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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太后这些年-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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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说:“不要太多心了,你的病一定会好的,朕不会不管你的。”
  李氏在病中,听到他的话,还是有些感动。生病的人了,她无依无靠,只能抓住这根稻草。一直到最后,她病的形容枯槁,不成人样,几乎要与世长辞了,拓拔泓还在安慰她:“没事的,会好的……”
  她临终之前,忽然感到一种彻身彻骨的凉意。
  她一直觉得拓拔泓是爱她的。
  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也很动听,他安抚她也很耐心,像是充满了爱意。然而她一细想,他什么也没为她做。他把她的孩子交给了太后,他对她遭受的丧子之痛和病痛之苦所给出的反应,竟然只是安慰,然后便转身去太后宫中说说笑笑了。
  她病骨支离握着他手:“皇上,是她害我,她要杀了我,皇上,你得为我报仇啊。”
  拓拔泓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你不要这样担惊受怕,朕不会让她杀了你的。”
  李氏很绝望了。
  拓拔泓其实是爱李氏的。
  然而,他对她的爱,太肤浅了。他体贴她的心不够细腻,他观察她的眼睛不够明亮。他细腻的心,他明亮的眼睛全用来观察另一个人了。李氏的重病确实让他很心疼,看到她憔悴的样子,他就心酸酸的,感觉很难受,很抱歉。然而他最近太高兴了,他一去崇政殿,抱着自己的小婴儿,捏捏他的胳膊腿,那满心的欢喜一升上来,就把李氏的痛苦给忘到了后脑勺。冯凭对这小婴儿寸步不离,她现在什么事都不做,每天只是关心宏儿的吃喝拉撒。拓拔泓看她抱着宏儿,笑的满心欢喜的样子,心里便涌起一种发自肺腑的快乐。他喜欢看她的笑脸,太珍贵了。
  他舍不得将宏从她身边带走。
  冯凭因为有了泓,对他的态度也好了很多,拓拔泓感觉两人的关系很不一样了。
  他从她怀中接过宏儿,襁褓犹带着她衣上的芬芳。他坐在她身边,鼻端嗅着她发间淡淡的香气。他的心被闹的痒痒的,一有空闲,就想往她那去。
  他是宏儿的父亲,而她像宏儿的母亲,他们正像一对恩爱夫妻。
  他被这种日子迷住了。
  他对李氏太粗心了,他知道,因为他最近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李氏身上。刚刚亲政,突然到手的权力……似是而非的爱情感觉……
  太多的东西吸引他了。
  


第72章 移权
  直到李氏咽了气, 拓拔泓才醒悟过来。他抱着尸体痛哭了一场, 哭的非常伤心。
  那天晚上,他悲痛地没有再去太后宫中。
  他坐在太华殿中,也没更衣,也不进食。他垂头丧气, 回想起李氏自入宫来,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是很爱他的,总是温言软语,在他不高兴的时候哄他高兴,什么都由着他顺着他。她还年轻, 才十几岁, 就这样死了。
  她那样求他,求他留住孩子,求他救她,他没放在心上,只因为对别的女人神魂颠倒。而且还是那个害死她的女人。
  他不是个好丈夫。
  她信任他, 他却辜负了她。
  他对不起她。
  拓拔泓从来没有这么自责过。
  李氏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他们不但是夫妻,而且是家人。他们有着血缘的亲近, 从一见面,就那样喜欢信任。他曾答应会一直爱她, 她说会一直陪伴着他,要过一辈子的。然而他辜负了她的真心。
  他心想:我这是怎么了?
  爱自己的人,被自己害死了。而他整天盯着一个根本不值得爱的人, 他得到了什么呢?
