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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夫人-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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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守城大将冲过来跪在息侯面前:“报告大王,我们根本就没看到楚军进息国境内,从看到他们到现在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没有……”
息侯绝望了,气力不支,瘫坐在地上,是啊,从少宰说文王求见到此情此景,真的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没有,可楚军就已经势如破竹包围在了宫殿外。他无助地说道:“熊赀分明就是要置寡人于死地。”
正在息侯犹豫无奈之际,熊赀已经命人扎好了木架子的塔楼,与息国的城楼只有数十丈之遥。息侯从城墙的豁口上,甚至能瞧见楚王的髭须,每一根须发都透着得意。熊赀举着令旗,骄傲地说道:“息侯,已经过了三刻,你还有两个半时辰。你若想好,一切都来得及,若迟疑,寡人只要令旗一挥,便能将你那几间破房子夷为平地!”
纷扬的大雪越织越密,银灰的天空染上一层昏黄的暮色。息侯染满眼泪的脸在冷风的侵蚀下,赤红肿了起来。息侯吸进一口冷风,钻入了心肺的缝隙里,引发了阵阵隐痛。事到如今,不面对也是不行了。息侯站起身,走下城楼,不理会熊赀的嚣张,平静地对少宰道:“取寡人的弓箭与战马,孤王要与熊赀拼死一战!”
“不要啊,大王!”少宰不依,只跪在台阶上,扯住息侯的衣襟。
“那你叫寡人怎么办?难道把你们的国母息夫人拱手让人吗?难道叫我姬允屈服在楚蛮手下吗?”息侯突然咆哮起来,眼泪砸到了少宰的脸上。
少宰无言以对,也老泪纵横,哀求道:“大王,老臣不惧一死,只是息国数万百姓生死全在您手里啊!请您三思而后行!”
息侯绝望地仰起头,看着灰霾的天空里没有一丝光亮,再扭头看向严阵以待的楚军,火红的凤凰图腾旗,迎风飘舞,似乎能把雪花融化。楚人此刻正如骄傲展翅的凤鸟,而小小的息国正如凤鸟相中的虫豸。
“寡人能如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生亦不能,死已不能啊!少宰,你告诉寡人,到底该如何做?”息侯苦笑,满脑子都是楚国的大军与楚王熊赀狂傲的笑容。
“大王!”息国大宗蹒跚着步伐走上城楼,“大王,您这样发愁也不是办法,老臣已经备好鞍马,您赶紧带着夫人逃出城去吧!”
息侯看着满头白发的大宗头顶着雪花,一脸的坚决。这个辅佐他登位的老头,平时唯诺啰嗦,到了关键时刻,竟有这等志气。
“大宗,寡人能逃往何处呢?蔡侯吃了败仗,受了楚国的羞辱,若是知道寡人逃跑,也会在半路截杀的。何况,寡人情愿一死,也不要做亡国败逃的息侯!大宗,夫人是无辜的,你赶紧叫斗丹来,送夫人出城去吧,送回陈国也好!”息侯做了最后的打算。
“大王!”大宗老泪纵横,为息侯临危的志气欣慰,也为息侯的决绝而悲伤。宫殿城楼将士们一片呜咽,息国都城内,一派悲壮。
少宰抹了一把眼泪,道:“大王,您且去换盔甲,老臣来敷衍熊赀,争取能让夫人出城去!”
息侯点头,扶着大宗走下城楼。
熊赀伸头一看,城头上的息侯不知所踪,怕息侯耍诈,继续喊话:“息侯,你休要妄想逃出城去,你们都城东南西北四个城门,早已被楚军包围!”
少宰整好衣冠,站在离文王最近的地方,喊道:“楚王,我主已经去劝夫人。你虽有兵甲百万,但我们不能强迫夫人,她愿意去楚国我们不阻拦,但如果她不愿意,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任您攻破城门,您不会是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了吧!”
熊赀取下随身带着的酒壶,喝了一口老酒暖身,爽快说道:“好!寡人就再等两个时辰,你这老叟要是敢欺瞒寡人,寡人便要取下你的头颅挂在息国关口下当上巳节的灯笼!”
息侯跨上战马,背好弓箭,等待着即将来到的死期。
妫翟绣完了香囊,看着对面空空的座位,心里一阵发虚,推开窗看了看天色,纳闷极了:“少宰是有什么事呢?大王怎么这么久还没来?”
