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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惟双-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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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纳兰性德手上也加快了动作,右臂的衣袖已被鲜血浸透,顺着指尖滴在青石板上,身子没动一动都牵连的周身筋骨撕扯般的疼痛。
“康熙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样为他拼命!难道说,你连胳膊都可以不要吗?”萨满法师头戴面具,唯有双眸袒露在外,她寒冰一般的双眼中竟泛起一重厚重的疼惜,纳兰性德不由得一怔。
“臣为君死,有何不可?”纳兰性德眼前忽然恍惚起来,意识开始不受控制的涣散……
原来水浸天走后,他以水氏的内功心法加上混元丹控制病情,渐渐地掌握了控制昏厥的法门,即将昏厥的时间推迟到深夜。如此一来,既可以让康熙认为水浸天确实医好了自己的顽疾,又可以不让家人察觉,更重要的是可以腾出尽可能多的时间陪伴三个孩子。
而今日,戌时已然过了大半,他一未服药,二未调息,加上猛烈的打斗,他的步伐开始混乱,招式逐渐失去了章法。
“噗!”萨满法师飞起一脚将纳兰性德踹倒在地,飞爪同时出手,直逼纳兰性德的喉头。他本能的步步后退,支撑在地的软剑在青石板上划的金星四溅。
众侍卫见纳兰性德落入败局,蜂拥而上,将萨满法师围在当中,夸塞和星桥仗刀而出,将纳兰性德救下。
星桥猛拍纳兰性德的胸口,焦急的唤道,“主子,我的爷,您这是怎么了?”
“统领大人,统领大人,您听得到吗?”
纳兰性德凝着意识,抓住夸塞的腕子慎重的吩咐道,“夸塞,你立刻带人封锁宫内各处水源,去太医院叫上金太医和瞿太医连夜挨个井口验水。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嗻!”
他勉力坐起身,伏在夸塞耳边叮嘱道,“还有,这话你只能告诉太医,绝不可以声张。以免造成混乱!”
“嗻!”
“星桥,火铳!”
星桥的火铳射的可谓是百发百中,此刻纳兰性德的安排可谓是恰到好处。
“好嘞,爷,您就擎好吧!”说着,星桥摸出火铳,火药入膛,瞄准萨满法师的右腿就是一枪。
“砰!”萨满法师应声跪倒在地,鲜血汩汩的涌了出来。未等她缓过神儿来,“砰!”第二枪击中她的右腕,飞爪登时脱手。一眨眼的功夫,萨满法师已被摁倒在地,七八柄钢刀架住了脖颈。
“押入天牢,好生看管!”
“统领大人,刺客服毒自尽了!”星桥扶着纳兰性德走到近前,挑下面具一看,不免大吃一惊。怎么会是死了近二十年的子人暝烟!
吞下药丸,纳兰性德恢复了些许的精神,但右臂的钻心的疼痛搅得他冷汗阵阵,“抬下去,交给仵作验尸。”
“立刻封锁各个出宫的通道,生面孔一律扣下,没有令牌者一律不许出宫!”
“派人查抄萨满法师府邸,相关上人员悉数押入刑部大牢,违者杀无赦!”
“嗻!”众侍卫散去,纳兰性德确信周遭安全无疑,才从侧门转进了钦安殿。
“奴才给皇贵妃、皇太子请安,都是奴才失职,让刺客有机可乘,望主子降罪!”
“表叔,你快快请起,方才多亏了你机警。”胤礽感激的搀着纳兰性德起身,指尖触及他垂在身侧的右臂,不由得惊呼出声,“表叔,你的胳膊……好多血……”
“你怎么了?”徽音拉过掩在身后的胳膊,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煞白的吩咐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纳兰性德拦住宫人,淡淡的笑着拱手道,“请贵妃娘娘和皇太子先行回宫,奴才这伤不碍事!”
“这……”
“来人,护送太子爷和贵妃娘娘回宫!”说着,他侧过身,探手躬身施礼。
擦肩而过之际,徽音关切的低声叮咛道,“记得让太医好生医治!”
