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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重欲作者:骨谷-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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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易扬顿觉好笑,道:
“我带你来是为了让你享享当少爷的福的,怎就这麽不争气呢?”
顾青霄却是委屈,扭头不看他,只低声说:
“我就不争气,怎麽了……”
他家先生知他家小孩别扭劲又犯了,伸出手指弹了下他额头,笑骂:
“瞎说!”
後来顾易扬想想自己这些年都顾青霄伺候的,也习惯了,之前被那小姑娘伺候也著实浑身不自在,就由著顾青霄了。
因此,不管顾易扬在书房里做什麽,见什麽人,说什麽话,顾青霄都是一清二楚的,也不知不觉中,对他家先生是越发佩服了。
从前他只知道他家先生文采斐然,博学强知,却不知他对家族管理也有一套,一下子便让乱糟糟的局面变得井井有条,起码表面上运行顺畅,说不得那天他们回来时,那些人竟如此惊喜。
就如现在,他俩刚走过一处田产,一背著小孩的妇人提著个篮子过来,说是刚摘的果子,正新鲜,送给他家先生。
“谢谢。”顾易扬接过篮子,掀开盖在上面的布,见果子的确新鲜。
只是由於今年雨水不多,果子结得小,注定是卖不出好价钱的。
但他仍旧笑著称谢,并从怀里取出一颗芝麻糖,塞到她背上那还在牙牙学语的小孩嘴里,道:“这芝麻糖不算很甜,正适合小孩吃。”
那妇人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弯腰拜谢後急匆匆走往聚在不远处的几个妇人堆,估计是炫耀去了。
待妇人走远了,在一旁的顾青霄看了看篮子里的果子,道:
“先生,这果子看著涩。”
顾青霄仍唤顾易扬先生。
顾易扬随手取出一个,咬了一口,接著五官一下子扭曲到不行,好不容易吞下,马上把剩下的塞到顾青霄手里,龇牙道:
“回去派给宅里的小孩吧。”
顾青霄点头,忍不住双眼含笑看著他家先生,仰慕道:
“先生定是知道今年收成不好,宅里的小孩说不定自己也没吃几个,所以才这麽做的吧。”
顾易扬一楞,接著又有点哭笑不得。
他想,他家小孩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过好了。
他纯粹因为不想吃才那麽说的。
但他自是不会出声反驳,只是随意笑笑。
被自家小孩崇拜,并不是什麽坏事嘛。
第十八章 学生
顾易扬当年也算得上风光一时,官及至大学士兼任小太子经筵讲官,品位不高,却是圣恩惠泽,位轻权重。
因此当年一些他门下的弟子,包括他那些他曾监考过的在内,常常以与未来天子同门而沾沾自喜,逢人便炫耀再三。
後来顾易扬出了事,这些人大部分还是不愿意相信流言的,只是眼看朝中重臣一心埋汰他们恩师,为了自己的仕途,他们也渐渐不再提这事了,更有甚者,有人问著,急忙否认曾承师於顾易扬。
可现在顾易扬回京城了。
那个曾被传说与某某男子有说不清道不明暧昧关系的人回来了。
并且,把一度认为苟延残喘不了多久的顾宅给挽救了过来,惹得周围四口交赞。
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他身上,当年的事也就再度被提起了。
若说以前那些人还顾及顾易扬为官,说多了不定会被拉去定罪,现在却都无所忌讳了,传言传得更荒诞不堪。
一些还抱著不信态度的,自诩清流的迂腐学生们,既恼怒他人对恩师的不敬,又似明悟了些什麽,其心情复杂难懂及至自己也无法说清。
特别是一些已经在朝为官的,更是迫切需要一个明确的发泄借口。於是,由他们组织带头,领著当时自称是顾易扬门生的人,上门拜访。
其时,顾易扬正和顾青霄坐在大厅吃葡萄,准确点来说,是顾青霄剥了皮,挑了籽,喂顾易扬吃葡萄。
一帮学生由下人带进来时,见到的正是这麽一副情景——顾易扬侧身坐在长椅上,手撑头,头发简单束著,衣服也没好好穿,鞋子也脱了,张嘴去咬顾青霄递来的葡萄。
“喝!”其中有几个较为年轻,一向以礼仪缛节为范的儒生,生生抽了口冷气。
当年他们还小,他们对顾易扬的印象也停留在课堂上讲课时的温和儒雅。
两相比较之下,自是冲击非常。
倒是当时仅被他监考过便自称他门生,现今已在朝为官的,面上沈静多了,心里有了某种“了悟”——终於明白,当年为何看他们先生时有不自觉流露的“风情”却是从何而来的了。
只是,越是明白,便越是难以接受,更甚者说,当年越是知道自己恩师多厉害,对他有多崇敬,现今便有多受伤,多恼恨。
曾经一度如此崇拜的人,难道竟真如外界所言的与不明男子苟合,行败德之事吗?