星辰做完了宫灯,安慰道:“许是少宰来问宫宴的事宜,这时节大王该要备宴了,主子不妨换上新衣裳吧。”
妫翟只能将头缩回来,风夹杂着雪花卷进去,把息侯没有做完的银箔纸雕花卷了出去。
“糟了!星辰,得赶紧捡回来啊!”妫翟把窗关好,顾不得天寒地冻,只披着狐裘就跑去外间,跟着冷风追逐着那半枝没有雕刻完的银花纸。风吹得很急,雪下了一尺厚,妫翟在茫茫雪地里追逐,鞋袜都湿透,总算将那一纸飘如引蝶的箔纸抓牢在怀里。
妫翟高兴地握着息侯未完成的杰作,跌倒在雪地里笑得十分满足。
“主子,这可怎么行呢?”星辰赶紧上前把妫翟扶起身,扫去大雪,抱怨道,“身子还没好断根,就为了这么一张银箔花不顾寒冷了!快进屋换衣裳吧。”
“大王费了几日的功夫,若是这样丢了岂不是很难过!呵呵,幸亏我手脚快追了回来。”妫翟一点不在乎身上已经湿了大半,只把箔纸藏在怀里,呵着冷气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了回廊。
主仆二人还没进屋,斗丹便气喘吁吁地跑来,慌忙叫道:“夫人,赶紧跟微臣走!”
妫翟见斗丹鼻子冻得通红,神色焦急忧虑,忙问道:“斗丹,何事如此匆忙?”妫翟看了冷清的宫殿,发现宫内一片黑暗,一盏灯也没有点燃。妫翟意识到了事情的蹊跷,堵住了斗丹的去路,严肃问道:“斗丹,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夫人,您别问了,赶紧跟微臣走吧,不然就出不了城了!”斗丹急得跳脚。
“不,这里是我的家,你让我去哪里!”妫翟摇头,往后退了几步,“我为什么要出城去?大王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若是不讲清楚,本夫人绝不肯走的!星辰,咱们进屋!”
星辰心跳得很快,直觉出了大乱子,赶紧搀着妫翟往屋内走。
“夫人,微臣求您了!赶紧出城吧!”斗丹死守息侯的谕旨,不敢将楚军兵临城下的情况说出来。他别无他法,只急得跪在大雪飘舞的廊檐下,一遍一遍地磕着响头。
斗丹跪在门外,磕头的声音像是擂鼓一样传入妫翟的耳中。星辰一边替妫翟更衣,一遍哀求道:“主子,要不,咱们跟着斗丹大夫去吧,也许真的出了大事呢?”
妫翟道:“我心里如何不纷乱?但你叫我这样不明不白地走,怎么走得安心?如果真有要出城的大事,大王处境一定万分危险,我怎么能只身一人逃走。”
星辰支支吾吾道:“也许,大王已经安顿好了呢?”
妫翟心绪不宁拔下头上的簪子,往梳妆台上一掷,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想当然了?难道今日变故之稀奇,你没有任何感觉吗?”
星辰瞥了一眼铜镜里妫翟严厉的样子,心里的秘密到了嘴边又噎了回去。妫翟虽然换好了衣裳,却没有一点打扮的兴致。她站起身,撩起门帘,站在了斗丹的面前。玉树临风的斗丹还在一遍又一遍地磕着头,青石板上已经血迹斑斑。
“斗丹,都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你还要瞒着本夫人吗?”妫翟语气不再柔和,而是夹杂着不可撼动的严厉。
斗丹抬起头,看到的不是妫翟绝世的容颜,而是过去治理政务时的强大气场。他不自觉停止了请求,被这股强大的气势折服,终于违背了息侯的苦心隐瞒,带着哭腔说:“夫人,楚王熊赀率领二十万大军已经攻破外城,扬言要杀了大王,灭了息国。”
妫翟心一沉,惊得嘴也合不上,忙问道:“楚军来犯,所为何事?”
斗丹面有难色,不知该如何启齿。妫翟惊得浑身打颤,斥责道:“讲!”