“……”纳兰性德嘴角艰难的翘了翘,对着徽音恭敬的拱手相送。
******
亥时初刻,慈宁宫
魏敏珠得到消息,不敢打搅康熙和孝庄礼佛,直到诵经结束,康熙将孝庄和仁宪太后分别送回寝宫,才走报道,“启禀皇上,影卫来报,钦安殿有刺客扮成萨满法师,妄图投毒行刺,幸好纳兰统领机智过人,皇贵妃娘娘、太子爷和四阿哥都安然无恙,刺客业已伏法。”
康熙听到前半句,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听到后半句,倏地松了口气。
魏敏珠抬眼望了望康熙,继续奏报道,“只不过……纳兰统领他……”
康熙繁星般的眸子射出晶亮的寒光,低声问道,“他怎么了!?”
“据说,右臂受了重伤,流了很多血……”
康熙收住脚步,侧过身,正色问道,“他人现在在哪儿?”
“听凫溪大人讲,纳兰统领怀疑刺客声东击西,怕他们在水中投毒,事情一了就去巡视宫中水源了。”
康熙内脏被骤然抓紧,暗骂纳兰性德不要命的同时,焦躁的问道,“太医们怎么说?”
“纳兰统领没……”
“荒唐!”康熙勃然大怒,喝道,“传太医院政胡宫山马上给他疗伤!”
魏敏珠面露难色,低眉说道,“皇上,现在太医们都在宫中各处检验水源……”
“他在哪儿,立刻带朕过去,快!”
104。落凤殇…第五十三章:更鼓幽香来(二)
出了钦安殿,纳兰性德一刻也不敢耽搁,带着星桥直奔宫中饮食、水源重地尚膳监。待他赶到的时候,金无羁跟瞿唐风正在针对水和食材进行逐个排查、检验。
“纳兰大人,你这是……”瞿唐风的目光落在他被雪染红的官服上,藏蓝色的官服被鲜血染得晶亮。
“皮外伤,不碍事!”纳兰性德急忙把右臂背到了身后,继而低声问道,“我怀疑有人在水里投了丝袅宜香,所以请二位务必勘察清楚。”
金无羁屏退左右,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查出来确实有人投下了丝袅宜香,若无解药,难道要封死宫中所有的水源不成?”
“这是药神泉水……”说着,他从星桥手里接过一个白玉瓷瓶,搁在案上。
瞿唐风拍着手,啧啧道,“只这一瓶,恐怕于事无补啊!咱们今日解的了毒,他明日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井里下药,这真是防不胜防!”
“刺客的行踪我会抓紧追查,关键是宫中的人心不能乱。早膳时间眼看就到,万一后宫嫔妃那里出了乱子,后果不堪设想!”
金无羁和瞿唐风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金无羁低声嘟囔道,“要是师叔祖在就好了。她一定能想到办法。”
“……”瞿唐风偷偷的瞪了金无羁一眼,恶狠狠的对着他做了个眼色。
纳兰性德心头酸涩的泛起,压了压心头翻涌的痛处,从怀里摸出救命的药瓶,正色说道,“瓶里大概有个十几颗混元丹,效用你们该比我清楚。”
星桥一把夺过青花瓷瓶,紧紧抱在怀里,“爷,这是你救命的药!怎么能随便给人!”
纳兰性德回过身探出手掌,说道,“我又不是只有这几颗!给我!”
星桥带着哭腔,执拗的说道,“一天就是一颗,多一颗您就好过一日,我不给!”
纳兰性德面色一凝,命令道,“星桥,话我只说一次,拿来!”
星桥赌气的把药瓶拍在他手里,愤愤不平的说道,“人家的命要紧,难道自己命就那么不打紧吗?”
