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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艳妾-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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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芩一撇嘴,这厮是听到昨日里她跟阿凤说的话了……
  “那桂老爷坏的很,我这不是怕你被欺负了嘛。”小姑娘腆着脸,拽着陆霁斐的大袖摇。白嫩指尖按在双面绣竹上,沁出粉白。
  两人正站在客栈二楼的过道上; 苏芩那软绵绵的嗓子引得人争相抻着脖子看。
  桂林郡内已传开; 楼上住了一对商人夫妻; 容色皆是出挑; 一个俊美如神袛,一个清媚若神仙妃子。若能瞧上一眼; 那是死而无憾。
  陆霁斐抿唇,抬手一扬洒金扇,转身道:“跟上。”
  苏芩乐颠颠的跟上去; 青山和阿凤随在后头。
  桂府已派了马车候在客栈外,见人来了,毕恭毕敬的将人迎上去。
  再次回到桂府,桂老爷的伤还没好又染了风寒,所以这次生意,是由桂夫人跟陆霁斐在谈。
  苏芩听得无聊,借口说出去转悠,便偷溜到了桂府厨房。
  正是申时,厨房里头只有两个看火的小丫鬟,正打着瞌睡。苏芩领着阿凤偷溜进去,揭开那煨在炉子上的砂锅一看,里头竟是一锅雪白糯糯的燕窝,被煮的沸腾,“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散出一股清甜香味。
  苏芩喜不自胜,偷偷尝一口,烫的猛吐舌尖。
  廊下传来说话声,“哎,慢一点啊,慢一点,磕坏了当心你们的脑袋……”苏芩赶紧放下勺子,矮身躲进一旁木桌下。
  阿凤跟苏芩挤在一处,一手抓着一个馒头,啃的起劲。
  看到阿凤的吃相,苏芩突觉,昨日里她到底是怎么觉得这小姑娘有贵相的?
  外头,家仆们推着木制独轮车,上头或放或挂着几框子新鲜瓜果蔬菜,都是前几日苏芩在桂府里看到的品种。
  “当心点。”
  两个家仆一搬一筐蔬菜,只上了个台阶,便累的面色涨红。
  苏芩疑惑的一蹙眉。那菜筐子里都是些轻巧的蔬菜,怎么累成这样?
  十几筐瓜果蔬菜被置到一旁的私库内,家仆们又忙碌的从里头搬出几十个酒坛子,重新置到独轮车上。
  “酒坛子?”苏芩蹙眉,歪头细想。
  阿凤道:“酒坛子怎么不摆在酒窖里?”
  是啊,酒坛子怎么不摆在酒窖里?而且这酒坛子搬出来,怎么一点子酒香都没有?
  “哎,你们帮忙来抬抬。”状似管家一样的人将守在厨房里看火的两个小丫鬟喊了出去。
  苏芩和阿凤趁机脱身。
  ……
  明厅内,陆霁斐端起香茶轻抿一口,面前是桂夫人。
  桂夫人三十出头,上身一件白夏布衫儿配蓝比甲,下头一条桃红裙儿。戴银丝攒髻,双耳上是一对金镶紫瑛坠子。微微侧坐,露出一双红鸳凤嘴小鞋面。看模样,就知是个极会打扮的妇人。
  桂夫人勾着眼,上下打量陆霁斐,心中满意不已。
  怪不得她那眼高于顶的女儿会看上这个人,像斐三这样的风貌人物,她活了三十几年,都没见过一个能越过去的。
  想起那尚缠绵病榻的桂老爷,桂夫人心思一转,笑道:“斐公子这么年轻,就娶妻了呀?”
  陆霁斐坐在雕漆椅上,慢条斯理摇着洒金扇道:“斐某二十有三,不早。”
  “那确是不早了。”桂夫人掩唇轻笑,“我瞧着珍珠夫人也不过刚刚及笄的年岁,斐公子能娶得如此如意貌美的姑娘,真是有幸。”
  “嗯。”陆霁斐淡淡应一声,“关于那合浦珍珠,不知道桂夫人开价多少?”
