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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艳妾-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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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霁斐叹息一声,想起方才与这小姑娘说的话。没想到反过头来; 他竟自己犯了傻。若是以往,他哪里会想到,自己会毫无头脑的做出“不辞冰雪为卿热”这种傻事来。
  将苏芩背到身上; 陆霁斐看一眼雪天,埋首走进去。
  雪势越大,陆霁斐走的很快,他身后留下的雪印子,只片刻就被覆盖住。
  雪天白茫一片,但陆霁斐的方向感很足。他背着人,气息很稳,一步一步的往前去。积雪越来越大,似乎要没过膝盖。苏芩身上盖着的大氅也被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雪渍。
  陆霁斐背着人颠了颠,那雪窸窣窣的落下来,顺着男人的衣领子往里钻。
  前面远远行来一行人,领头的是青山和绉良。
  “爷?”
  看到陆霁斐,青山面露诧异。不是说好的运具假尸体回去试探郴王,若其有异心,便可径直斩杀的吗?
  这局都布好了,他家爷怎么自个儿冒出来了?那他这尸体可怎么办呀?
  “尸体扔了,回去。”陆霁斐的头上都是被落满的雪,他整个人就像是用冰雕雪画出来的一样。男人的睫毛很长,上头沾着一层白雪,颤动时像苏芩最喜欢吃的,撒着糖霜的白糯米团子。
  “啊?”青山瞪圆了一双眼,“爷,咱们这……”
  陆霁斐斜横人一眼。青山立时闭嘴,牵来陆霁斐的马。
  ……
  青竹屏后,桃色烟纱帐内。
  苏芩换了一件小衣,裹着被褥,正被陆霁斐抱在怀里灌药。
  “呜呜呜呜……”苏芩红着脸,不肯吃,挣扎的厉害,那股子力气大到甚至让陆霁斐抓不住她。
  男人不敢下死手抓,苏芩又犟,两人陷入拉锯战。
  “吃药。”端着药碗,男人撩袍坐在榻旁,身后站着红拂和绿芜。
  两个小丫鬟满脸担忧。她们家姑娘不病还好,这一病便必定得折腾好长日子。
  苏芩烧的面颊红红,但因着屋内暖和,放了数个炭盆,她身上又被压了数层被褥,身上已出过一点细汗,所以神智稍清醒了一些。
  “我不吃,苦……”
  刚才陆霁斐给苏芩灌进去的那点药,都被她给吐出来了,身上刚换的小衣也脏了。
  “爷,我们家姑娘从小就不喜欢吃药。您这硬灌也不是法子,姑娘都给吐出来了。”而且绿芜和红拂看着那挣扎到面颊涨红,双眸红红的苏芩,只觉心疼的厉害。
  这好不容易养出些肉来,这会子来一场病,又要被折腾没了。
  陆霁斐将药碗放到一旁案上,然后打下桃色烟纱帐,低沉暗哑的嗓音从里头传出来,“出去。”
  绿芜和红拂对看一眼,面色担忧的退出去。
  苏芩已经有些醒了,她看着陆霁斐,只觉委屈,“扑簌扑簌”的往下掉眼泪珠子。
  “坏人。”小姑娘的嗓子已经有些哑了,沙哑哑的带着糯。
  陆霁斐撩着宽袍靠在那里,他褪了长靴,身上的骑装还没换。一双大长腿搭在那里,占了半张榻。
  “不想吃药也可以。”陆霁斐暗眯起一双眼,上下打量因为方才挣扎的厉害,所以此刻小衣凌乱的苏芩。
  小姑娘青丝披散,绸缎似得搭在纤细白皙的身子上。小衣系带勾着上身,嵌在肌肤上,勒出粉红色的痕迹,就像是在温奶里落了几株红梅。
  注意到陆霁斐的目光,苏芩怒瞪向他。小姑娘的双眸红彤彤的浸着眼泪,纤细睫毛软绵绵的搭拢下来,可怜的紧。那身奶白肌肤缩在沉香色的被褥内,勾的人眼馋。
  “反正那药也是发汗的。咱们来动动,多出几身汗,也是一样的。”男人勾着唇角,修长指尖搭在被褥边缘,缓慢往下拉。
  若是平时,苏芩肯定立刻就能明白这厮的龌龊心思,但现在,她的脑子嗡嗡的,耳朵嗡嗡的,还因为刚才闹的脱力,所以反应了半天还没明白这人的意思。直到那人爬过来,铺天的气势压下来,苏芩才顿反应过来。
  禽兽!她都这样了,他还想着那事呢!若不是跟这厮幕天席地的做了那事,她能受这份罪吗?