纳兰性德带了几分威胁的口气,森然道,“这药的来历,只可我们四人知晓。在盛京的时候,我知道你们是受人之托,不得已而为之。但若真计较起来,于皇上,你们是背了其君犯上的罪名。于我,你们是害的我们夫妻天各一方的帮凶。所以,无论是我的病,还是这药,都必须保密。皇上如果问起来,该怎么说,你们该心里有数吧。”
纳兰性德先是被水浸天在药里做了手脚,按照常理本该七日后苏醒,但碍于金无羁和瞿唐风受水浸天所托,日日在他的大穴处上施针,致使他昏睡了半月之久。
瞿唐风和金无羁异口同声道,“只说得益于药神泉水。”
“……”一阵异香传来,纳兰性德抽身寻香追了出去。
星桥一个箭步跨到院中,只听纳兰性德的声音从屋脊上传了过来,“星桥,你留下!”
银锭桥畔,黑衣人收住了脚步,缓缓回过身,探出水葱似的两指卸下罩面的黑纱。乌黑柔顺的长发齐腰的散在背后,微微挑起的双眉下,是一双深邃如潭水般的黑色眼眸,鼻子修长而挺直,两瓣樱色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身上一袭漆黑的可体夜行衣将她美好的身段衬托的无比优雅,而手中握着的一柄长剑,使她绝伦的美丽中,带上了三分萧杀。
“沈姑娘,你冒险现身,不知所谓何事?”
“实不相瞒,宛儿入京之时曾与秦淮河畔的众姐妹打了个赌,以三年为期。”沈宛嫣然巧笑,娇滴滴的说道,“赌注是宛儿在秦淮河畔的名声和身价。”
“多少王孙公子、达官显贵为博沈姑娘一笑,不惜一掷万金。不知道沈姑娘赌了什么?”
沈宛轻轻抬起皓腕,仪态万方的点向纳兰性德,柔声道,“赌的便是你,天下无对的纳兰性德。若三年之内,沈宛嫁得纳兰容若,秦淮姐妹便奉上百万两黄金做沈宛的嫁妆。否则,沈宛则放弃秦淮第一名妓的名号,从此绝迹风尘。”
“可在容若看来,无论输赢,沈姑娘都可脱离苦海。既如此,就算输了又何妨?”
沈宛向前走了几步,掩面娇笑,嗔道,“你们男人要面子,难道我们女人的颜面就一文不值吗?难道说秦淮第一名妓的名头是朝夕间得来的吗?”
“那么,沈姑娘意下如何?”
“我是禹舜阁的人,这一点瞒不过你。我手上有丝袅宜香,今夜我小试牛刀已然搅得宫中鸡犬不宁。”沈宛走到纳兰性德身侧,拉过他依旧在流血的右臂,打量着他精致的容颜,啧啧道,“保不准哪天我心血来潮,或者一个不小心把它洒进汤羹、井水里,你说,到时候会死多少人?”
“……”纳兰性德轻轻摇了摇头,抽回右臂,后退了几步,没有作答。
“纳兰大人心肠好,见不得旁人受苦。既如此,不如效法佛陀,割肉喂鹰!不知纳兰大人,意下如何?”
“条件有三,沈姑娘听听看。第一,沈姑娘只为外室,容若名下在西山有一处御赐别院,可供姑娘安身。第二,不得再踏入丹棱沜、紫禁城半步。第三,不得再动用丝袅宜香。”纳兰性德澄澈的眸子与月光汇出迷人的光泽,“否则,容若不会手下留情!”
沈宛心满意足的笑了,柔声说道,“我的条件只有一个,我要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纳了江南沈宛。”
“家里也好久没有办喜事,是时候好好热闹热闹了!”
纳兰性德脸色一沉,探出手掌,命令道,“把丝袅宜香给我!”
“洞房花烛夜,我自会把它交给你。你若心急,不妨早早娶我过门!”说完,她脚尖轻点水面,于荷叶间对着纳兰性德千娇百媚的回眸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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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疯了,你居然要纳一个娼妓为妾室?”纳兰揆叙拍的桌子啪啪作响,恼怒的说道,“我问你,大嫂才走了几个月!你就这么着急另结新欢,你对得起子鱼他们吗?你又对得起大嫂吗?”
