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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艳妾-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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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芩低眉顺目的蹲身行礼,“世子爷。”
  斐济上前,一把攥住小姑娘的小嫩手,“这种血腥场面,苏三姑娘怎么能看呢。来,本世子带苏三姑娘去外头赏赏花,吃吃茶,压压惊。”
  “哎,世子爷。”冯宝上前,一把拦住人,“如今皇庙里头不太平,世子爷还是寻个厢房先住下吧。这院子,就暂时别出了。”
  “不太平?”斐济看一眼那躺在血泊中的郴王,脸上现出一股恣睢傲意。“本世子倒要看看,哪个狗杂种敢让本世子不太平。”
  原本冯宝还真在怀疑这项城郡王世子与陆霁斐有什么关系,但如今相处下来,却只觉这世子爷真是蠢的不行,空有一身蛮力,但只会到处惹是生非,哪里有陆霁斐那份城府和手段。
  对于这样的蠢货,冯宝自然一点都不将人放在心上。
  不过毕竟这人是世子,脸上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自然是无人敢冒犯世子爷,只是奴才也是奉命办事。”
  项城郡王世子一阵沉吟,然后转头看向苏芩道:“既然如此,那本世子就去苏三姑娘房内,一道赏赏花,吃吃茶,压压惊吧。”
  众人闻言,看向斐济。心中齐道:不要脸!
  明明与前任首辅长得如此相似,这性格却是南辕北辙的厉害。
  “世子爷,男女授受不亲。苏三姑娘一个女子,跟您不是很方便。世子爷若不介意,便与本官一道住吧。”说完,夏达与身后的朱丽月道:“你搬去与苏三姑娘住。”
  “这怎么能行呢!”夏老夫人尖声道:“月儿肚子里头还有孩子呢,若跟这苏三住了,哪里还有安生日子。惟仲呀,你难道忘了郴王妃肚子里头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吗?就是这苏三做的鬼!”
  说完,夏老夫人去抓夏达的胳膊,一脸苦口婆心的劝,“惟仲啊,你可不能被这苏三迷了眼呀。她就是个狐媚坯子,你瞧瞧,凡是跟她沾上点关系的,都死了,她就是个克夫的命啊。”
  夏老夫人此言一出,众人看向苏芩的视线皆有些变化。
  这话细品来,也是没错的。
  苏芩先嫁与陆霁斐做妾,那陆霁斐死了;后又传出郴王要娶她做侧妃,转眼间,这郴王便死于非命。
  说是巧合,也不巧。
  这下一个,也不知是要轮到谁。
  “这院子里头的空厢房多的是,奴才这就安排人收拾出来,供世子爷安寝。”冯宝适时插话,浑浊双眸不经意的扫过苏芩,抬手安排冯志去领人打扫厢房。
  苏芩推说身子不适,先回了屋子。
  苏芩一走,众人也作鸟兽散。
  南厢房内,苏芩刚刚提裙坐到绣墩上吃口茶。槅扇就被推开了,男人翻身进来,轻车熟路的寻到她的榻上,然后懒洋洋的合衣靠上去。
  苏芩转头看一眼,男人搭着那双大长腿,身上的行头又不知是到哪里去换的。他随手拿过苏芩置在软枕旁的那柄美人团扇,慢悠悠的扇。
  苏芩终于憋不住,走上去道:“那郴王,是你杀的吗?”
  男人掀了掀眼帘,轻启薄唇,“我说不是,姀姀信吗?”
  苏芩点头,声音清晰道:“信。”
  斐济一勾唇,将手里的美人团扇塞给苏芩,翻身便钻进了她的被褥里小憩。
  苏芩伸手推了推人,男人懒洋洋吐出两个字,声音闷在被褥里,不甚清晰。“不是。”
  “不是你?那是谁呢?”苏芩有些急。她的事还没问清楚呢,这线索就在郴王这处断了。
  不过到底是谁那么大胆,连郴王都敢杀?
  苏芩胡思乱想间,突然想起那日里看到的黑衣人,神色一凛,难不成是那个黑衣人?