斗丹慌忙道:“是……是为了要您改嫁于楚王。”
妫翟听到这个原因,只觉得一阵晕眩,一股冷风从狐裘大衣底下钻进来,让她寒毛倒竖颤抖得更厉害,如一片风中抖索的枯叶。斗丹还要继续说,妫翟却抢先说破了真相:“原来,大王没有听我的劝,真的求楚伐蔡了!”
斗丹点头,补充道:“正是如此。楚王在微遏关将蔡侯掳至郢都长达半月,之后放蔡侯回国了,今日忽然前来,向大王提出了无礼的要求,说我息王无义不谢他,让夫人跟他走。大王不应,楚军已攻破了外城,此刻正在城楼下威胁大王呢!”
妫翟重重一叹:“唉!大王,您这是何苦呢?您走不了,翟儿也走不了啊!走,斗丹,带我去见楚王!”
斗丹忙伸手拦住,道:“夫人,您不要冲动!微臣已经备好马车,您赶紧随臣出城去吧!”
妫翟苦笑,眼泪从眼角滴下来,整张脸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妫翟道:“斗丹,你是咱们息国最有智慧的人,以你看来,楚王的要挟难道是突然兴起吗?难道不是蓄谋已久吗?此刻,楚军想必已经将我都城四周所有关卡牢牢围住,你让本夫人从何处逃?就算是关起门来困守,又能守住多少天?这寒冬之时,百姓不是饿死冻死,就是死于楚军的铁蹄下!熊赀能拿下蔡侯,又怎么会惧怕我们息国!”
斗丹听罢此言,无异于寒天饮雪水,一点希望也看不到。因为妫翟把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都说了出来。此刻他提不出什么建设意见,也没有办法救他景仰已久的夫人于危难中。
妫翟带上斗笠,坚定了步伐:“要我与大王分开,除非生死!”
妫翟沿着回廊往正殿而去,斗丹与星辰赶忙跟上,迈向死亡的境地。
34。艰难的谈判
绕过蜿蜒曲折的内宫小径假山,妫翟打开了内宫的城门。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妫翟抬起手来借着雪地反光一看,居然是鲜红腥臭的血迹。妫翟慌忙跑出内宫的门口,见到正殿前面的空地上,尸横遍野,假山上躺着几具尸身,流泉汩汩流着的都是血水,把积雪浸得像是夏日的西瓜瓤。
正殿前的道旁,挂着几盏迎风摇曳的花灯,是今年新制的花色,那是为了今日的阖宫夜宴准备的。妫翟走到尸身之中,凄凉而愤恨的眼泪流了出来,偌大的院子没有一个活着的人。妫翟的心情恍惚又回到了十四岁那年宛丘的椒兰殿上,也是这样一个人没有,只有空落落的死寂,而今日此景比当年还要恐怖万分。
妫翟往正殿走去,忽然被一具蠕动的尸身绊倒。妫翟一声惊呼,跌倒在地,回过身来看向那具尸体。那是一个年轻的卫兵,脸色已经沾满了深红色的血痂,一柄明晃晃的刀子插在胸口。卫兵的脸庞看上去如此稚嫩,只张大嘴,嘴角垂着血液包裹的涎水,嘶哑着嗓子喊道:“疼死我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我!”
妫翟惊魂未定,卫兵匍匐着爬过来,手牢牢抓住妫翟的脚踝,爆发了惊人力量,似乎要把妫翟纤细的脚腕捏碎。妫翟再往那卫兵身上一瞧,只见齐大腿的地方已经被斩断,只留了半身残躯与腿分离,淌下一路血印。
妫翟心酸的眼泪涌了出来,对这个日日在正殿前面站岗的卫兵充满了无限的同情。这样的伤势,就算救活他能如何呢,还不是成了一个废人?妫翟闭着眼睛忍着,不忍心看他,任由那只手紧紧捏着她的脚,她感到灵魂像被锋利的剪刀给镂空了,锥心刺骨地疼痛,心在泪水中渐渐地坚硬起来,不满像是野火一般燃烧,她敏锐地觉察到自己动荡的情绪。终于,她脚上的疼痛消失了,她低下头抹了一把满脸的泪水,看到那个身负重伤的卫兵已撒手人寰。
妫翟和星辰掰开卫兵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妫翟站起身,怒气冲冲地往正殿上来,用力推开大门,室内一片黑暗,只听到众多的喘息声。有人叫了一声:“夫人来了!”稍后,一盏盏宫灯亮起来,将黑暗的正殿照亮。妫翟望向息侯平时坐的宝座,见一个身穿盔甲、黝黑丑陋的半老头子正坐在那里,这反客为主的男人显然就是熊赀了,而息侯、大宗、少宰及若干大臣,个个的嘴巴都被塞上了布巾,反手被擒,跪在熊赀的脚下。
一干楚国朝臣都凝神静气地望着她。
“大王!”妫翟见息侯还活着,心里多了一丝欣慰,赶忙奔过去,却被楚国大将用长矛拦住。妫翟愤怒回过头,将长矛推开,扑到息侯面前,将息侯嘴里的布巾取下。
息侯一活动开嘴立即叫道:“夫人,你怎么还没走,不是让斗丹带你逃走吗?”