  伸出小脚用力的抵在男人脸上,苏芩嚎着小嗓子,“哇哇”的哭。
  桃色烟纱帐外,颠颠的跑来一个小东西,抱着怀里的布老虎,踮脚钻进纱帐里头,看到里头的场面,登时就嚎哭起来。
  一个在帐子里头哭,一个在帐子外头哭,哭的小脸皱起,犹如黄河决堤,蜂巢覆灭。
  陆霁斐黑着一张脸拨开帐子,一把领起苏蒲。
  “哇啊啊……”苏蒲挣扎着小胖身子,手脚并用的乱挥,竟给她挣脱了陆霁斐,溜到了榻上。
  陆霁斐沉着一张脸站在帐子旁,面颊上还残留着一小脚红印,那是被苏芩给踹出来的。他面无表情的盯着里头抱在一起嚎的两人,声音清冷的开口道:“你若是想让这小东西也日日灌药,那就继续抱着。”
  此话一出,苏芩赶紧闭上了嘴,瘪着小脸,抽抽噎噎的将苏蒲往陆霁斐的方向一推。
  陆霁斐伸手,将人抱起来,威胁道:“再哭就让你晚上一个人睡。”
  自上次被陆新葵吓的不轻后,苏蒲晚上总不愿意一个人睡,睡到半夜也总是要被噩梦惊醒。至此,绿芜和红拂便带着她一道睡,有时苏芩也会让陆霁斐睡书房,自己抱苏蒲上榻歇息。
  苏蒲蹬着一双小手小脚,就跟只乌龟似得被拎了出去。那张白胖小脸上还残留着眼泪珠子,豆大的挂在腮上,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得。
  若是旁人看到,那还不心疼到了骨子里,只可惜,现下拎着她的,不是旁人,是只六亲不认的疯狗。
  其实虽然苏蒲跟苏芩长相相似,但两人的性子却是天差地别。一个乖巧温顺,一个骄纵跋扈,恨不能作天作地到将这天给捅穿了才罢休。
  明明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差别竟如此大。
  “四姐儿,您怎么溜进去了?”绿芜见陆霁斐手里提着的苏蒲,面色一变,赶紧将人抱过去搂在怀里安抚。
  苏蒲哭的厉害,抽抽噎噎的指着陆霁斐不放。
  三姐夫将姀姀惹哭了,坏人。
  顶着“坏人”这个标签的陆霁斐转身,“砰”的一声关上里间的门。
  “哇啊啊啊……”苏蒲哭的更大声,撕心裂肺的听的人心慌。
  绿芜赶紧抱着人哄,“四姐儿不哭,奴婢带您去玩雪人。”说完,绿芜给红拂使眼色。
  红拂会意,赶紧端了个盆出去装了满满一盆雪回来,放在地上让苏蒲玩。
  苏蒲被转了心思,抽着小鼻子开始蹲在地上玩雪。
  里间,苏芩缩在被褥内,案几上置着的药都凉了。
  陆霁斐复又打开门,唤绿芜换碗热的来。
  绿芜去了,片刻后重新端了碗烫药来,并一小碟蜜饯枣子。
  “爷,奴婢记得姑娘偶时生病时嘴里没味,就欢喜吃这东西。您,多哄着些。”绿芜看一眼陆霁斐的面色,犹豫着劝道。
  方才里头闹的那般厉害,绿芜和红拂站在外头听的也心惊,生恐自家爷一个不小心,就将她们那娇娇的姑娘给折了。
  “嗯。”男人面无表情的接过,垂眸时,面颊上的红印更加明显。
  绿芜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来。
  男人转身,关上了里间的门。半片红绸软帘飘出来,被夹在门缝里,显出几许旖旎风情。
  “哎,怎么样了?”红拂猫着腰过来,探头探脑的看。“姑娘哭的这般惨,可真真是心疼死我了。你说爷会不会一气之下……”红拂咽下了嘴里的话。
  自家姑娘的脾性两个丫鬟最知道,娇气的紧,尤其是生病的时候,那更是能将人折腾死。
  绿芜张了张嘴,想起那个红印子,觉得她们担心的事可能不会发生了。
  不过姑娘的胆子也实在是……越发大了。这动脚就算了,竟还动到脸上去了……兴许真是被烧糊涂了吧。绿芜只盼着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好好哄哄自家姑娘将药吃了,那也就好了。