  “哎,斐济,我觉得……”苏芩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男人侧着身子,蜷缩在她的被褥里睡着了。
  男人身高腿长的,贴着她的沉香色被褥,颀长身体委屈的蜷缩着,长袍搭拢,青丝微垂,露出袍下的缎面绸裤。白皙俊脸上眼底泛青,似乎是昨夜没睡好。
  苏芩伸手,点了点男人纤长而浓密的睫毛,然后又触了触他戴着金耳环的耳朵。
  男人似无所觉,一动不动。
  苏芩看一眼他搭在榻旁的长靴,嘟囔一句,提裙从榻上起身,弯腰半蹲下来,举起男人的腿,双手垫着绣帕在长靴后跟处,艰难的替他将脚上的靴子给褪了下来。
  长靴上沾着湿泥,还有些枯枝败叶,靴底边缘是一圈若隐若现的红泥。
  苏芩用指尖轻捻了一点,细细的压实,发现这确实是红泥,而不是什么染料东西。她蹙眉,抬眸看向男人。
  如今他们住的这个院子里头,可没有红泥。
  不过郴王的靴子上,好似也沾上了红泥……这厮昨晚上,是跟郴王在一处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斐狗狗:我不短。


第89章 
  皇家寺庙; 一连发生了两桩命案,众人皆憷; 噤若寒蝉,晚间歇息总要将门窗阖紧; 生恐发生意外。
  冯宝领着东西两厂,分布在皇庙各处,依旧是只准进; 不准出。
  陈太后听闻郴王死讯; 直接摆驾来了皇庙。
  “由检,由检!”陈太后唤着郴王的字; 跌跌撞撞的奔到后厢房; 再看到那毫无声息躺在棺桲内的人时,终于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啊……哀家的由检,由检,你起来看看哀家呀,由检……”
  “太后; 节哀顺变。”冯宝上前劝道:“人死不能复生; 当心伤了身子。”
  陈太后扶着棺桲; 哭的不能自抑; 精致妆容尽毁,露出憔悴面容; 面色惨白如纸。
  “是谁,是谁杀了哀家的由检?”陈太后看向冯宝,呲目欲裂。
  冯宝赶紧拱手道:“太后息怒; 奴才还未查到凶手。”
  “去查,一定要将人给哀家揪出来,哀家要把他碎尸万段,给哀家的由检赔命!”陈太后尖着嗓子怒喊,整个人呈崩溃状态。
  冯宝立时道:“奴才领懿旨。”
  “沈宓呢?她肚子里头的孩子呢?”陈太后不愧是陈太后,即便痛失爱子,立刻也能想到补救的法子。
  若沈宓肚子里头的孩子是男儿,那好好培养一番,也是可行的。
  冯宝道:“大夫说……”
  “哀家不听那些大夫的胡言。”说完,陈太后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贴身宫娥,红着眼,哑着声音道:“去将胡太医唤来。还有宓儿,一道命人带过来。”
  “是。”宫娥应声,躬身退出去。
  ……
  南厢房内,苏芩与沈宓坐在一处,一人捧着一个槐花饼,沾着雪蜜,吃的滋滋有味。
  “陈太后来了,你不去瞧瞧吗?”苏芩舔了舔唇上沾着的雪蜜,甜腻腻的直齁到了心里,她赶紧吃一口茶,解解腻。
  沈宓本来是不喜吃这种甜物的,但不知为何看着苏芩吃的那么欢快,她也禁不住拿了一个细细品尝。
  “如今陈太后正是伤心之际,谁冲上去都会被迁怒。”其实若是以往,沈宓大致会顶着陈太后的怒气去宽慰人几句,以表孝心。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拿到了和离书,这陈太后与她,除了君臣,已无旁的关系。
  “哦。”苏芩软绵绵应一句,将手里的槐花饼塞进嘴里,面颊两侧被塞得满满的鼓起,衬出一双黑乌乌的大眼睛。
  沈宓见状,笑道:“又没人跟你抢,你吃这么急做什么?”
  苏芩嘴里含着槐花饼,声音嗡嗡的十分含糊。
  沈宓没听清楚,正欲再问时,却突然听到外头传来自家母亲的声音。
  “宓儿?”
