院来找麻烦,只不过鲁明贵养好伤再回到东院的时候,看向赵珩的眼神变得十分恶毒,明显示意这梁子结大了。
赵珩自不将他放在眼里,依旧信步来去,谈笑风生,把鲁明贵气得不轻。
等到三伏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书院的学服才正式换成了单衣,都是轻薄上好的丝绸,统一的月白色,袖口依旧漂亮地绣上“天熹”两个字。
天熹书院毕竟建在山上,初夏时节还好,到了这会儿,蚊虫越发多了起来。
这天夜里,赵珩被蚊虫咬得奇痒难耐,小王爷生来娇贵,随便往身上挠两下就拉出不少红印子。正对那嗡嗡的文字恨得牙痒,突然想起来时陆二送的冰台膏,立马翻出来往身上抹。
才觉得舒爽一些,身上又沁出了粘腻的热汗。书院不比王府,没有冰镇的凉水,没有打扇子的下人,赵珩烦躁得摇着扇子,差点把扇骨都摇散了,还觉得热。
眼看实在睡不着,赵珩便想端着脸盆去院里打一盆凉井水擦擦身,不料刚跨出房门,就远远看到井边已经站着个人了,磨磨蹭蹭又不像是在打水。
赵珩往旁边一看,只有谢流芳房里的灯亮着。
赵珩走到井边,发现那人果然是谢流芳。等到看清楚谢流芳的动作,赵珩不自觉地定在了原地。
漆黑的院子里,仅一轮皎皎明月当空,因为院里四周都是粗壮的竹枝,看上去月光就像正好投在水井周围一样。
想是也被热得睡不着,谢流芳敞开着月白的学服,墨黑的头发散到肩下三尺,从面前的水盆里捞出手巾拧干,扬起脖子擦拭胸前和颈部。
赵珩只是站在他身后看了个背影,竟也不自觉地咽了口水,甚至想,倘若谢流芳身上的学服再敞开一些,褪到肩下更好。就连大滴的汗珠不断自额角滑落也顾不得了。
原来司瑾怀疑他不是没道理的,连赵珩也觉得,现下自己就像个偷窥美人沐浴的无耻之徒。
暗自鄙薄一番,赵珩还是决定走过去打水,心想只要不盯着谢流芳看就好了,打完水就走,应当不会起什么歪念。
“咳。”赵珩故意发出声响,让谢流芳注意到有人。
果然,谢流芳听到声音,立刻下意识地拢了拢衣服,然后回过头看着他。
“宋繁?”赵珩站在暗处,谢流芳只将将看了个轮廓。
赵珩一脚跨出竹丛,面貌暴露在月华之下,豁然笑道:“这么巧,你也打水?”
谢流芳点了点头,举起绑了绳索的水桶递给他。
赵珩放下铜盆,伸手去接,黑暗里一手触摸到水桶底部的湿润,一手触摸到一片柔软细腻,反应过来那是谢流芳的手,赵珩下意识地松开,不料谢流芳也正好撒手,水桶“咚”地落地,沾上了一大块沙泥。
“没砸到你脚吧?太黑了,实在看不清。”
谢流芳“嗯”了一声,道:“水桶拿去洗洗吧,脏了。”
赵珩连忙拿起水桶奔向池边,廊回处还小心地回头朝井口看一眼,发现谢流芳好像一直站那没有走。
赵珩蹲在池边,将木桶浸入,来回甩动着清洗,忽然发觉身后有异响,刚想回头,就感到一阵剧痛,像是木棍用力敲在肩上。
眼前一阵晕眩,赵珩顺手将木桶砸向身后,果然听到一声闷哼。本想趁机跑回寝院,但假山后面突然钻出的几道黑影还是迅速拦住了他的去路。
赵珩抬手揉着肩上被敲打的地方,冷眼看着面前的人影,心想要糟。
果不其然,周围的人影忽然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下一瞬间,整整一桶浓墨汁自头顶倾泻而下,浇了赵珩一身。
“哼。”冷冷地嗤笑,但明显饱含恨意。赵珩下意识地想到一个人,是鲁明贵。
于是便试探道:“鲁明贵?原来你也会抹黑偷袭这一套。”
鲁明贵想不通赵珩是怎么认出他的,立刻道:“你知道是我?”