好几个脸都变青了,似压抑著什麽。
“弟子陈洛,拜见先生。”只见为首之人手作揖,冷著声音说了句,腰却挺得笔直。
惊讶过後的顾易扬,自然察觉了这小细节,不觉笑了。
其余人见他如此,也纷纷作揖,并自我介绍,有的压不住心里的恼怒,甚至莽撞说出自己的官至多少品云云,惹来旁人侧目。
须知,在恩师面前,即使官至中枢重臣,也得给出一份尊重,说出官位,不就以官压人麽?是为大逆不道。
此朝皇帝重文,更重德,德中又以尊师为首。
当年顾易扬出事後,便是小太子,亦不敢公开否认曾师从於他。
这若被有心人抓此作柄,虽不能作犯论处,却为世人所诟病,亦给别的朝中老臣留下不好的印象,没人喜欢一个好以官位压自己老师的学生的。
另一边厢,最近一直在顾易扬身边伺候,没怎麽出外,也少了听下人的闲言闲语机会的顾青霄,并不知道其中的暗潮汹涌,只道自己先生原来曾教了这麽多人,暗忖他先生莫不是曾在京城书院就职不成?
顾青霄不知,只要学生愿意,多的是方法可认个“师父”,至於“师父”是否承认这麽一个学生,便另算了。
“哦,你们都来了。”既然对方也不是真心来拜访自己的,顾易扬也就没怎麽客气了,仍旧随意靠坐著,双眼半垂,勾起了嘴角,懒洋洋回了句。
“近日听闻先生回到京中,本应早日来访,只是怕先生刚到不久,舟车劳顿,打扰了先生。”陈洛仍旧不卑不亢回答,双目直视顾易扬,甚至内里带著严厉与审问意味。
他刚话落,他旁边的一儒生也说话了,皱著眉,似纠结,又似质问:
“学生李玉芳,耳闻先生回京後好生整顿了顾宅,引交口相赞,却不知先生是否还能听进去一些逆耳之言?”
接著,又一个:
“学生中谨,以为先生好应该为自己所为作个了结,以免惹来更多流言蜚语……”
“学生李胜,先生乃大智慧之人,理应知道为人师者必先自律……”
“学生……”
接连不断的发言,都有点劝谏的味道了。
一心护著自家先生的顾青霄自是马上发现他们的莫名敌意,忍不住拧起眉,站了起来,正欲说话,却一下被顾易扬拉住了手。
“好了,人也见过了,安好得很。逆耳也好,称赞也好,都是我的事,至於你们如何想,却是你们的事。以後你们是否还当我的学生,也是你们的事。好了,回去吧。”
顾易扬摆摆手,扬起笑,细长的凤眼里尽是嘲讽,似讽刺眼前人的迂腐,又似讽刺他们不能以这种不入流的风月流言,便简单断了这份师生情谊——即使是表面上的。
此朝学生与恩师为敌是大忌讳,也是身为先生的耻辱。
但也不是没有为政策意见不合或其它政事,而弹劾自己在朝为官的老师的。
只是,即使以这样的理由,还是为世人所诟病,何况是以这种无法被证实的风月流言而断绝师生关系,更是易为人所不接受。
被顾易扬这麽一噎,儒生们都一时没了话,但好几个涨红了脸,哆嗦著,就差伸出手指责他了。
顾青霄见自己先生三言两语便气得这群迂腐学子嘴哆嗦,不禁扬起了得意的笑,蹦跳著过去伸手往外,道:
“请!”
