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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僵尸哥哥-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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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这样的自我与相互激励中,他们带着辘辘饥肠走向了齐家的餐桌。
餐桌前,他们直面了一个女人。
一个坐姿十分端庄、神色却十分焦灼的女人——二奶奶宋岚。
不需她开口,小少爷们纷纷想起来了:糟糕!他们似乎丢了一个人……
这顿饭是没办法吃了。
宋岚捂着心口,在一桌子丰盛饭食面前哀婉地倒了下去。
母子连心,宋岚觉得痛。
痛的不明不白、痛得撕心裂肺。
她这一倒,倒出了一阵鸡飞狗跳。
有人去请大夫,有人上山寻人,有人立成一排站在老爷子面前挨板子。
闹到月上中宵,才见人回了。
齐云和齐帧回了。
齐云伏在齐帧背上,脸色青白死寂,半天看不出来喘不喘气。
此情此景,使得刚醒来的宋岚呜咽一声,又倒下了。还连带倒下一个老太太。
如此阵仗,吓坏了出诊的老大夫,急哧哧不知先诊哪一个。
关键时刻,齐老爷子板着一张脸发话了:“先看小的!”
齐帧将齐云轻轻放在榻上。
还没松手,齐老爷子似乎嫌他动作慢,一把将他推开,把大夫让到床前。
齐帧怔怔后退几步,很快便被人挤开。
小小人儿躺在榻上,众人纷纷围拢,大夫眉头愈夹愈紧……
一张张脸、一张张口、一双双唇……纷纷扰扰,扰扰纷纷,齐帧情不自禁地后退、再后退……
他想退出这一方天地、一爿世界。
想逃出这有情万物、无情人间……
他便真逃了。
浑浑噩噩,他走回自己房间。
平躺床上,闭阖双眼。
假寐。
只有假寐,只能假寐。不记得多久了,几月?几年?他不曾真正入睡。
他邪恶的身体与焦躁的灵魂拒绝入睡。
又或者,作为跌堕出六道轮回的生灵,他不需要入睡。
至多,他双手交叉平放胸前,做出一副安详入睡的样子。
欺人亦自欺。
可是今夜他无法安详。
空。
身边没了熟悉那人,他觉得空。
空有许多种。五蕴皆空的空,与独守空闺的空必然不同。
齐帧的空既非前者,亦非后者。
他以血为食,早该摒弃人伦,偏偏七情六欲残存,喜怒哀惧未灭。偏偏。
偏偏做了非人非鬼的四不像。
他的空是上不得亦下不去。
是大千世界,万象纷呈,他却茫茫四顾,无处安身。
蒙蒙昧昧,齐帧又站起来。
夜色浓醇,月华如水。他痴痴举步,裹挟一身寒凉,走进齐府中厅。
厅中灯火通明,该散的都散了,宋岚亦在自己房中昏迷着,齐云这里便只剩几个下人守着。
见齐帧来,昏昏欲睡的下人们急忙打起精神来叫一声“少爷”。
齐帧并不理。
他仿佛根本未听到。
他幽幽静静往齐云床边一坐,便不说话了。
沉静诡异,不可捉摸。
下人们索性便由他。
齐云仍昏迷未醒。强灌进一碗参汤,他脸上仍没有什么血色。
自然没有,他的血,大半已经进了齐帧的肚子。大夫想必好奇,一处外伤,怎会失这样多血?