赵珩没想到真是那蠢货,冷笑道:“你说呢。”
“宋繁,算我低估你了,你说说,你到底什么背景,居然连我老子都不敢找你的麻烦?翁山长随便跟他讲了几句,他就险些撕了我的皮,一顿辫子抽了我一天一夜。”说着,抬手掐住赵珩的下巴:“如果被我老爹知道我请你喝了一桶墨汁,会不会一刀砍了我?”
“会,所以你不如先一刀砍死我?”
鲁明贵遗憾地摇摇头,对旁边一个人说:“把球杖拿来。”
原来刚才打在肩膀上的是打马球时使用的偃月球杖,上面绑着一块生铁,难怪打在身上这么疼。
鲁明贵拿着球杖,举到赵珩头上挥了一挥,语气越发阴狠道:“小子,别怪本公子心狠,只怨你命中福浅,遇到了我。”
球杖迎面而来的一刻,赵珩似乎已经听到赵不问劈空而来的掌风,其实他没有料到鲁明贵真会要他的命。但姓鲁的既然有了这份心,赵不问便不会留他。
黑暗里,突如起来的凌风一掌,正打在鲁明贵胸口,赵珩甚至能闻到破口而出的血腥味。
他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无法阻止赵不问寒剑出鞘,因为鲁明贵的罪名,已经变为刺杀皇族,还是蓄谋。按照律例,可以谋反论,就地正法。
“宋繁!”突然出现的呼喊,让原本正要动手的赵不问怔了一下。
“退下。”
赵不问领命隐去的同时,谢流芳已提着灯笼仓皇奔近。他惊讶地看着满身墨水的赵珩和不断咳血的鲁明贵,一张俊美的脸,僵硬而苍白。
作者有话要说:﹃_﹃为毛两篇新文都木有人看……
出了什么问题什么问题什么问题……
chapter 7
“鲁明贵?”谢流芳将灯笼提近一些,清楚看到周围几人的面孔,“这怎么回事?你们想做什么?”
鲁明贵还在咳血,脸色已经泛出青紫色,可见赵不问那一掌下手极重,周围同伙都被眼前的状况吓到,他们也不明白刚才的黑暗中发生了什么,怎么瞬间鲁明贵就被重伤。
他们多半以为是赵珩出手所致,心里开始忌惮赵珩的深藏不露,又有谢流芳在场,便不敢再纠缠,几个人仓皇地扶起鲁明贵,跌跌撞撞地往医舍去了。
谢流芳显然也被地上成滩的鲜血骇住,看这情形,应该是鲁明贵偷袭在先,并且双方经过一场狠斗才是,但他仔细看了一遍赵珩,见他除了浑身墨水以外,不像是负了伤。
赵珩抹了一把脸上的墨汁,见谢流芳煞白的脸色,安抚道:“我没事。”
说出这句话,赵珩自己都觉得有点自作多情,谢流芳这模样未必是担心他,保不准是被鲁明贵吐血的架势给吓到了。
但谢流芳竟然点了点头:“那就好。”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二人随着灯笼的指引再次回到寝院,赵珩才苦恼起来,浑身上下全都被浇了墨汁,整个人倒成了一块大砚台。身上倒还好,洗洗便罢了,可这学服浸了墨可就不能继续穿了。
更何况天熹书院学规严谨,对学服的整洁极为看重,圣贤仪表不容玷污。
“这学服……”赵珩拧了拧袖口,几乎能挤出一杯墨汁。
谢流芳朝他身上看了一眼,仿佛能明白他心中所想:“明天散课后送到洗房就是了。”
赵珩依旧拧着眉。由于书院里的学生必须穿学服,所以从王府里带出来的行头全都留在了司家,哪怕明天把衣服送去洗房,可也没有衣服穿。
正琢磨着是不是该让赵不问连夜下山一趟,谢流芳又开口道:“我那还有一身去年的旧学服,如何合身,你先穿着。”
“那太好了!”赵珩不自觉地高兴起来,他是从来没有想过谢流芳会帮自己这么多的。
谢流芳不看他,径自往自己屋里走:“还不知道合不合身。”
赵珩是第一次踏入谢流芳的房间,实际与在窗外看到的无异。房里摆着各种各样的花草,其中以茶花居多。深夜里,整个房间混杂着各种清淡的香味,但香味之间又不抵触,汇成一股优雅的甜香。
谢流芳让赵珩把沾了墨汁的衣服脱掉,又端过房里的水盆让他擦洗。
赵珩使劲搓洗脸部,但墨汁一沾水,更是迅速化开,尤其是头发上的墨液,混着发丝都凝干成了块。
谢流芳见了,又默不作声地从屏风后面拖出浴桶,再到院里去打了几桶水。
“就着洗一下。”
赵珩擦了擦眼前的墨水,看到面前的浴桶,不免奇道:“怎么你房里还有浴桶?”
