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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相手札-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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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恰就是今日温汲那一声声“怀宣啊”,言辞间透出的亲密昭示了两人之间多年来的莫逆之交,在易慎的不觉察中悄然进行了这么长的时光。
  “宁怀宣……”易慎叫他,尾音轻得快听不见,“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那个“我们”,异常清晰。
  “十年。”从六岁到十六岁,整整的十年。从易慎对他的嫌弃到如今刻意的讨好与亲近,十年了,居然就这样过了十年。
  宁怀宣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脑海中闪过十年间两人相处的片段,都是他远远看着易慎的。那个人站得太高了,他触不到,就只好隔着距离望着,等什么时候易慎想起来了,就回头看他一眼。
  极其笃定的回答教易慎都不由怔在当场,原来,十年了啊。对着这双眉眼,十年了,对于现在的年纪来说,已经是很长很长的年月了。
  宁怀宣,我们在一起已经这么久了……
  “宁怀宣。”易慎注视着宁怀宣幽深的双瞳,蓦然就想起那一年在荷花池中的小舟上,他看着浅眠的青衫少年的情景。
  秋色疏淡,水波粼粼,日光反射着映在宁怀宣的眉间,将那双浓浓的眉毛映得颜色淡了,却将眉宇间的倦意衬得更深了。那时易慎就想伸手抚去那些总是流连在宁怀宣身上的像是清愁一样的东西。轻轻地起身,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凑近了去看宁怀宣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安详地簇在眉下,日光照来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安宁静好。
  水色清清,缓缓流着,慢慢就将心底萌发的某种情绪淌了出来。易慎靠近那眉目,想要亲下去,但那个时候的宁怀宣居然醒了。他就只好立刻缩回身,将方才涌动的情绪压制住。
  宁怀宣,我喜欢你呢。
  你,知道么?




16

16、其实在一起就是这样(一) 。。。 
 
 
  宁怀宣,我喜欢你。
  这样的七个字从易慎口里缓慢却是坚定地道来,每一声都那么笃定,用过去的十年作为基石,那些看着讨厌的,觉得上心的,统统都留在了记忆里,最后演变成这样一种感情,简简单单,宁怀宣,我喜欢你。
  惊讶得茫然的少年抬头看着身前的易慎,宁怀宣忽然想起那一晚在东宫的书房里,他趁着易慎熟睡的时候,偷偷地吻了自己陪伴了十年的这个人。
  亲吻落在易慎的额角,小心翼翼得怕将他从睡梦中惊醒。多少年来的感情暗暗藏在心里不能同他说明,那个一开始就只会在自己眼前捣蚂蚁窝的小孩子,自己是什么时候就默默地喜欢上了呢?
  那个时候的易慎眼里只有昭王爷,总是腻在紫衣男子温柔的怀抱里,看不见其他人的。那个时候,宁怀宣想,被人抱着的感觉一定特别幸福。他那么希望有人也能像昭王爷抱着易慎那样来抱一抱自己。
  从小就只有诗书陪伴的相府小公子几乎没有有关这种拥抱的记忆,宁谨铭永远只会用严苛的准则来衡量他的行为是否达到了一国辅相所期许的要求,父子之情是有的,却毕竟很淡了。
  他就这么羡慕着,然后有一天,昭王爷忽然不见了,那个平日里任性跋扈的小太子变得安静了,总是躲在书房,但很少让他进去。外头风雪雷雨,易慎都不教他进书房或者离开,他也不想走,因为隔着那扇门,有两个人都在难过。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易慎在他心里的地位真的不一样了,会不会是因为就此之后,他们同病相怜?
  被易慎抱住的时候,宁怀宣还迷茫得以为自己是在梦中,眼前的一切飘忽得好像都飞了起来,天旋地转,不太真实。
  “宁怀宣。”易慎将少年单薄的身体拥在怀里,第一次这么轻柔地叫起他的名字,等待他的回应。
  “嗯……嗯?”宁怀宣含含糊糊地从口中发出一些音节,像是接受,又像还在云里雾里。
  “傻子。”易慎笑着,拥紧了宁怀宣的肩,怎么就这么瘦呢?
  所以后来易慎但凡过来相府找宁怀宣,就多了一项任务,留下来吃饭,督促宁怀宣大鱼大肉地吃,看着他吃,不吃完他就耍赖不回去。
  有一次宁怀宣明明已经照着易慎的吩咐把该吃的都吃了,但不知易慎耍什么赖,扒着书房里的椅背就是不肯走,盯着手里的书道:“还有一点点,你让我看完再走嘛。”
  那本书明明只是翻在第一页。
  小福看着这已经月挂树梢的时辰,想着再不回宫,要是被发现了他就可能要跟着易慎一起被罚,便到宁怀宣身边,求助道:“宁小公子,你给说两句。”
  宁怀宣也已经说了好几回,但易慎就是死皮赖脸地不肯走。见宁怀宣过来,不等那青衫开口,他就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宁怀宣,跟在皇后面前求饶讨好一个样。
  宁怀宣忍俊不禁,扯了扯易慎的袖管道:“回去吧,不然一帮子人跟着你一起挨罚。”
  “我要被罚了,你来不来看我?”易慎将书放下,反扯住宁怀宣的衣袖,轻轻地摇啊摇。
  “忙着看书呢,没时间进宫去。”宁怀宣看着易慎那只手,将坐在椅子上的少年扶起,推着出去道,“真是没多少时间了,等考完试……”
  想要说的话忽然就被噎在口中,宁怀宣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见易慎狡黠的眼光他便闭嘴不说了,目光撇了撇一旁的小福,与易慎道:“你也用功看书吧。”
  易慎看着那张忽然洇开了浅浅红晕的脸,笑得心满意足,道:“不扰你了,回去看书吧。”
  易慎带着小福离去,宁怀宣站在书房外头看着,见那人三步一回头 地频频回顾,他只微微笑着,偶尔挥手让他走快些。
  