  他感觉自己很可恨。
  不但可恨,而且下贱,他突然看不起自己。他感到极度的自厌。
  拓拔泓悲痛了三天,不肯上朝,也不吃东西。一直到李氏的丧事完毕,他还沉浸在这种极度的痛苦当中,时不时精神恍惚。李氏死了,这世上最亲近最爱他的人没有了,他感觉非常孤独。他白天想她,夜里梦到她。他常常独自一人时,就想落泪,好像自己被世界抛弃了。
  太后派人来问候他,送来了一些小厨房做的食物和点心,拓拔泓对她感到了厌恶,他不想听到她的名字,也不想看到她。他让人将那些食物全倒进了马槽。
  只有李坤的存在能让他感觉到一点安慰。
  李坤知道他伤心,夜夜在床畔陪伴他,说些安慰的话,人死不能复生。拓拔泓闭着眼睛听,听了半夜,叹道:“别再说那些啦,你上床来陪陪我。”
  李坤闻言有些脸红。
  他知道他说的“陪”是什么意思,但仍然是答应了一声:“哎……”便脱了靴子上床了。
  拓拔泓搂住他,翻身压过来,嘴唇吻上他。
  李坤并不喜欢男人,他喜欢的是女人。但拓拔泓不一样。他是皇帝,皇帝是不在乎男女的。而且他年轻漂亮。他眉目浓秀,生的唇红齿白,皮肤光滑白嫩,李坤觉得他比任何女人都好看,所以十分乐意和他亲热。至于拓拔泓,李坤猜着,他跟自己也差不多,拓拔泓也喜欢女人,不过有的男人漂亮的跟女人一样,就算是同性也会心动的。李坤是相貌很清秀的,不比拓拔泓长的差。
  李坤抱着他回吻,感觉他的嘴唇和身体比女人还要诱人许多,很光滑,但又不像女人那样软趴趴的,像一条皮光水滑的大猎豹,腰肢瘦而柔韧。他遂一边吻一边解他衣服,将他光裸的**从层层丝绸中剥了出来,爱抚不已。
  拓拔泓性格霸道强势,李坤跟他一块上床,自然是占不到便宜,只有吃亏的份。一场干下来,他感觉自己像穿肉串子似的,被人穿透了,作为男人,这种感觉当真是相当滑稽的。而拓拔泓其实不是很爱干这种事,因为嫌脏。快活是快活,就是有点膈应,完事下床立刻去叫水沐浴了。
  那浴桶够大,他坐在里面,还有很大空间,李坤也钻了进去,抱着他想要亲热。
  拓拔泓嫌弃赶他:“你快出去,我不跟你一起洗。”
  李坤偏不出去:“你这个人,我不同意,你非要干。完了你又嫌我脏。”他指着对方鼻子数落:“你屁股不脏,让我捅一棒槌看看!你敢嫌我,以后别想再碰我!”
  拓拔泓笑了:“半年之内我都没兴趣碰你了。”
  他是当时刺激,但事后常常感觉不适。
  李坤见他在热水熏蒸中,皮肤越发通透,额头两颊呈现出桃花色,双眼的黑色更加浓郁了,笑起来非常动人,便什么也不在乎,就爱同他瞎搞。在李坤眼中,他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他是独一无二的,他是漂亮的皇帝,反正跟他怎么腻歪他都乐。
  李坤缠他,非要一块洗,拓拔泓非不肯,两个人弄的水花四溅,拓拔泓生气说:“你把我的水都弄脏了!”
  李坤死活不走,拓拔泓无奈,只好商量着,又换了一大桶清水,这回洗的干干净净了,两个人都钻进去。两人四肢交缠,搂在一块亲嘴儿,这回是欢欢喜喜,谁也不嫌谁了,一直亲的面红耳赤,各自都起了反应,便互相爱抚。
  拓拔泓知道他很爱自己,一颗心地恋着自己,叹道:“朕感觉以前挺对不起你们的,朕以前只知道新鲜,忽略了你们。”
  他这个你们,自然是包含了刚去世的李氏。
  李坤安慰道:“能得皇上这话,臣便高兴啦,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拓拔泓抚着他肩膀,道:“朕以后会好好对你,真心爱你,宠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你想做什么?朕给你封个官吧?”
  李坤高兴道:“皇上要给我封个什么官?”