  沈宓起身,与苏芩告辞,出了屋子。
  苏芩晃着一双小细腿坐在绣墩上,咽下嘴里的槐花饼,小小声的又重复一遍,“哪里没人跟我抢……”待那厮回来,她连槐花饼的渣渣都吃不着了。
  想到这里,苏芩赶紧又卷了一个槐花饼沾满雪蜜,往自个儿的嘴里塞。
  晶莹剔透的雪蜜粘在粉唇上,就似裹了一层露水的桃花瓣,甜滋滋的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屋外,沈夫人上前,拉住沈宓的手,道:“陈太后要见你。宓儿呀,你可千万不要说些什么让太后不高兴的话呀。”
  如今陈太后正是丧子之痛最烈时,如果沈宓不合时宜的上去将那份和离书拿出来,那不止是她,整个沈家都会被迁怒遭殃。
  沈宓点头,与宫娥一道进了陈太后的屋子。
  陈太后的屋子是提前收拾出来的,是整个院子里头最大的一间正屋厢房。
  沈宓进去的时候,陈太后正坐在梳妆台前挽发。
  陈太后已经不再年轻,她的眼角蔓延出细纹,即便是用厚厚的胭脂遮挡,也能看到如古树开裂般的纹路。头顶高高梳起的髻发上已显银丝白发,被梳发宫娥用桃木梳勾着,小心翼翼的藏进发髻里。
  其实陈太后原本还没有那么多白发,是在听到郴王的死讯后一瞬时蔓延出来的。
  可见,郴王的死,对陈太后而言,是锥心之痛,竟让她有了一夜白头的征兆。
  “宓儿来了。”不同于方才在后厢房的歇斯底里,现在的陈太后完全冷静了下来。她要为她下面的计划做铺垫,沈宓是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给太后请安。”沈宓垂眸,蹲身行礼。
  陈太后起身,亲自将沈宓虚扶起来,道:“咱们婆媳,哪里还用得着这些虚礼。也就你乖顺,往常日日来与哀家请安。”
  站在沈宓面前的陈太后十分温和,温和的不似她。沈宓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显,只暗暗攥紧了那依旧藏在自己宽袖暗袋内的和离书。
  “来,坐吧。”陈太后坐到铺着狐白裘毯子的炕上,单臂搭在洋漆小几上,微微侧身,调整了一下姿势,后腰处垫着一个缎面靠枕。神色安详,眼底泛青,可见昨晚并未歇好。
  沈宓坐到陈太后的下首处,低眉顺目十分乖巧。
  有宫娥端着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小茶盘前来上茶,将小茶盘里的成窑五彩小盖盅轻手轻脚的置在洋漆小几上。
  陈太后端起装着六安茶的成窑五彩小盖盅,轻抿一口,敛眉道:“哀家特意从宫里带了胡太医过来,给你把脉,瞧瞧腹中胎儿。”
  沈宓听罢,立即道:“太后,臣妾腹中的胎儿已经……”
  “宓儿。”陈太后打断沈宓的话,眸色有些冷,但脸上却是带着笑的。“你腹中的胎儿还在,只是先前你身子弱,脉象时断时续,那些庸医没瞧清楚而已。如今哀家请了太医院院首,胡大夫,一定能将你的身子调养好,替哀家和郴王诞下皇嗣。”
  沈宓不是个笨的,陈太后这一番话,她听的很明白。
  “太后……”沈宓怔怔张了张嘴,霍然起身,抬手时打到身旁正捧着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小茶盘的宫娥。
  小茶盘里头置着的另外一只成窑五彩小盖盅被打翻,热烫的茶水氤氲流泻,淌了满桌满地,但幸好沈宓未被波及,只那宫娥却烫了手,红肿一片,隐有水泡初显。
  “没规矩的东西!”陈太后起身,“啪”的一下狠狠甩了这宫娥一个耳刮子。
  陈太后手里戴着护甲,那护甲又尖又硬,在宫娥脸上划出三道血痕。
  宫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滚吧。”
  陈太后发泄完,心中稍舒爽。
  宫娥捂着脸退出去,模样狼狈不堪。
  沈宓看的心惊。
  以前身在局中,她只会以为是这宫娥不知规矩,惹了陈太后不喜,但如今,她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陈太后与郴王那如出一辙的,隐在暗性里的暴戾性格。