齐帧一边想,一边将手无意识放在齐云伤处摩挲。血肉模糊处,他留下的齿痕想必狰狞可怖……
仿佛习惯又仿佛本能,齐帧仍然嗅闻着。
闻着一丝淡淡香气,他便得一丝隐隐安定。
——有血气,证明齐云还活着。
世事就是这样,有些看似坚强的人,往往一击即倒,而有些看似脆弱的人,却常常命硬得出人意料。
齐云确实还活着。
不仅活着,他还醒了。
他在齐帧有些意外的注视下动了动手指,接着便在齐帧有些意外的注视下睁开了双眼。
睁开了一条缝。
眼皮虽然不是千钧重了,分量也依然不轻。
视野有些模糊。
模糊了一会儿,他渐渐看清齐帧面无表情的脸。
有时一个人面无表情,并不是因为他心静如水、一无波澜,而是因为他波澜挺多,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来配合,索性面无表情。
好在齐云已经习惯了。
习惯齐帧的面无表情。
“哥哥……”他习惯性地开口。
声音特别小。
齐帧不得不弯下腰来,耳朵贴近他的唇。
“哥哥,谢谢你……”
微热的唇擦过,齐帧的耳朵一痒。他有些意外,意外自己冰冷僵硬的躯体,原来还会痒。
意外的齐帧直起身来,细细回味这感觉。
齐云却有些慌了。他以为齐帧要走。
他下意识便攥住齐帧一只手。
一只冰凉的手。
齐帧下意识便将他抖开了。
他怕露出的破绽太多,终有一日被这孩子识破。
齐云眼泪汩汩。
哪怕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泪为何而流。
有疼,有怕,有委屈。
疼的是伤口,怕的是齐帧就此背身而去,委屈的是齐帧如此不待见自己……
齐帧重新在他床头坐了下来。
他想了想,还是伸了只手,轻轻抹去齐云脸上的泪。
“云儿,对不起。”不管出于哪种角度,似乎都有必要说声“对不起”。
齐云有些呆怔,没想到会在他嘴里听到这句话。
我以我眼看世界。在齐云眼里,齐帧就是个潇潇洒洒、万事皆不放眼中的不羁人物。
一个对俗世不屑一顾、不像会说出“对不起”这三字的人物。
然而齐帧就是说了。
齐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局限性。看人与看世界的局限性。
同时他还有点感动。他觉得缠了齐帧这么久,总算没白缠。
他自小在母亲身边长大,父亲满脑子建功立业,对他甚少关心。所以不知不觉,齐帧便被他抓住了。
半崇拜半仰赖,抓住了。
他怕齐帧讨厌自己。山中那一推,不只是让他掉进陷阱,更让他战战兢兢。
他战战兢兢,不知何处做错,惹得齐帧不喜。
人不怕错,怕的是不知何处错。怕的是连个修正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他想要这个机会。
“哥哥,为什么……讨厌云儿?”
齐帧不知该如何答。因为这问题本身便问错了。
他并不讨厌齐云。哪怕他是个爱哭鬼,是个缠人的弟弟。
但三番两次将他推开的,也的确是自己。
两者都是事实。
思想上的事实与行动上的事实。矛盾了。
似乎还没办法解释清楚这矛盾。
好在,这时下人端了药碗过来,大夫交代,齐云一醒,就得用药。
闻着浓浓药味,齐云下意识偏过头去躲闪。
齐帧接过药碗,“云儿,听话。”
说完这句话,齐云还未如何,他自己先觉得别扭了。这样温柔,他做人时亦不曾有过。
齐云果然扭转头来,望向齐帧,眼神清亮而灼人:“我听话,哥哥……便……不讨厌我?”他身体虚弱,还是勉力将这几字咬得清楚。
“不讨厌。”我讨厌的,从来只是我自己……
齐云便笑了。
一旁的下人看得有些呆。云少爷年纪小小,形容憔悴,这一笑,竟仍然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何止是让“人”移不开眼,连齐帧,也恍惚刹那。刹那之中心旌摇动,仿佛体内恶魔嗅到血气,又蠢蠢欲动。
掩饰一般,他捞起一匙药汤,递到齐云嘴边。
齐云乖巧咽下。
黄连一般苦,蜜糖一般甜。
齐帧喂空了一碗药,又陪他说了两句话,才哄得他沉沉睡去。
齐帧出了会儿神,习惯性地爬上了床。
习惯性地躺在齐云一侧,保持一点距离,能感受到他、不伤害到他。
他静静闭上眼睛。他甚至未曾发觉,不知何时,心中万千纷扰,已尽皆止息。
大概心绪纷杂时,最简洁的解决之道,便是寻一件简单的事来做。
……
老太太晨时赶来时,见到的是一幅兄弟相亲的温馨画面。
齐帧一手拢住齐云,隔着层层被子,齐云小脸藏在哥哥臂弯,熟睡正酣。
再靠近些,老太太便有些心疼:齐帧用被子将齐云包裹的严密,自己却什么也没盖——爱惜弟弟,也不该是这么个爱惜法儿!