  拓拔泓说:“给你封个右武卫将军怎么样?正三品,可内领十六卫的军队。”
  李坤笑逐颜开:“臣谢皇上隆恩。”
  拓拔泓说:“明日朕就让人拟旨,早点让你上任。”
  李坤笑道:“多谢皇上。”
  不久,两人穿好衣服,一同回到床上。
  两人在床上继续嬉闹。
  对拓拔泓来说,李坤相处起来非常舒服,都是男人,没什么话不能说,没什么是彼此不懂的。男人没女人那么多娇气,什么坏招子都往对方身上使,完全不必害臊。他越来越觉得,李坤比那些女人有意思。他心里很空落,需要亲人,需要一点爱情来填补。
  这夜,李坤便留在太华殿过夜。
  次日拓拔泓起床上早朝,见他还在酣睡,也不叫醒他。他站在床边,对着床上的人看了一会,感觉也不错。李坤外貌长的是好看的,面容身材都让人喜欢。而且他是自己人,对自己忠诚。
  他一边点头赞同自己,一边满意地去了。
  拓拔泓说给他封官,就封官,冯凭那边听到了,也没说话。拓拔泓已经亲政了,这些事情,她不便再干涉了,否则会引起矛盾。
  对于拓拔宏的抚养问题,原先本说给他安排保母,但如今,太后又改变了主意。
  不再给他另选保母。
  她要亲自担当拓拔宏的保母,亲自抚养这个孩子。
  她这安排,让拓拔泓和众人都很吃惊。因为宫中历来选保母,都是一些出身低贱的人,抚育婴儿这等辛劳,本就是仆人做的事,从没有听过要哪个娘娘亲自劳神。更何况她是皇太后,却来担任这身份低贱的下人担任的职位。
  不过拓拔泓也没异议。
  她是彻底的不问世事了,一心一意地,都只放在抚育照料宏儿身上。拓拔泓心里有芥蒂,也没去看过她,连带着对宏儿也不再顾问。
  拓拔泓亲政,带来朝政上极大的变动。排除旧臣,扶持自己的亲信,这自然是最起码的。不过拓拔泓并不敢做的太过,一切变动,都是在和平当中进行的,并未带来血腥的杀戮。这算是最好的情况了。因为往往权力的移交,都是伴随着残忍的杀戮的,否则难以真正地实现。
  这个春天,拓拔泓过的忙碌。李氏的死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悲伤,不过因为朝事压身,他渐渐地遗忘了创伤。他非常勤政,一天大半的时候都放在处理奏章上,而且事无巨细,非常严谨。原本一些朝中的大事,他是审阅过后,再转呈给太后拿主意,而今全都是他自己做主,或者询问他自己的亲信大臣。他每日都要上朝,而且不单上早朝,还又增加了一次下午的朝会。春天,他独自带领朝中文武郊巡,太后也没有参与。
  他渐渐能独当一面,适应起做皇帝了。
  他和他的祖辈一样,格外重视军队和带兵。他本身也喜欢骑马打仗,一有空闲,就带着军队去禁苑狩猎。李坤随时跟在他左右。入夏之即,他又北巡了一趟河西,检阅军队,这次也是他一人带着文武百官,太后仍是不参与。
  拓拔泓通过这几次带兵和出巡,在军中树立了威望。他通过明升暗降,或调职,或处置罢免,或问罪,等种种手段,清除太后一系的势力,将军队都换成自己信任的人,并且将朝中的大臣换成自己的人。
  天气渐渐炎热,随着又一年盛夏的来临,拓拔泓已经差不多,全面将权力掌握在手了。太后的力量,而今被他差不多清除出局,只留下一些不甚重要的位置,也成功的,把一部分太后的支持者变成了自己的支持者。一旦他发号施令,便能立刻得到执行,决没有人说再去请示太后。
  他能如此顺利,跟太后彻底的放权有关。