  每回易慎过来的脚步总是比离去时候要快上好多,推门而入,然后就安安静静地待在书房里。
  最开始的时候,易慎直接就进来,叫一声“宁怀宣”。书房里正在看书的人被他吓了一跳,睁着闪着惊讶目光的双眼看着他,见他笑吟吟地走近书桌,宁怀宣才淡笑着道:“你来了。”
  后来,易慎学会了敲门,响三声,听见书房里传来“进来”的声音,他才缓缓推开门,与宁怀宣相视而笑,听见书桌后的青衫少年道:“坐吧。”
  再后来,易慎不敲门了,在书房外的时候他就放轻了脚步,推门的动作都小心了很多。有时宁怀宣看书太入神,甚至不知道他已经进来。待看完了,抬起头,看见易慎已经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自己拿着本书翻看,他便笑笑,默默看着椅子上的那人。
  这样的发展原本挺好,偏偏有时候易慎过来了,会发现温汲也在宁怀宣的书房里。温府的小侯爷站在书桌边的书架子下,饶有兴致地看着架上的藏书,随手取一本下来,觉得有趣了就坐在平日易慎坐的那张椅子上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易慎不想宁怀宣跟温汲有太多瓜葛,因为……这人是个威胁,但宁怀宣跟他总有十多年的交情,说要恩断义绝也不可能,所以易慎但凡见了温汲在场,势必不教宁怀宣与那温小侯有太多接触。
  譬如那一日易慎瞧见温汲先自己一步到了相府,他便大大方方地推开门,特意吸引了两人的注意,还做意外状,与温汲道:“小侯爷也在啊。”
  嘻嘻哈哈地跟温汲说了些话,借口不要打扰宁怀宣读书就将温小侯直接拉出了书房。然后,他跟小福使个眼色,就把温汲交给了贴身侍从,自己再溜回宁怀宣的书房。
  “小侯爷呢?”宁怀宣问道。
  “好好看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知不知道。”易慎大袖一挥,欣然坐下,拿起案几上的书册就信手翻了起来。
  宁怀宣看着易慎悠然自得的模样也不再说话,继续低头看书。
  