“快,去煮碗姜汤。”她小声吩咐。
再小声,齐帧也还是“醒”了。他坐起身来,装模作样揉了揉眼睛,然后才叫一声“奶奶”。
此时宋岚也来了。脚步虚浮,脸色瞧着比齐云还差。
“岚儿,你看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我看你就安心将养身子,云儿啊,有人替你照顾!”老太太意有所指,笑着看了齐帧一眼。
宋岚这时却望向榻上酣睡的齐云,见他脸色多了几许红润,这才放心不少。
“帧儿,这次多亏了你,才救回这冤孽一命。婶娘……婶娘感激不尽……”宋岚说着,便又要落泪。老太太见势头不对,急忙拦了。
心中暗道这媳妇美是美,却是个眼泪做的胚子,怪道老二受不住……老头子有件事做对了,云儿可不能再跟在他这娘亲身边!这孩子本就眉清目秀、精致如瓷人儿一般,再秉承一腔娇弱,那可大大要不得……
老太太思虑重重时,齐帧正欲下床。一堆人看着、尤其是宋岚还不顾辈分在向他施礼,他在床上如坐针毡。
可是他却没能下成。
被子底下,他一只手还被齐云紧紧抓着。
当然,他若当真用力,立时便可挣开。
但他不想用力。
他怕吵醒齐云。也觉得这样被他握住,很好。
好到可以忍受各种视线注目。好到不忍心不要。
7
7、07、小饥渴 。。。
齐容站在了齐云面前。
带着满身伤痕、满心疲惫。
一切都是因为一个梦——一个成为打虎英雄的梦。
听起来很美。
这个听起来很美的梦还来不及实现就醒了。醒在齐老爷子的一顿板子下。
然后主谋齐容就站在了齐云面前。来求得他的原谅。
齐云靠坐在床上,脚上缠满绷带,脸色苍白,像个没上釉彩的瓷娃娃。
哪怕只是扭头、说话这些微末动作,仿佛都令他十分劳累。
——大夫说他失血过多,需多日静养。
齐容不由有点后怕。有点愧疚。还有点……心疼。
有点觉得老爷子这顿板子他是该挨。
狠狠的挨!
当初出主意要带上齐云的是他,怎么下山时就把他给忘了呢?
齐云看着齐容脸色变化,心里莫名有点舒坦。
他对这个堂兄印象深刻。因为第一天见面,齐容就触着了他的痛处:
这位堂兄戳着齐云的脸问齐云是男是女。
仇恨啊,仇恨在齐云小小胸腔里翻滚燃烧。
可怜的齐容还不知道。不知道他们的夙仇可以追溯那么远。
所以也就不知道,齐云的泪珠子怎么下得这样快。快得他心慌意乱。
“齐云,对,对不起。你……你别哭……”
他磕磕巴巴,笨手笨脚,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雪上加霜的是,齐帧不知何时从屋里走了出来。看了眼哭泣的齐云,又冷冷看向齐容。
齐容冷得一哆嗦。
他才十五,在齐家虽然是孩子头儿,毕竟比齐帧小了几岁。何况齐帧一向神神秘秘,除了齐云,别的孩子见着他都多少有些怕。
更何况,同父异母,他知道齐帧对他素来不喜。
冷冷瞪了眼齐容,齐帧抛给齐云一块手帕。帕子后边,齐云向他悄悄做了个鬼脸。
齐帧担心尽去,嘴角不明显地一撇,又转悠回里屋。
片刻之后他才懊恼发觉:担心?他竟然在担心?那孩子不就掉了两滴泪吗?掉眼泪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家常便饭嘛……
齐容可不知道掉眼泪对齐云来说是家常便饭。
“你真别哭了。我,我错了……”
“我求求你,别哭了行不?”
“你怎么才肯不哭啊……”
“我真错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真的?”
齐云开口了。抓住时机开口了。
齐容愣了一刹,才傻傻点头:“真的。”
“我,我想要你的陀螺……”齐云低着头小声说,仿佛说出这话颇令他羞愧。
齐帧在屋中恨铁不成钢:演了半天戏,到头来就为人家一个陀螺!
他哪儿知道,陀螺虽不起眼,对自小没玩过的齐云来说却极新鲜。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你生来拥有、嗤之以鼻的,或许旁人就惊为天物、羡慕非常。
可你孜孜以求、追之不倦的,旁人又没准儿早厌了、烦了,丢在一边。
谁也别说谁矫情。
谁都有自己的福分与缘法。
齐容大松了一口气。
松完气也有些好笑。揪心大半天,原来他只要一个陀螺。
齐容爽快应了,下午便将陀螺带了来。
同时带来的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都是他自己玩腻了的。
齐云笑逐颜开。
别扭的是,他笑得愈灿烂,齐容就愈觉得他可怜。
——得是多凄惨的童年啊,才让他得了一点小玩意儿就这么开怀?