谢流芳拿出干净的月白色学服放在一边,又去椅子底下抱起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淡淡道:“浴堂三四天才开一回,耐不住。”
赵珩了然,以谢流芳的姿容,一定比自己还爱干净。便褪了衣裳便抬脚跨进浴桶。
冰凉的井水刚触到脚底,赵珩立马“嘶”地呼了一声,哪怕是三伏天暑期最重的时候,一下子落在深井水里,也得打个激灵。
谢流芳就坐在侧旁不远处,抬头正看到赵珩□地站在桶里,下意识地避开视线。漂亮的侧脸有大半都藏在披散的长发里,这会儿轻微泛起一些粉红色,依旧显得静谧安然。
反倒是赵珩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横竖他小王爷从小到大,沐浴都是有人伺候的,旁边总站着那么五六个人,也是被人看惯了,没人看反而不舒服。
等适应了凉水,赵珩在放心地坐到桶里,然后探头去看,才发现谢流芳怀里抱着的实际是那只他经常抱着玩的兔子。
不禁笑道:“你倒有趣味,不但养花草,还养兔子。”
谢流芳没有理他,温柔地摸了摸怀里的白兔。赵珩便又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了。
一室寂静,井水冰凉,赵珩忽然觉得单独和谢流芳呆在一起原来会如此冷清。
他把头埋进水里,随便揉了揉头发,一盆清水慢慢渲染成了墨色。赵珩睁着眼看水色变化,心想如果渲染水色是如此轻易又迅速的事情,那感染人心又要多久?
像谢流芳那样万年冰封一样的人,是不是也有能对人吐露心事的时候?
等赵珩从浴桶里出来,已是一盏茶之后了。冰凉的井水泡得他浑身舒畅,待换上干净衣服,正要道谢,忽然感觉腰间少了什么东西——惠亲王府的玉牌。
往常沐浴的时候,那东西都是下人收着,在天熹书院的浴堂里沐浴,也有个储物匣子可以安放。这会儿在谢流芳的房间里,只是随手一放,却不知道放在哪儿了。
他在桌面上扫视了一圈,又在换下来的衣服里摸一遍,居然没有。难道是掉在池塘边了?
“你是不是找这个?”
赵珩一回头,正看到谢流芳提着几缕金线捻成的流苏,流苏下面正坠者着那块半掌大小的白玉腰牌。
赵珩心中有些忐忑,一般人自然不认得那腰牌上的图腾,但谢家是御座亲封的“皇商”,也是在皇宫里走动过的,谢流芳会不会识破他的身份,他还真拿不准。
赵珩心中忐忑,但面上却假装豁然一笑,接过玉牌道:“对,就是这个,原来是你拿着。”
谢流芳还是淡淡地看着他,一副难以捉摸的样子。
赵珩硬着头皮道:“这可是我家的祖传玉牌,弄丢了我爹恐怕都不让我进家门了。”
这话不假,惠亲王府的玉牌只有嫡传子孙才有,要是弄丢了,不止王爷,就连向来宠着他的皇太后和若华公主都要给他一顿好骂。
“你家原是做什么的?怎么会变成司家的伴读?”
赵珩不想谢流芳会突然这么一问,只能胡诌:“我家原来也是做买卖的,主要在京城。后来家里……我娘临走时嘱咐我来临安投靠远房亲戚,也就是司家。”
皇家忌讳,赵珩实在说不出“家道中落””父母双亡“这种话。
没想谢流芳听到这句话,眼里突然闪过一丝不一样的情绪。虽然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话语明显多了起来,他道:“想你宋家当年应该兴旺得很,这种玉牌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有的。”
赵珩顺着他的话接道:“是啊,当年宋家确实兴旺,府上也有百来口人,做的都是京城里达官显贵的买卖。但世间的变化谁又说得准呢?如今败落至此,后人也无能为力。”
谢流芳抬起头来看他,明亮的眸子忽然变得水润,冷漠的外表似乎也裂开了一条温暖的缝隙。赵珩不明白这转变是因何而生,他只记得司瑾说过,谢流芳心地是真正的好。
便以为是“宋家”败落的故事触发了谢流芳的同情心,于是更加将故事杜撰开来。
“原本我也不至于到司家做伴读,宋家败落却也还剩点家当。可是京城到临安这一路,遭遇了劫匪,又病了几次,能活着见到司家老爷已是万幸了。”
果然,谢流芳抿了抿唇,问道:“那……司家待你怎样?”