  有时候易慎会想,怎么有些状况就这样颠倒过来了呢?比如当初分明是他坐在书房里看书,宁怀宣立在一旁陪着,两个人彼此静默着不说话,这样度过了好几年。如今是宁怀宣看书,他坐在书房里陪读,比过去宁怀宣要舒服些,也享受些——不想看书的时候,可以看看宁怀宣。
  总也不见圆润起来的那张脸只比过去好了一点,宁怀宣的那双眼睛依旧是脸上最突出最引人注意的地方。专心看书的宁怀宣比平日多了认真,少了谦和,那样的专注里带着紧张与对自己的不肯定——宁谨铭对他的期待超过了对宁怀晨与宁怀义,此次考试,他势必要是站在金殿上的那一个。
  “宁怀宣。”易慎忽然叫他,声调里带着同情与心疼,起身走到宁怀宣身边,按住他的肩,道,“别太累着自己了。”
  从来被人伺候惯了的太子开始学着去关心别人,就是从宁怀宣这里开始的。其实翻来覆去的都是那几句,“累的话就休息会儿吧”“别看太久了,伤神”还有“别太累着自己了”,像过去宁怀宣总要他好好看书时说那些话的样子。
  宁怀宣点头,想起前几日才成亲的宁怀晨,竟忽然有些感叹。
  
  十七岁生辰过了没多久,相府里就有喜讯传来,是相府大公子宁怀晨的婚讯。女家并不是高门大宅出来的闺秀,小家碧玉,温婉贤淑。
  宁怀宣是见过柳氏的,穿着淡蓝衣裳的娇小女子,站在宁怀晨身边就更加讨人喜欢。两人对望的时候含情脉脉,当真郎情妾意。
  那时候易慎不在,是温汲硬要跟着去的,说是见见将来相府的大夫人。后来易慎听说了这话,气得见了温汲就一副讨债脸,拽着宁怀宣就是不教那温府的小侯爷近了宁怀宣的身。
  “小侯爷也分明什么都没做,不过跟着我去看了趟未来大嫂。”宁怀宣与人再亲近,也总是这样称呼着,对温汲是,对易慎也是,太子,不曾逾越了半分规矩。
  易慎说不出也要跟宁怀宣去看柳氏的话,他同样不屑去做跟温汲一样的事,吃醋的最后心里还是记挂着明年的考试。最后他只将宁怀宣推去了书房,道:“你好好看书就是。”
  他们还有好久的将来呢,等宁怀宣高中,入朝为官,再等易慎自己顺利即位,即使宁怀宣没有封侯拜相,也总有比现在更多的机会见面,那时候这个人再不能说走就走。
  出神的时候,易慎也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宁怀宣坐在相府的书房的屋顶上,侧头看着身边的易慎。
  这是他第二次爬这么高,第二次跟易慎一起坐在屋顶上看月亮。
  外头还充斥着宁怀晨婚礼的喜悦,人声丝竹不绝,笑意酒香不止,那样喜庆,那样值得庆祝。
  白天花轿临门的时候,宁怀宣就站在宁怀晨身后,看兄长踢轿门,当众将新娘柳氏从花轿里抱出来,众目睽睽之下挽着牵连了自己与新娘的绸花,在礼官的唱礼下三拜天地,结成夫妻。
  那么美好的画面,到处都是大红的绸子,将原来素雅清韵的相府顿时装扮得不一样了,红红火火得教宁怀宣都有些不认识。那些绸子在风中飘着,跟新娘喜服的裙摆一样漂亮,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纵是宁谨铭,已经刻满了皱纹的脸也难得笑得畅快,捋着长须,笑看着在喜堂中行礼的新人。
