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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冢(上_下古装)_by_奈斯-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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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没错,”南叠枫接话道,“那个失足落水的小师弟,因其面貌被毒水腐蚀,根本看不出是谁,而且那片江水水色完全异于周围,若是这小师弟武功当真差到连船都站不稳,一众师兄发现了江水被施毒,更该谨慎护着他才是。”
呼延铎这才缓缓移开视线,看向南叠枫,顺着他的话问道:“所以,你觉得那个小师弟是被袭落水的?”
南叠枫点头。
“任无禾的冰雪个性的确令人不喜,”呼延铎道,“但他为人淡漠疏远,一般人很难跟他走近,所以要说开罪什么人,也实在谈不上。况且,任无禾的武功与叶剪繁不相上下,上剑门又是天下第一大剑派,若是想要打上剑门什么主意,也得权衡一下得罪任无禾是否划算再说。因此,仇家暗算的可能性很小。”
南叠枫蹙眉起来。呼延铎解释得很是在理,对于上剑门这样一个大门派而言,莫说是弟子被杀,就是在上剑门做事的一个伙夫被害,都是一种侮辱,理当寻查到底。如果是仇家暗算,以上剑门的实力,就算殷秀戊一行一时奈何不得凶手,待回了齐云山之后禀明任无禾,大可以名正言顺地满天下追凶,而不是紧咬着慕容笛不放。
汪云崇也觉得这话极有道理,当时他和南叠枫正被慕容笛说出的几则震撼之事扰得心神不宁,在乌沙镇上时又不可自制地对对方动情,一时不及细思殷秀戊的出现,于是对此事的怀疑也就停留在最初的猜测之上。此时听呼延铎说了这一番话,顿时觉得当时的推测不成立了。
“那老爷子以为是什么原因?”汪云崇并不打算就此跟这位武林泰斗弄僵,出言问道。
呼延铎也坦然而答:“内讧,或者是别有隐情。”
上剑门内讧?然后嫁祸慕容笛?
吃过慕容笛大亏的汪云崇与南叠枫对视一眼,怎么都觉得该是反过来的才对。
且不论上剑门是名门正派而慕容笛是魔教后人,以慕容笛那狡谲的个性,又怎么会被人这么轻而易举地嫁祸?
不过,这确实是眼下最有根据的推测了。
房中四人沉默了半晌。
雨后的山风轻轻拂入,阴沉了数日的天空上重云忽然分开了些许,明亮的阳光倾洒下来。
阳光通过竹木窗格洒进,突如其来的一线光亮,让多日未见晴朗的四人微微一愣。
呼延铎叹出一口气,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黎岱渊到底暗中培植了多少阳灵教势力。”顿了片刻,又道:“百川山庄存在的要务之一,就是灭除江湖患祸,论武大典结束已有数月,叶剪繁那里想必已经有了不少消息,四月初八时,应该可以有所计较。”
其余三人各有所忖,但这话总归没错,都点了点头。
“贤侄啊,”呼延铎转向南叠枫,道:“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让世伯我在这里住上一晚?”
“世伯?”南叠枫微讶,“这里小侄虽然经常打扫,但总归已经三年没有人住了,多少是不舒服的,世伯还是……”
“诶,”呼延铎摆手道:“我刚才四下看了看,日常所需还是挺全的嘛,世伯就住一晚,明日一早就回你那里去,如何?”
呼延啸也道:“枫,你就让爹跟陵前辈说几句话吧,都是自己人,不用那么客气。”
想想呼延铎二十四年来思念遥望的辛苦,南叠枫点点头,道:“夜里山风凉,世伯要多顾着身子些。”
入夜,中断的绵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雨势虽不大,但潮湿的气息弥漫在夜空之中,还是有些阴冷。
看着上上下下忙活着收拾客屋的伙计,呼延啸白天里与南叠枫单独畅聊的欢悦一扫而空。
长清居的二楼,统共就只有三个房间和一个堆满各式备用物品的杂间。靠南一间宽大的主房自然是南叠枫的,剩余能够收整出来住人的客房,就只有两间了。
问题是,这两间客房居然从来还没动过,今天方是第一次收整!也就是说,这一月多来,汪云崇竟然都睡在南叠枫房里,而且是同一张床!