小王爷已然入戏,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副无奈又豁然的忧郁模样:“实际上,司家待我不错,光看我将鲁明贵打成那个样子,司家依然肯暗中护我便知道了。但……寄人篱下又能好得哪里去?虽说是远方亲戚,却终究是外人,更何况我宋家现在一贫如洗,更没有什么理由好倚仗他们了。”
赵珩站在谢流芳面前,俯视着他的双眼,有那么一刻他甚至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因为自己编造的这些“悲惨身世”,面前这一双漂亮的眼睛,竟要流出泪来。
虽然也鄙薄自己说谎的行为,但赵珩就像中了邪咒似的,无法自控地想从谢流芳身上获得更多的同情。
“说难听点,司家能有我一口饭吃,就谢天谢地了,我又怎么能要求更多?”
“你从未想过回京么?京城的亲戚,总是更近一些吧?”若不是一直保持清醒,赵珩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面前的人已经完全褪去拒人千里的面具,温柔地看着自己。
谢流芳狭长的眼睛微微睁大,水润的瞳孔完全只有赵珩一个人的影子。
那视线仿佛可以贯穿到赵珩心里,揪得他呼吸发窒,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仅仅一注温情怜悯的目光,就能让人无法自拔。
“或许有一天会回京吧,谁知道呢,但京城里的亲戚也不见得更好。”
谢流芳垂下眼睑,默然地将拉起赵珩的手,将玉牌慎重放入他的手中。
“你娘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千万不要让她失望。”
伴随白玉冰凉的触感,一滴炽热的液体掉落在赵珩手心,像是烙印一样,烫得赵珩死死握紧了手掌。
但赵珩此刻并没有后悔编撰这个故事,他觉得,倘若他不这么做,或许这一生,都看不到谢流芳像墨锭一样在水中化开的样子。
chapter 8
第二天上音律课,赵珩才发现谢流芳的学服实际并不怎么合身。袖子短了,肩膀似乎也太窄,抬手抚琴的时候,胳膊完全伸展不开。
赵珩又是性子急的人,勉强撑着衣服,想将动作舒展开,也亏得这学服质地精巧,被他猛烈地扯来扯去,居然都没有撕裂。
谢流芳好像并未察觉他的不自在,如往常一样淡然地抚着自己的琴弦,不抬头看任何一个人。有那么一瞬间赵珩觉得昨晚的亲近只是黄粱一梦,谢流芳还是对人冷冰冰的,包括对他。
赵珩很喜欢抚琴,在王府的时候,就已经能弹得很好,这会儿在天熹书院的音律课上,即使有意降低水准,依旧引起了宋老师的注意。
宋彬过去在临安一带是有名的琴师,受翁誉山的邀聘来到天熹书院之后,更有机会见识了不少音律高手。一双耳朵锻炼得格外敏锐,甚至百余学生之中,谁弹错了一个音,他都能立马分辨出来。
因而他很容易就注意到了赵珩。这个身份来历都很隐秘的学生,竟然起手就是北派技法,尽管听上去技艺生疏、断章明显,但悬指间俨然一派中州古调的韵味。
他隐隐觉得这“宋繁”是可造之材,想必先前也师从过“河南派”的琴艺高手,架子指法都很正统。
宋彬就这样不动声色地听了两个月,发现这学生的技法极不稳定,有时熟练顺畅,行云流水一般,有时又似手背上压着块石头,生硬笨拙。仿佛缺了一样东西,那东西类似一种容器,能将他内在与技法融合,使之游刃有余。
略一沉吟,宋彬起身走到赵珩身边,敲了敲他的桌子:“宋繁,散课后到书室来。”
“是。”
赵珩心想,自己在课上虽不算弹得最好,也不算弹得最差,还不至于挨批评。正有些费解,忽而听得旁边传来一曲熟悉的韵律。是谢流芳。