  宁怀义那时在宁怀宣身边道:“将来我是要比大哥更风光的。”
  宁怀义那时的语调充满了跃跃欲试的自信,宁怀宣看着也只有笑笑。男女之情从来都不是他考虑的范畴,等到了那个年纪,偏生杀出一个易慎,一句“宁怀宣,我喜欢你”,就让他明白了有些东西原来是早就注定好的。
  手里拿着方才被易慎塞来的酒坛,宁怀宣双手捧着,一口都没有喝,倒是易慎“咕咚咕咚”地喝得起劲,没一会儿的功夫,他手里那只坛子就空了。
  “你怎么不喝?”易慎看着身边的少年,脸上已经盈了酒气,说话的时候嘴里都有那股味道。有些醉酒的易慎一手搭上宁怀宣的肩,将那瘦弱的身子往自己怀里拽了拽,道:“我在宫里的时候偷偷练过的,不会醉,待会儿必定能再带你下去的。”
  随手一抛,易慎手中的那只酒壶在夜色下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就此落下,咣当一声,当场碎裂。但如今这院子里就易慎跟宁怀宣两人,外头又人声喧嚷,谁都没听见,也就没人注意到正躲在屋顶上的他们。
  “月亮……挺圆的……”易慎揽着宁怀宣的肩,一手指着天边皓月,道,“宁怀宣,你说我伸手,能摘到那月亮吗?”
  “太子已经醉了,我们下去吧。”宁怀宣扶着已经开始摇晃身子的易慎好心劝道。
  “不下去呢。”易慎伸着手摩挲一阵,握住宁怀宣的手,拉起来凑在眼前仔细了再仔细地看,终于看见手背上那小块疤。他轻轻摸着,抬眼看着月光下的少年,问道:“还疼不疼了?”
  那是易慎当年的杰作,在东宫的书房里烤衣服,结果飞出的木炭正落在宁怀宣的手背上,滚烫灼热。但那个时候宁怀宣将受伤的事情瞒下了,将那只手藏在身后,没让易慎知道。
  傻子宁怀宣,有什么是不能跟他说的呢?就算那个时候易慎还说讨厌相府小公子,但谁见过有人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对坐着烤衣服的?他甚至把自己的衣服给宁怀宣换上。最后宁怀宣换下来的时候,他明显不高兴了,但是傻子宁怀宣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指腹抚着宁怀宣手背上的疤,虽然淡了,但终究是消不掉的,当是他留下的印记吧,让宁怀宣一辈子忘不掉,将来要是真的跟宁怀晨一样娶妻生子了,还是忘不掉,印在身上跟着那个人,除非是死了。
  借着酒意胡思乱想,易慎就觉得难过起来,拉住宁怀宣絮絮叨叨地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宁怀宣,将来有机会咱们去江南看看吧。”
  “宁怀宣,或者咱们去漠北玩半年,好不好?”
  “宁怀宣,听说西域有很多好玩的,咱们一起去,成么?”
  “宁怀宣……宁怀宣……”
  着了魔似的不停地叫那个人的名字,手心分明握着他的手,指节分明得像扎着易慎的手掌,但就是忍不住要握紧,不想松手。十年都磨过来了,走到这一步,他易慎真的就不想放手了。