“我不过是纳个妾,你何至于如此大惊小怪?”纳兰性德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轻描淡写的说道,“再大也不过是个外室,你跟她一介娼妓计较的什么?”
“你既然知道她是个人尽可夫的贱货,为什么还要娶她?”
他浅浅的押了口茶,合上双目细细品着茶香,继而说道,“单凭她江南第一名妓的名号,想来尚且配的起你大哥我。”
“哥,你脑袋烧糊涂了!她怎么配跟你相提并论!”
重重把茶杯蹲在桌上,凤目射出极具威严的光芒,令人不敢逼视,他命令道,“我意已决,二弟无需多言!”
“哥——!”
纳兰性德罕有的正色喝道,“够了!丹棱沜是个清静的地方,不要在这里再提及此事!”
“那你还……”
“……”纳兰性德没有给揆叙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倒剪双手转进了后堂。
“你要是敢娶她,我就进宫侍驾!”揆叙本以为此话一出,大哥必定会立即告饶,而且会立即打消纳沈宛为妾的念头。谁知,绣屏后传来纳兰性德冷飕飕的回答,“你如果认为男宠的名头好听,你不妨今夜就进宫去!如果你不想投考科举,不介意拿身子换官爵,那就悉听尊便!”
“哥——!”揆叙气的直跺脚,又怒右恼的把自己扔进了太师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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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性德要纳江南沈宛为妾室的消息不胫而走,时隔四个月后,纳兰性德再次成了街头巷尾、宫闱朝房人们热议的谈资。
“皇上,奴才听说纳兰统领要去江南第一名妓沈御蝉为妾。”
康熙接过汤羹,侧眼斥责道,“你们这帮狗奴才,正事儿没干多少。扯起闲话流言来,倒是个顶个的在行。”
贾孟城连忙拱手道,“皇上教训的是!”
“他是当朝二品命官,纳妾算的个什么?”康熙轻轻搅着汤匙,目光落在熬得火候刚刚好的薏米绿豆羹上,讥诮的说道,“安亲王岳乐前阵子不刚刚在西直门安了个外室,听说那里头住的就是眼下京城最红的女戏子。皇叔都做得,他为何就做不得?”
“皇上真是耳聪目明!”
康熙抿了一小口,尔后问道,“御膳房来了新的甜品厨子吗?这汤羹熬得不错!”
“回禀皇上,这粥是皇贵妃娘娘亲手熬的。”
“她的手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好了?”说着,康熙的脸上浮现出幸福、宠爱的笑容,“今晚去景阳宫。”
“嗻!”
康熙话说的轻松,转天天不亮就出现在天字号天牢的密室中。
“朕要知道沈宛的底细,你最好一五一十的老实交代,否则朕一定会食言!”
“她最终还是出现了。这孩子的报复心果然极强,我当年可真是没看错人!哈哈哈哈……”笑声戛然而止,被粗重的咳嗽和喘息声代替,良久才稍稍收住。
“曾遶和曾静已经安全抵达甘肃日月山……”
“康熙,你是想说,水浸天乖乖的呆在炎方寨红云邬,而且并没有任何异常举动。你还想说,纳兰性德表面上对你不闻不问,背地里却对你上心的紧,对也不对?”
近两个月来,康熙再也没为吃食责罚过御膳房的厨子,嘴巴刁钻的他只要嗅一嗅便会知道菜色是他的手笔。既然他不想戳穿,康熙也乐得在期盼和惊喜的情趣中度日。
“曾鹤宸,朕不得不说,当初救下你是个正确的选择。只不过,现在朕又觉得,你很可恶!”
曾鹤宸仰起苍老惨白的面容狂笑着,“康熙啊康熙,纳兰性德如果知道我还活着,如果让他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一手安排的,他还会对你死心塌地吗?他还会为你出生入死吗?”
“那都是朕跟他之间的事情,不劳你操心。你要做的是遵命行事!”
……
“康熙,你最好祈祷他永远都看不清你的真实面目!”