  在这方面,拓拔泓认为,她还是识时务的。没有表面上罢令,实际又攥着权力不放,处处掣肘他。这让拓拔泓多少,对她放松了戒心,减轻了忌惮。
  所以也就任由她抚养拓拔宏。
  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交换。如果拓拔泓不让她抚养宏儿,她肯定不会这样甘心放手朝政。而拓拔泓若不能真正得权,也不会让她那么称心如意得到宏儿。两人互不干涉,各自都得到了想要的。
  


第73章 母爱泛滥
  对于朝中的事, 冯凭既不想管, 也无力去关心了。她现在心思都放在了宏儿身上。
  她二十四岁,才第一次做母亲。这种感觉非常奇妙。拓拔宏一出生就来到她身边,皮肤红彤彤的,肚子上的脐带都还没干, 黄黄的一坨,肠子似的粘在身上,看着怪恶心的,但是她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惊天动地的欢喜。这个孩子是她的,就该是属于她的。她将婴儿从奶娘怀里接过来, 心里想:这是拓拔家欠她的。
  拓拔家欠她一个孩子, 这是给她的弥补。
  他身上,没有李氏的气味,也没有拓拔泓的气味。他一出世,就到了她的手里,就像她亲生的一样。他同他的父母毫无干连。
  她亲自用热水给他洗澡。她从来没有照顾过孩子, 但内心有着做母亲的本能和天性。用手肘去给他试水,水要温暖, 但又不能太热,免得把他薄嫩的肌肤烫伤。他刚生下来还有点黄, 皮肤皱皱的,过了一个多月,黄色褪了, 就显出雪白的皮肉来,五官也日渐清晰。他长的非常白,像个雪娃娃,拥有着大大的眼睛和湿润的眼睫毛,瞳仁是纯正的黑色。
  他起初只会吃奶,拉屎,饿了使劲哭,尿了也哭。渐渐大一点,会睁着眼睛到处看了。
  手儿伸一伸,腿儿蹬一蹬,看了一会,困了,张开小嘴打个哈欠。闭上眼睛睡一会,醒来了继续看。
  他会听人说话了。
  有次冯凭和宫人说话,他在床上好像是听的有趣了,发出咯咯的声音,手舞足蹈。他只要一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就手舞足蹈,咯咯直笑。他还会学人说话,呀呀地叫。
  他能坐起来了。
  他认识她了。
  他会认人,他认得冯凭,看到她就会伸手要抱,别的人他不让抱,谁抱他就哭,非要冯凭才能哄得住。晚上他要和冯凭一起睡觉,他两只软绵绵的小手伸到她怀里去,抓住她的乳。他像一条小虫似的拱来拱去,捏啊,咂啊,想吮吸母亲的乳汁。她起初很不自在,因为她并非他真正的母亲,也没有乳汁。半夜迷迷糊被婴儿闹醒,她总是不自觉地别扭,将他的手从怀里扯下来。然而他一直哭,一直闹着要,她没有办法,只好由他。他摸到乳。头,欣喜若狂,立刻咂咂地吮吸起来。她抱着他肉乎乎的小身体,起初感觉很奇怪,但渐渐也就习惯了,心头涌起一种满足感。她像个真正的母亲一样,在婴儿的吃奶声中入睡。
  他会叫“妈妈”。
  发一个音,发的不甚清楚,但那却是他在世界发出的最初的声音。她欣喜万分,知道他是在叫她。
  她用羊脂玉雕的小鱼儿在他脸上方晃动,他咯咯笑着,伸出小手来抓鱼儿。他嫩藕似的胳膊腿儿,颜色就跟那玉雕的鱼儿一样,让人想咬一口。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她手轻轻挠他脚心,他咯咯笑,她逗他,笑亲他小肚子:“傻小子,你在笑什么呀?你什么都不懂,有什么好笑的呀?”
