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百和香气犹未歇(恭苏苏恭)-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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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恭皱起眉，叮嘱道：“百里少侠，你体内金气旺盛，已有打破平衡之势，以后多用火系法术，金系还请弃之不用。”
　　“……严重？”
　　少恭肃容道：“危及性命，万不可随意。”
　　屠苏点头，道：“知道了，多谢先生。”

　　章十一（4。13更完）

　　榣山水湄。
　　太子长琴跪坐在凤来琴之后，沉默不语。
　　悭臾在旁边的岩石上盘起身子，问道：“太子长琴，你今天不弹琴吗？”
　　太子长琴转头望向他，眼神有些迷茫。
　　随即，他站起身，走到水边，低头看着水里的倒影，面露惊愕。
　　不知从何处散开的雾气渐渐弥漫，整个天地都看不清楚。
　　“何方妖孽，竟敢入吾梦中窥探？！”
　　一声冷笑传来，“太子长琴”循声看去，欧阳少恭立在不远处，雾气缭绕，他的容颜忽隐忽现，但冰冷的眼神却仿佛利剑一般穿透雾气直直刺来。
　　“滚出去！”
　　袍袖轻拂，一道黄芒顿如奔雷闪电一般含着怒气袭来。
　　少恭看着那人化作烟雾消失，仍是余怒未消。竟敢窥探他的精神？哼！又想起一些往事，真是让人难忍。
　　隐藏在雾气中看着那只小小的虺久寻不果后返回水中，少恭冷冷一笑：“悭臾而已，以为我会再次迷失？”
　　黄色的光芒如水波一般从少恭周身一层层蔓延开去，雾气消失，榣山也一并消失，顿时，整个梦境只剩下空荡荡一片，灰蒙蒙的，什么都没有。
　　“这……才是我的梦境……”
　　次日去见瑾娘，少恭将那麝香递出，笑道：“知道瑾娘只喜欢沉香和麝香，便亲手制了一些，聊表心意，瑾娘莫要嫌弃。”
　　“少恭哪里话，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会嫌弃？”瑾娘接过，闻了闻那香味，这才依依不舍的递给侍女让她收拾起来。
　　他二人熟悉的很，那些俗礼倒不太讲究。
　　瑾娘自从千觞来过之后，便算了一卦，知道劫难已去，便重新回到江都，再次将花满楼经营起来。
　　对于少恭，她一向视之为弟，便是险些遭难，也并未太过怪他，平时传信交谈，仍如既往。
　　接到青玉坛弟子的消息，她便十分惊喜，如今收到少恭礼物，这才完全放下心——她只怕少恭心有芥蒂。
　　一声响亮的鹰鸣，阿翔扑扑翅膀，飞进屋中，落到屠苏肩膀上。
　　那里还为它保留有铁质的护肩。
　　用喙亲热的蹭蹭屠苏的脖颈，阿翔的叫声显得十分愉悦。
　　不过转瞬，阿翔便愤怒的扇起翅膀，一道劲风向少恭袭去。
　　“阿翔不可！”
　　少恭听到声音，侧了侧身，避过突然的袭击，笑道：“看来这只海东青过的不错。”
　　“这是自然，每天两块上好的五花肉，绝对少不了。”瑾娘得意的道，但她随即羡慕的看着立在屠苏肩头，扭头看向一边正赌气的阿翔。
　　不管怎么养，对她都不如百里公子亲啊，真是让人嫉妒。
　　对屠苏和少恭再次一起行走，瑾娘却不感意外，只神秘笑笑：“少恭，恭喜你红鸾星动～”
　　“瑾娘说哪里话，少恭是男子，怎会红鸾星动？平白的让人误会。”
　　屠苏不语。
　　“好了好了，今天少恭来，是为了那什么锁魂石吧？且给我看看，才好卜算。”
　　少恭取出锁魂石递与瑾娘，道：“便是此物。”