  里间内的炭盆烧的正旺,苏芩跟陆霁斐哭闹了一阵,身上又沁出一层热汗。她扯了扯小衣,觉得汗津津的不舒服,但身子却还在冷的打颤,被男人兜头用被褥盖住。
  “你干什么呀?”苏芩甩着手,气呼呼的将被褥推开。
  陆霁斐坐上去,把被褥重新给苏芩裹在身上,然后扯下自个儿身上的腰带,给她捆结实了。
  苏芩蹬着一双吧腿儿,使劲的往陆霁斐那里踢。
  纤细脚踝上挂着的铃铛声儿“叮叮当当”的扰的厉害。
  男人伸手,一把攥住那小脚,塞进怀里。
  收拾完人,陆霁斐看一眼终于老实下来的人,敲了敲案几桌面,“吃药。”
  “不吃,你欺负我,我要告诉老祖宗去。”苏芩红着眼,抽抽噎噎的又开始掉金豆子。“让老祖宗罚你,罚你跪祠堂……”
  真是,都多大的人了,还想着要告状。
  男人不怒反笑,勾起了唇。真当如今还是小时候呢?
  苏芩睁着水雾雾的眼眸,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展颜,那张俊美面容如玉如啄,细薄唇角轻勾,只让人觉春风拂面过,眼前一派草长莺飞之相。
  账内一瞬安静下来。
  陆霁斐盯着面前哭的眼红鼻涕泡的小姑娘皱眉,想起山洞里头那个软绵绵的小姑娘。想着明明在山洞里头的时候乖巧的紧,怎么一回到这处,就闹的这样厉害?
  想到那声“少恭哥哥”,陆霁斐至今还心痒的厉害。
  “你,你给我笑一个,我就吃药。”小姑娘滚着身上的被褥,拱到陆霁斐身边。
  陆霁斐垂眸看一眼人,对上一双亮晶晶,红通通的大眼睛,只觉这哪里是生了病的人,明明精神的不得了。
  “笑?”陆霁斐压着唇角,面无表情道:“笑了就吃药?”
  “嗯嗯。”苏芩的小嗓子干涩涩的哑的厉害,她使劲点头,想再看一眼这人笑起来的模样。
  生了病的人,心思脆弱敏感,尤其是像苏芩这样的人,娇气惯了,这闹起来,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了的。关键是这时候人的脑子烧的还不清楚,一句话蹦出来就是一件事,下一刻兴许还要你去摘天上的月亮。
  男人坐在那里,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
  苏芩嫌弃的猛摇头,摇的厉害了,还脑袋疼,这一疼,就想哭,“你,你笑的太丑了,不是这样笑……”
  眼看着黄河又要决堤,陆霁斐只觉被扰的脑壳疼。
  “不是这样笑,那是哪样笑?”男人说话时,只觉力气都要被抽干了。小时的他到底是怎么耐着性子哄这么个祖宗吃药的?
  “要,要这样……”不知何时从被褥里头滑出来的小姑娘跪坐在陆霁斐面前,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牵住陆霁斐的唇往上一勾,然后歪着小脑袋道:“少恭哥哥,你笑起来,好看。”
  眼前的眸子,清澈纯稚,眼尾红通通的浸着泪渍,发红似桃花瓣。
  陆霁斐盯着眼前那双眼,脑海中不自觉的冒出另外一双眼。两双眼缓慢重叠,慢慢变成面前的这张脸。
  春日的桃树下,小姑娘穿一件藕荷色细薄袄裙,转头对他笑,声音绵糯糯的唤他,“少恭哥哥。”
  然后陆霁斐就去爬了树,从上头给她摘了两个桃子,被隔壁杨府的狗又追了一遍。
  想让他帮忙做事的时候,总是要说好话来讨好他。做了坏事的时候,又拿他出来顶锅,事后腆着脸来哄他。
  陆霁斐常想,他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忘不掉这么一个磨人的小妖精呢?