这下不消再说,这两个人,无疑是好上了。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难道汪云崇就是为了南叠枫才拒的公主的婚?呼延啸看向一边站着的两人,神色复杂,心中又恼又悔。
南叠枫也一时笑苦,这两父子来得太突然,来了之后又是上山祭墓又是商讨阳灵教重现的,根本无暇顾及这种事情。
况且,统共就这么三间屋子,呼延铎虽然今夜住在青竹小居,但明日是就会回来住的,腾出来给他的房间总没有先占了,明天再让老爷子睡剩下的道理。再者,就算今夜三人各睡一屋,明天呼延铎回来了,待要怎么个排法?
几个伙计收拾妥当,纷纷下楼去了,他们老早习惯了老板跟汪云崇挤在一屋的状态,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对,过道上便剩下站着的三人,气氛尴尬非常。
汪云崇无官一身轻,那些个江湖道义魔教再现他管亦可不管亦可,心里没什么负担,因此本就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眼见呼延啸彻底看出来了,干脆一勾嘴角,伸手揽住南叠枫的腰。
南叠枫微微一僵,抬起来的准备拍掉汪云崇胳膊的手,终于还是放了下来。
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再掩藏又有什么意义呢。
呼延啸眼角动了动,半晌,牵出一个温煦的笑容来,道:“走了一天也真是累了,我先去睡。”
关上房门,汪云崇拉住南叠枫,在他耳畔轻轻印上一吻,笑道:“你今天好乖。”
南叠枫没理他,走到一边吹熄了所有烛火,屋内瞬间一片黑暗,留着汪云崇兀自站在黑洞洞的房间正中。
“我也累了。”漆黑之中南叠枫的声音几不可闻。
眼睛迅速适应了黑暗,汪云崇慢慢走到床前,脱去靴袜衣物,翻身搂住里侧的南叠枫。
“累怎么不睡?”
南叠枫没应,四周静谧无声,只听得窗外树叶婆娑。
汪云崇嘴角微挑:“还睁着眼睛?”
仍然没有回应,南叠枫呼吸平稳,仿佛已经进入梦境。
“知不知道呼延啸喜欢你?”
怀中的人一个翻身,灿如星斗的眸子对了过来,满眼的惊愕。
汪云崇逮住时机,俯身下去趁机含住了送上门来的薄润双唇。
“唔……”南叠枫一把推开他,“你说什么?”
汪云崇直起一只胳膊,用手肘撑着,支着头挑眉道:“你怎么这么后知后觉?”
南叠枫抬眼看他:“你瞎说。”
“哈,”汪云崇好笑起来,伸手轻抚南叠枫脸颊,道:“我没事瞎掰这种事做什么?你好好想想,呼延啸待你,是不是别有不同?”