17

17、其实在一起就是这样(二) 。。。 
 
 
  酒气麻痹得易慎再说不出话来,他索性就靠在宁怀宣肩上,抱着那个人的肩,闭上眼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说。觉得怀里被什么东西硌着不舒服,易慎伸手就将那玩意儿甩出去,继续抱着宁怀宣。
  整坛的酒还没开封呢,就被当朝太子当垃圾一样丢了出去,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这回,还有温汲惊讶的呼声。
  “谁这么缺德?”温汲走近了碎在身前的不明物体才看清居然是坛酒,这会儿酒液四溢,酒香弥漫,绝对是坛好酒,怎么就被人扔了呢?
  “暴殄天物是要遭雷劈的。”温汲可惜着摇头,视线自然而然地向上走,就瞧见了屋顶上正在纠缠的两人。
  “喂,你们俩躲在这儿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呢?”温汲朝屋顶喊道。
  那个讨人厌的声音一旦传来,易慎的酒也就能醒了一半。他慢悠悠地回过头,探出身子朝下头的园子望去,见温汲一脸笑意却很是欠打,便道:“回去吃你的菜,别过来,见你烦着呢。”
  “上头风大,怀宣身子弱吹不得风,还是下来吧。”温汲劝道。
  是啊,宁怀宣的身体向来就是最大的问题,虽然不至于卧床不起,总是不及普通人的,尤其是从小就上蹿下跳惯了的易慎。
  “你冷不冷?”易慎在宁怀宣耳边问了一句,目光还有些迷离,不等那人回答,他便拉着宁怀宣的手,道,“走,咱们下去。”
  “小心着点。”温汲在下面看着一步三摇的易慎牵着宁怀宣,心里还真有几分担心,早早就走到一边的长梯下面扶着。
  易慎摇摇晃晃地从屋顶下来了,整个人步履蹒跚得跟走在云端似的,小福这会儿也不知跑去了哪里,宁怀宣便要温汲与自己一起将易慎扶去房间。偏偏醉酒了的易慎在温汲是否在场的问题上立场异常坚定,见那小侯爷过来,他就伸手将人推开,抱着宁怀宣怎么也不肯撒手。
  最后三个人推推搡搡着好不容易进了屋,易慎直接往床上一倒,扒着床柱子不肯放,嘴里嚷着:“不走了不走了,今晚就睡这,谁都别吵。”
  后来在外头喝酒的宾客都走了,温汲也走了,就易慎留了下来,被宁怀宣扶着终于肯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却在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一把抓了相府小公子的手不松开,嘴里嘟嘟嚷嚷着问道:“宁怀宣,就剩咱俩了吧。”
  小福回宫通报去了,服侍的下人也都退了出去,宁谨铭过来看望之后也走了,现如今屋子里就剩下宁怀宣跟易慎了。
  “恩,就我们了。”宁怀宣另一手里拿着毛巾,在易慎额头上擦了擦,道,“太子睡吧,不然明早起不来了。”
  明天太阳升起了,他就又要去见太傅了。易慎是醉了,但还有几分理智在,便借着这样的机会撒酒疯,强行将宁怀宣拖来床上说要一块睡。
  搂着那副单薄的骨架子,易慎就跟抱着个娃娃似的,把头搁在宁怀宣颈窝里,时不时蹭两下,两只手有些不安分地在那件青衫上摸来摸去,却也没做太出格的事,慢慢的也就睡着了。
  宁怀宣又一次得以这么近地来观察易慎,已经退了红潮的脸又恢复了以往的刚毅英俊,就是这会儿闭着眼,少了眼底的桀骜与偶尔的锐利。
  被易慎箍得紧了,宁怀宣有些不太舒服,但他不敢动,怕把身边人吵醒。两个人的呼吸缠绵在一起,那个睡着的人没有多大感觉,但醒着的宁怀宣觉得越来越热,脸跟发烧一样。
  易慎忽然凑过来蹭宁怀宣的脸,吓得宁怀宣忙往后躲。觉得怀里的人要跑,易慎就又用力抱着,鼻子里哼着气,一会儿的功夫又睡熟了。
  宁怀宣也终于不再动,仍旧借着烛光看易慎,想将这张脸一丝不漏地刻在脑子里,有这样安然入睡的模样,也有后来听说他高中了为他高兴得仿佛是自己的名字被写在那张榜单上的模样。
  