  男人缓慢扯开笑脸,盯着面前的苏芩,那笑无奈又好气。
  “啾。”小姑娘捧着陆霁斐的脸,往他面颊上亲一口,然后顺势一滑,软绵绵的胳膊圈住男人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处,声音沙哑哑的道:“少恭哥哥,你的头怎么变大了?”
  男人尚在那温香软玉内没回过神来,听到这话,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少恭哥哥,你给我讲故事……”小姑娘的声音不知为何又哽咽起来,她使劲抱住面前的陆霁斐,声音渐低,“雪娃娃最后怎么样了呢?祖母说,我好好吃药,你就会回来的,可我好好吃药了,你还是没回来。”
  “我给你留了灯,祖母说,你看到就会回来了。”
  祖母骗她……少恭哥哥最疼她,如果她没有吃药,那么少恭哥哥就会回来给她继续讲雪娃娃的故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噗噗:姀姀被欺负了,打你坏人……雪真好玩。
  惊!疯狗卖笑,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第65章 
  小时的陆霁斐讲故事; 嗓子带着一股小奶音。现在的陆霁斐讲故事,磕磕绊绊的完全没有一点情感。
  苏芩觉得很不满意。她抱着苏蒲的布老虎; 伸出小手指轻点了点男人的胸脯。
  男人穿亵衣亵裤,陪在苏芩身边; 将人纤细的身子揽在怀里。一双大长腿压着苏芩的小细腿,防止她冷不丁的又将被褥给踢了。
  “雪娃娃最后怎么样了?”苏芩的嗓子还没好,梗着东西似的沙哑; 说话时声音低低的; 带着小鼻音,软绵绵的可爱。
  陆霁斐沉吟半刻; “死了。”
  苏芩:……
  小姑娘撅过屁股就睡了; 陆霁斐摸了摸鼻子,觉得自个儿应当没说错呀。这雪便是在冬日里头都会化,更别说是已经到了春日了,早就化的连水都蒸干了。
  小姑娘鼓着一张脸,布老虎抵在面颊上; 双眸紧闭; 眼睫颤颤; 只片刻就沉沉睡了过去。只是那张脸上; 尚带着稚嫩的赌气。
  陆霁斐转头,看一眼尚放在案几上的药; 低低叹息一声。
  “爷。”合浦珠帘处,青山躬身立在那里,道:“郴王殿下与夏次辅前来拜会。”
  陆霁斐掀了掀眼皮; 将桃色烟纱帐打下来,神色凉凉道:“就说本官睡了,不见。”
  青山转身,看一眼站在自己身后,近在咫尺的郴王殿下和夏达,无比诚实的道:“殿下,您也看到了,我们爷说已经睡了。”
  郴王黑着一张脸,一把拨开青山就要往里闯。
  这陆霁斐,真当他是傻子吗?
  绉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拦住人,声音“轰轰”如雷鸣,“爷说已经歇了,不见客,殿下请回吧。”
  郴王自持身份,不愿意与绉良拉拉扯扯的给人看笑话。他猛地一甩袖,负手于后,双眸犀利的与里间喊道:“本王前来探望表妹,陆首辅推三阻四的,可是于心有愧?”