南叠枫下意识地偏了偏头,想避开汪云崇的手,无奈两人靠得太近,将头侧开,却更露出光洁修长的颈子来,反倒惹得那狼爪更加肆虐,于是干脆放弃躲避,皱着眉听之任之。
仔细回想结识呼延啸至今的每一细节,从与列潇云江上飚驰的那夜直到在荆州呼延家大宅歇住的几天,因有上一辈的渊源,两人可算是投机的。呼延啸性温品正,待人一向温良和煦,连列潇云的故意戏耍,他都能一忍再忍。对自己,呼延啸无非出于做世兄的亲近罢了,并无过火之处,倒真看不出来有何特别。
除了……
在呼延家的最后一夜,当时呼延铎暧昧不明地道出了当年追杀阳灵教暗主后众高手隐退的原因,之后呼延啸进了南叠枫的屋子,向他吐露了呼延铎多年来一直暗暗爱慕陵鹤子的真相,随后,还伸出手帮他理了一番鬓角碎发。
南叠枫眉心一拧。
当时他心中塞满对于二十四年前六大高手追杀谜案的疑问,加上从未对人敞开心怀过,根本没有去细想这其中的玄机。现在,和汪云崇相处了月余,再用这仿若脱胎换骨了一般的心境去想当时的情形,那过于亲昵地动作,加上一个上一辈之间暧昧纠葛的话题,实在已经是很明显的暗示了。
最糟糕的是,当时的自己并没有对这种亲昵表示拒绝。
亏得是呼延啸的温良脾性,若是换了汪云崇,早就给他由寸进尺,吃得骨头也不留。
“你怎么知道的?”掐住汪云崇待欲更加肆虐地手,问道。
“我直接问的,”汪云崇笑笑,抽出被南叠枫扼住的手,探到他腰后搂住,道,“在去荆州的路上,他没有否认。”
南叠枫精致的眉心揪成了团,自己和汪云崇弄成这么个乱七八糟的局面也就算了,现在连呼延啸也……
抬眼瞪了过去,道:“你怎么不早说?”
汪云崇发现南叠枫在这种问题方面实在是笨得可以,哭笑不得道:“什么叫做我不早说,他是对着你才亲密殷勤,这你感觉不到也就罢了,反倒要我告诉你?”
南叠枫被他问得一愣,又见汪云崇一脸普及开导的揶揄神情,恼羞成怒,剐了汪云崇一眼,再次翻过身冲着里面去了。
汪云崇也无所谓,身子挨了过去,胳膊一伸,继续搂住。
对着冰凉的墙面看了半晌,心绪终于慢慢平静下来,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后面的汪云崇,道:“早上在青竹小居的时候,为什么故意顶撞世伯?”
汪云崇本来已经有了些睡意,搂着南叠枫片刻,便已经开始迷糊了,此时给南叠枫这么一问,却又清醒了过来,深深呼吸了几口,道:“我越来越肯定,当年他们追杀阳灵教暗主的事和禄王案有关了。”
南叠枫侧过头来,惊异道:“什么意思?”
“早上提起我们遇上慕容笛的时候,我便一直在暗暗观察呼延铎。”汪云崇道,“就在说到禄王案是阳灵教所为时,老爷子面色虽然纹丝不动,但眼中光彩却有些许改变。后来我来来回回地在禄王案和龙箫的事上打转,你也看到了,老爷子心中定是不悦得极了,才会说出那么激动的话来。”
“二十四年前的追杀一事,是世伯最大的忌讳,上回在荆州,迫他说到那个份上,已经是绝境了。”南叠枫蹙眉道,“要世伯再开口谈这件事,肯定是不可能的。”
汪云崇也皱起眉:“我在想,那么多高手都不愿揭开真相,是不是这个秘密,牵扯了什么不好的后果?”
“阳灵教已经壮大到可以随意出入百川山庄了,”南叠枫摇头道,“有什么后果,会比阳灵教再次掀起腥风血雨还要不好的?如今时势已经变了。”
“嗯,你说的有理,”汪云崇点点头,“不过,就算呼延老爷子不说,我们迟早也能查到。”
“嗯?你这么有把握?”
汪云崇轻轻一笑。
南叠枫哼了一声,转过头继续向着墙壁。
汪云崇靠过去,用自己的脖子磨着南叠枫光滑的颈项,笑道:“本来都要睡着了,给你唠叨这么多句,这下好清醒,怎么办?”
南叠枫缩缩脖子,伸出左手按在汪云崇脸上把他往后推,皱眉道:“什么怎么办,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睡。”
在不施内劲只拼蛮力的情况下,南叠枫的气力是比不过汪云崇的,于是汪云崇锲而不舍,不顾南叠枫的推搡继续往前凑,一只手滑进他单薄的里衣里,道:“既然这么清醒,就来做点助眠的事罢。”
嗯,助眠……助眠?!