  颤着眼睫,沈宓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正欲开口,厢房门口便又出现一宫娥,领着身背药箱的胡太医走了进来。
  沈宓认识这位胡太医,一开始诊断出她有喜脉的,就是这个人。
  “请王妃将右手置在脉枕上。”胡太医白着一张脸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从药箱内取出脉枕。
  沈宓看一眼陈太后,抿唇,将右手放到了脉枕上。
  胡太医取出帕子,覆在沈宓的腕子上,然后跪在那处低头,细细开始把脉。不过沈宓发现,胡太医那搭在她自己腕子上的手微微发颤,根本就没触到她的肌肤。
  也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想。
  沈宓的面色不大好,屋内很静,静到连胡太医紧张吞咽口水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胡太医,看好了吗?”陈太后突然开口。
  胡太医立即收手,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回,回太后,王妃腹中胎儿尚好,只是,只是胎心不足,待臣,臣用些药,回缓一下,回缓一下便好了。”
  “嗯。”陈太后的脸上显出笑意,她满意点头,“还是胡太医医术高明,外头的那些庸医真是做不得准。”说完,陈太后唤来贴身宫娥,道:“去,将那些庸医都收拾干净了。这可是谋害皇嗣的大罪。”
  “是。”宫娥领命去了,胡太医抹着头上的汗,跌跌撞撞的退出去。
  屋内又只剩下陈太后和沈宓两人。
  陈太后看着一脸苍白神色的沈宓,笑道:“宓儿一惯心思聪慧,知道哀家在想什么。”
  沈宓当然知道陈太后在想什么。可她不能帮她,如果她帮了陈太后,那她就再也跳不出这个泥沼了。
  “太后。”沈宓霍然起身,抿着苍白唇瓣开口,“臣妾已得了郴王殿下亲手签字的和离书。而且臣妾腹中,确实已没了孩儿。”
  陈太后端着成窑五彩小盖盅的手一顿,看向沈宓的视线锐利而阴狠。
  “宓儿这是什么意思?”
  “臣妾,已经与郴王和离。”沈宓咬牙吐出这句话,却不防那坐在炕上的陈太后突然朝她的方向掷下那只装着六安茶的成窑五彩小盖盅。
  沈宓被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一步。那氤氲热茶溅在她的裙裾上,深谙的印渍迅速蔓延开来,白玉地砖上满是破碎的瓷片,割到了沈宓的绣鞋,划出一个口子,不过幸好没伤到脚。
  “宓儿。”陈太后从炕上起身,声音轻柔,“由检虽去了,但你也不能如此无情呀。”
  沈宓硬咬着牙,站在那里没动。
  “太后,郴王殿下与臣妾签和离书的时候,臣妾根本就不知道会发生后头的事。”
  陈太后静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沈宓,眸色越发的冷。瞧瞧,这还没失势,这帮子趋炎附势的东西就开始另谋出路了。
  “好。”陈太后转身,重新坐回炕上,再不复先前表现出来的和蔼,只冷着声音道:“你要和离,哀家可以允你。不过,你得将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哀家才会放你出宫。”
  “太后,我腹中已没了胎儿。”沈宓不解。
  “哀家说有,它就有。”陈太后斩钉截铁道。
  陈太后别无选择,她必须要让沈宓“生”下一个皇嗣,来助她重夺皇位,不然她做了那么多,皆会因为没有皇嗣在手而功亏一篑,所以沈宓腹中的“孩子”对于她来说,是不可缺少的一步棋。
  “太后的意思,是只要臣妾替您‘生下’这个皇嗣,您便会放臣妾离宫?也不会迁怒沈府?”沈宓试探道。
  “没错。”陈太后知道,如今的沈宓已不是从前的沈宓。她既对由检已无情意在,那只有抛出有关于她自身利益的饵,才能驱使动人。
  “好。”沈宓点头,答应了。
  ……
  那头南厢房内,苏芩正在积极筹备,想着该如何将那个藏匿在皇庙内的黑衣人找出来。
  如今皇庙被团团围困,那黑衣人身上带着伤,势必出不去。可她如今也被困在这小小一方院子里,该如何将那黑衣人找出来呢?