  “殿下这是什么话?咱们爷对小主子的心那是天地可鉴。”青山笑眯眯的上来,话刚说完,就看到撩开合浦珠帘出来的陆霁斐,赶紧让路。
  陆霁斐只穿一套亵衣亵裤,外头披着一件大氅,敞着衣襟出来,露出一片白皙胸膛。青丝未束,大片散落下来,身形慵懒,脖颈处带着抓痕,面颊上也红彤彤的印着胭脂香。
  郴王面色一暗,握紧了拳。
  大家都是男人,自然明白陆霁斐这副模样肯定是刚刚从温柔乡里头出来了。
  透过稀疏合浦珠帘,郴王能明显的看到桃色烟纱帐内那个纤细窈窕的身形,曼妙如柳,飘忽如云。
  自昨日看到小姑娘身穿骑装的模样,郴王便辗转反侧一夜,寤寐思服不能自已。
  “姀姀都病了,你,你竟然还……”郴王咬着牙,目光落到陆霁斐那副餍足表情上,整个人气的发抖。
  陆霁斐一挑眉,满脸讽刺笑道:“姀姀是我的人。”
  确实,苏芩是陆霁斐的人,还是郴王殿下亲自将人送过去的。
  郴王的脸又黑又白,心中又气又恼,悔的肠子都要青了。他一定要尽快将姀姀救出来,待他大业一成,他必定不会亏待了她的。至于这陆霁斐,当牛做马,千刀万剐都不能泄他心头之愤。
  ……
  苏芩虽骄纵蛮横,但却最是长情之人。她喜聚厌散,喜闹弃静。譬如郴王、夏达之流,只要未触及她的底线,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账内外间,郴王携夏达前来探望苏芩,被陆霁斐拦在了外头。几人声音吵吵嚷嚷的,苏芩听的模糊,脑子昏沉沉的睡过去。
  青山捧着一彩绘木胎漆盘进帐,上置三碗茶。
  “郴王殿下怎么不吃茶?可是怕本官下毒?”陆霁斐坐在雕漆椅上,依旧是那身装扮,连衣帽都没整理,身形慵懒的瘫在那里,放肆邪祟。
  郴王端着身子坐在雕漆椅上,身形紧绷,就跟屁股下头被针戳着似得难受。若不是想见苏芩一面,郴王也不会勉强自个儿跟这陆霁斐虚与委蛇。
  夏达闷不吭声的接过青山手中的茶盏,垂眸轻抿一口。
  茶是好茶,温度也适宜,只是心中心事颇多杂乱,夏达已没了品茶的心情。
  “爷,尸体运回来了。”那头,绉良领着人,抬着简易的木制担架,将一具尸体运进来。
  郴王正在纠结是吃茶,还是不吃茶,偏头就被唬了一跳。只见那具尸体全身僵硬,覆着一层厚实寒冰,肌肤已泛紫,看上去尤其的恶心可怖。
  相比于郴王看到的,夏达却暗眯起了眼。因为这具尸体上穿着的骑装,正是昨日里陆霁斐身上穿的那套。
  陆霁斐抬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茶案上,轻轻一叩。
  郴王和夏达瞬时回神,看向陆霁斐的视线晦暗不明。不知道这个人葫芦里头到底卖的什么药。
  陆霁斐勾唇,轻呷了一口茶,然后才道:“昨日里本官狩猎,无意间发现了这具尸首,竟与本官穿着一模一样,身上刀剑枪戟,受了无数的伤,实在是可怜。本官有心想救,只是无力回天。还望郴王殿下立案彻查,看看是哪些心思歹毒之人,想要置这无辜之人于死地。”
  陆霁斐一番话,意有所指。
  郴王和夏达面色大变,心知昨天他们追错了人。怪不得那“陆霁斐”奔逃躲窜,毫无还手之力。
  只是当时,郴王和夏达已杀红了眼。解决陆霁斐,是他们想了数年的念头。在这样强烈的执念下,一切不正常都变的正常了。
  郴王若是知道这陆霁斐会阻他至今,他早就应该在当时就将人扼杀在苏府。
  郴王与苏芩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道长大的。能有这样一个粉雕玉啄的表妹,郴王殿下自小就是众人羡艳的对象。
  只是当那一日,那个人出现后,整个世界都变了。
  他的表妹不再寻他,不再给他分糕点,而是兜兜转转的围着那人发脾气,耍小性子。旁人嫉妒的不行,偏那小子还不识相,总是躲着表妹。
  郴王想起这横杀出的陆疯狗,心中就不是滋味。
  如今一切一切的发生,都是因为这陆霁斐。如果他没有出现,那么表妹就会是他的王妃,而他亦会继承大统,成为那至高无上的王。
  “郴王殿下为何如此看着臣?”陆霁斐掀了掀眼皮,眼尾微微上挑,那副慵懒之相,配上一头散落青丝,竟显出几分风流情态来,看的郴王一愣,随即便涨红了脸偏头。
  不得不说,陆霁斐这副皮囊十分能唬人,就算是像郴王这样将人恨进了骨子里的人,偶一瞥见陆霁斐,也要赞叹一声君子如玉。
  只是可惜了,这样一副好皮囊底下,藏着的竟然是那么一个黑心肠的东西。
  “对了,听闻夏次辅已与镇国将军府的朱姑娘订亲了?”陆霁斐突然将矛头转向夏达。
  夏达缓慢抬眸,直视陆霁斐。
  陆霁斐掀唇笑着,漫不经心的让人无从下手。
  “是。”夏达开口,声音沙哑,神色晦暗。
  陆霁斐微抬了抬下颚,脸上笑意更深,但更多的却是讽刺。
  曾几何时,陆霁斐将夏达当成对手,可在接触了几次后,他就发现,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当他的对手。
  若是以前的夏达,陆霁斐恐怕还会敬他几分亲厚清廉,算的上是难得为民请命的清官,与已逝的苏老有几分相似。但如今的夏达,失了他唯一的东西,正在走一条,不归路。
  看到陆霁斐脸上那抹清清楚楚的讽刺笑意,夏达暗攥紧手,面无表情道:“陆首辅觉得,我不该与朱姑娘订亲吗?”