胸口传来一阵强烈的酥麻异感,南叠枫全身一凛,感觉汪云崇温热的唇触上自己的颈骨,湿软灼热的触感像是药性最快的毒物,迅速地弥漫至全身。
忍无可忍,南叠枫微微发力,伸出左手在汪云崇腰上用劲一推。
汪云崇毫无防备,被他推得几乎要掉下床去,一条腿已经滑下了床沿。
南叠枫扯过被汪云崇带下去的被子,低喝道:“你疯了?呼延就在隔壁!”
汪云崇睨了他半晌,突然推开被子坐了起来,不满道:“他都已经猜到了,又有什么关系?”
南叠枫也横他一眼:“只有你觉得没关系!”
已经猜到跟真正的看到听到,绝对是两回事。
“呵,你倒是挺替他考虑的。”
南叠枫卷过被子转过身背向汪云崇,不理会他毫无意义的吃味。
见南叠枫干脆不理自己,汪云崇更不高兴了,两只胳膊撑住身体,居高临下道:“这两个人要是一直这么住到四月,你就打算也一直这么耗着?你要憋死我啊?!”
南叠枫眉心一蹙,扭过头来怒瞪道:“汪云崇,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光你一个人憋么?我也憋着好不好!少给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睡觉!”
汪云崇愣了一下,脑子里边回过一圈南叠枫方才的话,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浑朗笑声直直排荡上房顶,莫说是呼延啸了,就是楼下睡着的一众伙计,估计也能听到几分。
南叠枫火了,倏地坐起来,一拳砸了过去。
汪云崇伸手接住他手腕,声音虽然收敛了不少,却几乎笑到肠子抽筋,浑身无力地趴到南叠枫肩上,兀自笑个不止。
南叠枫郁闷了,精致的弯眉挑起一边,道:“有这么好笑?”
汪云崇差点笑岔气,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伸手环住南叠枫,道:“你真是……”笑着摇摇头,侧过脸在他颈侧深深浅浅地啄吻,道:“不闹你了,快睡吧。”
次日,阴雨数日的天难得地放了个晴,南叠枫也难得地起得比汪云崇早。
简单洗漱一番,拈了两块小点心垫肚子,南叠枫交代了小五伺候好楼上的呼延少爷,便晃悠悠上山看他的宝贝茶田去了。
刚采过春茶,无非是些日常的修剪浇水除虫草之类,帮忙的几个老农前几日刚刚细顾过,因此并没什么特别需要忙活的事,南叠枫在茶田里来回逛了几遍,抬眼看看日头,竟还早得很。
顺眼向东眺了一眼,但见丛密的古木遮挡下,依旧可看见围绕青竹小居所在山顶的几座山峰,南叠枫耸眉起来。
不知世伯昨夜住得如何了?
略略一想,决定上青竹小居一趟把呼延铎接下山来,顺便也与这世伯单独聊聊。
于是迈步向东,穿过葱翠的茶田,跨上往青竹小居去的一条窄小山道。
在山道上方刚走出两步,南叠枫忽然顿住,眉心轻轻一拧,微微侧头道:“呼延?”
身后岩壁上的古木后晃出一个人影,翩翩跃了下来。
“你知道是我?”呼延啸笑得温软悠闲。
南叠枫转过身来,道:“你跟了我很久?”
“没有,”呼延啸近前两步,道,“没你起得那么早,加上又不识路,是刚刚才找过来的。”
南叠枫“嗯”了一声,点点头转回身,道:“我正要去接世伯下山,一块儿走吧。”
正要回身迈步,蓦地手腕被一把握住。
南叠枫回过头来,精致的弯眉轻轻挑起。
呼延啸并未松手,道:“我不是来找父亲的……”悠亮的眸子深深望进南叠枫眼底,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南叠枫扯一扯被他握住的手,竟抽不出,眉心蹙了起来。
发现南叠枫蹙起眉,呼延啸连忙松手,俊逸已极的脸上扬起一丝与这张脸毫不登对的强笑,道:“你和汪云崇,是不是……”
南叠枫吃了一吓,未料呼延啸竟然会这么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盯着呼延啸烨光闪耀的眸子半晌,终于偏过头去,“嗯”地应了一声。
呼延啸全身一震,上前一把握住南叠枫双肩,激动道:“我难道就不行么?”