于是第二天,满怀同情的齐容又来了。
第三天,齐容还来了。
第四天第五天……他值得一玩的东西已几乎全堆到了齐云床边,他还是照常来。
齐容觉得脚好像自己有了主意,一得空就往齐云那里跑。
什么东西能让一个人的脚违抗这个人的意志?心。答案是心。
齐容心里老想着齐云。
有时吃着吃着饭,想起齐云一个笑脸,也会傻呵呵笑出来。
令人懊恼的是,心里想的越多,到了他面前,就越紧张。
回想第一天见面,他还大着胆子戳过一次他的脸蛋,如今却连和他说话都有些磕巴。
十五岁的他,觉得一夜之间,心里就住进一个魔鬼。
害得他六神无主、魂不附体。
这魔鬼叫什么齐容不知道。但他慢慢习惯了这魔鬼的存在。
他慢慢习惯了在齐云露出笑脸时迅速低头以免走神,慢慢习惯了听他喊自己“哥哥”时心口那阵慌。
那阵让人眩晕的慌。
听见齐云喊齐容“哥哥”时,还有一个人也略感眩晕。
这人是齐帧。
接连数天未曾进食的齐帧。
他饿的眩晕了,听见齐云喊“哥哥”那一霎又迅速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才知道他不是喊自己。
他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哥哥。
齐帧捧住略微眩晕的头,不知该如何解释心中那抹失落。
有志少年齐容也略感失落。
因为齐云对他那个成为打虎英雄的梦想颇不以为然。
齐云说山上根本没有虎。
山上的确没有虎,齐容也后知后觉地认识到了。便是有虎,他泰半也打不过——那波冲动过去,理智渐渐回归,齐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自己天真了。
所以,他才没再提心中那个新的梦想:捉鬼的梦想。
——镇子里已经传开了,一个云游老和尚宣布,镇上牲畜频频失踪,是因为僵尸作怪。
这传言比起大虫作怪更骇人听闻,齐容自己都不大信,也就没和齐云说。
但他还是默默寻找桃木、枣核,以期僵尸真的出现,自己不至于毫无准备。
尤其用心良苦的是,他还在齐云床侧偷偷放了几根桃枝。
可惜,那桃枝转手就被齐帧丢出去了。
传言这玩意儿为五行之精,制御百鬼,齐帧虽没什么异样感觉,心里却不喜。
心里不喜,还无处可说。
齐云疑惑地望着他,不知他为何怒气满面。
细究起来,齐帧也不知自己为何怒气满面。
因为桃枝?还是因为那冤魂不散、不远千里追来的和尚?
还是什么都不为,就为齐云喊了别人一声“哥哥”……
“哥哥?”齐云扶着床沿站起来,一跛一跛走到他身边,“好多天没练字,哥哥教我吧?”
齐帧面色沉沉:
“总算想起来练字了?还以为你只想着跟齐容玩儿呢。”
齐云并不害怕,笑着一拉他袖子:“哥哥别气。云儿身体好了,今后天天跟着哥哥习字。”
齐帧便绷不住严肃了,又见他走路艰难,犹豫一刹,俯身把他抱起来,一路抱到桌前。
坐在椅子上,齐云面色丝丝透红——离开母亲身边,他迅速长大,被人这样抱着,已觉得不合适。
齐帧也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但他觉得自己是太饿了。
饿到忍不住想亲近齐云,想凑他更近些,想闻一闻他的味道。
世上没有谁会平白喜欢挨饿——当然,一心减肥的胖子除外。
齐帧挨饿,实在是无奈之举。
没见平安镇家家门口挂上了镜子和桃枝吗?他们在辟他这只“邪物”。
多事之秋啊,齐帧只好低调行事。
实事求是说来,齐帧并不怕镜子和桃枝、枣核。他怕的,是那在镇民面前一语戳破天机、一心要将他“度化”的老和尚净空。
他不愿被度化。便是大凶大恶之徒,被超度了还有个六道轮回可去。不似自己,要么贻害万年,要么魂飞魄散。
比起魂飞魄散,他情愿贻害万年。我的人生我做主嘛!