  桂夫人一甩绣帕,单臂撑在铺着绣纹桌衣的黄花梨木圆桌上,露出一截膀子,娇笑道:“斐公子莫急,这价钱自然好商量。便是不要钱,白送给斐公子你,我都是乐意的。”
  一边说话,桂夫人一边打量陆霁斐。
  桂夫人惯是个花丛中的老手,她一眼就看出眼前男子的精壮力。虽外头看着一副清冷不食烟火的瘦削模样,但桂夫人知道,越是这样的男子,在那床笫之间越是火热。
  再瞧那副宽肩窄腰的模样,鼻子高挺,身材颀长,说不定还是个练了武的。若是真能合上一次,那滋味……
  桂夫人想起桂老爷那恶心的层叠肥肉,再看一眼面前的陆霁斐,心思早飘远,哪里还想的起来女儿桂瑶心心念念的事,只伸手,要去触陆霁斐搭在黄花梨木圆桌上的手。
  男人的皮囊生的好看,那手也是极修长白皙的。指骨分明的搭在黄花梨木圆桌的绣纹桌衣上,微屈起,指尖泛着粉。
  桂夫人看的一恍神。听说看男人的食指和无名指,便能看出那物事的大小。这斐三的物事,可真是不容小觑呢。
  陆霁斐“唰”的一下收扇,桂夫人抚到那柄洒金扇。
  涂着凤仙花色的指甲压在扇面上,却被上头镶着的金线刺了个措手不及。
  桂夫人立刻收回手,看到指尖处沁出的一点血珠子,面色一冷。“斐公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知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商人,若是得罪了我们桂府,别说做生意,恐怕是连桂林郡都走不出去。”
  陆霁斐嗤笑一声,掀了掀眼皮,“桂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桂夫人见陆霁斐识趣,收敛怒色,上趴在黄花梨木圆桌上,腰身微陷,显出身段,与陆霁斐暗送秋波道:“斐公子如此聪慧,自然应当明白我的意思。如今我家老爷恐怕命不久矣,只要斐公子一句话,咱们桂府的家财,包括我与瑶瑶,都是斐公子的人。”
  陆霁斐面上不显,心下却是嗤笑。
  “斐某只是来做生意的。”
  桂夫人舔了舔自己沾着血珠子的指尖,“我也是在跟斐公子谈生意呀。”
  “怎么还没谈好?”
  一道娇软声音从明厅内的大理石插屏后传来,苏芩带着阿凤,一脸不耐的噘着小嘴进来,“你不是说好了,要带我去瞧漓江的吗?”
  桂夫人端正身子,看一眼苏芩,“珍珠夫人不知,那漓江都快干了,没甚好看的,若说要看,还不如去看那女妖洞。”
  “女妖洞?这名字可真古怪。难不成里头还住着女妖?”苏芩一屁股坐在陆霁斐和桂夫人中间,撑着下颚,露出一张白细小脸,未施粉黛的清媚,直就将桂夫人给衬得老皮老脸。
  桂夫人拉着一张脸往旁挪了挪,“那女妖洞又称天下第一无底洞,相传此洞曾是因为有一女妖栖身而得名。若是那水足的时候去看,垂帘洞瀑,青潭碧波,抛银散玉的倒也有番风味。只如今缺水,珍珠夫人若去了,也就只能看看那些天然石臼了。”
  “既叫女妖洞,那为什么又要唤什么‘天下第一无底洞’呢?”苏芩奇怪道。
  “那是因为,这洞会吃人。往常一些心思不正的要去里头挖金银玉石,进了就再没出来。”桂夫人故意压低声音,惹得苏芩赶紧往陆霁斐怀里钻。
  “相公,人家好怕怕。”小姑娘睁着一双水雾大眼,娇软软的撒娇。
  陆霁斐一扬宽袖,将人罩住。“莫怕。”
  桂夫人斜睨人一眼,心内不平,并未多留,径直让管家将人请出了明厅。
  ……
  马车上,苏芩凑到陆霁斐身边,将今日在桂府里发现的事说了。
  陆霁斐眯了眯眼,派了绉良去。
  绉良折腾一日回来,禀告说那些酒坛子都送到了姚定科府上。而那些送进桂府的菜筐也是从姚府来的。