“大王宁死,贱妾怎能独活!大王,夫妻同心,我们能共患难,为何不能同生死!生既同衾,死当同穴啊!”妫翟抱住息侯放声大哭。
熊赀挥手止住了将士的兵器,哈哈大笑道:“呵呵,真是郎情妾意啊,你们只管搂搂抱抱吧,过了这一刻,以后便要在黄泉路上相见了!”
妫翟听到这话立即站起身,走到宝座不远前立住,怨恨地看着熊赀,冷冷笑道:“呵呵呵呵,我还以为楚国这些年来励精图治学会了以德服人,想不到仍不过是莽林间的野兽!”
熊赀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他被妫翟清丽绝俗的容颜镇住了。天下竟有这等世外仙姝,眉如远山,眼似波横,就像天上的皎皎月亮,不染红尘俗气,如梦如幻。熊赀目不转睛看着这个纤瘦得如一枝新柳、美得像是刚刚绽放的桃花般的美人,心中赞道:难怪蔡献舞活生生成了个呆子,这息侯为了她连命都不要,果真天姿国色无人可比,丹姬这样美艳绝伦的女人,到了她面前不过是一具庸俗不堪的肉身。
但这样的失神,熊赀也不允许自己太久,他还有正事要办,妫翟嘴角眼梢流露出来的倔强勇敢,更是激起了熊赀腹中的征服欲望,他大声笑道:“野兽如何?如今你这泥丸大小的息国不也是要被野兽吞了么?”
妫翟看着熊赀淡定地坐下,面无怒色,心里也吃了一惊:他竟如此镇静。妫翟冷静了神智,道:“息国虽小,却在齐宋之南、蔡之东,君今日来犯我国,必使齐宋有怨。然唇亡齿寒,蔡与我主虽有误会,但也不能置己身不顾。一旦齐、宋、郑、蔡结盟,蒋、黄、弦、樊联手,恐楚军虽强,也难免焦灼。”
熊赀见妫翟没有惧色,竟将一番外交辞令说得妥帖有理,更加震惊。熊赀默默道:这息侯是个戏里的驴皮影,中看不中用,这个纤纤佳人竟有这样的头脑与胆识,如此才色俱佳的女子,怎能便宜了愚蠢的息侯!
熊赀正在沉思,子元出言反驳道:“息夫人果真聪慧过人,但您可知,齐虽强却与鲁纠缠不休,宋虽大历来自扫门前雪,蔡与息是姻亲,可惜息侯为了将他打败,不惜把蔡国兵符献给我主让他遭受被俘虏的奇耻大辱。试问谁又愿意救一个无信之人呢?”子元边说边不断打量着妫翟,他早已被她那罕见的美貌酥倒了。
妫翟心一阵发凉,回首看向息侯,息侯已经自责地垂下了头。情势比她想得严重啊!妫翟捏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阁下说的话听着有几分道理,但不堪推敲。你主今日伐息,因贪图一个弱小女子的美色而大兴杀戮,草菅人命,试问息国子民何人敢服?天子式微依旧天命不改,楚军能强占我国疆土,却强占不了我国民心。普天之下像楚子一样心存贪念的人太多,只要我主放出风声,善待息国子民者,息侯俯首称臣,试问这样的诱饵,谁又不想冒险呢?到时战争一触即发,息国或许亡了,你主陷于混战,不仅声名狼藉,更不一定能捞得着好处。”
“你!”子元被反驳得面红耳赤,只能骂着掩饰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刁蛮妇人!”