送客之意明显至极。
众人又是一阵气愤,狠狠瞪著小少年。小少年也不怕,反瞪回去。
最终,为首的陈洛一拂袖,转身率先往外走。众人才纷纷跟随而去。
等他们走远了,小少年忍不住大大哼了一声,怒骂一句“什麽玩意!”
顾易扬见了一阵好笑,道:
“他们不都被气跑了,你还气什麽?”
“他们对先生不敬!明明也是先生的学生,怎就多年不见,一来拜访就句句指责先生了呢?”顾青霄越想越气愤,“而且他们的指责还莫名其妙,什麽叫必先自律?先生怎就不自律了?不就随意一些麽?还有什麽逆耳……我看他们说的才是逆耳!”
顾易扬自然不会把外面的风言风语告诉他了,只是摸摸他的头,嘴里说:
“他们只是气当年先生抛下一切‘离家出走’,辜负了他们。”顿了顿,又道,“就像你当时气愤先生丢下你来京一般。”
“我可没气先生,我只是害怕……”顾青霄急急否认,只是说到後面一句,却有点难为情了,不禁低了头。
顾易扬不觉脸上又挂上宠溺的笑,捏捏他的脸,说:
“是,我家的小青霄没气先生。”
第十九章 下海
自从“顾府”变成了“顾宅”,屋里便少了许多人,一些“借住”的旁支亲属都散了,然即便如此,府里上下也有一百多人口,每一天都有一百多张嘴在等著吃饭。
此朝官俸不多,像顾家这样有人入仕的,单靠官俸养活全家上下很是困难,因此除此之外,还得靠偶得的赏赐、一年三节冰炭孝敬和自有土地出租的收入。
然,这些都还得是从前。
自从顾易扬辞了官,官俸、赏赐、冰炭银都没了,而土地也由於他的离开被占去了不少,收入便更少了。
加上之前免得被看低,顾宅一切用度还是努力参照从前的,花费不少,顾佑就曾被逼急了,变卖了家中好些珍藏。
即便现今顾易扬回来梳理了一番,单靠余下的田产土地维持家计和顾佑的军饷——由於当年顾易扬入仕,顾佑便以非军户出身从了军,当一名军官——还是有入不敷出之兆。
要解决此种窘况,一是遣散宅里人员,二是继续变卖家中珍藏,三是重新入仕……不说宅里人都是做了好十几二十年的老人,散了极可能没个去处,便是变卖珍藏也不是个长久之计,而入仕却又是顾易扬所不愿的。
那麽,剩下的只有第四条路,从商。
自古便有士农工商之说,最末的就是商,此朝更是如此。
科甲出身,动辄祖制的清流官员视商为贱业,时有刻意为难;贪墨好财,喜金嗜银的贪官之流,则视其为待宰羔羊,常巧借名目敛财。
便是从商之人自己,也视己为贱身,在这些要不科举,要不官家出身的朝廷中人面前难以仰头。
部分穷困潦倒的失意文人甚至宁愿转为军户,世代从军,也不愿下海经商。
这些顾易扬不是不知,然他本身却视礼教於无物,只要能够养活顾家上下百人,从商也不是不可为之事。
於是,凭著之前在官场练就的金睛火眼,顾易扬先投入了一小批珍藏古玉,开始学著倒卖玉器珍品。
也不知是否顾易扬真有些本事,加上一些运气,事情发展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倒真让他小赚了一笔。自此,顾易扬便越发有信心,做得也越发得心应手了。
由於玉器珍品所需人家非富则贵,买卖商贾也是人脉广泛,圈子中不少人一眼便认出了这正是当年的顾大学士,不免见过後回首便窃窃私语一番。
说来京城很大,但圈子往往很小。
很快,顾易扬的学生们纷纷知道自己昔日的老师下海从商。
他们先是不信,并怒斥所说之人胡说八道,言:
“胡闹,我某某某的老师,怎会与市井奸商同流合污,沾染一身铜臭?”