　　“恩，少恭和百里公子等等，我去去就来。”瑾娘拿着锁魂石，径自回返屋里去了。
　　少恭听见瑾娘离开，转过身，问道：“少侠今日似是特别安静？”
　　“……”屠苏微微蹙眉，若有所思，阿翔一声鸣叫，屠苏这才惊醒，看少恭仍在等他回答，有些迟疑道：“……无事。”
　　少恭敛了笑，沉声淡淡道：“说真话。”
　　他平素一般温和，今日却一反常态，有些焦躁烦怒，说话便不由咄咄逼人起来。
　　屠苏沉默片刻，摇摇头，道：“此事不甚确定，过些时日再说。”
　　少恭闻言闭上眼，忽然惊觉自己有些情绪失控，连忙沉心静气，良久才道：“在下失礼，少侠莫怪。”
　　“先生……你看着似乎很疲惫？”屠苏有些担忧道。
　　“呵呵～多谢少侠关心。”
　　少恭摇摇头，细眉蹙起又舒展开来，“只是想起一些过去之事。”
　　说话间，大红色的帘子被掀开，瑾娘有些忧虑，将锁魂石递给少恭，看着他道：“这块石头，可真有些奇特。我初时用古铜钱卜算，竟然算不出分毫。后来换上蓍草，用上全力，方才有所得。”
　　“瑾娘请说。”
　　“一鳞半爪，实在深浅不知。少恭，你可千万慎重。”
　　少恭郑重点了点头，“自当谨记。”
　　“一直往东北面去，或有所得。”
　　“东北面？”少恭若有所思，轻声自语。
　　“百里公子，你，是不是要带阿宝走？”瑾娘盯着屠苏，问道。
　　屠苏正待摇头，阿翔鸣叫一声，啄了啄屠苏脸侧。
　　“算了，我就知道阿宝不愿意离开公子。”瑾娘摇摇头，这次却没有强求，又道：“既然这样，百里公子随我来一趟，有些阿宝喜欢的肉干，你一并带上。少恭，你要是没事，就去玄素阁坐坐，下下棋解闷也好。”
　　“……不用如此麻烦，这里就好。”少恭怔了怔，方才含笑答道。
　　屠苏看了他一眼，“先生小心。”这才跟着瑾娘离去。
　　屋子里静下来，少恭按着过往记忆，配合那条软鞭，在右边找了一张软垫坐下。
　　“一直向东北面的话，除了……不就是……”少恭闭上眼，心里忽然升起一阵复杂难言之感。
　　瑾娘把东西打包放好，递给屠苏，迟疑一下，慎重问道：“公子，少恭……可有什么不妥？我总觉得他似乎有些、有些不太对的地方，但是又和以往那种感觉不一样。”
　　“……”
　　“我知道少恭不说，也是不想让我知道，但是心里总是放不下，他看着，很孤独、很疲倦的样子。我先前没说，也怕他多心，公子，你若是知道，告诉我如何？”
　　屠苏一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有些犹豫。
　　“尹公子曾经来过，欲言又止，托我照顾少恭，但没说清楚，便又匆匆走了，我看的出来，百里公子在少恭心里不简单，你若实在顾虑，不愿说出，便替我好好照顾他吧。”
　　“……先生，他看不见。”
　　“什么？！”瑾娘一声惊呼，下意识用手中团扇掩住嘴，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种可能，心里乱糟糟一片。
　　“少恭……你说少恭看不见？这怎么可能？”瑾娘满脸不可置信，“百里公子，你能说清楚吗？”
　　屠苏摇摇头，“先生是为了救我。”
　　瑾娘沉默下来，低声道：“我刚才还说让他去下棋，一定伤到他了吧？真是……”
　　屠苏不语，心里更是愧疚。
　　“公子，你会和少恭一起去寻那个什么锁魂石的用法吗？”
　　屠苏点头，认真道：“这是自然，锁魂石也和我有些关联。”
　　“那就好，我算出此行吉中带凶，公子要是同去，也许能帮帮少恭。”
　　瑾娘在房间里转了几圈，低声又道：“天行往健，命数有常。得之者伤，失之者亡。无论得失，俱是恶果，百里公子，请斟酌行事，一定要想办法帮帮少恭。”
　　“……如此凶险？”屠苏问道，那为何不劝少恭放弃。