只是净空老秃头显然不这么想。
他以普度众生为职,左右他人的欲望、左右他人的意志,乃至左右他人的生死已成了职业习惯。
只不知,这和尚是如何找来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和尚既然已经来了,再思忖他如何来,并没什么意义。
齐帧只盼他快些走。
并不是怕了。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齐帧如今只想低调。
想投机取巧,再安安稳稳多做几年人。
的确,生理上他已经不算人了,但心理上,他斟酌一下,觉得自己还算半个人。
生理与心理,哪样更本质呢?
又一个世纪难题。
齐帧凝眉思索。他习惯了用思索来打发用之不竭的时间。
但是齐云不习惯啊。
他写罢一张字,自我感觉正好呢,一扭头见齐帧皱眉,心里不由一咯噔:“哥哥,云儿哪里写的不好?”
齐帧往纸上看去。纸上墨迹未干,数行小楷写的清秀灵动,以齐云的年纪,实在让人挑不出什么不足。
但齐帧佯作思考、实则嫉妒地同自己当年水平比较了片刻,还是说了句:“笔力虚浮。”
齐云一副受教模样,认真记下来,埋头继续练。
他想要齐帧鞭策,想要齐帧认可。想要这个人,如师如父如兄,一路相陪……
只是,认真写字的他并不知道,他这样一埋头,便露出一截脖子。
天渐渐热了,他新衣还没来得及做,上身穿的是件齐帧的旧衫,有些宽大,但胜在凉快。此时顺着他宽松领口,后边站着的齐帧稍一探身,便可朦胧看见齐云脖子以下小片光洁的皮肤。
当然,到了齐帧这里,皮肤就不只是皮肤了。
他惯于透过现象直达本质,透过皮肤,直达鲜血!
那是世上最新鲜美味的血,尝上一口,便可熨帖四肢百脉、便可填补他数日饥饿!
他站在齐云身后,频繁吞咽着口水。
咽了半晌,他绝望地发现,古人都他妈是骗子——望梅根本不能止渴。
但绝望中又有希望——与曹阿瞒不同,他的梅就近在眼前。不如,小小摘上一颗?
8
8、08、小挑食 。。。
望梅止渴,本身就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是当你山穷水尽、弹尽粮绝之际,曹操同志代表老天爷颁发给你的安慰奖。
怀抱这个安慰奖,你或许真等得到你那棵梅树——运气好的话,甚至是一整片梅林。但假若运气不好,你可能就得活活渴死。
齐帧觉得自己就快活活渴死了。
饥渴在他体内汩汩奔流,日夜不休。
当然,比起白天,最痛苦的还是夜晚。
万籁俱寂之时,饥渴感往往格外强烈。
万籁俱寂之时,齐云这活生生的美味还偏偏喜欢挂在他身上,赤…裸裸,不设防。
真是太欺负人了,老子好不容易才决定不咬他……
齐帧一边委屈,一边张开双唇在齐云脖子上反复流连。
他闻着齐云鲜血的甜腥味。沉醉其中,无以自拔。
他让齐云皮肤底下那根琴弦一样的血管在自己唇下微微跳动……
齐帧丝毫没发觉这动作有丝别样的暧昧。
沉醉了一会儿,他败坏风景地微微张口,在齐云的脖子上磨起了牙。
磨牙以解瘾。
但瘾这种东西,一旦上来了,轻易就不肯下去。至少,不是磨磨牙就能解决的。
齐帧磨了半晌,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再磨就破皮了,破皮就流血了,流血……就一泻千里不能自拔了……
还是及时收手吧。
还是退而求其次,先果果腹吧。
齐帧怅叹一声,轻飘飘下床,带着一张空瘪的肚皮乘风走进了夜色。
夜色中的平安镇安静祥和。就像一只等待屠宰的羔羊。一刀下去,热乎乎的鲜血喷涌而出。场景该是何等美丽!
齐帧一边臆想,一边走远——远离平安镇。他不得不远离。在这里下手,等于告诉老和尚:来吧,老子就在这里,有本事你来抓啊!
齐帧还没那么高调。在稳操胜券、确保自己不会舍身成仁之前,他才不会那么高调。
这世上,高调的家伙,往往死得快。
齐帧这一走就走到了龙盘山。
荒郊野岭,他终于没了避讳,可以大开杀戒。但事到临头,他又迟疑了。
他像一个提枪上阵的大将军,临敌一战,却发觉敌人个个是鼠辈,让他提不起丁点兴趣。
是的,他所站的这块地方,往西五十米的树上有个鸟巢,往北三十米地下有个野兔洞。放在以往,这都是不错的选择。
但此时,传到齐帧鼻子里的血气怎么闻怎么腥臊。
曾经沧海难为水。他,挑食了。
畅饮过一回齐云的血之后,再喝这些畜生的血无疑是种人生境界的倒退!