“楚王,这便是您手里的贤臣么?不过如此。难怪遇到事情只知道喊打喊杀,恃强逞凶!”妫翟冷笑。
熊赀听罢,不仅没有怒气,反而笑得畅快,道:“你这女人,深得寡人之心!不喊打喊杀,难道坐下来聊天?”
妫翟道:“当然。诸侯之所以间或会盟,难道不是坐下来把事情解决了吗,并非要刀尖带血。今日楚王若愿坐下来和谈,我主愿尊楚为上国,任由上国差遣,绝无二心。如此,楚王您既可以不损一兵一卒,更能得淮阳要塞,笑傲于齐宋中间,假以时日问鼎中原也为未可知!”
熊赀拍手称快,朗声道:“笑傲齐宋,问鼎中原?好动人的诱惑!不过,你一妇人,寡人如何信你?又如何信息国之诚意!”
“楚王可信,息夫人向来掌管息国国政要务,一诺千金!”斗丹冲破楚兵阻碍,冲上殿堂向熊赀保证。
熊赀瞥了斗丹一眼,见这是个谦谦君子,惜才之心顿起,柔和问道:“你是何人?”
斗丹不卑不亢回道:“息国中大夫,斗丹!”
“斗丹?很好,寡人记住你了!”熊赀看向妫翟,似笑非笑地问道,“夫人真有结盟诚意?”
妫翟无奈道:“肉在俎上,没有诚意也要拿出诚意。”
熊赀道:“如果,结盟的诚意便是要你嫁给寡人呢?”
妫翟如遭五雷轰顶,面无人色,怔怔地看着熊赀片刻,心里万马奔腾的恨意涌上心头。妫翟倒退三步,对着熊赀一字一句怒道:“看来楚王根本意不在我,而在江山!”
熊赀笑道:“真是聪明的女人。不过,寡人在来之前原本是先要江山,顺带要了美人;现在看了你以后,是想先要美人,顺带要了江山!”
妫翟冷冷一笑,声音穿过冬天的积雪,带着冷气,说道:“还不都是一回事,做人不可太贪,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妫翟又退后三步,转过身来,绝望而悲戚的眼泪滚滚而下。她带着一丝凄美的微笑,看了一眼她心爱的丈夫,抱歉地说道:“大王,对不住,贱妾先走一步,黄泉路上等您!”
妫翟说完这句话,冲出正殿,来到庭院墙角的古井前。她脱下裘衣、鞋袜,推开了井盖。
“不,翟儿!”
“不要,夫人!”
星辰与斗丹跟着跑出来。息侯眼泪横飞,跪爬着往殿外来,可惜他身体被束缚,这一挣扎就倒在了地上。楚兵连忙上前将挪出了一大截远的息侯拖了回去。跪了满满一殿堂的息国臣子,都泣不成声,哀嚎的哭声在这冬日的息国里,听起来无比的凄怆。
熊赀快步走下宝座,将息国的大宗连拖带拽地拖到雪花飞舞的庭院里,又来到妫翟旁边。此时,夜已经降临,宫灯里的灯油都烧去了大半,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微光。熊赀捡起一块石头,投掷在古井中,过了好久才听到咕咚一声响。
“古井可深着呢,你不怕吗?”熊赀冷冷地笑了。
妫翟毅然坐上井沿,将一只腿跨上去。熊赀被震住了,也被激怒了,他那颗男人的野心被再次激活,征服欲填满心田。
“尊贵的息夫人,在你死之前,不妨回头看一看这个可怜的老头吧!”
阴冷的笑声像是魔鬼的催命符,让妫翟心里空荡荡。她回过头,只见熊赀已经高高举起剑。她大惊,忙问:“熊赀,你要干什么!”
“只要你敢死,寡人就敢杀!你若不嫁给我,寡人便杀了息侯,喝他的血吃他的肉!你若是敢自杀,寡人便下令屠城三日,让息国都城不留一个活口!”熊赀髭须沾着雪花,眼睛瞪得像铜铃,此刻就像一只发怒了的野兽,能把人生生地吞下去。
“你敢!”妫翟愤怒了,“你这是什么样一个国主?居然视人命如草芥!畜生!”