  “姑娘,奴婢去厨房给您取了些吃食来,您快些趁热吃吧。”绿芜端着荷叶形状的瓷漆捧盒进门,替苏芩将捧盒内的东西一一摆置到案上。
  苏芩眼盯着面前的白玉小碟,突然指着那盘饺子道:“今日怎么会有饺子?”
  绿芜看一眼那白白胖胖的大菜饺子,细想了想后道:“奴婢听说这是那新进厨房的小师傅做的。那小师傅是个北方人,说做饺子最拿手,奴婢想着姑娘许久未食过饺子了,便让他给做了一盘,姑娘尝尝味道可好。”
  北方人?饺子?
  苏芩想起先前听郴王和夏达谈论过的北方火耗费一事,灵光一闪。
  她就觉得那黑衣人身形太过健硕,不似在南方常见的模样,原来竟是个从北方逃窜过来的流民。
  北方如今起义正烈,各地烽火蔓延,朝廷正派大军去镇压这些起义军,但无奈收效甚微。朝廷派去的军队不熟悉北方地形,总是被这些起义军打的七零八落,所以夏达和郴王才想到要寻项城郡王世子的骑兵来突破这些起义兵。
  而这些起义兵中,他们最恨的人就是郴王。
  毕竟最支持将这改策推广到北方后,坚持不撤销的人,就是郴王。郴王是将北方百姓逼到刀尖火刃上的罪魁祸首。
  如此一想,苏芩顿时霍然开朗。
  这杀死郴王的人,可能就是这个从北方来的黑衣人。而此时这个黑衣人被冯宝带来的东西厂卫困在院子里,只能扮僧侣,躲在厨房里头,以躲避追杀。
  “绿芜,叫上青山,咱们去厨房。”
  当苏芩领着青山去到厨房时,正看到冯宝带着人,将厨房团团围住。身穿僧袍的健硕黑脸男人被从里头架出来,显然已经露馅了。
  来晚一步。
  苏芩蹙眉,有些心烦的看着冯宝将男人压到了陈太后的正屋厢房。
  苏芩正欲跟上去看看究竟,却突然看到那提着一个食盒,慢慢吞吞从厨房里头出来的斐济。
  “苏三姑娘。”斐济勾唇,抬手一扬,搭住美人香肩。
  “如此风清月朗的好时辰,不知苏三姑娘有没有兴致与本世子一道吃吃饺子,赏赏日头?”男人说话时,一惯不着调,但那箍在苏芩香肩处的手却极重。
  苏芩被迫跟着人进了厢房。
 

第90章 
  厢房内点着熏香; 是皇庙里特制独有的安神香。一旁木制的槅扇香几上还置着几个小师傅刚刚送来的香橼和佛手,用来中和屋内熏香。
  绿芜从柜中取出自苏府内带来的香露; 用热水泡了,加入香果; 捧到斐济和苏芩面前。
  香露是苏芩照着那西域来的蔷薇水所制,可食,也可用在身上; 以之洒衣; 衣敝而香不减。
  苏芩捧着小茶盅,细细的抿一口; 然后吩咐绿芜去将那搁置在槅扇处的一双长靴取来。
  绿芜去取了长靴; 递到苏芩身边,不经意的看一眼斐济,然后迅速低头。
  在绿芜心中,自家姑娘做什么都是对的,只是这项城郡王世子与先前的陆首辅实在长的太过相似; 绿芜瞧见人; 总是觉得姑娘会搭理这世子只是因为他这副皮囊。
  毕竟这世子的性情瞧上去莽撞粗鲁; 哪里有陆首辅半分风光霁月的清冷感。就是让绿芜自个儿选; 也只会选陆首辅,而不会选这项城郡王世子。
  “世子爷瞧瞧; 昨日里你将这双长靴落在我这处了,我替你洗干净了。这鞋底上头洗下来的红泥,也被我埋到那株芭蕉下头了。”
  苏芩声音轻缓的说话; 软绵绵的透着糯意,再加上那碗喷香扑鼻的香露,小姑娘张嘴时体自含香,飘飘忽忽如闻百蔷绽盛。
  斐济听着苏芩意有所指的话,眸色微动,面上却不显,只颔首道:“多谢苏三姑娘。”
  苏芩抬眸,对上斐济的视线,两人相顾无言,屋内气氛有些奇怪。
  绿芜垂眸,悄无声息的退出去,顺势关上厢房门。
  户牖处,青山见绿芜出来,赶紧拱手道:“绿芜姑娘。”
  青山会武,走路时悄无声息的如猫儿般轻巧。绿芜正想着事,被人唬了一跳,脚底一滑,踩到石阶棱角处,崴了个结结实实。
  “哎呦。”
  “绿芜姑娘,怎么了?”青山赶紧上前要去搀扶,被绿芜狠狠的拍开手。
  青山捂着被拍红的手背,有些委屈。