  考试的那几天易慎被皇帝留在宫里,带在身边,开始学习接触政务。
  满心满脑都是宁怀宣在考场里的样子,他是不是熬得住那几天封闭的考试,中途有没有不舒服,或者是这会儿是不是写完了正要稍稍休息。都是宁怀宣,没一刻消停的,皇帝说什么他都没听进去。
  后来听说宁怀宣有了殿试的机会,易慎恨不得马上插翅从皇宫里飞出去,但太傅讲完了学,皇帝又找上了他。直到晚上宫门宵禁了,他也没机会出宫,把气都出在小福身上,苦得在东宫服侍了多年的侍者巴望着宁怀宣一定要科举夺魁,那样自己的日子兴许就好过一些。
  殿试那天易慎本想偷偷过去看两眼,看看宁怀宣真正站在金銮殿上的样子,结果太傅又来找他的麻烦,终于能出门的时候,殿试已经结束了。小福看着那时易慎气愤的样子,一双眼睛比那钓鱼的鱼钩还要尖利,恨不能自己会隐身术,别教易慎看见了自己免得又是一顿恶言相向。
  连日的提心吊胆终于在易慎又一次出宫的消息之下被抚平了,小福头一回觉得这去相府的马车走得慢,要是能一眨眼的功夫就到相府,然后将易慎交给宁怀宣,那他的逍遥日子就真的来了。
  可巧不巧的是,温汲又出现在了相府的书房里。
  小福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易慎送到了书房门口就脚底抹油不见了踪影,后来温汲得意洋洋地从书房里出来的样子他没见着,自然易慎倒竖着两条眉毛郁怒难发的模样他也不会看见。
  易慎进书房的时候,宁怀宣正在帮温汲找书,还是那排大书架,还是那么个跟竹竿似的人,还是那样专心找书的模样,然后听见他进来了,抬头看他,如旧的微笑。
  温汲瞧见易慎,笑得别有深意,拍了拍宁怀宣的肩,道:“不找了,看你费心的,改天我再过来。”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温汲说完了昂首阔步地就离开,经过易慎身边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来自当朝太子很不友善的目光。
  “告辞。”两个字像是春季日跳动在枝头的小鸟那样雀跃,温小侯春风得意地走开,那衣摆也仿佛跟着飞扬起来。
  易慎想找个理由将温汲撵出帝都去,可恨自己没这权利,所以只好忍着那个成天游手好闲的温府小侯爷过来寻宁怀宣说些有的没的,笑语晏晏得当他这一朝储君不存在。
  
  “太子?”宁怀宣才将手里的公务处理完了,抬首时见易慎暗自咬牙切齿的模样,便问了出来,“怎么了?”
  是的,温汲刚刚又来了,又跟宁怀宣说了好久的话,没将他易慎放在眼里。而宁怀宣这个傻子,居然也不阻止,就那么听温汲说了又说,对他的安慰也就是偶尔投来的微笑和淡然的笑意。
  宁怀宣入朝都两年了,功绩明显好过宁怀晨与宁怀义,在众人眼里,谦和温煦的小宁大人是个将来足以接过宁谨铭手中相印之人,就是这会儿还差些磨砺罢了。
  二十了呢,宁怀宣依旧瘦,每次易慎抱他,就觉得是抱了一把骨头。
  怎么就是胖不起来?
  易慎翻着书问道。
  宁怀宣笑笑,一直也都没有给过答案,就跟当初易慎问他“你想去江南吗”时的样子。
  宁怀宣的沉默教易慎有种难以言明的伤感,那样的笑容里仿佛有着不可告人的悲伤,是连他易慎都不能告诉的。
  “宁怀宣。”易慎走到书桌后,将椅子上的宁怀宣扶起来,然后抱住相处日久的这个人,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将宁怀宣带来的感伤驱散开,那种好似把握不住的张皇与忐忑才会少一些。
  “就是天生吃不胖,没什么的。”宁怀宣回抱着易慎,有时还跟孩子一样的易慎教人哭笑不得,但宁怀宣总觉得能够看见这样的易慎是一种幸运,有人愿意与他坦诚,给他机会去安慰那些悲观的情绪。
  易慎笑了出来,又将宁怀宣扶着坐下,道:“你做事吧,我不扰你。”
  过去宁怀宣不说话,用立侍在易慎身边的行为将这样的言辞践行。但易慎要说的,每做一件事,都要跟宁怀宣说一声,让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是不是为了他好,是不是关心他,像……小孩子在邀功。
  但宁怀宣也给不了易慎什么,除了根本衡量不出的感情,几斤几两,是不是还得够了,有没有少一些?不安地想要尽可能平衡或者多出一些去还给易慎,教那个人安心些,别总担心着有一天自己会忽然消失。
  易慎说,宁怀宣,你会不会有一天忽然瘦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就那么不见了?
  听来荒诞的一个问题,那时易慎正跟宁怀宣一起坐在园子里晒太阳。初秋的风还算温和,吹着两人的衣摆,一动一动的,撩着发丝。就是这风小得也仿佛能将宁怀宣卷走似的,所以易慎才那么问。
  在那一天之前,他们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面了,因为宁怀宣忙着处理公务,因为易慎在皇帝的要求下接触了越来越多的政事。
  什么都要学,从头来,跟刚刚学走路的孩子一样特别艰难。易慎每天听着那些枯燥的东西,乏味可陈,但居然腾不出多少时间再去想宁怀宣。一直到忙完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忽然想起,又是一整天没看见宁怀宣了,相府里那个人今天看了多少公文,写了多少字,这会儿是不是还忙着没有睡下呢?
  宁怀宣忙,从宁谨铭一场大病之后就忙得不可开交,相府里三位公子进进出出,尤其是宁怀宣,不知为何那些原本应该由其他大臣代为处理的事有好些都找上了他。
  易慎来过一回,听府里的人说宁怀宣在做事,他就连宁怀宣住的园子都没进,直接转身出了相府。
  那时候易慎看见温汲过来,两个互相看不对盘的人见面,中间没有了宁怀宣作调停,此时此刻却也相安无事。
  “你经常过来?”易慎问温汲,蹙着的眉头对某个答案有着期待。
  “不算经常吧,偶尔。”温汲那口气倒是随意得很,瞥了眼易慎,道,“是很久没见太子过来了。”
  易慎想说自己也忙得抽不开身,但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他不想跟温汲争辩什么,没来就是没来,理由再充足也是事实。他对宁怀宣的心也不用靠这样的三言两语去证明什么,是以当朝太子在温府小侯爷颇是挑衅的目光中拂袖而去。