105。落凤殇…第五十四章:龙炎为谁春(一)
一杯绝情酒,一云湘帘雨,一策帝心白
康熙二十一年,八月初八,酉时
西山蓝湖别院内张灯结彩,火红的灯笼遍布西山的大街小巷,波斯地毯从正堂一直延伸到胡同入口。满园的红色一眼望不到边,宴席酒桌拥塞了街道,直隶境内有名有姓才子、俊杰悉数到贺。
亥时,宾客散尽,喧嚣热闹的院落霎时间安静下来,喜宴间的欢愉过后留下的却是遍地的狼藉,纳兰性德微微摇了摇头,缓缓步入洞房。
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他这辈子五次娶亲,却与佳人良宵绝缘。想来,最令他后悔的莫过于康熙十一年的五月。揭下水浸天盖头的第一句话竟是那般的煞风景……
步入洞房,纳兰性德轻挥手掌,喜娘和侍婢见他面色不善,识趣的齐刷刷的退了出去。
手拿秤杆,翘起盖头的一脚,红绫簌簌飘落,露出一张沉鱼落雁的娇媚容颜。珠翠金钏,眉心点花,朱唇欲滴,面颊光洁如玉,美得绝艳,宛若怒放争春的蔷薇。
沈宛抬腕掩面娇笑,双颊绯红,低声问道,“夫君,妾身美吗?”
“美!”她美得不可方物,美得无一处不令人心生摇曳,但蛇蝎的心肠使得纳兰性德阵阵作呕,面前的哪里是倾国倾城的佳丽,俨然一条浸满毒液的美女蛇。
把沈宛的素手托起,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目光款款的抬眼望去,沈宛只觉脸颊红得发烫。
纳兰性德亲自斟满酒杯,一杯递到她手边,柔声道,“来,御蝉,咱们共饮交杯酒!”
“……”注视着沈宛疑虑犹豫的目光,纳兰性德立刻会意,笑着说,“御蝉即心有余悸,在下就先干为敬!”
酒杯将将递到嘴边,沈宛旋即抬腕阻拦,媚声道,“交杯酒哪里有独饮之礼?”
双臂交叠,交颈饮下合卺酒,纳兰性德的颊边掠过一重满足的笑意。一壶陈年春酒下肚,盘中的菜色减去大半,跳跃的烛光在沈宛的双瞳中泛出波波流光。借着微醺的醉意,她索性坐进他怀里,皓腕环在肩头,伏于颈间,嗅着那沁人心脾的冷梅淡香,慵懒柔媚的说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该歇了。”
“……”纳兰性德嘴角弯起完美的弧度,若隐若现的笑意说不出的迷人,沈宛仰起头,把丹唇印了上去,舌尖交汇的柔软和温润让她沉醉,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更深的索取。
“噗噗!”两声闷响,功门大穴被制,锥心彻骨的疼痛袭遍全身,她倏地松开腕子,痛苦的紧紧抓住他的肩头,而他漠然的目光令她浑身发冷,寒意慢慢扩散。
“你在酒里下了什么?”沈宛揪住他的前襟,低声吼道,“你究竟在酒里下了什么!”
“化功散!”纳兰性德轻轻吐出的三个字犹如晴天霹雳,血液在沈宛体内倒流,凝结,冰封,轰塌……
“禹舜阁的本事你只学了个皮毛。化功散这东西,想来你听过,却没见过。”挥手把沈宛推在一旁,站起身扯下令人厌恶的红衫,露出纯白的苏绣马褂,一脸的淡漠。纵然如此,扔着不住他浸入骨髓的风华。
“又是水浸天给你的?方才明明你也喝了!”沈宛每一处筋脉疼的钻心,疼的汗如雨下。她紧紧咬住下唇,落下道道血痕。
“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太极壶,壶盖扭转,阴阳既定。”
沈宛挣扎着站起身,双手撑住桌面,质问道,“纳兰性德!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我从未害过你!难道说,我爱你,也有错吗?”
