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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杀手穿越乱世虐恋楚汉风云:特工皇妃-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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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心里十分狼狈,但脸上还算从容,从樊哙手中接过帛书顺手搁在案角,“有何要事需要深夜进宫禀报?”

紫末与子婴在秦宫出双入对时,樊哙也曾做过这样的事,一遍又一遍书写紫末的名字。突然间,他对刘邦和海遥之间的感情有了新的感悟,他认为,刘邦心里的女人其实就是海遥。有了这个认知,他心里所有的不安和忐忑通通消失,一个主意迅速在脑中生成。

“皇上,臣妻前几日从乌江边的一个村子赶回来,她告诉臣,夫人身子极度虚弱,无力照顾皇子,这样下去……”樊哙满脸焦急,却不再往下说。

面色大变的刘邦霍然站起,焦急地催促:“他们母子在什么村子?夫人到底怎么样了?”

樊哙悄悄松了一口气,“就在垓下村西边。夫人茶饭不思,瘦得不**形。”

刘邦这才回过味来,盯着樊哙,双眉陡然皱起,“你是说夫人只是瘦弱,身体并无病痛?”

刘邦眼神冷冽,浑身上下迸发着不怒而威的帝王威严。樊哙打了下寒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臣知道夫人深爱着您,既然您心里也有夫人,不如把他们母子接回宫。难道您希望他们母子被齐王韩信照顾吗?难道您希望皇子叫旁人为父亲吗?”

他刘邦的儿子怎么能叫别的男人为父亲?握紧的拳头重重地砸向案几,刘邦震怒地盯着樊哙,“朕的事何需你等操心,还不退下。”

樊哙一愣,刚才他清楚地感受到刘邦对海遥的深情,可转瞬间刘邦便翻脸不认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信也许会成为他儿子的父亲,刘邦只觉得心里突然间伸进无数只手,撕扯着纠缠着,没有钻心的疼痛,却堵得他无法呼吸。

樊哙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虽知再说下去很有可能触怒天颜,可他咬咬牙后决然地站起身,走上前拿起那张写满名字的帛书,“皇上,臣知道你也放心不下夫人。夫人虽然是个骄傲的女人,可在大是大非面前相当明理,对皇上来说只是一道诏书,可对夫人来说却是一个台阶。皇上,看在皇子的面子上,让她回来吧!”

对海遥还有留恋是刘邦内心深深藏着的秘密,突然间被暴露在外人面前,刘邦已觉得内心十分狼狈,樊哙还不知趣地一次又一次提起,刘邦怒不可遏地扫落案几上所有的物件,笔墨、砚台、奏章……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声音惊动殿外的侍卫们,他们冲进大殿,“护驾,护驾。”

刘邦愤怒地指着樊哙,向侍卫们冷声喝道:“樊哙对朕口出狂言,以下犯上罪不可恕。你等速速将他拿下关入监牢。”

侍卫们一拥而上,樊哙丝毫不敢反抗,任由侍卫们反剪着双手,推搡着往殿外走。就在即将跨出殿门的刹那,不死心的樊哙用力转过身子,“皇上,你再不接回夫人,夫人会被韩信带走的。”

刘邦气得身子发抖,却不愿意在侍卫们面前失态,声音冰冷低沉,没有任何感情,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杖责五十后再送入监牢。”

樊哙声音一哑,“皇上……”

侍卫们已押着他快速离开,“樊将军,不要再触怒大王了,否则,就不只是皮肉之苦了。”

匆匆进宫的张良盯着被众侍卫押着远去的樊哙,心神不安。是该功成身退的时候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剪除异姓诸侯王后,他和樊哙、萧何这帮老臣子就是刘邦的目标。提前对樊哙下手,原因是什么?