  他笑的更欢了。
  她感觉他就是她身上掉下来的。她爱他爱不够。她亲亲他的小脸蛋,他咯咯笑了,欢喜的不行。
  她高兴道:“你真是会笑啊。”
  她快乐地亲亲他的小手手,亲亲他的小肚肚,亲亲他的小雀儿,亲亲他的小脚丫。她亲一下,他就笑一下,咧着小嘴,笑的口水往外溢。她一边给他换衣服,忽然注意到他嘴里刚刚冒出的白色的小乳牙,可爱极了。她高兴道:“你长牙了呀?我看看你长了几颗牙。”
  她捏开他小嘴,看到他下面的牙床上冒出了一颗小门牙。还有一颗也快长出来了。
  “真的长牙齿了啊。”
  她欢喜道:“长牙齿就可以吃饭了。”
  拓拔泓想真心对李坤好一点。然而李坤这小子,却并不让他省心,私底下风流放荡。拓拔泓这人,其实是有一点嫉妒心的,为此和他生了好一场气。但李坤屡教不改,当着他听话,背着他又找相好。
  拓拔泓对女人很失望了,所以想跟李坤亲近,哪晓得那男人比女人更爱发骚,而且你还没法管他。这么过了几个月,李氏的死带来的悲伤过去,拓拔泓发现,他对李坤的感情也淡了。
  这个贱货。
  他心想。
  然而不晓得为什么,他对李坤没什么怨念。心里想的是:这贱货!朕不管了!随他去吧!他才懒得为他生气,简直不上档次。
  他专心批改他的奏章了。
  李坤见拓拔泓好几天没找他,这日又主动凑过来。那时拓拔泓正在北苑中习武,秋日的阳光洒落下来,出了一身的汗,李坤殷勤地给他递巾子擦汗。拓拔泓乘着透衣的清风,往回廊走去,他忽然对这个人生出了一种厌烦。
  他坐在案前,饮了一口茶,抬起头看李坤,就见他一身锦蓝袍子,面如敷粉,唇如涂朱,而体态风流。然而毕竟是个男人,除了相貌,拓拔泓找不到他一点动人之处。做个玩伴尚可,动什么感情就是开玩笑了。这么个爷们,浑身上下都跟自己一样,你有的我也有,有什么可腻歪的。
  他心里惊了一惊,不知道自己前阵怎么会看上这个人。
  他隐约觉得这事很滑稽,怀疑自己中什么降头了。
  “你这几天在做什么?”他找了句话来发问。
  李坤笑道:“臣这几天都在宫里,只是皇上没召见。”
  拓拔泓点了点头,发现对这个人也无话可说了。
  拓拔泓心说:这人不值得爱。
  一个普通人。没什么意思,也没什么心肠。
  他细一想,李氏也没有哪里值得爱的。他现在回想她的容貌,没有感觉多么令人动心,也想不起自己何时深爱过她,想不起两人之间有什么令人深思和感动的过往,就是寻寻常常的。她进宫来了,嫁给他了,她怀孕了,生了个孩子,然后她死了。她没有另他神魂颠倒的**,也没有让他念念不忘的灵魂。
  可是当时,为何会觉得自己深爱她呢?
  他想不明白。
  人在痛苦的时候,会将自己微小的情绪无限放大。被蚂蚁咬一口,会感觉像是被狮子咬了。而且痛苦会使人不断地强化这种意识,不断地挖掘一些平时会忽略的细节和感受。他现在回想起当时为之悲痛的恋爱细节,其实没什么特别感觉。
  可既然他不是很爱李氏,那他当时的悲痛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感觉很迷茫。
  这天下午,他忙完事务,突然想起她,特别想去她那里走走。那种**特别强烈,他忽然间,很想看看她。
  他悄悄去了。
  太后已经不住崇政殿了。
  这边靠近前殿,原本是方便大臣们觐见的,而如今她既然不再理政,住这里也没必要。这崇政殿本就是皇后的宫殿。决意要亲自抚养宏儿之后,她便搬去了永寿宫。
  永寿宫一直是太后的居所,位置在皇宫的东北角,地方有点偏。好处是清净,宫殿低矮,宫墙低,屋宇较窄,没有什么人进出,不过园子倒很大。拓拔泓走进去,感觉房檐一低,视野一下子狭窄了,便很不适应。小道旁的空地里种了芫荽和萝卜,一边种了大片的萱草花,这季节正开花,金黄的一大片。一小宫女正提着篮子,翘着指头在地边摘花。
  拓拔泓问道:“你在做什么?”
  那小宫女慢一抬头,拓拔泓才认出来,她是冯珂呢。拓拔泓看她穿着粉色衣裙,跟宫女有点像,误把她当成宫女了。
  冯珂见他高兴,甜甜一笑,走上来给他请安:“皇上,我在摘花呢,摘回去煮甜汤。”
  她有些惊喜:“皇上你怎么来了?”
  拓拔泓说:“你姑母呢?”