  “自然是该。朱姑娘对夏次辅一往情深,镇国老将军手里又握有百万精兵,夏次辅若能娶得朱姑娘,郴王殿下那当真是如虎添翼呢。”
  陆霁斐说话时,并无情绪外露。
  夏达猜不透这个人是真觉得无所谓,还是心内已急如焚。
  毕竟若他真将镇国将军府拉拢到名下,对于陆霁斐来说,就是最大的威胁。兵力,是左右朝堂的幕后手。
  “其实依我看,夏次辅娶朱姑娘还不若娶那凤阳县主,项城郡王的兵力虽比不得镇国老将军,但人家贵在精,以一挡百不在话下。”陆霁斐一副真心实意为夏达出谋划策之相。
  夏达已将自己的亲事当成了扳倒陆霁斐的筹码,他已没有什么再失去了的。曾经的礼义廉耻,曾经苏老教授给他的东西,对于夏达而言,已没有眼前的利益重要。在他眼中,什么都比不过一个苏芩。
  “陆首辅谬言了,凤阳县主豆蔻年华,尚未及笄,人都没长成呢。亲事尚早。”郴王也不避讳夏达娶朱丽月是为了替他拉拢镇国将军府,直言道:“不过日后若谁能娶得凤阳县主,得项城郡王一大助力,那也是一大幸事。”
  顿了顿话,郴王又道:“昨日项城郡王与本王私聊,说是十分看重陆首辅。”
  对于郴王的试探,陆霁斐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陆霁斐尚未娶妻,郴王就怕这只疯狗娶了像凤阳县主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将其后势不足的弱势彻底堵住,到那时候,他想要扳倒陆霁斐,更是难上加难了。
  “郴王殿下放心,本王对那等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并无心思。”陆霁斐捻了捻指尖,垂眸,浓密睫毛搭拢下来,整个人陡然沉静。
  账内寂静片刻,郴王殿下静听了听里间的动静,苏芩尚未醒。
  “听闻此次狩猎,冯公公也来了,怎的不见人?本王多次去拜会,冯公公却总是推拒。本王听闻陆首辅与冯公公感情颇好,还望陆首辅引荐。”一个王爷去见一个太监,还要引荐,郴王不知是在反讽,还是真心实意的在敬重冯宝。
  在陆霁斐看来,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个老太监,哪里值得心存傲气的郴王如此低三下气、隔三差五的去寻。郴王如此说话,必是心中窝了火气的。
  冯宝虽在面上看着是与陆霁斐一道的,但其实,这老太监最是个会见风使舵之人。
  作为一棵墙头草,冯宝一向是心思灵敏的。他一方面防着陆霁斐,挑唆陆霁斐与小皇帝和李太妃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又虚与委蛇的与郴王和夏达联系,并不撕破脸皮。
  今次郴王这般急切的寻冯宝,大致是与此次围猎暗杀陆霁斐一事有关。冯宝这个人精,自然明白郴王用意,哪里敢见,自然是百般推脱。
  而这次郴王故意在陆霁斐的面前提起冯宝,就是想引起陆霁斐对冯宝的猜忌。既然外头攻不破,那就从里头开始让其自杀自灭起来。
  “郴王殿下不知?李太妃抱恙,冯公公正衣不解带的伺候着呢。”陆霁斐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之相,他略抬眸,看一眼站在帐子门口的绿芜。
  绿芜捧着小洋漆盘,里头是一碗红糖生姜水。她侧身绕过立在那处的青山,拨开合浦珠帘入里间。
  片刻后,里头传来清脆的铃铛响动声。
  外间的三个男人皆闭了嘴,静坐在那处,听着里头的动静。