张良身边正是鸿烈殿前去通传他的那名侍卫,见张良面色阴暗,他赶紧开口道:“樊将军是在皇上让奴才通知大人之后进宫的。”

张良不愿意让刘邦身边的近侍窥破心事,挥了挥手,“别让皇上等急了。”

侍卫赶紧噤声。

张良跨进殿门,目光扫过案几周围散落一地的奏章,对阴着脸坐在龙椅上的刘邦恭恭敬敬地行君臣之礼,“臣见过皇上。”

刘邦看一眼准备弯腰收拾的侍卫,“退下。”

大气也不敢喘的侍卫飞快地退出大殿,并机灵地关上殿门。

刘邦盯着张良,“樊哙告诉朕,海遥要带着皇子跟韩信走。”

张良被刘邦的眼神所慑,愣了一瞬后才回过神来,虽然知道刘邦对海遥还念念不忘,可也知道身为帝王,刘邦不会轻易接受已在项羽身边生活了整整一年的女人。可是,如果刘邦不接受海遥,亲口承认孩子的皇子身份,怎么办?刘邦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樊哙最后的那句话他听得很清楚,自然能猜到樊哙是因为海遥母子的事才触怒刘邦的。一时间,他还真揣摩不出来刘邦的意思。

张良沉默的时间越长,刘邦的脸色越难看。

张良几经犹豫,观察着刘邦的神色变化,缓慢道:“皇子流落在外终非好事,可……”

刘邦之所以急召张良进宫,本意也是想借张良之口说出自己的心意。因而,他一听张良话锋要转,赶紧出口截断:“若落入心怀不轨的人手中,以此要挟朕,朕选择顾全大局势必就要背上心毒手辣、残杀亲儿之罪名。可若选择顾念孩子,又如何对得起天下的黎民百姓。”

张良听明白了刘邦的意思,这是要借着孩子的名义接回海遥呢。大汉江山已定,黎民百姓的生活已经稳定下来,张良知道,他已不能再逆刘邦的意思,天子之怒血流成河,出身韩国贵族的他自然懂得。于是,顺着刘邦的意思,他态度诚恳语调真挚:“皇上顾虑得是。臣即刻出发,亲自接回夫人。”

刘邦不赞同,“你不是合适的人选。”

张良沉吟一瞬,“最合适的人选是樊哙,可是……”

刘邦摇摇头,“最合适的人是周勃。你派人转告周勃,樊哙因为替海遥母子求情,已被朕重刑伺候后关入天牢。”

张良轻轻颌首,不再发表意见。刘邦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他只要照做即可。

刘邦又补充道:“暗中派人对紫末说,天牢里的樊哙皮开肉绽,人已经奄奄一息。萧何远在咸阳,周勃又前往齐地韩信的封地,她能求的人只有你。”

张良再次颔首,转身而去。

刘邦疲惫地靠在龙椅上,用手轻轻地揉搓着眉心。固陵城外,不止拒绝她的话太过无情,下令弓箭手射箭更是伤透了她的心,她已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回来。他只能用这个办法,为了紫末和樊哙,即使不情愿,她也会回来。

为了天下江山,一次又一次把她远远地推出去,以后,要怎样才能挽回她的心?

晨曦初现,海遥站在一处土岗上遥望着东方。那里,瑰丽绚烂的橘黄金光一点儿一点儿跃出地平线,天色越来越亮,身后的树林子里开始传出清脆婉转的鸟鸣声。

新的一天来临了。

海遥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回去。韩信完全按照她的要求,把他们母子与外面的世界隔离了。在她居住的院落里,跟汉室天下有关的一切消息都传不进去。可是,她依然越来越不喜欢白天,也越来越不喜欢明亮的光线,她喜欢在黑夜里沉思,喜欢在黑夜里独自一人徒步行走。若不是少阳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还是位母亲,还有抚养孩子的义务,她真想过晨昏颠倒的生活。

周勃迎着朝阳快步走来。

海遥觉察到对面有人,下意识地想避开。

周勃比她行动更快,站在她面前,脸上难掩惊喜,“夫人,周勃可找到你了。”

自从接到张良从栎阳传来的消息,周勃一直暗中观察韩信的一举一动,找到那处宅院,听到孩子的哭闹声后,周勃确定海遥就在这里。守株待兔整整十余日,终于等来了今天这个机会。