18

18、其实在一起就是这样(三) 。。。 
 
 
  易慎再见宁怀宣,是在相府的灵堂里,宁谨铭终究年岁大了,终年积劳,没挨过今年冬天,就此辞世。
  那时易慎是跟在皇帝身边到相府的。宁谨铭两朝辅臣,尽心尽力,受当朝天子如此礼遇也属应当。但易慎眼里瞧见的却是那个穿着素色丧服,默然垂首跪在宁谨铭棺椁前的清瘦身影。
  灵堂里虽然肃穆安静,却总有那么多人,易慎此番不是为了宁怀宣而来,所以两人也没有多说话,直到入了夜,他拿着令牌出宫,直奔相府。
  写着“奠”字的白色灯笼悬在相府大门口,易慎没从那里进去,绕了好大一圈才从最靠近宁怀宣住处的那堵墙上翻了进去。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过来了,也想在这样的时候陪一陪宁怀宣,不说话也好。
  许久没有翻墙的易慎这一番动作做得有些艰难,跳下墙头的时候还不小心把脚给崴了,他就一跛一跛地朝宁怀宣的住处走去,左右规避开经过的下人,潜入宁怀宣的书房。
  书房里头亮着灯,还有人声,说话的是温汲。
  “你这副身子,这样下去能挨多久,赶紧把药喝了,不然病倒了……”
  易慎想要听得更仔细些便凑近了一些,但就靠一条腿支撑着身体毕竟重心不够稳,身子向前一倾,书房的门就被他撞开,同时也打断了温汲的话。
  见是易慎,宁怀宣正端着药碗的手一个发颤,汤药洒在了素服上。然后他看见易慎怪异的站姿,便放下药碗走到易慎身前,问道:“怎么了?”
  有温汲在场的地方,易慎是从来不输半分阵仗的。是以易慎挺了挺脊梁,嘴硬道:“没事。”
  温汲眼尖,早看出易慎的脚崴了,便道:“太子还是坐下,我找个大夫过来给你看看脚,不然等会儿你就要从正门出去了。”
  易慎不领温汲的情,却是在宁怀宣的询问下才道出了实情。那时新近丧父的宁怀宣心头忽然一热,扶在易慎臂上的手不由扣紧,劝慰道:“快坐下吧。”
  温汲转身出去找大夫,书房里就剩下宁怀宣跟易慎二人。
  大冷的天易慎还从皇宫里出来,翻墙而入就是为了过来见他。宁怀宣看着易慎脸颊旁似乎被擦伤的一小块,拿了帕子给易慎。
  温汲找来的大夫说了些话,最后的结果就是易慎依旧要从大门走出相府。
  “走后门可以吗?”温汲将大夫送出去之后,易慎这样问道。
  “我去通知小福公公到后门等你。”宁怀宣道。
  易慎忙扯住转身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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