谢流芳白皙修长的手指来回在琴弦之间,提弦和夹弹都很利索,曲子是广为流传的杭派《高山流水》。在赵珩听来,谢流芳的技法不是很纯熟,摸琴不会超过三年,但就是这样,曲子依旧随心而动,宛若临安风光,真正的秀水灵动、高山仰止。
赵珩在一旁听着曲子,更觉得谢流芳的内心实际上掩着太多情绪。只有经常用心的人,才能让音律随心而走,蕴藏的心事越多,曲子越是波折撼人。
手指禁不住地跳动起来,起先只是即兴摸出几个音符,想打破谢流芳的音势,仿佛这样就能打破他闭塞的内心。
但渐渐的手指便不受控制了,不自觉地和了起来,赵珩对杭派《高山流水》并不熟悉,只凭感觉随性和着,浑然不知自己完全陷入了谢流芳的音势里,只一味埋没其中,对音律中深藏的漩涡越来越逼近,那漩涡是谢流芳最真实的情绪,它就在眼前,只差一点就触手可及。
“镫——”地一声,谢流芳忽然十指按住琴弦,生生结束了这段曲子。
赵珩如梦中惊醒一般恍了恍神,轻声问他:“怎么了?”
“不弹了。”
说完,谢流芳径自起身,抱着琴走了出去。留赵珩呆在原地,心里一片惋惜。
……
天熹书院建在天熹山顶,据说筑地是一块天然的平地。
从书院正门的额扁之下走到后门门槛处,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两百步。
书院统分东、西、南、北四院。
东院的学生大多十几岁,预备近年进京赶考,年少成才的。西院的学生有十几岁、也有二三十的,多半是有功名在身却省试落第,不甘心还要再读。北院的学生年纪小一些,只有几岁,都是才刚背熟三字经的奶娃娃。而南院便是书院里那些老师、夫子们待的地方。还有书院几间气派的书舍也在此地。
赵珩到天熹书院也有两个月了,南院还是第一次来。这里陈设布局都不比东院精致,却大方利落得多。
他走进唯一一间敞着门的书舍看到的却不是宋彬,而是教诗画的慕容老师。
慕容正在作画,行笔点墨,一双眼里都是神采。听到脚步声,便蓦地停下笔端,抬头看着赵珩。
赵珩未觉自己冒失,朗然一笑:“慕容老师。”
不止赵珩,书院里的学生大多都喜欢慕容。慕容一手才华不必说,难得的是性格温柔,经常笑脸迎人,对待学生也从不严厉训斥,也没有学生在他的课上嬉闹。
慕容绽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宋老师同我说了,他刚被山长叫去,让我把东西给你。”
将笔搁下,慕容欠身从一旁拿起一本曲谱递给赵珩。
赵珩接过一看,厚重的曲谱面上烫金印着四个的大字:潇湘水云。
赵珩愣了愣,《潇湘水云》他曾听王府里的老师提起。据说是近百年的神作,但不知什么原因,原谱遗失,世间只流传约五十份版本不一的残章。连这五十份残章,都不轻易现世。
“这……”
“宋彬将这谱子藏了多少年了,总想着将他送给哪个学生。你就拿去吧。”慕容含笑看着他,仿佛宋彬赠出去的只是一块帛绢。
赵珩想不出宋彬送曲谱的理由,心想总不能真因为都姓“宋”的缘故吧。
“宋老师为什么要将这谱子送给我?”
“或许他觉得你需要,便送给你了。”
见赵珩还在犹豫,又道:“不是每件事情都有理由的,譬如我做事,就从来没有什么明确的理由。”
赵珩从不晓得慕容也有这样任性的时候,惊奇之余只躬身道了谢,打算回东院去了。
岂料一转身,看到书架上搁着的一堆折纸,便再也移不开视线。那些折纸都是兔子的形状,比街上卖的兔灯还要可爱许多,只有巴掌大小,耳朵向后折下,样貌乖顺。
“老师,这些兔子是你做的?”
慕容看着书架,笑道:“闲着没事折纸玩,过去在老家学的,会折十几种,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
赵珩拈起一只端详,发现这兔子额头上有一点朱砂,想是慕容刻意点上的:“老师,在这点一枚朱砂,可是有什么寓意?”