海遥却不愿意与周勃过多交谈,匆匆地道:“周勃,念在我曾帮你操练将士的份儿上,放我离开吧。”

周勃虽知海遥对刘邦成见渐深,可还是不希望她与韩信生活在一起。他认为,像韩信这样狂傲不羁的男人,不是女人托付终身的对象。而且,若没有刘邦暗中授意,张良不会给他传来这种讯息,见海遥绕过他就要离开,他赶紧后退两步,再度站在她面前,“夫人,皇上虽然娶了那些女人,可心并不在她们身上。自皇上登基,皇上从未让她们进出过寝宫。”

闻言,海遥停下脚步,看着周勃冷冷一笑,“既然心里没有她们又何必娶回来?利用完她们父兄的势力就弃之如敝屣,真无耻。”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周勃狠狠地掌嘴,“夫人,韩信他不是好人,他……”

海遥微微一笑,“可他却是最坦荡直接的人,他爱了就是爱了,不爱就是不爱。而刘邦呢?一边利用我的情报,一边背叛伤害我。周勃,不要再说了,我不可能再回去。”

周勃无计可施,居然扑通一声跪在海遥身前,“夫人,固陵城外皇上是不得已而为之,当时说的那些话并非出自他的真心。如果皇上真心要射你,你有自信躲过那些将士们的箭吗?他们是你亲手训练的,他们的能力怎样,你心里最清楚。”

海遥脸色一变,当时虽然箭矢如蝗,可确实没有一支箭射中她。当时,心如死灰的她没有精力多想这是为什么,而后却是不愿意去想。那些将士的能力她确实清楚,他们不应该射不中她。

周勃继续劝说海遥,试图说服她跟他回栎阳,“夫人,皇上若不那么做,那些诸侯王会怎么想……”

海遥心里涟漪四起,越想越矛盾。

出来寻找海遥的韩信目光落在周勃身上时,顿时寒若玄冰。他加快步伐冲过来,把海遥拉到身后,冷冷地对周勃道:“周将军,从今天起,离她远一点儿。”

周勃站起身,目光越过韩信望向海遥,“夫人,樊哙因为你夜闯行宫,现已被皇上关入天牢,听说,已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了。”

海遥身形一晃,紫末在江边的村子里找到她时,她赶走了紫末,要求紫末即刻回到樊哙身边,珍惜与樊哙相守的日子。现在,樊哙为了她被关入天牢,紫末怎么办?

韩信盯着周勃,“刘邦是什么样的人,我韩信还是清楚的。他若为了一个女人而责罚大将军,他就不是刘邦了。周勃,如果是真心为她着想,就听她的话,回去吧,只当从未见过她。”

周勃不说话,只是不死心地盯着海遥。

周勃从不说谎,海遥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从韩信身后走出,与周勃面对面站着,“紫末怎么样?”

周勃神情有些萎靡,张良派人带来的消息,他听后心里也很悲伤。他和樊哙、张良、萧何从沛郡一路跟随刘邦,同甘苦共患难,征战四方时甚至在一个锅里吃饭。如今,夺得了天下,他们间的关系却变得微妙起来,不止是刘邦,连张良和萧何与他接触时都不再坦然,言辞间躲躲闪闪。若不是帐下大将蒙奕提醒他,至今他猜不出缘由。难道说手握重兵,也是一种过错?

周勃不吭声,海遥心里惊惧起来,尖着嗓子问:“她怎么样?”

周勃轻叹一声,“她四方奔走,却没有人肯为樊哙求情。”

“张良呢?他也不肯吗?”