“呼延?”南叠枫后退两步摆脱呼延啸,道:“你不是这么冲动的。”
发觉到自己的失态,呼延啸深吸了一口气,捏紧拳头闷了半晌,道:“昨天晚上……”
南叠枫瞪大了眼睛。
虽然清清白白地睡了一夜,但入睡之前的那些动静以及随后汪云崇爆出来的那声大笑,足够让有心人浮想联翩,何况是心念早就牵在隔壁屋子的呼延啸?
呼延啸整夜无法入眠,越想努力地摒除脑中一切杂念,却越是满心满脑地在这一桩事上盘旋。夜深雨住,静谧的夜色里只觉得旁边屋子里的每一个响动都如锋芒一般扎在心口,不仅痛,而且满满的几乎塞挤到窒息。
南叠枫这才发现,呼延啸原本悠然亮澈的双眼里,竟隐隐布满了一夜未眠的血丝。倦怠的脸色,急切的目光神情,那个素来温文尔雅的呼延家少当家早已被一夜的心中纠葛折磨得灰飞烟灭。
“呼延,昨晚……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呼延啸充耳不闻,强抑着爆发而出的激动,道:“为什么不是我?”
“我……”
“是因为汪云崇比我先遇到你?”
“呼延……”
“汪云崇是不是迫你了?”
“呼延!”南叠枫喝了一声。
呼延啸被他喝得愣住,眼中转过无数种复杂神情,最终停在了颓然上。叹出一口气,呼延啸在路边横出的石块上坐下,垂下了头。
南叠枫心中苦笑,自己和汪云崇的功夫根本难分孰高孰低,再说汪云崇现在也不再是十二卫总领了,何来迫与不迫之说?
呼延啸身为呼延家少当家的精明,竟突然不知了去向。
伸手想搭上呼延啸的肩头,却又怕这样的触碰会更加刺激呼延啸本已失控的心绪,伸出的手还是收了回来。
这世上永无可解的难题之一,就是安慰一个受情伤的好友,尤其,伤害他的,正是你自己。
呼延啸抬起头来,恢复明澈的眸子里虽然没有以往的悠然,却仍旧烨烨地耀着令人炫目的光。看着同样无言的南叠枫半晌,才道:“枫,我是真的喜欢你。”
俊朗无双的脸上现出的笃定和执着仿若雕刻一般。温润如玉悠雅如清风般的呼延啸,那个在江湖人眼中全然不似呼延铎的呼延啸,此时的神情竟像极了他父亲。
南叠枫不知是为何而怔住。
“从第一次在江上巧遇开始……”呼延啸少有地松垮地坐着,两只胳膊随意地搭在膝上,道:“就算你是男子,就算你出身神秘,都无所谓。”抬眼看向南叠枫,道:“后来知道你是陵前辈的弟子,我更加相信,那就是命中注定的。”
“呼延,我……”南叠枫待要开口,却全然不知要如何接话,半张着嘴,低头下去。
“枫,只有我了解你的一切。”
南叠枫蓦地抬眼起来。
呼延啸直视着他,眸中溢出不可推却的坚持,道:“你知不知道,你的生身父亲是谁?”
南叠枫浑身一震,遂亮的星眸中瞬间灌满了不可置信。
漫天黄叶的枫树林,满地飘零枯散的枫叶,脑中勾勒想象了无数遍的场景迅速地闪过眼前,原本攥紧的双手,不自觉地摸上挂在颈上的圆玉。
“是谁……?”迷惑了自己二十年的谜题就要揭开,南叠枫连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呼延啸温暖的五官上覆上了一层肃然,一字一顿道:“六月雪,宁…添…南。”
南叠枫震住。
一片巨大的空白过后,脑中不断涌出的七零八落的片段冲击着神经,卷带出更强大的震动。
天地惨白的雪夜,修长的男人身影,孩子撕心裂肺的啼哭……
灿黄的枫树林,铺天盖地的明黄枫叶,天旋地转的晕眩……
仿佛陈旧的封印被人揭开一角,莫名的记忆如潮水般层起叠伏,却又全都碎落得不成片段。
好奇怪,那些原本在醉酒之后才会浮出的画面,第一次在清醒的状况下如此清晰。
南叠枫原本晶亮的星眸泛出失措的浑茫,震住的身体忽然失去绷持的力量松软了下来。
呼延啸吃了一惊,站起来扶住他,道:“你知道宁添南?”