　　瑾娘看出屠苏疑惑，苦笑道：“公子当知少恭性子，外柔内刚，心如烈火，他决定的事情，旁人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定当尽力！”屠苏应下，决心定要护先生周全。
　　少恭听到声音，含笑起身：“瑾娘和百里少侠谈的如何？”
　　“当然是宾主尽欢～百里公子，以后常来啊～带着阿宝！”
　　阿翔叫了一声，似做回应。
　　屠苏向瑾娘点点头，便一声不吭的牵起少恭的手，拉着他出了花满楼。
　　阿翔不悦的扑扑翅膀，歪头斜斜瞅了少恭一眼，飞到天上盘旋。
　　少恭任他牵着，走了一会方道：“少侠，去江都的药铺一趟吧。要去忘川，需得多番准备。可惜本门医馆还未筹备妥当，否则当可快些。”
　　屠苏偏头，看着少恭，问道：“一定要去？”
　　少恭一怔，随即知道他说的是东北方一行，便含笑点头：“正是。”
　　“我陪先生。”
　　“……那便先行谢过。”
　　“与我本也有关。”
　　少恭摇摇头：“若非在下，少侠当是潇洒行事，那会如此？”
　　“不说了，药铺已到，我们进去吧。”少恭闻到药香味，便断了话题。
　　回到医馆住处，少恭找到随身的小格箱，打开摸索了下，取出两个小瓶子。水晶瓶中的液体在日光下缓缓流动，一瓶发出淡金色的光芒，另一瓶则五彩变幻，耀目非常。
　　屠苏细细想了想，问道：“可是五芝玄涧之水与帝流浆？”
　　“少侠好眼力，帝流浆是在下采集青玉坛溪水精华所制，倒无甚精妙，这五芝玄涧之水却是元洲界特产，有此一瓶，还是侥幸得来。”
　　“曾于龙绡宫和青玉坛中听过。”
　　“呵呵～将这两种液体混合，再加上其他四十九种药材，放入丹炉之中，先三天以微火慢熬，中三天以武火凝胎，后三天再以文火养丹，如此九天之后，起炉便可得到一种丹药，在下称之为‘摄行’，服下之后3个时辰之内可身空如无物，穿越结界前往忘川，自是不在话下。”
　　屠苏点头：“果真奇妙。”
　　“只一点不好，若是被其他人发现，或者出声，便会形体不凝、彻底散去，此药到底有些凶险，需得慎之又慎。”
　　少恭再次叮嘱一遍，生怕屠苏到时忘了，那可就糟糕异常。
　　“再准备些解瘴毒的药，服下‘摄行’之后，虽然不惧毒气，但却会沾染上，药效过去之后，还是会中毒。”
　　“劳烦先生。”
　　“少侠还是这般客气。”少恭摇摇头，“既然应允，自是应该。”
　　屠苏看着少恭将东西收拾好，这才注意到，似乎他手里有什么看不见的物事，“先生左手何物？”
　　少恭抬起头，不怀好意的笑了：“此物乃是仿照神农赭鞭所制，有探查、辨物之能，虽然不及赭鞭神妙，但是日常用度，却使得在下方便不少。”
　　“先生……”
　　少恭不理会，笑眯眯又道：“《古今注·舆服》有云：‘吴大帝有宝剑六’，在下此物虽是软鞭，却也仿效故人，以第六宝剑之名命之，少侠觉得可好？”
　　“……”
　　屠苏抚额，心中无奈，刚才生出的些许歉意已经完全烟消云散。
　　这第六把宝剑之名不是其他，却是“百里”。

　　番外一：桃花尽日随流水（苏恭）

　　绿草如茵，红红蓝蓝的小花仿佛破碎的星辰凌乱点缀在草丛里。
　　高大的榕树枝叶繁茂，将天空遮挡的只余下几线光亮。紫色的花藤妖娆缠绕在树枝上，含笑垂下一串葡萄似的烟罗。
　　暖风徐徐，送来隐隐花香，四下里只闻鸟鸣声一片，却是更显寂静。
　　少恭净手焚香后，正准备抚琴。
　　“叮～”手指拨动琴弦，才堪堪奏出一个音，身前的九霄环佩便覆上一层阴影。
　　抬头望去，少恭眯了眯被阳光刺激的凤眸，浅浅笑道：“少侠来的正好，近日新谱一首乐曲，还未命名，正好请少侠指点。”
　　屠苏刚来的时候便被这片美景魇住了神。