周勃苦笑,“我被派往这里,紫末无奈之下找到张良,在他门口跪求三日三夜,他一直未现身。据紫末传过来的话说,张良府里的门房说他重病在身,根本下不了床。紫末无奈之下找到我帐下蒙将军,托他带信给我,希望我给予援手。可皇命在身,我哪能为了樊哙的事回栎阳啊。”

一直静静听着的韩信英眉紧蹙,无法分辨周勃话中真假,张良确实身子虚弱,征战时常有军师随时跟着。

周勃神色哀伤,“夫人,若你心里还有皇上,就跟我回栎阳。利用皇上对你的好,赶走那帮女人。”

海遥心中凄凉,转过身静静地凝视着韩信,“韩信,我要食言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樊哙为了我而去送死,我已经对不起雨珊和绿绫,不能再对不起紫末。”

韩信神色骤冷,盯着海遥,一句话也不说。

很久,韩信的视线才从海遥身上收回,看向周勃时变得阴狠冷酷,“如果樊哙好好地活在栎阳,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周勃脖子一梗,正要开口说话,韩信已冷冷地转身,大踏步往回走去。阳光下,颀长的身子显得冷冽孤寂。

海遥望着韩信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周勃心中忧虑散去,欣喜道:“夫人,军中那帮弟兄很想念你,抽时间去看看他们,可好?”

海遥看着眼前耿直的汉子,心口一阵酸涩,回到栎阳是为了救出樊哙,她不会进宫,更不会回到刘邦身边。那些弟兄们,不见也罢。

见海遥沉默不语,周勃的笑容退去,正要再度开口,前方韩信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周将军,只要我韩信在一天,就不要奢望收编我的军队。从今天起,我的人马只负责保护海遥母子的安全。把这些话带给刘邦。”

周勃脸色一变,望望渐行渐远的韩信,再看看身边的海遥,讷讷不能言。

海遥苦涩一笑,“不用为难,韩信志不在朝堂,只想确保我们母子平安,你只管照着他的话告诉刘邦就是。”

大汉皇室的天牢仍是秦孝公未迁都咸阳之前的牢房,虽然历经数十年,可规模仍在。

十天后,海遥和紫末在周勃的暗中疏通下走进天牢。弯弯曲曲走了小半个时辰后才找到樊哙,果真如周勃所述,趴在茅草堆里的樊哙皮开肉绽,人已奄奄一息。

紫末打量一眼阴凉灰暗的牢房,珠泪滚滚而下,哽咽道:“樊哙。”

樊哙应声抬头,忍住喉中干渴扫过牢外众人,目光落在紫末身上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因太过震惊,太过欣喜,以至于神情有些滑稽,“海遥,你终于回来了。”

海遥走到牢房前,“樊哙,你对刘邦说了什么?”

听海遥直呼大汉天子的名讳,而上将军周勃却仿若没听见,一旁候着的狱卒身子轻轻一颤。

樊哙挣扎着想站起身,可身子稍微一动,臀部的伤便撕扯着疼起来。他倒吸口冷气,放弃了起身的打算,侧身抬头道:“我告诉皇上,如果他不把你接回来,皇子就有可能叫别的男人为父亲。”

周勃的目光望向海遥,“夫人,那个孩子……孩子……真是皇上的!”

海遥心口酸涩,并不回答周勃的询问,只看着樊哙,“有没有这个孩子的存在,我与他都不可能再生活在一起。樊哙,紫末不会再离开你,以后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想想,如果你出事她怎么办?”

樊哙的目光看向紫末,四目相望,已知彼此心中的想法,因而,再度望向海遥时,他竟微微一笑,“若你过得不好,我和紫末怎么可能过得好。海遥,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天地之大,只要过得开心,你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可是,这个孩子是皇族血脉,他必须回到皇族,除非你能舍弃孩子。只是,没有亲生母亲在身边的孩子,能平安长大**吗?”

这同样也是紫末的顾虑,如果没有这个孩子,韩信会是海遥最好的选择。见海遥面色沉重,她有心想说两句宽慰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所以只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呆呆站立的周勃突然走到海遥身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海遥慌忙伸出手,“你是大汉的上将军,不能随意跪人。”

周勃膝行着后退两步,避开海遥的搀扶,“皇嗣乃国之根本,夫人绝不能再离开皇上。”

见海遥神情悲苦,樊哙心有不忍,但转念又一想,长痛不如短痛,索性一次解决清楚。于是,他盯着海遥的眼睛道:“海遥,若你执意带着孩子跟韩信走,天下虽大,可有你们的藏身之所?皇上会允许皇子皇孙在民间长大?”