南叠枫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个名字,他确实不是第一次听过。
那个在武林中全无记载的绝世高手,那个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六月雪,一手教出了闻名天下的汪云崇。
可是,这个突然被说出是自己父亲的名字,却偏偏陌生得像是上古的传奇。
南叠枫细致如精雕的脸近在咫尺,纤长的浓睫微垂,深墨色的眸子里满溢着不常见的茫徨迷蒙,那个武冠群雄身翩形恣的人,仿佛一瞬间变成了易碎的瓷娃娃,正被自己捧在手心。
从未见过这样的南叠枫,勾动起胸中从未升腾过的冲动,呼延啸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伸手环住南叠枫的身子,倾身向那薄润的唇吻了下去。
柔软到过分的触感挑撩着积压着的征服欲,没有受到抵抗的舌轻而易举地滑进了绵细甘甜的口腔,细细吮取齿间舌畔上的每一寸美好,不断摩擦轻蹭着尚未苏醒的软舌舞动起来与自己纠缠。
梦寐以求的淡淡茶香弥散进五脏六腑,呼延啸一时熏然,将南叠枫搂得更紧,缭绕的吻越来越深,不断地吸缠着带着清香的舌尖。
“唔……”南叠枫猛然恍了过来,却不知何时已被呼延啸抱的死紧,双唇被霸道地侵略含吮,强烈得几乎透不过气。
南叠枫腾出双手来挣,却换来更加用力的箍紧。
“唔……你放……”破碎的词语被尽数吞入口中,来不及咽下的津液顺着嘴角缓缓淌下,南叠枫被禁锢得几乎要窒息,终于狠狠闭上眼睛,双手掌心中尖锐强透的劲力迸发般地推出。
呼延啸直直退了四步,口中“哇”得吐出一口鲜血。
南叠枫重获呼吸,大口地喘着气,揪着精致的眉心瞪着呼延啸。
呼延啸抹了把嘴角,鲜亮刺眼的红色流散在摊开的手心,扎眼得让他顿时清醒。
“枫,我……”
“你先冷静一下,我回长清居了。”挡开他伸出的手,南叠枫迈步绕过呼延啸,快步穿过茶田,往山下而去。
呼延啸看着南叠枫飘然而去的身影,愣在原地。半晌,干固在手心的血迹随着手上肌肉的活动牵勾住手心的皮肉,扯出一丝微痛来,这想起要追上,于是转身就要跟着穿过茶田去。
方刚跨出一步,背后想起两声沉闷的脚步声。
“少当家。”
呼延啸转过身来:“汪兄?”
汪云崇脸色阴沉,森着脸道:“少当家方才所言,不知汪某可否好好地请教一下?”