  “那菜筐子里和酒坛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苏芩盘腿坐在榻上,看一眼陆霁斐,小小得意的扬起小脖子。
  “是银子。”绉良道。
  苏芩伸手,狠狠拍了拍陆霁斐的胸脯,“你看,我就知道,那菜筐子和酒坛子不对劲。”
  陆霁斐被苏芩拍的胸口一麻,他攥住小姑娘作乱的手,与绉良道:“继续盯着。”
  “是。”绉良拱手去了。
  苏芩靠近陆霁斐,红着一张脸,兴奋的分析道:“我看是那姚定科借用送菜的名义将脏银偷运进桂府,利用桂府的钱庄、粮铺洗钱。而那装在酒坛子里头的钱,就是桂府给姚定科的奉承银子。我可听说这桂府老爷能称霸桂林郡,仰仗的都是姚定科。”
  那姚定科乃举人出生,初时家中替他花银子捐了一个布政使,他嫌弃官小,俸禄又低,便上报朝廷要求恢复捐监。
  所谓捐监,就是以出资报捐而取得监生资格,买进国子监。因着无出身者也可捐纳成为监生,因此,此条财路颇为顺畅。毕竟那国子监先前只收名门望族家的子弟,如今有了机会,身世平庸之人,还不拼着命的往里头钻。
  一开始,捐监收的是粮,姚定科也规规矩矩地收粮,但后来,他野心大了,私下改为收银子。
  既然要收银子,就要有由头,他巧立各种名目,增加税收,而这部分税收全进了他的腰包。再后来,下级官员有样学样,也从中克扣,下级的下级也跟着克扣,这就形成了贪污腐败一条龙。
  姚定科利用贪污来的银子买了这个广西知府。他原本只是想小贪即止,却不想根本收不住尾,越贪越大,连赈灾款都上手了,这才被陆霁斐察觉。
  “爷,奴才派人去查了,这姚定科去年竟当众买卖监生资格,价高者得,但那些付了银钱的却也不退。整整二十多万名捐生都交了钱,官吏们一共收了一千五百万两之多。”青山压着声音道。
  苏芩一脸惊惧的捂住小嘴,“这么大的数额贪污,可抵得上半个国库了。这姚定科的胆子可真是太大了。”
  说完,苏芩又想起这姚定科是被祖父写在密信里头的人。所以那些被祖父提到名字的,不会都是些贪污重犯吧?可按照祖父的脾气,若是贪污重犯,他哪里会放过,根本就不会特意将其摘出来,还用那么复杂的方式隐蔽好,直接梗着脖子上朝要求先帝彻查就是了。
  毕竟前朝那些被揪出来的贪污罪臣都是祖父拿着菜刀去跟先帝谈的。
  一想到苏龚,苏芩便不自禁红了眼眶,她一定要将祖父的死因查清楚。
  “咱们一道去姚府看看呗?”苏芩睁着一双眼,看向陆霁斐。
  陆霁斐拨开苏芩压在他胳膊上的手,语气清冷道:“这几日你呆在客栈里,姚定科和桂府的事不要插手。”
  “为什么呀?这菜筐子和酒坛子都是我发现的。”苏芩不依。
  陆霁斐抬手挥退青山,然后突然朝苏芩笑道:“姀姀是想自个儿呆在客栈呢,还是我去找跟链子给你栓到墙上?”男人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苏芩却明显从男人脸上看出了那股子威胁狞意。
  苏芩缩了缩脖子,神色怵怵的不敢看陆霁斐。
  男人起身,走至房门前,最后叮嘱,“若是被我发现了,可不只是一根链子的事。”
  苏芩缩着细脖子不说话,陆霁斐径直去了。
  ……
  掌灯时分,苏芩被陆霁斐扔到了床榻上。
  屋内点一盏油灯,昏暗的厉害。屋外秋风冷涩,吹得槅扇“啪啪”作响。
  “嗯?我今日说的什么话,夫人可还记得?”男人压在苏芩身上,指尖勾着她的小细脖子,慢条斯理的抚弄。
  苏芩心虚的转着一双眼珠子,身上小小粒的冒起疙瘩。
  这是被吓得。
  “我,我就是,出去转转……”苏芩无辜的瞪圆了一双眼,伸出小嫩手发誓,“阿凤可以作证的。”
  站在房间门口的阿凤使劲摇头,然后反手关上了房门,声音闷闷的从门外传进来,“不关我的事,是夫人自己偷跑的。”
  这个出卖朋友的猪队友!