海遥心里一激灵,这种会威胁到皇权的隐患,刘邦会允许发生吗?樊哙虽然没有点破,可意思谁都听得懂。周勃没有反驳,证明也赞同樊哙的说法,突然,她遍体生寒,不愿意再往深里想,“你们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就去见刘邦。紫末,等樊哙出来,你们好好打算以后的生活。”

黑暗中,刘邦侧过身,用手轻轻抚摸身边的一件裙裳,这是回沛郡的路上他为她买的,色泽明亮,款式新颖。行军路上东奔西走,虽然没什么机会穿,但她却始终带在身边。

自从她被绑,他便一直收着这件裙裳,每晚放在自己身边才能安睡。

他知道周勃成功地带回了她,也知道韩信率领大军紧紧跟随,此刻,正驻扎在栎阳城外三十里处。

周勃为人耿直,不擅与人交际。若不是他有心放他们一行进入天牢,她怎么可能见到樊哙?他就是要让她让见到樊哙的惨相,他要逼着她前来见他。

可是,当她踏着夕阳余晖款款跨进殿门的刹那,他竟然心怯了,以至于仓皇站起逃进后殿。所有想好的说辞一下子忘记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一个时辰后才恢复正常。几经犹豫,他交代侍卫,明日再见她。

在榻上辗转反侧不能成眠,直到二更时分,他才有些许睡意。

突然,一丝悠扬的琴声惊破了深夜的沉寂。

刘邦那刚生出的一丝睡意顿时烟消云散,头脑竟然一片清明。他本是楚人,自然能听出曲子是一首西楚的民间小调,他虽然不会唱,但也知道那是首女人等待情郎的曲子。宫里的那几个女人不敢在这个时候扰他的清梦,海遥什么时候学会了弹琴?他不由自主闻声寻去。

每逢项羽出征,虞妙戈总是弹奏这首曲子,听得多了自然也就会了,而且,绿绫教导红楠、雨珊她们时,她基本上掌握了弹奏古琴的诀窍。

她喜欢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可是,今夜,她的内心极不平静。这是大汉天子刘邦的行宫,这是他和他那帮姬妾们居住的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可为了樊哙又不能马上离去,所以,她只能选择弹琴来排遣心中的郁积之气。

弹了十数遍后,她的手忽然一抬,然后重重地落在琴弦上,琴声顿时从凄婉转为苍凉。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海遥海遥奈若何!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海遥海遥奈若何!

把当时项羽唱给虞妙戈的曲子改成唱给自己的,她沉溺于自己的琴声里不能自拔,不知道惊扰了栎阳皇宫里所有人的美梦,也不知道大汉天子刘邦已闻声而来,此时此刻正站在月影里静静细听。她弹了一遍又一遍,脑子里回忆的是项羽与乌骓马一起冲向乌江那一幕。

海遥海遥奈若何,海遥海遥奈若何……余音一遍一遍响在刘邦耳边,他如坠冰窖,只觉得心里一片黑暗,身子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寒战。

她虽然来到了栎阳,可心里的人却是项羽。是强留下她,还是让她远离视线,或者让他们母子永远消失?

可是,她会永远离开他这个想法一起,他心里就猛地抽搐起来,不,即使她的心不在这里,他也必须留下她,只有和她比肩欣赏这天下,江山才会更加秀丽。

他冷声交代尾随跟来的近侍:“私下告诉夫人,樊将军伤口恶化,人已经昏迷不醒。若想让樊将军平安离开天牢,他们母子必须回来,从今以后,永居宫中。”

栎阳城外三十里处,韩信大军营地。

韩信一手抱着少阳,一手按在剑柄上,寒眸冷冷扫过周勃,“孩子是海遥的,若要带孩子离开,必须是海遥亲自前来。”

周勃从袖子里拿出两截断裂的淡紫色簪子,递给韩信,“夫人说,当年淮阴侯冒险闯进彭城的恩德她无以为报,唯有听你的话,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

镇静的韩信刹那间从容不再,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缓缓去接簪子时手臂竟然微微有些颤抖,“她说,回到栎阳皇宫是她想过的生活?”