慕容一听,蓦地低下了头,脸色有些泛红。
“那是……随便点着玩的。”之前还是俊雅得体的风流才子,这会儿突然变得拘谨扭捏,恨不能找张画卷将自己盖起来。
赵珩转过身,含笑看着慕容,眼神里多了些探究的意味。其实这样的纸兔,京城里的姑娘家也会折,有些还用胭脂或者朱砂点在纸兔的额头。但这样的纸兔多半是送给心上人的,叫做“姻缘兔”。
过去赵珩只是在花街柳巷的窑姐儿手里看见过一两次,心里也不能肯定,但回头看到慕容的脸色便明确了,嘴上却不点穿:“这兔子可爱得很,老师能不能教我折?”
慕容“啊”一声抬起头,脸色已经红得熟透了似的,赵珩忍不住又笑出来:“老师不愿意教我吗?”
“咳、没……没有的事……你过来……”
慕容从桌边拿出几张硬宣纸,递给赵珩一张:“你……你跟着学。”
“好。”
赵珩是个很好的学生,步骤不急不缓,完全按照慕容的样子,每一下叠合都天衣无缝。只是偶然看到慕容手指不安地颤抖,就要使劲忍住将脱口而出的笑意。
小王爷隐隐有一种预感,慕容老师的心上人,一定会让他大吃一惊。
等到赵珩能熟练折出一只时,也才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他伸手沾了慕容作画用的朱砂,朝纸兔的额头点了一点。
慕容苦笑:“这兔子,可是不能随便送人的。”
“噢?为何?”赵珩一副求知模样,倒让慕容窘迫了。
“因为……总之……总之你将来就知道了。”
慕容已经将头埋得很低,刚平复的脸色又涨红起来,赵珩不再逗他,便将纸兔放进怀里,作了个揖,便离开了。
回到房里,先前交给洗房的学服已经洗好晾干,叠得整整齐齐摆在桌上了。
赵珩赶紧脱下不合身的学服换上,这才觉得四肢舒展了开来,不像先前,感觉像被辖在一颗鸟蛋里似的。
重新穿戴好,看着换下来的学服,赵珩有点犹豫。
借了他的衣服,还是要还的,可这怎么还法?叠好送到隔壁,只说一声谢谢,谢流芳不过点头应一声。倘若不还的话,换做别人说不定会来问自己要,可谢流芳必定不会。
要不将这姻缘兔一并送去?横竖他喜欢兔子,说不定见了这纸兔还会多说几句话。
想想又不妥,对谢流芳不过一颗好奇心,怎么弄得像他小王爷要追求别人似的。可别真被司瑾给说中,自己打他的主意。
正琢磨,房门突然被人从外边推开,司瑾、阎肆、傅阳三个正站在门口。
“走,今天山长不在,下山喝酒去!”
算算,赵珩已经十几天没下山了,被他们一说,勾得心痒,放下手里的衣服就往外走。
男人玩在外头,都是下半身的计较,更何况这四个公子哥,年少风流,血气方刚。
自从头一回在“笑眉馆”尝到了销魂的甜头,几乎每一次下山必往那里跑。
司瑾对小倌儿兴趣不如其他三个浓厚,不挑不捡,仿佛什么货色都是同等滋味。傅阳玩多了,爱玩个干净,只寻那个脸熟的,也不多调情,喝几杯就把人往楼上带。
阎肆玩得最疯,每回都专挑那个叫红澜的小倌儿欺负,在大堂里就使着坏把人弄得惊喘连连,张开雪白的双腿趴在他怀里,像小猫似的求饶。有些过分的花样叫旁边的寻欢客看见了,都自愧不如。
至于赵珩,他算是有兴致的,每次去笑眉馆,翻的牌子都不一样,尝过一次便不再碰了。
老鸨总是最头疼这样的客人,他的口味你永远拿捏不准,不明白他究竟是多情还是薄幸,保不定哪一天腻了,就再也不来了。
就连傅阳也经常在酒后指着他道:“好个薄幸客!”
小王爷不在明面上反驳,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搂过身边的人,半真半假地念一句:“我爱你。”
然后含住艳红的嘴唇一吻到底,抵死缠绵。
以为自己做足了,春宵一度之后司瑾问他:“刚那个叫什么名字?”
赵珩敲破了头都想不起来。
司瑾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是风流满京华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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