但越来越多的传言,和有人亲眼见到顾易扬在玉石店拿著一个玉镯子与店掌柜聊得亲热,便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这让他们既感错愕,又感到从心底烧到脸上的羞愤。
想想,一旦别人问其师从何人,他们又如何答得出自己师从一个市侩商贾呢?
但另一方面,他们却不得不承认,心中某个角落,他们著实松了口气。
只因他们终於有借口不再去拜访顾易扬了。
甚至,有的还公开表示,为有顾易扬这昔日大学士和经筵讲师竟从商的老师感到屈辱,更有甚者,发表了系列文章攻讦,那是字字都透著愤懑,句句都透著斥责,很有点划清界线的味道。
其中,当日为首来拜访的陈洛,更每每在文章里头把小太子挂上,句句皆似顾易扬的行为已不单单辱没了他们这些文人官员,还辱没了当朝太子,有辱国体。
这些人虽今还没到达朝中中枢大臣的级别,然皆是身挂官职,再不济也有点功名,有点名望,是商贾所极为忌惮之人。
若再不懂事务,不懂避嫌,便枉为如今还能在京城站得住脚的玉器商贾了。
於是,本来与顾易扬合作愉快的商人开始借故疏远,即使对其手上的货眼馋到不行,也硬忍了下来,道:
“顾先生,非我不愿与你交好,只是……唉!”
顾易扬一直是个明白人,见此,也就不去自讨没趣了,反正之前所得已足够解宅中燃眉之急,剩余的便是等风头过後再卷土重来。
这整个事情发生得轰动却又和风细雨,非圈中人并不容易知晓。
而被顾易扬保护得好好的顾青霄更是一点也不晓得。
皆因顾易扬以快要院试了,要仔细准备准备,便找了个老先生给小少年上课,直接把人关在那一亩三分之地。
但百密,总有一疏。
第二十章 拳脚相向
或许小少年真的对读书这事不太擅长,更可能是由于教的人不是他家先生,顾青霄感觉总学不进去,连上课也有点心不在焉的,惹得老先生瞪眼吹胡子的,说出“若不是看在顾学士的份上,我早不理你这小子了”的话来。
小少年既爲先生骄傲,同时又有点愧疚,聂聂说:
“余老先生,要不您放我出去逛逛?我也不闲逛,就去书局。”
老先生闻之先是瞪他壹眼,接著想想这麽困著硬学怕真事倍功半,还不如歇会,于是便勉强点头许了。
顾青霄开心得拍手,粲然壹笑,招呼壹声便跑出去了。
老先生看著少年远去的背影,无奈叹:
“希望这小子真能有出息……只是,不知顾学士你把这小子保护得如此好是好还是坏。”
突然想起了什麽,老先生拧著眉,喃喃:
“这麽放出去,没事吧……最近关于顾学士的流言可不少啊。”
另壹边厢,终于可以出来好好逛逛京城的顾青霄却是壹下子感到心胸开阔,心情愉悦。
当然,底子里顾青霄还是很听话的,主要是他不想给他家先生惹麻烦,所以他边逛边看,最终还是到了书局。
京城里的书局规模是小镇的小书摊所不能比拟的,藏书之丰可令首次来的人瞠目结舌。
顾青霄来的书局名“远扬书局”,意爲名声远扬。
书局分三层。
首层大都是小说诗集等杂书闲书,还有四书五经类寻常所需,门口边放的是壹些朝中官员和文坛大师写的文章诗赋,至于政论却是极少。另还兼售壹些笔砚墨宝。
二层是字画藏卷,有名家所作,也有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所寄卖,很多自认独具慧眼的书商画商都喜欢流连于此。