  苏芩暗暗咬牙,心中唾骂。
  陆霁斐狞笑一声,原本俊美的面容隐上一层阴霾。
  苏芩使劲咽了咽口水,“你,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的……”鬼知道她怎么会在姚府门口碰到陆霁斐这厮,真真是被逮个正着,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男人俯身压下来,声音阴沉的没了边。他滚着喉结,慢吞吞的吐出三个字,“我不听。”说完,男人一口堵住苏芩的小嘴,使劲啃了下去。
  小姑娘闷哼一声,被咬的疼了,眼尾泛出一层氤氲媚色。
  罗帐轻飘,挂在银勾上的鎏金镂空花鸟球形银香熏球与其打在一处,发出清灵声响。熏香曼妙,男人掐着怀中小姑娘的细腰,狠狠的将人往床榻上撞。那股子劲,苏芩从未尝到过,就跟要将她给撞散架了一样。
  可见真是气的狠了。
  苏芩呜咽着求饶,“我,我错了,你别来了……”
  明明是求饶的话,但苏芩却不知,这只是在火上浇油而已。陆霁斐将人收拾的更厉害。
  “看来真是得给你栓根链子了。”男人说话时,喘着大气,炙热的呼吸声喷洒在苏芩脖颈处,与那淋漓香汗融在一处,烫的吓人。
  苏芩泪盈盈的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她哑着小嗓子,使劲摇头,眼眶里泛着大朵水花。“不要栓链子……”
  怀里的小姑娘软成泥,陆霁斐听着声,又压着人来了一轮。
  自来了桂林郡,苏芩身子一直不大好,前几日又是小日子,陆霁斐便压着性子,没碰过人。
  如今逮住机会,怎能不好好吃上一顿。
  他就知道这小东西不是个安分的,瞧,如今多乖。
  苏芩累极,蜷缩在陆霁斐怀里睡得酣熟。一头青丝汗湿,贴在男人精瘦的胸膛上,黑与白的交汇,带着濡湿热意。
  陆霁斐单手掐着人的腰,靠在软枕上,餍足的阖上眼帘。显然对方才那番酣畅淋漓十分满意。
  正是晚间,屋内点一盏灯,光色不明。
  房门口映出一个人影来,黑黑的身影投射在户牖处。
  “谁?”陆霁斐懒洋洋道。
  “爷……”其实青山已经在这里站了半个时辰了。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喉咙里梗梗的。
  “何事?”
  “这……”青山觉得这事有些难以启齿。他一咬牙,道:“爷,这客栈门扇薄弱,您,您动静若闹的太大的话,恐,恐……”
  后头的话,青山没说下去,陆霁斐却心知肚明。
  男人面色微变,却依旧声音沉稳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青山诚惶诚恐的退下去,觉得他这贴身小厮做的真是十分贴心。
  陆霁斐垂眸看一眼躺在自己怀里的苏芩,想着幸亏这小姑娘不知道这事,不然明日起来,可要将他的脸抓花呢。
  翌日,苏芩懒在榻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阿凤推门进来,端着沐盆。她趴到榻旁,看一眼红着脸蜷缩在纱被内的苏芩,阖着眼帘,杏腮如霞,黑油青丝披散,浑身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媚意。好似比昨日更好看了几分。
  阿凤蹲下来,压着声音道:“你昨晚叫的那么惨,是被打了吗?”
  苏芩正懒着,突然听到阿凤的话,神色一凛,双眸瞪的跟猫眼儿似得圆。
  “你,你说什么?”苏芩昨晚被折腾的太厉害,今日嗓子都哑了,说话时憋着气,一不小心就扯得嗓子疼。
  阿凤奇怪道:“我都听到了,你别瞒我了。你叫的可惨……唔唔……”
  阿凤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芩捂住了嘴。
  苏芩一脸生无可恋的躺在榻上,恨恨咬牙。
  陆霁斐!那臭不要脸的东西!看她不把他的脸给抓花!