  冯珂说:“姑母在陪宏儿呢。”
  拓拔泓四处望过去,见太后寝宫的屋顶还是那种老旧的黑瓦,上面长满了青苔。
  他一时感觉像到了乡下。
  这宫殿是原来惠太后时修建的,当时也是耗费了不少钱财。平城宫刚刚营建时,条件还很简陋,那时拓跋氏初至平城,政权初创,要找一批善于建造的工匠都难找,各种材料也很稀缺。许多宫墙都是夯土墙,又拆了洛阳,邺城等地的旧宫室上的木材,石料和瓦片,用来建造平城宫。当时除了主殿永安殿和皇帝寝宫太华殿还像样一点,是全木结构,其它的宫殿几乎都是夯土的。惠太后建宫殿也用了当时最好的木料和工匠,不过惠太后是保母出身,不敢太张扬,因此将宫殿修建的低矮,倒留了大片园子种菜。多年过去,其它宫殿都重建翻新过,永寿宫建造的质量好,倒一直不曾翻修。房子倒是好的,就是看着有些旧。
  两个宫女侍立在门外,拓拔泓掀开门帘进去,就见光线有点昏暗,空气一下子凉嗖嗖的了,殿中非常寂静。过了一会,他眼睛适应了房中的亮度,发现这屋子陈设倒是非常的精致。桌案,梳妆台,镜子,地上放着熏笼,上面熏着女人的丝巾和几件婴儿的衣物,小熏球上熏着手帕。香气非常浓郁,但是并不刺鼻,十分清淡舒缓。里面是金丝楠木的大床,床顶挂着粉纱绣帐,四角悬着香囊和熏香的錾金镂花银球,床上铺着锦褥,缎枕,雪白的象牙席子。床边缘还铺着锦垫,供人坐处。
  一个女人的身影,正歪在床上,正是冯凭。她穿着白色的素丝长裙,质如春雪的薄纱衣,乌发半挽,双腿蜷在席上,手里持着把缂丝团扇。婴儿正在她身旁酣睡,她一只手枕在头下,一只手在摇扇子。人已经困的眼睛闭上了,头一点一点的,手却还在一下一下摇着。
  拓拔泓走到床边去。
  刚坐下,她就醒来了。
  睁开眼睛回过头,她看了他一眼,睡眼惺忪,惊讶道:“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拓拔泓低声道:“刚来。”
  他不知怎么,一颗心,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拓拔泓发现她肌肤丰腴了一些。去年这个时候,她是瘦得很,容色也有些憔悴,而今脸色看着非常通透,像剥了壳的荔枝,手腕圆而有肉。整个人又窈窕又饱满。看来李益的离去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伤痛,她应该已经忘了这个人了。
  拓拔泓有半年没见她了,此事便不知道说什么。
  冯凭对他,倒相当客气,唤人给他奉茶。拓拔泓接了茶饮,问道:“宏儿怎么样?”
  冯凭道:“挺好的。”
  她气色很好,只是神情好像永远是愁眉不展的:“就是最近天热,一到中午他就老是哭,饭也不肯吃。”
  


第74章 似近非近
  她谈起宏儿来, 话很多。
  宏儿很乖, 不爱哭,喜欢笑。宏儿身体好,没怎么生过病,很能吃。宏儿会爬了, 他已经长出了门牙。她零零碎碎说了许多,拓拔泓含笑听着,有种云里雾里似的高兴。
  冯凭这边让人把洗澡水兑好,用手试了试温度,那边床上,宏儿醒了。
  他醒来了, 也不哭, 张嘴打了个哈欠,蹬着小胖腿,伸了个懒腰。像个大人似的,他眼睛朝拓拔泓望过来,见是不认识的人, 也没反应,又向冯凭看过去。
  冯凭走过去抱起他, 说:“乖乖,宏儿要洗澡了。”
  冯凭把他身上的肚兜解开, 给他抱到盆里去。用柔软的细布捞水,给他擦洗。宏儿像看到什么好玩的似的,两只手追逐着她的手, 目光专注,想要她手中的布巾。
  冯凭笑道:“你要这个干什么呀?”