  “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的?”绿芜叱道。
  青山憋着嗓子,嗡嗡出声,“奴才从小走路就没声。不若这样,我日后在腰间系个铃铛,这样就不会吓到绿芜姑娘了。”
  绿芜掐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扶着一旁的圆柱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几步,然后红着眼瞪道:“别再让我瞧见你。”说完,气汹汹的转身回了厢房。
  其实绿芜也知自己是迁怒了,可自这青山来了后,自家姑娘便极少再寻她与红拂,有事总会唤青山去做。绿芜自诩没有哪处比不上青山,除了她是个女子外,做事尚还要比青山心细些。
  伺候了这么久的姑娘被这青山横插一杠子,绿芜真是越想越气不过。
  绿芜一惯是个温婉性子,青山摸了摸鼻子,不知何时得罪了这位好姑娘。
  屋内,苏芩放下手里的小茶盅,纤纤素手拿起那双长靴,“砰”的一下砸在绣桌上,震的极响。
  男人挑了挑眉,颀长身形舒展着靠在绣桌上,叩了叩桌面,不发一言。
  苏芩索性捅破纸,道:“院子里头根本就没有红泥,只有后头的小树林头有。你脚上的红泥跟郴王那时穿的靴子上的是一模一样的,所以在郴王死前,你是不是跟他见面了?”
  斐济慢条斯理的勾唇,神色慵懒的一点头。
  “那郴王的死和陈颖兰的死,与你有没有关系?”苏芩问的不是斐济有没有杀这两个人,而是问有没有关系。
  毕竟像斐济这样心思深沉的人,想杀人,根本就不用自己动手,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就好了。借刀杀人这种事,他们已驾轻就熟。
  斐济端起面前的蔷薇香露,吃一口,抿一抿,就像是在品尝琼浆玉露一般。
  “有关系。”终于,男人施恩般的吐出这三个字。
  苏芩呼吸一窒。她就知道,这郴王不可能无缘无故杀了陈颖兰。
  苏芩想起先前郴王在后厢房内,自言自语发疯时说的话,再联想到面前的斐济,将脑子里头的东西一整理,立刻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厮定是先给郴王下了药,然后扮陆霁斐去吓人了。然后郴王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错杀了不知何故出了厢房门的陈颖兰。
  苏芩偶一错眼看到过陈颖兰死后,小师傅来收拾屋子,里头的摆设并没有凌乱打斗的痕迹,所以陈颖兰是自己走出厢房门的。
  可是这三更半夜的,陈颖兰出门做什么呢?按理说院子里头的动静那么大,众人却都睡的跟猪一样,本就奇怪,而只有陈颖兰听到了动静出门,这就好像是一局专门给陈颖兰和郴王布的局一样。
  只是如今说太多已经没有意义,陈颖兰死了,郴王也死了,苏芩的线索断了。
  “我今日瞧见冯宝从厨房抓了一个黑衣人,那个人看模样像是北方人。前些日子郴王和夏达还在谈论要与你借骑兵去清缴北方起义军的事,我觉得郴王的死应当跟他脱不了干系。”
  先前斐济说没有杀郴王,苏芩是信的。毕竟他若是要杀,在陈颖兰死的时候,这郴王就不可能还活着。
  可郴王偏偏是第二日才死的,死状还是如此的受尽折腾。依照苏芩的推断,十有八九是那个黑衣人所为。
  “对了。”提起陈颖兰,苏芩想起她那个丫鬟,“我上次瞧见陈颖兰的丫鬟在我们提到沈宓落胎时神色不大对,我觉得沈宓落胎的事可能跟陈颖兰和这个丫鬟有很大关系。”
  而且极有可能,这事就是陈颖兰做的。只是这陈颖兰心胸也太过狭窄了,不就是沈宓那日里刺了她一句,她竟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