  作者有话要说:  姀姀:我可以解释的,你听我解释!
  陆疯狗: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第53章 
  陆霁斐等人还没去寻姚定科; 姚定科反而先寻到了他们。
  姚定科来时,穿的是绯袍官服; 云雁虎豹补子绣纹,笔挺崭新。
  从官服来看; 可见其有恃无恐,根本就不怕旁人知道他的身份。而那件官服,更存有他对旁人的威慑之意。
  因为自他出现; 整个客栈内便瞬时悄静无声。有人不识得姚定科; 但看官服,也知是个不能惹的人物。
  姚定科今日是来寻斐三晦气的; 自然要摆足场子。
  在这广西; 他就是天。
  姚定科身后跟着的人是姚光。
  那日里,姚光被蜜蜂咬肿了脸,还没退肿,他顶着一张红肿胖脸站在姚定科身后,低着头; 暗暗攥着手。姚光的身量不算矮; 但因为他缩头耷脑的; 所以看着有些瑟缩。
  姚定科五十出头; 身形健硕,略胖; 不显老态。他负手站在客栈门口,中气十足的咳一声,掌柜的立时迎上去; 战战兢兢道:“不知姚知府大驾光临,是所为何事?”
  姚定科敛眉,倒眉竖目的很是凶相,跟他那易燥易怒的脾气相仿。
  “你们这里是不是住了一个叫斐三的人?”
  “是,是有这么一个,说是江南姑苏来的商客。”掌柜的躬着身子,根本就不敢抬头。
  姚定科一撩官袍,寻了个地坐下,然后抬手一挥。
  他身后跟来的那些官差衙役立时将客栈内的客人都赶了出去,然后佩刀分排上二楼,一间间的砸门寻人。
  动静闹的太大,正在小憩的苏芩迷迷瞪瞪睁开眼,看到阿凤面色慌张的进来,猫着身子往榻下钻。
  “阿凤,你干什么呢?”苏芩揉着额角,探头往榻下看。
  阿凤蜷缩着身子,看一眼苏芩,似乎翻了个白眼。
  这个女人是不会明白她离家出走的辛苦的。
  “小主子。”青山推门进来,神色不显慌张。他转身关上房门,正对着房门,背对着苏芩,声音清晰的开口道:“是广西知府姚定科来了,爷已经去了,吩咐奴才在这处守着小主子。”
  “哦。”苏芩懒洋洋应一声。
  阿凤听到是来寻斐三晦气的,立时就从榻下爬了出来。
  早说嘛,害她爬了一层灰。
  ……
  客栈大堂内,姚定科坐在八仙桌前,看到那从二楼木制楼梯上慢步下来的斐三。
  男人穿一件玉白色长袍,束玉带,带紫金冠。宽大袖摆随着摇动洒金扇的动作而微微晃动,袖口处绣蒹葭双面绣纹,连波涟涟,长身玉立,浑身透着一股清冷贵气。
  但奇怪的是,男人右眸眼尾和下颚处却带着一些伤,细细密密的也不知是被什么所伤。
  像是……被挠出来的?
  这般气势贵重的男子,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一想完,姚定科一愣。
  明明只是一个小小商客,他怎么竟会产生这种想法。
  姚定科狠皱眉,怒视向陆霁斐,开口道:“你就是斐三?”
  陆霁斐摇着洒金扇,步下楼梯,慢条斯理的走至姚定科面前,也不拱手,亦不作揖,松竹似得立在那里,俊美无双。而俊脸上的那些伤痕更为其添了几分风流之态。
  “姚大人?”男人开口,声音如玉石相撞,清雅宜人,却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淡漠。
  男人气势太足,姚定科不自觉从八仙桌上站起来,负手与其对视。
  “既然知道本官是谁,那今日的事就不必多说了。若你早些将珍珠夫人交出来,也能少吃些皮肉苦,兴许本官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哦?”陆霁斐挑眉,姿态闲适,如闲云野鹤,“姚大人这是来明抢了?”
  姚定科冷哼一声,“在广西,本官就是天,明抢又如何?”
  如此肆无忌惮,当真放肆。
  陆霁斐嗤笑一声,“唰”的一下收拢手中洒金扇,面色一沉,声音也冷凝下来。
  “若我斐三不应呢?”