但熊赀并没有答话,而是一剑斩了下去。
眼前一片鲜红,热热的黏黏的血液喷了妫翟一脸。大宗酱紫色的头颅滚落在她脚边,痛苦狰狞的表情让人寒毛倒竖。
妫翟只觉重心不稳,脚下一滑,栽倒在井边。她的脚已经失去只觉,嘴唇也麻木。星辰含泪捡起裘衣给她披上。
妫翟愣了片刻,忽然凄厉狂笑起来,把狐裘衣扔进漆黑的井里。晶莹的眼泪在妫翟脸上结成了冰河,她不起身,不动弹,就这样衣衫单薄靠着井沿的静坐在雪中,以这种自戕的方式与楚熊赀的铁血对峙。
“美人,你不要这么倔强,那大殿上有的是息国臣子,寡人不介意一个一个地在你面前杀掉!”熊赀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妫翟空茫的眼睛里看不见这个丑陋男人的良知。成王败寇,强凌弱者,一切就这样赤裸裸、活生生地发生在她的面前。
妫翟声音暗哑下去了,低吼道:“我只是个女人,你们为什么总是百折不挠地为难我?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让你们来这般羞辱我?我没有什么贪念,只想与我的夫君安稳地生活,你们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哈哈哈哈,只怪你生得太美,怨不得男人惦记。更要怪你嫁给了一个没用的男人,让强者征服。所以,你应该醒悟,投向强者的怀抱。”熊赀的身上也铺满了雪花。这是他过了大半辈子,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下尽这样的狠劲。
妫翟觉得身上的血液已经没有办法流淌了,她除了眼睛,没有一个地方还能有活动的能力。她不甘啊!她不愿啊!这个魔鬼样的男人,她宁死也不要受他凌辱。管他什么息国,管他什么息侯,管他什么子臣,让我去死!
妫翟这样雕塑般的模样,已经让息侯看不下去了,息侯扯着嗓子喊道:
“熊赀——熊赀你这个畜生,有种你杀了我,来呀,有种冲我来呀,欺负一个女人,你算什么英雄!”
熊赀被刺痛,转过身,大步流星往殿里冲,一把提起息侯,不屑地骂道:“你这样的孬种,寡人难道还惧怕么?你想死,寡人成全你!”
息侯瞪大眼睛与熊赀对视,无尽的仇恨吞噬了他的心。妻子遭遇的一切令他心如刀绞,此刻,死对他来说不是一种痛苦,而是一种解脱。楚王的剑刺破了他的肌肤,血液呼之欲出。但是熊赀却突然停下了,他最不愿让人猜到他那叵测的心。他邪魅一笑,将剑抽回,不等息侯反应过来,又一剑劈下去。
一声凄厉的喊叫划破了息国的大殿的夜,灯火通明下,血液染红了息侯的衣裳。息侯的血液顺着右脸脸颊流了一地。息侯倒地抽搐,痛苦的呼号把息国百官吓得瑟瑟发抖,折磨和死亡的恐惧弥漫了整个空间。
妫翟听到息侯这样的叫声,心中一紧,挣扎着想站起身,可是已经站不起来。星辰与斗丹被卫兵拦在一旁,死命挣扎,痛苦的眼泪溅湿了雪地。妫翟挣扎着向殿内爬去,当她匍匐前进了几步,却被熊赀的身影拦住了。熊赀的战靴把积雪踩出了一双很深的脚印,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从剑梢抖落在雪地上,冰冷的雪遇到热血,蒸起了一团雾气。妫翟定睛一看,那是一只耳朵,他把息侯的一只耳朵砍下来了!
妫翟捧起那一只耳朵,颤抖着骂道:“熊赀,你这个魔鬼!”
熊赀面无表情,语气没有一丝和缓地说道:“你还可以继续骂,寡人会将息侯一片片拆了送给你!”
“夫人,臣求您了,答应楚王吧!为了大王,为了臣民们,为了,为了您自个儿!”斗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没有上过战场,没有见过比这还要血腥的场面,他感觉再没有人能比这楚王熊赀的铁血意志更凶残的了。
妫翟抬起头,看了一眼雕像般高高在上的楚王,轻蔑地笑了,道:“你为了得到我,这样费尽心思,好,那我问你,你能给我什么?”
熊赀郑重又得意地说道:“你在息国的一切,寡人可以给你;你在息国得不到的一切,寡人更可以给你!”