周勃虽然看不惯韩信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狂傲作风,但对他一心一意为海遥的做法很是钦佩,见面色剧变的韩信心神恍惚起来,他轻轻叹了口气,“韩信,夫人这么做是为了你好。别再为她担忧了,在宫里,没人敢去伤害她。”

韩信是关心则乱,听周勃话里有话,迅速回过神,默默思索一阵问:“这是释放樊哙的条件吗?”

周勃并不直面回答,“樊哙伤口感染,晚了估计会有生命危险。夫人对樊哙夫妻俩的感情你也清楚,别因为这件事让夫人恨你。”

韩信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后低下头,凝视着少阳与海遥相像的小脸,喃喃道:“为什么她的心总在别人身上,难道说樊哙夫妻比你和她更重要?难道说在她心里,我韩信竟没有一丁点儿的地位?还是她真的想回到他身边?”

静静等待的周勃心中滋味复杂,一个是气吞山河的西楚霸王,一个是叱咤风云的常胜将军,两个世间最优秀的男儿都心系海遥,皇上应该感到骄傲感到荣幸,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她?

断裂的簪子深深地扎入肉中,鲜血一滴一滴落入尘土。韩信却根本没有觉察,把少阳递给周勃,“如果有机会见到海遥,转告她,我韩信不相信她想生活在刘邦身边,我的人马就是她的保障,她什么时候想离开了,飞鸽传书给我即可。”

周勃知道韩信性格乖戾,说得出必做得到。樊哙离开天牢,无所顾忌的海遥假若真想离开,那么天下又将大乱。韩信领兵作战虽看似毫无章法,却能次次出奇制胜,他虽是汉军的上将军,依然没有战胜这种人的自信。他嘴唇哆嗦几下,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周勃只能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掉转马头率队离开。

听到孩子的哭声传来,在寝宫里焦急等待着的刘邦匆匆跨出殿门。他笨拙地从周勃怀里接过孩子。说来也奇怪,又哭又闹手足乱动的少阳突然间安静了,乌黑明亮的一双大眼睛盯着刘邦。

望着少阳粉嫩的脸庞,刘邦心里忍不住柔情涌动,这是他和海遥合二为一的见证,多么神奇!

周勃轻声提醒刘邦:“皇上,皇子路上一直哭闹,估摸着是有些饿了。”

刘邦赶紧把少阳交给候在一旁的奶娘,目送着少阳及奶娘走进偏殿后才开口问周勃:“韩信可有话转告夫人?”

周勃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比起他的个人情感来,国家稳定更为重要,“他要臣转告夫人,若夫人想离开皇宫,他的人马就是夫人离去的保障。”

刘邦眸中寒光闪过,杀机已起。

眼前的男子再不是当年那个谦逊宽厚的沛公,如今的他喜怒不形于色,手段阴狠,周勃慌忙低下头,“臣告退。”

刘邦挥挥手,周勃后退两步刚转过身,却见缠绵病榻多日的张良在宫人的搀扶下缓步走来。

见周勃要出宫,张良挥退宫人,叫回周勃走向刘邦,“臣闻皇上接回了夫人和那个孩子,臣斗胆,想请皇上滴血认亲。此举并非质疑夫人清白,只是皇嗣乃国之根本,不能大意啊。”

刘邦听后脸色微变,他并不是没有怀疑,可就在见到孩子的刹那,这些疑惑突然间烟消云散。说不清原因,可就是这么怪异。

见刘邦沉吟不语,张良推开周勃的搀扶,颤巍巍地跪在地上,以头抵地哀声恳求,“这个孩子乃是皇上的长子,自古皇室皆以长为尊,难道皇上不怕这来之不易的江山落入外人之手?”