  “不应?”姚定科胖眼一眯,“啪”的一下拍上身边的八仙桌。他身后的官差、衙役立时上前,将陆霁斐牢牢围在中间。
  “那就别怪本官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陆霁斐低笑一声,眸色锋芒微露。他偏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姚光。
  姚光的脸已面目全非,全然看不出平日里的一点模样。
  “姚公子也是这个意思?”
  姚光低着脑袋,与陆霁斐拱手道:“还,还望斐公子割爱,我定会好好对珍珠夫人的,定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陆霁斐嗤笑一声,抬眸看向二楼。
  二楼木制栏杆处,站着一女子,穿一件银红色柿蒂窠过肩妆花罗袍,青丝披散并未梳髻,月勾琼鼻,白雪凝琼,双眸水雾雾的望下来,直酥了人心。
  “珍,珍珠……”姚光呐呐道。
  姚定科抬头一看,也是一顿恍神。
  若不是姚光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惹恼了姚定科,姚定科也不会兴师动众的来寻斐三的晦气,替自家儿子抢女人。他原想着这一个女人能有多好看,如今瞧见,才知姚光所言非虚。
  姚定科是广西一霸,他纳妾无数,却只有正妻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其余妾室、姨娘,甚至连偶时临幸的丫鬟也算上去,连个屁也没给他生出来。
  广西的百姓私下说,姚定科是因为做孽太多,所以才只得这么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还是他未当官前生的。
  姚定科虽已五十出头,但前些日子才收了个小丫鬟当通房,被人私下言:一枝梨花压海棠。
  姚光自然能明白自家父亲的意思,他上前,哑着嗓子道:“爹。”
  姚定科回神,轻咳一声,“光儿放心,这珍珠夫人他斐三想给得给,不想给也得给。”
  苏芩倚在栏杆上,听到姚定科的话,抬手捂嘴。袖口边搭刺着银红撮穗的宽大袖摆微微下滑,露出一截凝脂玉臂。
  “相公~”苏芩双眸泪涟涟,一脸担忧的看向陆霁斐。
  陆霁斐皱眉,看向苏芩身后的青山。
  青山低着头,根本就不敢看陆霁斐。
  他拦不住啊!谁敢碰小主子啊,被爷知道了,还不得把他的手给剁了!
  苏芩披着那件妆花罗袍,“噔噔噔”的跑下来,拉住陆霁斐的宽袖掩袖抽泣,“相公,我不能与你分开的……”
  陆霁斐垂眸,定定盯着苏芩看半响,然后突然勾唇笑道:“夫人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的。”
  看着男人脸上的笑,苏芩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男人一转身,抬眸看向姚定科,“唰”的一下扬开洒金扇,行云流水道:“既然姚大人如此诚心,那我妻就交由姚大人了。”
  苏芩:???
  姚定科大笑一声,抬手一挥,围聚在斐三身边的官差、衙役立时退至姚定科身后。
  “识时务者为俊杰,斐公子当真是俊杰无疑。”姚定科的话中暗含讽刺意味。他说完,转头看向苏芩,胖眼微睁,面露垂涎。
  姚光怔怔的看着苏芩,脸上的喜色已经掩都掩不住。
  “珍珠你放心,只要你随了我,我定会对你好的。我要娶你为正妻,日后再不纳妾。”姚光信誓旦旦道。
  苏芩面上悲切更重,她死拽着陆霁斐的宽袖,低低抽噎着,但用袖子掩住的半边脸却死死瞪住眼前的男人。
  陆霁斐满脸温柔笑意的看向瞪圆了一双眼的苏芩,伸手抚了抚她那头黑油青丝,“珍珠要乖,不能在姚府闹脾气,知道了吗?”
  苏芩:……虽然她出来的目的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摸摸姚定科的底,但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苏芩知道,这厮是怪她私自出来,所以在跟她闹脾气呢。
  “相公,你难道忘了吗?”美人垂泪,悲伤的不能自抑,“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字字句句,皆是悲怆。
  男人叹息一声,声音清冷,细听之下,却带揶揄,“自古商人多薄情,夫人好自珍重。”
  这时候,苏芩是真慌了,这厮不会真的要把她扔到那姚府里头去吧?看那一对父子道貌岸然的模样,她若真进去了,还不立刻就被分食而亡了!