　　那人一袭杏黄衣衫，跪坐在一片烂漫的花丛里，有淡紫色的花瓣悠然落下，依偎上他的衣襟。
　　发丝被微风拂动，他脸上专注而慵懒的神色便显露出来。
　　脚步不自觉的放轻，走到那人跟前。
　　少恭悦耳的声音遥遥传来，屠苏满心里都是他刚才浅笑的模样，只下意识依言坐到少恭身侧，静静看他抚琴。
　　在一起应该很久了。
　　算不出时日，因为不知道时间如何流逝。
　　但屠苏与少恭心里却很是满足。
　　“叮咚～”琴声再次响起，少恭闭上双目，沉浸在乐曲的意境之中。
　　高山巍峨，四处皆是绿色一片。潺潺的小溪脉脉含情的流过，托起落下的片片花瓣，打个旋奔向远方。
　　屠苏心神皆静，一时间似乎变成那水，一时间又似乎变成那花。忽地若有所觉，屠苏回神看去，少恭偏了头，微微笑着正看向他。
　　心神一窒，屠苏伸出手臂，一把揽住那人瘦劲的腰。
　　少恭一怔，手下顿时慢了半怕，那琴声便又停了下来。
　　“屠苏怎地……”
　　“先生，但允所求。”
　　少恭弯起唇，手指随意的拨弄琴弦，“白日宣淫，非圣人教化。”他却没拉开腰侧的手，身子也放松的很。
　　“出乎本心，何必拘泥。”
　　天空骤然一暗，旋即又恢复先前景象。
　　屠苏淡淡反驳，曾被这人多番调戏，他脸皮却是厚上不少，再加上他一向行动果决，几番“交手”，倒也没落什么下风。
　　身体靠过去，屠苏不再多言，直接吻上那还准备效仿兰生搬出更多道理的唇，以行动告知：
　　——百里少侠求合体，不容拒绝。
　　少恭挑了挑眉，便顺着屠苏的手斜过身，配合着吻起来。
　　唇上的触觉一如既往般柔软，屠苏辗转摩挲了片刻，这才用舌尖，去叩开那人的牙关。
　　少恭启了唇，缠上屠苏的舌，随他一起在口腔中游走。
　　麻麻的，似乎有什么药？
　　这般热切的吻着，渐渐地两人都有些动情。
　　终于，微微喘息着分开，少恭低笑：“难得百里少侠主动，怎么，想到压制住在下的好方法了？”
　　以往虽有几次亲密接触，屠苏虽没落下风，可是最后被占的便宜却是最多。
　　百里少侠自幼受紫胤真人教导，自然不甘居下，是以两人都未曾做到最后，略微亲热一下便心有灵犀的各自住了手。
　　这次屠苏如此主动，少恭自然惊讶，不过他转念一想，如能借此打破僵局，让他一回又何妨？
　　更何况，少恭也想知道屠苏到底想到了什么方法。
　　屠苏点点头，道：“正是。”
　　以往多次败在少恭那条软鞭上，今次屠苏也算是有备而来。
　　伸手从怀中取出药瓶，屠苏拔开瓶塞，一道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
　　那条蠢蠢欲动的“百里”鞭顿时蔫了下来，少恭试着催动了下，却发现平常可做的简单交流，如今都仿佛石沉大海，没有丝毫回应。
　　少恭眨了眨眼，笑道：“没想到少侠也开始钻研医理，除了和在下学琴、制香，少侠倒是又添一兴趣。”
　　不过这点伎俩，就想完全压制我？太异想天开了吧？
　　屠苏看出少恭不屑，淡淡道：“自然还有后招。”
　　焚寂出鞘，将少恭另一凭仗九霄环佩钉入地上，琴、剑顿时光芒散乱，消失不见。
　　这下子算两败俱伤，二人暂时都无法召唤武器。
　　少恭挑眉，饶有兴趣，“然后？”
　　“先生力气不如我。”屠苏欺身上前，压住他，一把握住少恭的双手，用那条看不见的“百里”软鞭一层一层绕上绑好，“软筋散效果也不错。”
　　少恭心里暗笑：“果真是下了大功夫。”面上却似是沉重，叹息道：“唉，看来如今不从是不可能了，还望少侠千万怜惜，可莫要始乱终弃～”
　　语气甚是幽怨，屠苏不由僵住，“……先生不要说了。”