  宏儿伸着小手要要。他那小胖胳膊儿,力气来挺大的,抓住了就不放。冯凭将**的布巾给他,又换了另一块擦洗。结果他又不要手上的了,又要从她手里抢。
  “这个小无赖,看人家做什么你都要要。”
  她非常快乐地笑。
  拓拔泓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看的滋滋有味。他以前一直以为婴儿就是一块肉,从来不知道它是个人,原来还这样有趣。
  他好奇走过去,弯下腰,取了自己身上的玉佩,悬在半空中晃,逗他:“要这个吗?”
  宏儿果然双手来捧。
  冯凭笑说:“他喜欢会动的东西,颜色鲜艳,还有发光发亮的。”
  拓拔泓说:“真有意思。”
  冯凭说:“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朕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吗?”拓拔泓扭头看她,笑道:“朕小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他一样?”
  冯凭莞尔:“模样是挺像的。”
  拓拔泓真诚地笑问她:“他可爱还是朕小的时候可爱?”
  “皇上小的时候……”她笑微微停顿了一会。其实她忘了拓拔泓小时候什么样了,因为见的不多,一直是常太后在抚养他。
  “皇上很爱哭。”
  她终于想起了一点回忆。
  拓拔泓吃惊道:“真的吗?”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心肠很硬的人,应该不爱哭的。
  “特别爱哭。”
  拓拔泓听说自己小时候爱哭,还怪自豪的:“你小时候爱哭吗?”
  冯凭笑道:“这就不知道了。”
  澡洗好,冯凭把泓儿抱起来,擦干水,穿上衣服:“他下午要玩一会,等太阳落了,外面不晒了,抱他出去走走散散步。他可喜欢出去散步了。”
  下午,宏儿吃了一小碗粥糊糊,拓拔泓感觉他吃的那玩意好香,都看的饿了。
  完了他又拉了一泡屎。
  拉屎就有点恶心了,拓拔泓不爱看婴儿拉屎,冯凭让人把他抱去,拉完了再抱回来。
  他坐在床上,玩摴蒲,玩布偶,玩了一下午,冯凭在一旁,给他剥葡萄喂他吃。
  “这他能吃吗?”拓拔泓担忧道。
  “他不吃,”冯凭说:“他不咽的,只是吮一吮,尝那个甜水儿。葡萄,橘子什么的,还有哈密瓜,他都爱,只是吮一吮。”
  冯凭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喂到他嘴里,哄说:“这个不能吃哦,吮一会就吐出来。”
  拓拔泓说:“他听的懂吗?”
  冯凭笑说:“他晓得的。你别看他人小,不会说话,大人说什么他都懂。”
  拓拔泓果然就看着他,含着葡萄一会,冯凭把手伸到他嘴边去,他就张嘴把一块完好无损的葡萄肉吐了出来。
  拓拔泓看的兴致勃勃,到太阳落山了,冯凭给宏儿换衣服,准备要出去散步了。拓拔泓才想起他那边殿中还有事要处理,只好匆匆离去了。
  他一直忙到晚上,散了朝,又处理了一会奏章。用了简单的晚饭,已经是亥时了。
  他想起白天冯凭给宏儿洗澡,便又忍不住想去看他们。只是时间太晚,永寿宫又离得远,估摸着他们八成是已经睡了,只好作罢。他知道太后而今睡的非常早,因为宏儿要早睡。
  他一个人在寝宫,也睡不着。想及此,他遂干脆坐在案前,将准备留到明日的奏章也批完了,以便于明天抽出时间去看她。
  次日,他跟平常一样上朝。
  下了朝,他迫不及待想过去。但又怀疑自己这样太急切,好像显得别有用心,不够稳重。所以他强行按耐了,处理了半天事务,又去北苑习了一个时辰武。
  习武回来,他洗了个澡,又用了午饭。此时已经过了半天,他寻思着可以去了。
  然而一算时间,他估摸她们这会可能在午睡,去了会吵醒他们。所以他决定再等一个时辰。
  算准了一个时辰后,他连忙起步往永寿宫去了。果然,宏儿刚醒,冯凭正给他解了小肚兜,要抱他洗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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