几乎是一路尽力狂奔地回了长清居,南叠枫推开尚未完全敞开的大门,扶着门柱轻喘着气。
正在擦拭桌椅的小五听到门被撞开,惊恐地扭头去看,却讶异地张大了嘴。
向来整整齐齐的老板额际鬓角的发丝全都散乱着,脸色白得吓人,润色的双唇微肿着,过分鲜艳的红色与脸上的苍白形成了令人发悚的强烈反差。
“汪公子醒了没有?”南叠枫一边问,一边就要往楼上奔。
小五来不及开口,南叠枫早已风一样掠了上去,瞬间没了踪影。
疾奔的脚步顿在木阶转角。
“贤侄?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呼延铎缓步走了下来,挑眉道。
小五眼色激灵,赶了两步站到楼下,仰头道:“老板和两位公子都出去得早,老先生回来的时候楼上都没人,老先生奇怪,正要出去寻老板你们呢。”
南叠枫苍白的脸色更加灰白了几分,道了一声:“糟了!”旋即转身下楼,再次飞掠而出。
呼延铎略略一愕,也转下楼跟了上去。
通往栽植茶田陡坡的山道上,遥隔着数十丈亦能感受到强大劲气的流动和冲撞。
南叠枫身形翩起飞掠,直接抄上另一条小道,转到一处高崖上,眺眼望见一览无余的茶田,锁紧了眉,自崖壁上纵身跃下。
水蓝色的身影横空而出,双掌一拍一抹挡去扑面而来的劲气急流,身子凌空一旋,分毫不差地落在正打得难解难分的二人之间,右肘直直撞出格死寒气逼人的凌厉一掌,左手抄手一抓握住正要直劈下来的结实手腕。
原本风生水起的奔涌内力顿时凝住。
“枫?!”
异口同声的惊呼,却让本已退去战意的两人目光再次交错。
汹涌的劲气自与两人接触的左右手上若有若无地传来,仿佛随时可能爆发。
南叠枫微微抬眼,并未看两人中任何一人,忽然松开挡住两人发力的手,收到面前缓缓一转,独有的纤细精准的劲力环在怀中,突然左右一开!
汪云崇、呼延啸大吃一惊,他二人已然凝力在蓄随时可能爆发,南叠枫此时仍将一人之力同时击向两人,这简直是不要命的打法!
心念转至,两人慌忙齐齐撤力,方刚将那一招收回,南叠枫凝聚十成真力的一掌已经追着那撤去的劲道奔袭而来。
两人连忙卸掉所蓄劲气,各退两步,环手接住那一掌,化掉南叠枫来势凶猛的劲力。
山风轻拂而过,挡过南叠枫这一着的两人早已被吓出一身冷汗。
南叠枫也长呼出一口气,这才转头看了两人各一眼。
汪云崇嘴角血迹斑斑,雪白的齿上还能看见鲜红的隐隐血丝,胸口不知是因为气力不济还是因为方才南叠枫那搏命一招的惊吓剧烈地上下起伏着,握紧的双拳上青筋暴起。
呼延啸颊上隐隐一块乌青,脸色青灰,白色的长袍上污迹斑斑,袍袖的一角已被撕得破烂。
呼延铎跟随南叠枫而来,却见这三人一瞬之间斗作一团,他深知高手过招之时最忌分神,尽管心已提到喉口,却仍旧不发一言。
此时招力尽歇,呼延铎耸起英挺的浓眉,朝呼延啸快步走去,怒喝道:“啸儿!这是怎么回……”
话到一半便即刹住,但见南叠枫身形陡然一转,如猎豹一般向汪云崇猛速扑去,重重一拳击在汪云崇左颊。
汪云崇毫不防备硬生生受着一拳砸落,受了内伤的身体却根本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呼延父子惊住。
一口浊血自嘴角汩汩流出,汪云崇趔趄着慢慢爬起来,却气力不支几次差点再次栽倒,于是干脆擦了把嘴角鲜血,坐在了地上,抹着沾满血污的下巴龇着牙平复了许久胸中逆气,忽然大笑起来。
汪云崇单手撑着身体,放浪形骸地赖坐在地上,岔着两条长腿,笑得竟是无比地开心。
南叠枫本是恼他居然跟呼延啸大打出手,却未料两人一番剧斗之后都受了不轻的内伤,已然承不了自己这发怒的一拳。本来有些后悔将汪云崇打成这么个样子,正要蹲下去查看伤势,却见汪云崇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胸中的好言好语顿时飞了个干净,扭过头伸出手递给他,道:“给我起来!”
汪云崇“嘿”得笑了一声,咽了一口混着血水的唾沫,拉住南叠枫递过来的手,忽然用力一扯。
南叠枫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正栽进汪云崇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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