　　看着屠苏纠结的脸色，少恭大笑，不管被缚住的双手，眼波流转，顾盼间，神采飞扬，“少侠不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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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暗淡了些，日光随着心意变得温暖而柔和。
　　初时响起的琴声再次奏起，仍是流水落花，却比之更加缠绵。
　　少恭理理凌乱的衣裳，摸了摸仍旧红润未消的脸颊，斜斜坐着，摇摇头，“本是请少侠鉴赏新曲，奈何……”
　　屠苏跪坐一侧，姿势与刚来时未有丝毫不同，“先生雅兴，不敢推辞。此曲之中流水落花，比之常态更显情致，桃花尽日随流水，岂不甚合此情此景？”
　　少恭笑而不答，只唤出九霄环佩，低头再次拨弄琴弦。
　　琴声悠然，隐隐有锵然剑意。
　　屠苏站起身，焚寂出现在他手中，引剑长鸣，身姿纵跃间，剑气森然，地上落下的花瓣被宝剑带起的劲风急速吹起，一时间似乎下起了花瓣雨。
　　琴心剑魄，不外如是。

　　章十二（4。15更完）

　　“今日运气果真不错，竟然有此收获！”大汉哈哈大笑，贪婪的目光注视着手中莹白色玉石状的物体，“仙人之魂，也许可以铸出和始祖剑相媲美的宝剑！”
　　不详的血色蔓延，无可抗拒的剧痛从魂魄深处传来，万虫噬咬、凌迟车裂，哪里及得上此时痛楚！
　　“太子长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半魂魄被生生割裂，想要挣扎哭喊，想要夺回怒骂，甚至想要淡然漠视，竟都是丝毫无用。
　　他一动也动不了，只能被动承受这加诸于己身的种种苦难，无望的注视着一半的自己消散于虚空。
　　心有种被撕裂的感觉，魂魄分离，竟是如此痛楚！
　　“呵呵～这种滋味，是不是十分美妙？”少恭悠然步出，看着眼前的惨象，不由勾起唇角，冷然道：“你想窥探我的梦境，就继续～在下会给你极大的享受的～哈哈～不过今晚，到此为止！滚！”
　　再次拂袖打散整个天地，少恭闭目，静静立于这一片混沌之中，他心里已经掀起狂风暴雨。
　　若说昨夜是一场意外，那么今日何解？
　　一连两日入他精神，真当他是土鸡瓦狗，好欺负的不是？
　　不过，百般施力，却丝毫探查不出那妖物从何而来、从何而去，仿佛生于自身心中，一念念起，一念念灭……
　　少恭皱起眉，定下心，这定然不是心魔，看他模样，似乎并不准备引诱自己踏入圈套的样子，但也难保不是假装。
　　但仅凭它敢入我梦中，便是罪当万死！
　　少恭被勾起往事，心中杀机顿起，只苦于寻不到那入梦之人的踪迹，否则，绝对不会只将他赶出去便算罢休。
　　……
　　青年人震惊的站在一侧，低头看着手中染血的长剑，有些不敢置信。
　　带些不忍的偏过头，地上横七竖八满是尸体，血流了一地，映着日光，煞是艳红迫人。
　　“如何？亲手杀了父母亲人、爱侣的感觉？这般细细切开他们的身体，感受一下血液是否温热，啧啧～可惜再温暖不久之后就冷了～”
　　少恭从虚空之中步出，冷冷看着那人，长袖中的手紧紧握着，努力压抑着心中怒火。
　　却仍是按耐不住，再次将他迫出。
　　……
　　繁花如锦，大水法雪白的圆顶柱上缠绕着绿色的藤萝，几棵椰子树摊开长长的叶片，迎风招展。四下里风景如画，不似中原的建筑别有异域风味。
　　这次不过刚刚露出画面，少恭便在那白衣青年和巽芳公主出现时动手破碎了整个画面。
　　胸膛起伏，少恭抑制不住的感到一阵心悸，一手抚胸，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少恭心中怒火已经积聚到顶点。
　　不知死活，真是不知死活！