三层则是开阔的大厅,书架子只有几个,藏书不多,却本本皆是精品,京城里有名的才子文官时有出现于此。壹般人却是不敢贸然上来的,多是由二楼伺候的店员领路。
顾青霄不知底里,直接就往二楼走,掌柜想叫都来不及,但想著大约是个想见识见识的小家夥,也就算了,况且二楼有人守著。
可也不知幸还是不幸,二楼的店员正好去了茅厕,顾青霄在见到二楼的字画时著实惊豔,不禁期待上三楼的,便哒哒哒继续往上。
事有千般巧。
今日来三楼的,人很少,只有三人。其中,竟有那天去顾宅拜访顾易扬的李玉芳和中谨。
顾青霄刚到楼梯口便发现三层静悄悄的,只有几乎不可闻的说话声,不禁放轻了脚步,悄然走进。
由于有书架的遮挡,里面的三人并没有注意到新到的小子。
“谨之,你说这传言可信不可信?”李玉芳手捧著壹本诗册,摸著册子面上的几个字,赫然是“顾玉书 著”,有点黯然道。
中谨,字谨之。
顾易扬,字玉书。
“传言?你说哪个?”中谨看不过他那似珍惜又似难受的神情,冷哼壹声,略显粗暴把诗册抽了过来,略带怒意往旁边地上壹扔。
“啊!你!”李玉芳壹惊,想骂却又骂不出,只急忙绕过他去捡。
见他如此中谨更怒了,忍不住喊:
“你捡什麽捡?这种人作的诗能看吗,只壹个市侩之人,说的想的尽是金钱俗物,财帛利欲!”
李玉芳虽之前曾与他们壹起“拜访”顾易扬,然打从心底,他从未因传言对他少了壹分敬佩,只是心恨其不争,才逆言以对,现下听同出壹门的中谨如此说,却是火从心烧,忍不住怒道:
“你明知先生不是那般人!”
中谨和李玉芳当年一起中的举人,同入殿试,当年前者得了一甲,授翰林院编修,任户部主事,官至六品;後者得了二甲,授翰林院庶吉士,任翰林院编撰,官至正七品,均在京城任职,故而感情很是深厚,亲如手足。
李玉芳只道中谨并非不知自己心中所想,却又如此出言不逊,心下更是委屈,忍不住又喊:
“说先生说的想的尽是金钱俗物,难不成你在户部每天看的想的就不是?!”
中谨闻言脸色一变。
一旁陪同两人来的第三人,秦松眼看两人真要吵起来,马上双手往下按,道:
“好了好了,你们两人同朝为官,又出身同门,何苦意气用事,好好说话不行?”
李玉芳却不理,又道:
“只怕中主事却不那麽想,在他眼里,谁都不比他清高!”
本只怒顾易扬的中谨,见李玉芳如此极力维护,反倒更加气愤了,开始有点口不择言:
“你──我能跟顾易扬比麽?他自甘堕落,自入贱业,熏得满身铜臭,愧为读书之人,耻为天子门生,更亏欠当年授他官职的皇上!我如何跟他一般?我所思所想,为的是国家,为的是朝廷,为的是皇上!有他这样的老师,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直呼老师的名讳在此朝也是禁忌,中谨如此说却硬生生把顾易扬往下压了一层。
何况後面那句“奇耻大辱”,已经把两人敌对起来了。
李玉芳闻之怒火攻心,而一旁秦松也觉他说得过了。
正当两人准备说话时,旁边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却是让他们刚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而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见一少年突然扑向中谨,一下子便把他扑倒在地!