“我不是你的赌注,更加不会是你的筹码。”纳兰性德微微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女人,容貌再美也不过是个外表。女人,心地善良,美貌才会长久。即使年华飞逝,也会永远美丽。这个道理,你不懂。”
“在你心里,难道永远只有一个女人吗?”
“还有他。”说完,纳兰性德衣诀摆动,挑帘缓步出了卧室。
“纳兰性德,你以为这里困得住我吗?”沈宛的怒吼从身后传来,伴随着瓷器、金器、木器与地面碰撞的声音。纳兰性德收住脚步,侧眼回望,答道。“要走,没人会阻拦。你前脚踏出别院,后脚曝尸荒野,悉听尊便。”
“啊——!”沈宛的悲鸣凄厉苍凉,如追魂索命的无常,又如含冤的女鬼。
下人神色冷淡的闭合房门,纳兰性德刚于廊下站稳,鄂克敦便急急忙忙的跑到他面前,“大少爷,大少爷,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如此慌张?”纳兰性德的脚步未停,迈步走下台阶。
“喜宴散后,二少爷就骑马进宫去了!”
“他进宫……”纳兰性德耳畔立刻想起揆叙那日发狠的荤话,不由得暗骂自己少根筋,这孩子自小就是个说一不二的脾气……
******
亥时,南书房,东暖阁
纳兰性德豪掷千金纳江南沈宛为妾,还把御赐的西山别院整饬一新供她居住。康熙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是自己许他有妻妾、有子嗣,为的是全他男儿之名。感情这东西若说坚固,即可生死不离、荣辱不弃。若说脆弱,一念之间便可化为乌有。
天牢中,水浸天曾有一问,他为你生、为你死,为你埋没一生才学,换来却是天下人的耻笑与奚落。这就是你给他的爱情吗?
缘何,你心里永远只有你自己?缘何你总以为,我装了一个女人就再也没有你的位子?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秋风、秋叶、总伤情。对月、独饮、成三影。
贾孟城见康熙喝了一晚上的闷酒,一句话也没有,越喝脸色越发的难看,便低声劝道,“皇上,您不能再喝了,明个儿还要早朝呢!”
“皇上,夜凉,酒更凉,多饮伤身!”冷梅淡香的味道,最喜欢的月牙白,婉转低沉的声线,风姿独秀的身影……
“容若!”康熙颤抖着声音,回过身,扑进他怀里,紧紧搂着,就这样,永不放手。
“容若,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秋风阵阵,烛光如豆。康熙醉意浓浓,眼波迷离。是他,没错!其手光泽柔软,肌肤光滑异人……唯独今夜略显木讷,在康熙身下气喘吁吁的只是颤。
“容若,你怎么羞怯的像个女子……是不是许久未曾亲近…不习惯……”
“……”身下人抖得更厉害了,康熙见状,兴致更胜。卸去束缚,摸其龙阳处,其热如火,娇嫩肥白,其内暖润滑腻,不可明状。
“嗯…啊…”身下人兴起,喘气不止,却一语不发。
灯影之下,身下人欲拒还休,怯生生的举展腰肢。娇啼婉转,,双影起伏堪比垂杨摇曳。或进或退而不停,如海棠着雨,情趣不减。
******
纳兰性德手持金牌,策马直穿午门,与乾清宫门前下马,快步走到当值侍卫管带夸塞面前,问道,“夸塞,今夜可有生人入宫?”
夸塞不假思索的拱手答道,“回禀统领大人,不曾!”
“嗯!”纳兰性德半信半疑的进了南书房院门,再熟悉不过的莺燕、欲孽的味道传来,他的心头猛地一阵战栗,本该冲入殿内带走揆叙,双脚却仿佛在地上生了根。
挣扎,混乱,心痛,背叛,内疚,自责,他说不清心中的滋味,百感轮转,痛若噬心。
子时初刻,揆叙意欲借着漆黑的夜色悄悄溜走,不想在外堂迎面撞上了一袭白衣的纳兰性德,他挂霜的面色,冰冷的目光,盯得揆叙愈发无地自容。
“哥,你……一直都在?”