  “相公。”苏芩使劲拽住陆霁斐的宽袖不松手,紧到指尖泛白,小嗓子颤巍巍的开口发抖。
  陆霁斐慢条斯理的拨开苏芩的手,脸上笑意未减。
  今天日头颇大,男人立在大堂内,玉面上浸润着一层莹白,肌肤白皙如玉,身形挺拔如松,风姿翩翩的立在那处,却哪里知道是个人模狗样的东西。
  苏芩盯着男人右眼处那被自己挠出来的血印子,直觉想着:那时候怎么没挠重一点呢?就该把他这张脸给抓花了才好。
  “相公,我错了……”苏芩立马低头认错。
  男人不紧不慢的扯了扯唇角,却不想牵扯到下颚处的伤,他一皱眉,声音微变,道:“错哪了?”
  苏芩偷觑一眼迫不及待的姚光和姚定科,瑟缩着躲到陆霁斐身后,声音嗡嗡道:“哪里都错了。”
  小姑娘吃瘪了,小脸上一副颓丧表情,皱巴巴的挤在一处,可怜又可爱。
  陆霁斐眸中笑意更深,他转身,看向姚定科道:“我夫人自小娇养,是个受不得委屈的性子,如今被你们抢拿去,自然不欢喜。姚公子若是真心求娶,就用十里红妆来抬吧。”
  “斐三,你这是出尔反尔。”姚定科拉下胖脸。
  陆霁斐摇着洒金扇,微微颔首道:“商人一惯如此。”
  “爹。”姚光一把拽住姚定科,恳求道:“我不能让珍珠受了委屈,我定要风风光光的迎她进门。”说完,姚光看向苏芩,郑重道:“珍珠,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过几日我就备十里红妆来迎你。”
  苏芩躲在陆霁斐身后,没有应声,尖利的小指甲狠狠拧着男人后腰处的那一点子皮肉使劲拧。
  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
  ……
  姚定科带着姚光走了,却留下一半官差衙役,将客栈给围了。
  苏芩坐在实木圆凳上,揪着袖子,惴惴不安的看一眼坐在对面的男人。
  男人正在吃茶,耷着眼皮,看不清神色。
  苏芩舔了舔干涩的唇,“那个,我,我也想吃茶。”
  陆霁斐放下手中茶碗,侧眸看向苏芩,一双眸子黑沉黑沉的就跟压在寒潭底下的黑石头一样冷硬峭冰。
  苏芩缩着脖子,闭上了嘴。
  不喝就不喝嘛,凶什么凶,小气,哼。
  房门虚掩着,能明显看到青山跪在外头,缩头耷脑的低着脑袋。
  “关门。”陆霁斐冷声道。
  青山赶紧跪着向前挪两步,将房门给关了。
  门一关,男人给苏芩带来的压迫感更重。
  她看到男人露出的那一排洁白素齿,想起那股子尖锐阴狠劲,就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觉得全身的软肉都开始疼起来。
  “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出去,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会听你的话的。”苏芩伸出小嫩手发誓。
  陆霁斐的视线转到那只小手上。苏芩的指甲许久未修,又长出来一些,粉嫩嫩的跟旁人不同,连那指甲尖都透着粉白色泽,就像缓慢生长绽放的桃花瓣。
  注意到男人的视线,苏芩看一眼自己的手,想起方才在陆霁斐身后拧的畅快淋漓的事,心里一虚,立时将自己的手给缩了回去,牢牢藏在身后。
  小姑娘垂着眉眼,一副低眉顺目之态,但陆霁斐知道,这是因为心虚。从小时到如今,总是这样一个娇性子,怎么改都改不掉。
  “那个,如果,如果姚府真的抬了十里红妆过来,你准备怎么办?”苏芩小心翼翼道。
  不会真要将她交出去吧?
  陆霁斐没说话,修长手指搭在茶碗边缘,慢条斯理的抚着。
  房内静的厉害,苏芩心中惴惴,越发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动了。修长指腹上沾一点茶水,抹到樱桃唇上,男人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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