接著,一个重拳落在了中谨的下巴,引起其一声哀嚎,同时只闻少年大叫:
“有你这样的学生,对先生来说才是奇耻大辱!”
少年还觉不够,又是一拳打在中谨脸上,中谨一下子被打得破了嘴,目眩耳鸣,一片茫然。
一时愣住的李玉芳和秦松此时终於反应过来,李玉芳叫喊著“住手!”,去扯骑在中谨身上的少年,秦松则大声呼救:
“来人啊,打人哪,打死人哪!”
少年虽然这些年用书养著,可骨子里可非一般读书人,年纪虽小,力气可不小,一用力就把扯他的李玉芳推开,接著又想去揍中谨。
秦松见了,也去帮忙拉扯。
场面一时陷入了混乱。
却只闻咚咚咚的系列声音,几个书局店员呼啦啦就提著棍子冲了上来。
先是一个较壮的人一把就把少年给扯了开来,咆哮著就要出拳,可一目及小孩的脸,明显就一稚嫩少年,一拳下去说不定就没了,且看衣服料子还好得很,怕来头不小,便瞬间顿住,只钳制著他。
少年──顾青霄却不管不顾,不断挣扎,手被抓住,脚还在乱踢,嘴里骂:
“枉你读圣贤书,连尊师重道这四个字都不懂!那你还读什麽书,回家吃你娘的奶去吧!狗骚的混账!”
中谨何时如此被人辱骂过,痛得龇牙咧嘴也顾不得,颤抖著手指指著,想回嘴,可当话一出口却说不出什麽比他更粗鄙的话来,只能“你……你……”个不停。
倒是一边扶著他的李玉芳看著少年眼熟,想了好一会终於想起,惊讶道:
“你是先生家的……那个少年?”
“……是你?!”中谨此时才认出来,也是惊诧。
来帮忙的书局店员,本来还在考虑该帮哪一边,听他们如此说哪里还不知道是这些文人之间的争执,他们连帮忙也没资格,便住了口,哪边也不帮,只仍旧牵制住顾青霄,并派人请了大夫。
知道是顾易扬身边的人,想起方才几人的对话,李玉芳这边不觉气势也弱了几分,连中谨也不知该说什麽。
见他们没话回,少年倒是没了继续揍人的劲头,可心里燃著的一把火却怎麽也灭不掉,怒哼一声,横了他们一眼,少年挣开牵制,咚咚咚就往楼下跑。
李玉芳不禁现出了担忧,喃喃:
“方才的话,他肯定听了去,要是跟先生说……那……”
便是中谨,即使明知方才说那话的是自己,可思及真的可能被顾易扬听见,也不禁莫名的压抑。
二人相顾无言。
只有秦松见之暗暗叹了声。
第二十一章 质问
并非不知此朝文人对从商之人的轻视,事实上,不论是因曾生於市井,还是所交朋友,或身有感受,或耳有所闻,即使单单从书中笔墨,就可知晓个够了。
但就本身而言,顾青霄对此是打从心底嗤之以鼻。
然,他先生却是不同。
不是说他先生也与其他人一般见识,相反,单单从他先生这些年来的表现,便可知晓门户之见从不是他在乎的。
可是,一想到他家先生沦为商贾,遭到同是文人的蔑视,且已经被传得如此不堪,甚至连他昔日门生也视其为耻辱,顾青霄便觉得心酸得痛,揪得麻。
待少年跑回到家里时,眼眶已经红通通的了。
“嘭!”一声,少年撞开了书房的门。
正在书房里拨著算盘算账的顾易扬一惊,擡眼觑将而去,见是少年,讶异。
这边厢,少年见了满桌的银子和那算盘账簿,双目一瞠。
事实上,他一开始还有点不相信的,想想,他先生是那般才华横溢,本应活在文人圈里,终日只管与人论学问、赋诗词的人,怎麽可能……
可现下,从前只作写字绘丹青的手现在用来细细点著俗物,只作吟诗赋新词的嘴现在满口金银细作,心中,仿佛有什麽崩了一角。
犹如周围气息一下子变得稀薄,有什麽正不断往他胸口压去,那种难受,复杂得让他不知如何是好,顾青霄难以呼吸似的浅喘了下。
“先生……”仅仅两个字,却艰难无比。
“今天怎麽这麽早就回来了?”顾易扬状若有意无意地拨开桌上的算盘,顺便把银子收进盒里,“我记得杜老先生说过你今天得晚一点的。”