但是齐帧没办法。他不能真让自己饿死。
这些天他的体温越来越凉,这样下去,恐怕碰一碰齐云就能将他冻住。只有更多的血、更多的修炼,才能让他一步步控制自己,甚至不久,他就可以全无破绽地伪装成正常人。
或许到那时,他已经不需要血。
或许到那时,除了不老不死,他便真与常人无异了……
齐帧越想,越天真地感觉人生依旧充满希望。
就在这时,他手上的兔子也半解脱半留恋地咽下了生命中最后一口气。
齐帧锋锐如利刃的指甲瞬间恢复原样,快得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野兔的血已经无声无息流下来。本着浪费可耻的原则,齐帧迅速将嘴唇凑上去。
热,粘,腥。
熟悉的质感中中透着陌生的味道——陌生的苦与涩。
齐帧大口吞咽,吞着吞着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停下来扶着树呕吐。
两相对比,比起齐云的甘美,这只野兔显然让齐帧难以下咽。
它死的真是无辜又悲壮。
齐帧不信邪。
将兔子丢在脚下,他选择向下一个猎物进发。
他不相信,除了齐云,他就找不到合胃口的吃食了?
齐帧错了。
有时候茫茫人海,合了你胃口的人真的只是那么一两个。至于其他?
其他都是鸡肋一样的存在,崩不坏牙、吃不坏肚子,但也品不出什么真味。
齐帧碰了大半夜的壁。
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他发现比起其它动物来,第一只兔子的血其实还是不错的。
黎明时分,他悻悻坐在一棵树下,手里搂着一只兔子。
兔子又热又软又乖顺,让他情不自禁想到齐云。
想到齐云,他便悲从中来。兔子若有所感,在他手心底下颤了两颤。
齐帧将它托起来,与它大眼瞪小眼对视了片刻,缓缓道:“兔兄,祝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兔子没有吱声。它选择以沉默为它的临终遗言。
没得选择,只有沉默。
齐帧手掌不动,五根长长指甲凭空出现,那位兔兄来不及痛苦,便在沉默中了结了卿卿性命。
鲜血溢出,齐帧摸着大唱空城计的肚皮,无可奈何凑上唇去。
然而这时,传来一声惊呼。
惊呼来自樵夫张二。
没错,张二这名字也太随意了些,但应付他山野之中平淡无奇的生活,这样简洁的名字便足够了。
只是,在这个太阳初初冒头的黎明,他的生活不再平淡无奇了。
如果一个人的指甲悠忽间变作利刃算平淡无奇,那眼珠子悠忽变作血红呢?
张二只想说:去你妈的平淡无奇。
但是张二说不出来。
那声惊呼成为他留给世界的最后一道声音。
既被他撞破,齐帧就必须做出选择:杀了他,或者等待被人杀。
趋利避害,人之本能。即便齐帧算不得是人了,本能也依旧在。
于是,张二在两股颤颤跪倒之前,看到齐帧向他飞扑而来。以人类绝不能有的速度。
他看清楚了,那双血红色的眼。
冰冷邪恶,如涡如漩。
人间走一遭,辛苦数十载。张二从此成为游魂一朵儿。
圣贤说过,人各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张二不知道自己算个啥。
以残酷事实论的话,他应算养料。
算齐帧的食物。
齐帧看着张二软软倒下的躯体,在一番痛饮之前,不是没有犹豫挣扎。
但暴殄天物,终究不合他的性子。
人生最大的悲剧并不是你总在犹豫挣扎,而是犹豫挣扎之后,你总是要选择一个结果。
而让你犹豫挣扎的事,本身便是没有一个两全结果的。是故,任你怎么选,都要选到坏的。
齐帧怀着这种对人生的悲悯吸掉了张二的血。
人血果然不一样。虽比不过齐云,但大大胜过兔子之流。
齐帧饱饮一顿。
他并没将张二吸干。不客气的说,吸着吸着,张二同志的血便令他厌了。
他悻悻放下张二。
黎明的寂静中,他静静坐在潮湿的泥土上,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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