  先是绿芜轻声细语的哄着,小姑娘磨磨蹭蹭的吃了几口红糖生姜水,却就是不愿意碰那药。
  “姑娘,您身上都汗湿了,奴婢替您擦擦身,换件干爽些的衣物。”绿芜说话时,声音压的很低,但因着外间皆是些练武之人,所以听得一清二楚。
  有玉佩银勾相撞之声,众人脑中浮现出如霞色般的桃色烟纱帐被撩开,露出里头的白玉美人。
  美人青丝披散,堆在香肩处,身上只着一件小衣,掐着腰,勒着胸,歪着身子坐在那里,双眸微红,泪光点点的委屈。菱唇轻张,吐出二字,“不要。”
  软绵绵的小嗓子,带着细腻尾音,细沙沙的就像绵雪落在掌心,酥麻冰凉的直刺入心底。
  男人们咽了咽喉咙。
  郴王端起茶案上的茶盏吃一口茶,欲压下那股子旖旎情绪,却不防被烫了个满嘴,当即就将茶盏摔在了地上。
  捂着自己被烫出了水泡的嘴,郴王起身,面色又黑又红,“本王下次再来拜会。”说完,郴王看夏达一眼。
  夏达怔怔坐在雕漆椅上,半张脸都往里间瞥了进去。
  “夏次辅。”陆霁斐懒洋洋开口,语调虽散漫的,但眸色却锋利如刀,“不知本官这里头有什么好物,能让夏次辅如此,如痴如醉,丢了君子之风?”
  夏达回神,面对陆霁斐的讽刺,面露窘迫。
  里间传来水声,伴随着清淡的皂角香,还有小姑娘软绵绵的说话声。“绿芜,你弄疼我了。”
  郴王疾步出去,不敢逗留。
  夏达一步三回头的,红着脸,随郴王消失在雪幕中。
  陆霁斐垂眸盯着地上被砸碎的茶盏,冷声开口道:“在这帐篷里头,砌上一堵墙。”
  青山一脸诧异,墙?在帐篷里砌墙?
  “爷,您要这墙是……”青山小心翼翼道:“是砌在哪处?”
  “将里间隔出来。”顿了顿,男人又道:“不要留门,不要留窗。”
  不留门,不留窗?那人怎么进去?青山道:“那爷,留什么呀?”
  陆霁斐斜睨人一眼,“什么都不留。”
  青山咽了咽喉咙,“那爷您要这墙是……”
  男人冷哼一声,“防鼠。”
  作者有话要说:  陆疯狗:呵,想看我的女人。别说是窗,连老鼠洞都不给你留一个。


第66章 
  因着在养病; 所以苏芩被禁止出门。
  青山应陆霁斐的要求,在帐篷内砌了一堵墙。这墙未全封; 中间固定,两旁可转; 十分隐蔽。
  里间榻上,苏芩盘腿裹着被褥,正在跟陆霁斐玩叶子戏。
  所谓叶子戏; 其实只是一种纸牌游戏。因为纸牌大小只有树叶那么大; 所以被称为叶子戏。
  叶子戏的玩法是依次抓牌,牌面大的可以捉牌面小的。牌未出时; 反扣为暗牌;出叶子后; 一律仰放,斗者可从明牌去推算对方未出之暗牌,以施竞技。
  苏芩托着下颚,一本正经的算牌,那张小脸憋得通红; 绞尽脑汁。原因无它; 只因为苏芩输了; 要吃一勺药; 她已经连输五局,若是再输下去; 那碗药势必都要被灌进她的肚子里头去。
  “姑娘,奴婢给您做了盅冰糖银耳雪梨羹。”绿芜捧一小捧盒,转过那墙进来; 将手里的冰糖银耳雪梨羹放到榻旁。
  苏芩闻到那股子甜腻的香味,赶紧吃一口冰糖银耳雪梨羹压压惊。
  “我这嘴巴里头都要被这苦药折磨的吐了。”吃下一口冰糖银耳雪梨羹,苏芩噘着小嘴卖惨,一双水雾雾的大眼睛直往陆霁斐那处瞥。
  男人慢条斯理的叩了叩案面,翻开最后一张牌,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
  “输了,吃药。”
  苏芩气鼓鼓的气成河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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