“……”纳兰性德没有做声,脚步轻转,立在他身后,探手将他凌乱的乌发归拢整齐。
“哥,不会了……再也……”
“……”他抽过揆叙手里火红的穗子,熟练地绑在辫梢,仍旧一语未发。
“哥,他……很想你……”
“……”纳兰性德脱下罩卦,披在他肩上,目光停留在依旧稚嫩的脸上,一把将他揽在怀里。仿佛在说,“揆叙,哥不怪你,哥只是心疼。”
揆叙分明的感觉到大哥胸中翻涌的悲凉和凄苦,他甚至看的到大哥的眼泪。
此刻,康熙业已酒醒,恍觉一个时辰前的荒唐,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要追出来,难道只是因为愧疚吗?
月光下一高一矮两抹身影,康熙余韵尚存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怔怔的呆在当场。
纳兰性德拉了拉罩卦,心疼的抚过揆叙的脸颊,柔声说道,“走吧,星桥会带你出宫。回到家,一切,你自会明白。”
“嗯!”揆叙点点头,顺从的走了。
夜风轻抚,宽大的内卦贴在身上,映出他健美的身躯,声调一如从前,只是脸上没有半分的颜色,“今天我来,一为揆叙,二是有话要讲。”
“……”康熙等待着狂风暴雨的降临,期盼他浓重醋意的喷发,但是,他只有平静,静如死水。
“那夜假扮萨满法师刺杀皇太子和皇贵妃的刺客是子人暝烟,于水中投下丝袅宜香的是当年的小童沈宛。子人暝烟当夜已经伏法,沈宛业已被我制服,现关押在西山别院。”
康熙哽咽着问道,瞳中水光浮现,“这就是你兴师动众纳江南第一名妓的目的吗?”
“至于沈宛藏匿的丝袅宜香,已经被我毁掉。派往青城山的密探已将酿制丝袅宜香的毒坛付之一炬,世上将再无丝袅宜香。往后,圣上可安枕无忧。”
康熙赶到他近前,带着悲声问道,“你右臂的伤痊愈了吗?”
“皮外伤,不劳皇上挂念!”
“……”他的回答给康熙一种莫名的不真实感,猝不及防的拉起他的右臂,谁知那手竟没有一丝的温度,惊愕、迟疑间,臂膀顺着指尖重重的垂了下去,“你的手,怎么了!?怎么了!!”
106。落凤殇…第五十四章:龙炎为谁春(二)
拂尘芒刺入骨、入血脉,保住右臂唯一可行的法子便是以金针刺穴强行封住筋脉,阻断右臂气血运行,这也就意味着纳兰性德将失去作画、赋词、抚琴的可能。
“立刻将沈宛碎尸万段,我要让她给你的胳膊陪葬——!”
“……”纳兰性德拂开康熙的腕子,欠身施礼,向殿门口退去。
“除了公事,你…当真与我没有别的话可讲?难道你要告诉我,丢了右手,只是在尽奴才的本分吗?胤礽若不是我的儿子,你还会拼死相护吗?”康熙慌忙拉住他的右手,大力将他拽住,万箭穿心般的刺痛令他紧锁眉头。
康熙急忙松开手,握住他的肩头,追问道,“你告诉我,太医们是怎么说的?为什么他们一点儿法子都没有?”
强心收住疼痛带来的颤抖,他苦苦的一笑道,“以禹舜阁的歹毒,那般怪异的兵器岂会有解?命该如此,还是算了。”
“水浸天也没有法子吗?”话一出口,康熙旋即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纳兰性德只手推开康熙,缓和的面色又陷入冷峻,他嘲讽的笑了。
“她一定会有法子的。毕竟,以你的江湖阅历,不可能知道有酿制丝袅宜香的毒坛存在。若不是她,还会有谁?”
月光映的他脸色越发的惨白,神色冷漠的可怕,“你是想证明我们藕断丝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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