他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少年突然领悟了什麽,瞠目瞪著他,轻声说:
“……先生是故意的吧。”
顾易扬有点莫名,侧头看他。
而他的无所谓的态度正刺激了少年,怒火就如从没爆发过的火山巖浆,瞬间汹涌而上,他带著压抑,道:
“先生故意让杜老来教我,就是为了瞒著我作买卖,是这样没错吧。”
顾易扬闻言微微皱了眉。
清楚他性子如顾青霄,便知他并不是在懊恼他态度恶劣,而是为自己的失策。而这,无疑证实了少年的猜测。
对於少年来说,与其说气愤一向敬重的先生被流言中伤,还不如气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更难受的是——
他家先生连让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的机会都没有给!
这些情绪少年一时都无法理清,各种想法犹如流水迅速而过,又带著旋儿让人突兀冒出又突兀消失。
乱糟糟的思绪根本无法指引他作出正确的选择。
仿佛被逼迫到了尽头,少年脑里只一空白,张嘴便大叫:
“你到底有没有身为文人羞耻心?!到现在你还为金银所惑!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怎麽说你?!满腹经纶不为国所用,满肚才略不为民所谋,这就是你想要的评价?!”
说到了最後,少年已经带著哭腔,仿佛终於找到了宣泄口,泪水不可抑制崩堤而下。
这话是说得重了,即便是之前公开表示与顾易扬划清界线的陈洛,也没有如此刻薄。然而,少年却说了。
顾易扬愕然,接著皱眉看著哭红了眼的顾青霄。
久久,他才放下笔,哂笑,却没有如往常一般走过去摸摸少年的脸软语安慰,倒是玩味似的反问:
“那你呢?你想要怎样的评价?”
顾青霄一愣,眼泪也忘了掉。
紧接著,顾易扬却是沈下脸,言语间带著讽刺与刻薄,道:
“如果连府上的这些人都养不活,何能为民所谋?如果连他人评论也不能视若等闲,何能为国所用?”
少年听了,先怔了怔,然後涨红了脸。
握拳的双手颤抖著,嘴巴一张一开,却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顾易扬见了,终察觉自己态度过了,便收起了过於严厉的表情,叹了声气,手按额头,自嘲般道:
“真是的,我这是在做什麽,跟小孩计较这个。”
话落,他走到顾青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温和一笑,道:
“好了,刚才的话当我没说,你也不用在乎别人的闲言闲语,反正对外我只说你是我的远亲,我的名声与你无干。”
如果说,方才顾易扬少见的刻薄严厉震住了少年,那麽,这句话却是在少年心中放下了轰天雷。
只是远亲……与你无干……
少年心中反复呢喃著此八个字。
仅仅八个字,却分量顶天。
明明刚说了伤害对方的话,然,对方的一句话,却让他感觉被狠狠地,刺了一刀。
胸口仿佛一下子被洞穿,破了个大洞,呼呼地扯著风。
第二十二章 桂花糕
顾易扬後来说了些什麽,顾青霄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只凭著本能浑浑噩噩回到了自己房间。
刚进房门,便见被吩咐伺候他的侍女正把一碟小点心放在桌上,走了过来,拉著他的手到桌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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