妫翟仰天长笑,笑得夸张、凄厉、怨恨,笑得一生所能流尽的眼泪都淌了下来。她幽怨地说道:“我在息国得到的,你穷其一生也给不了!熊赀,我可以答应跟你去,但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熊赀道:“你说。”
妫翟道:“其一,放了我夫君,放了他的子民。要使他们原地生息,安居乐业。其二,息侯乃天子嫡封诸侯,你不能再强迫他做违心之事,不能更改息国国名。其三,厚葬所有死去的人,我要你为这些枉死的人披麻戴孝!”
妫翟抬起头挑衅地望着熊赀,岂料熊赀连眉头也没皱,爽快道:“好,寡人答应你!”
妫翟惊呆了,如果怀柔是做给旁人看的,那么为了陌生庶民守丧,对于一个强势的君王而言岂是一般的纡尊降贵?他竟然连眼睛也不眨就这样痛快答应了!
熊赀也毫不示弱地说道:“你也要应承寡人三件事!其一,永远不许自残自戕;其二,与息侯死生不复相见,其三,世上再没有息夫人,只有楚国楚夫人,你原来的名字不能再用,寡人要赐字于你,以后,你就叫‘秋侬’。”
妫翟捧着息侯的一只耳朵,看也不看熊赀,心如死灰般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熊赀这才收回剑,下令道:“将息国臣子松绑,把息侯抬回内殿诊治。”熊赀蹲下身要扶起妫翟,妫翟却厌恶地挪开了。熊赀无奈,看着星辰将妫翟扶起来。
熊赀对妫翟轻轻地叹道:“寡人并非不知情理之人,今日之举,情非得已。你快快进屋取暖,与息侯好好待一夜,说说知心话吧,明日寡人派人来接你。你要记住你的承诺啊!”
妫翟站起身,冷漠说道:“你若是不放心,可以现在杀了我。”
熊赀没有再问,注视着妫翟与女婢的背影淹没在宫殿重楼的雪雾中。
35。她不想做楚夫人
“星辰,把我所有的衣裳、书简,都找来。”妫翟坐在息侯身边,抚摸着昏死过去的丈夫,眼泪已经干涸。
“主子,这——”星辰不知道妫翟接下来要做什么。
“不要问了,按我说的做吧!”
星辰无奈,只能把所有的箱子、柜子打开,把新的旧的衣裳统统找来。妫翟在中庭的桃树下支起一个大大的铜盆,把在息国做的书简丢进盆里,倒上一壶烈酒,然后将火把丢了进去。幽蓝的火苗蹿起来,妫翟坐在雕花木的箱子上,把那些彩绣辉煌的衣裳,一件一件地焚烧。灰烬飘飞,如夜的幽灵飞上天空,妫翟的心寸寸化为火灰,没有一丝生命的感觉。
“主子,您为什么要烧掉这些,日后如果大王念起你来,岂不是一点念想也没有了?”星辰抹着眼泪,想哭不敢哭。
“将死之人,要这些衣裳、旧物做什么。大王待我情重如山,我怎能留下这些东西惹他惆怅遗恨?如果留下,岂不是存心要折磨死他?”妫翟哀伤道,“只留着那支骨笛吧,好在泉下还给父亲。”
星辰听着骨笛和妫翟的悲怆之语,心里的煎熬再也受不住,跪下来哭道:“主子,星辰罪该万死啊!”
妫翟回过神,不解的问道:“你何罪之有?”
星辰趴在雪地里不敢起身,道:“当初大王伐蔡,我是知道的,却故意瞒着您。我偷来了您的骨笛,派人送给了蔡献舞,然后把蔡国的符令盗取出来,让大王交给了楚王。”
妫翟惊得倏地一下站起身,不敢相信地看着星辰,像是打量一个陌生人,而不是一个陪伴她这么多年的亲密姐妹,看着看着她无助凄惨地笑了。
“我们同吃同住,无话不谈,我一直把你当作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我信你甚至比信大王还要多三分。我一直以为你冰雪聪明、伶俐爽朗,为你奴仆的身份感到深深的遗憾与愧疚。当我最无奈、最凄凉的时候,是你扶持我,为何这样大的事情,你却可以瞒得我滴水不漏呢?到底是我太傻,看不出你的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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