　　一连八日，夜夜进入梦中，那些让他痛彻心扉、刻骨铭心的记忆仿佛再次被撕裂的伤口，被人用利器拨弄着翻了上来。
　　从梦中醒来，少恭唤出九霄环佩，十指翻飞，沧海龙吟含怒而出，不管如何，那人或妖定然离得不远，此番定要拼个玉石俱焚、不死不休！
　　屠苏惊醒，不由皱眉，正思索间，忽听隔壁传来一阵熟悉的琴声，灵力波动，与当初在蓬莱之时如出一辙，心里不由一惊。
　　今日已经是九月初八，煞气正处于夜夜甚于一夜的时刻，如今被这琴声所激，竟然有失控之势。
　　屠苏速速起身，下山之时，并未携带焚寂和玉横，没有焚寂吸煞之力，仅凭清心正气符，却是压制不住被琴声所激的煞气。
　　当下，让先生立刻止了琴声才是。如此下去，便是煞气不发作，仅凭沧海龙吟之威已足以毁灭方圆十里。
　　一脚踢开大门，屠苏便看到屋内一片狼藉，除了那人跪坐的木床之外，其余家具、摆设，都是化作齑粉，门一开被风一吹，顿时便连渣滓也未留下。
　　少恭低着头，丝毫不觉屠苏进门，直到琴弦被按住无法弹奏，这才含怒之下一鞭挥出。
　　双目不可视物，少恭被人近身，心中又惊又怒，这一下出手又带着先前激愤，竟是丝毫未有留手。
　　措不及防，屠苏被这一鞭打了正着，不由闷哼一声，随即出手握住鞭梢，道：“欧阳先生！”
　　“……！是屠苏？”
　　“长老！发生何事？”两名青玉坛弟子奔了过来，连衣服都未穿戴整齐，显然是睡梦中被琴声骤然惊醒。
　　少恭双手按在琴弦上，指尖用力，已经泛起青白，他良久才淡淡道：“……无事，你们退下。”
　　“长老！”长林与苏和忍不住叫道，但是少恭却丝毫未有通融之意，只略略放松，摆摆手再次示意二人退下。
　　长林、苏和无奈，皱眉看了屠苏一眼，道声“是”，这才依言退下。
　　这八日间，少恭夜夜受梦境困扰，一心要找出根源，除了看护丹药，便是白天也足不出户，而屠苏却忧心煞气加剧，如无事，也不曾踏出房门。
　　但即使如此，偶尔一露面，少恭苍白的脸色也让两名青玉坛弟子担忧不已。
　　屋子里安静下来，少恭抚摸着九霄环佩，触到那感觉一如既往的冰凉琴弦、桐木面、杉木底，心里这才安定下来。
　　远处传来梆子声，夜色深沉，已三更。
　　收起九霄环佩，少恭套上一件外套，道：“百里少侠，可有兴致登高？”
　　屠苏不说话，只伸手拉住那人，算作同意。
　　正好，他这些天也有疑惑要向少恭请教。
　　一路无话，屠苏带着少恭，纵跃间，跳上了大明寺的白塔，这里是整个江都最高处，正好做瞭望谈心之用。
　　子时已过，如今算是九九重阳佳节。
　　少恭坐在塔沿上，“今夜定是风色甚美，屠苏可否形容一二，以慰我心？”
　　屠苏靠着少恭坐下，担心他看不见掉下塔去，便一直握着少恭一只手，闻言四下里看看，江都城一片沉静，只余下明亮的宫灯仍在闪烁。
　　屠苏道：“街灯长明，月色如水。”
　　树叶沙沙作响，夜风吹过，少恭那身宽大的衣袍便飘荡起来。
　　静静的坐着，少恭忽然问道：“百里少侠应是有事询问？但说无妨。”
　　那日去见瑾娘时，少恭便发觉屠苏有些沉默，不似平常那般，明显是心中有惑。如今一连八日，他都只顾梦中境遇，今日才再次注意到屠苏不对。
　　“八日以来，夜夜梦中景象都与先生有关，还请先生解惑。”
　　“……！”
　　少恭的脸色瞬间冷下去，原来却是百里屠苏？！果然，就说何人如此能力，竟然可以潜入他梦中而不被察觉，原来便是身畔之人。
　　“少侠真是好兴致～如何？这八夜游玩可还尽兴？”一时怒意难耐，忍不住出言讥讽。若是他人，少恭已然出手，便是挫骨扬灰也难消心头之恨，可奈何是屠苏。
　　“……不胜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