这话相当重,周勃脸色一变。

张良冒天下之大不韪,置生死于不顾来谏言,刘邦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沉默一阵子后亲自上前扶起张良,“朕同意滴血认亲。”

海遥夜以继日地弹琴,宫人们还好,不敢有所怨言,可刘邦的那六房姬妾实在忍不下去了,隔三差五前来挑衅。海遥无心与她们纠缠,多数沉默以对。

这一日,海遥再度弹起楚调,多日未曾好好休息的戚夫人再度被惊醒,盛怒之下,带领十多名宫婢大张旗鼓地来到海遥暂居的朝云宫。

戚夫人不止擅跳翘袖折腰之舞,还长于鼓瑟,刘邦心情苦闷之时多数召她前去解忧,因而,她在众人眼里就成了刘邦最宠爱的姬妾。

戚夫人也就是仰仗着这份宠爱,根本没把海遥放在眼里,不顾宫人的阻拦,推门而入一脚踢翻海遥的琴,盛气凌人地斥骂:“你若精于弹奏倒也罢了,曲不成调的聒噪,你不嫌累,也要考虑考虑别人的耳朵,能否消受得了。”

海遥面色沉静地起身,似是没有看到眼前的女人,缓步走到窗前,默默仰望着微风吹动的树梢。

海遥的不屑惹怒了戚夫人,她正要发作时心里忽然想起昨日无意间听说的一件事,顿时,唇边涌起一丝轻蔑的冷笑,轻哼一声道:“蠢女人,你以为把孩子带进宫就能飞上枝头,知道什么叫滴血认亲吗?”

海遥骤然转身,眉目冷厉瞪视着美艳的戚夫人,“刘邦准备滴血认亲?”

戚夫人被海遥眼神所慑,嗫嚅着推脱几句后匆匆离去。

海遥再也无法安静下来,刘邦竟然要滴血认亲,他居然还在怀疑孩子的身份。既然这样,将她强留在此地干什么?不,她不能忍受这份屈辱,她要带着孩子离开这里,永远不再回来。

一个昆仑白玉玉碗里盛着满满一碗水,刘邦接过太医递来的一根银针扎进自己的手指,一滴血落入水中。

太医利落地拿起另外一根银针,抓起少阳的右手,快捷无比地扎了一针。

一扎一抽速度过快,少阳感觉到疼痛时,太医已把银针放入药箱。

少阳哇哇大哭,刘邦虽然心中不舍,但仍开始轻轻挤压少阳的手指,鲜血迅速涌出,眼看血就要滴落。匆匆赶来的海遥推开阻拦的侍卫,闯进鸿烈殿,冲到周勃身前抢过孩子,冷眸怒视着刘邦,恨声道:“少阳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他身上流淌的每一滴血都是我的,你没有资格动他,他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周勃与太医悄然退出大殿。

刘邦眼睁睁地看着那滴血滴落在地,抬眼凝视着伤心欲绝的海遥,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信任你!可是,向世人、向朝臣证明孩子的身份又有什么错。你难道不想让少阳正大光明地生活在我身边,你难道一定要少阳接受世人猜疑,你可曾想过,长大后的少阳会不会感到屈辱?”

海遥笑容悲凉,眼眶里蕴满水汪汪的泪,“让少阳感受到屈辱的人是你,他的亲生父亲。刘邦,别自欺欺人了,你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所以,不要说滴血认亲是为了我们母子,你只是为了你自己。你害怕皇子流落在外,你害怕会威胁到未来的汉室皇权。你会成为一个好的帝王,因为你无情,可你绝不是一个好夫君,也不会是一个好父亲。看在我曾经一心一意对待你的份儿上,放我们母子离去吧!我不会让孩子知道他的身世,也不会让任何一个知道孩子身世的人知道我们居住的地方。”

听海遥不再叫他“刘季”,刘邦心里一片悲哀,他曾有过这样的顾虑,可自他决定强留下她时,已不再考虑这些问题。原来在海遥心里,他竟这么不堪。

海遥低下头,看着少阳的小脸,双眼之中全是痛楚,“我和你在一起只会互相伤害,如果对我还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就放我们母子离开。”

刘邦眼里隐有泪光,“没能把你及时从项羽手中救出是朕的错。可是,朕孤身闯入鸿门堡营救你时,你却依偎在项羽怀里,质问朕。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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