  见小姑娘分析的头头是道,斐济一挑眉,道:“怪不得徐老头总是说你祖父最喜你,只因着你最像他。原本那徐老头只以为是脾气像,如今一看,原来是像在这处了。”
  说完,斐济伸手捏了捏苏芩的小鼻子。
  苏芩的思绪被打断,她瓮声瓮气的拍开男人的手,小嗓子娇娇道:“我本就是冰雪聪明的一个人,是你们见识太浅薄,总以为世上不会有像我这般才貌双全的人。”。
  说完,小姑娘一梗脖子,一副骄傲模样。
  斐济一阵失笑,道:“冯宝已经将院子里头的丫鬟、婆子都排查过了,陈颖兰的那个丫鬟现下正跪在陈太后跟前认错磕头呢。”
  苏芩蹙眉,“这冯宝办起事来还真有两把刷子。”
  “这老太监心思缜密,难得有几分聪明,不然哪里能到如今地位。”斐济说完,目光再次盯住苏芩。
  因着院子里头死了两个人,所以苏芩也再不好穿红戴绿的招摇过市,因此便让绿芜寻了一条素淡的裙子出来,穿在身上,梳挽髻,纤柔媚态的坐在那里,就像是刚刚狐化成人的小狐狸。
  “原本不是梳妇人髻的吗?”斐济说话时,嗓子有些哑,目光落到苏芩那露出的一截粉颈上,白皙细腻,如珠似玉。
  苏芩伸手抚了抚青丝长发,拨到香肩后,露出那戴着珍珠耳珰的玉耳,双眸微微轻动,颤着眼睫,波光潋滟的如蕴飞霞流光。
  “春日里,连那红杏都出墙了,我也想要出墙去瞧瞧。”小姑娘捏着嗓子,甜蜜蜜的说话,那副故作娇嗔的模样惹人垂涎。
  男人双眸一暗,俯身上去,凑到她面前,说话时身上带着蔷薇香露的味道,似淡非淡,似浓非浓,只有使劲闻了才能吸到一点子。
  “那不知,苏三姑娘是准备往哪处出墙呢?”
  “哪处水土肥沃,自然就往哪处出了。”苏芩伸出纤纤素手,点在男人的肩膀上,将人往后推。
  男人端着身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项城郡王府内青山绿水,美酒佳肴,不知苏三姑娘可有兴致移驾?”
  小姑娘转了转眼珠子,“这个嘛……”
  “不移也无碍,待本世子挖了那株红杏的根茎,连泥带土的捧回去,自会好好供着的。”斐济勾着唇,凑到苏芩耳畔处,说话时细薄唇瓣轻动,触到苏芩的白玉小耳。
  苏芩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总感觉这厮下一刻就会咬住她不放。
  不过什么叫会挖回去好好供着的?这不是强买强卖,强取豪夺吗?真亏得这厮说的出口。
  “叮铃叮铃……”户牖处传来一阵铃铛响,苏芩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戴着脚链子的脚踝。那里微微拱起一串,被素袜盖着,用裙裾遮了,外人是瞧不见的。关键里头的铃铛都被她用棉花给堵了,所以到底是哪里来的铃铛声?
  屋外,青山看到正坐在美人靠上揉脚的绿芜,向其展示了一下自己腰间挂着的铃铛,一阵卑躬屈膝道:“我挂了个铃铛,这样就不会吓到绿芜姑娘了。”
  绿芜掐人一眼,冷不丁道:“呵,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青山一愣,显然是从没见过绿芜这般尖酸刻薄的样子,他突兀觉得有些……心动?
  苏芩推开厢房门,看到凑在绿芜身边说话的青山,瞥一眼他腰间挂着的铃铛,道:“挂什么铃铛?跟狗似的……”话说到一半,苏芩想起自己脚脖子上的东西,一阵暗暗咬牙切齿,美目狠瞪向那个正坐在里头吃香露,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模样的人。
  男人挑了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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