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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曹魏]乱世魏书洛阳城-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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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真的是不得不封缄以默。
“孤的子修。”定了定有些颤抖的嗓音,曹操继续道:“孤的子修就那样死了,死了!”怒吼着,曹操愤怒地一扫案几上堆放着的竹简,“荀令君,孤的侍中大人,不过六年,孤怎么就看不懂你了呢?啊?”最后的发问,如同叹息一般。
被飞来的一卷竹简砸到额角,荀彧的身子动都未动,他缓缓闭上眼,任由鲜血缓缓顺着额际流下,淌过眼睛,又顺着脸颊滑落在地,宛若泪痕。
很久之后,久到荀彧身前的地上已积了一小滩血渍,他才重新睁开那双深邃而温驯有加的眼。微微仰起脸望向盯着自己的曹操,荀彧声音依旧清淡,又仿若泣血,他说:“因为,司空大人不相信我了。”
月落正啼鸦。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上宛城一役荀彧并未随军,当然也不会有本章后半部分所说的情况发生,此情节为虚构。
☆、悔不当初生疑心,心有相思何须寄
被荀彧一句司空大人叫得呆呆怔住,曹操只觉满心凄凉——曾经,他从来只唤他为曹公或者孟德,自己也只唤他为文若。
六年前,他还不是称霸一方的“孤”,他也还不是身负美名的“荀令君”。那时候,他还只是曹操,曹孟德,他也还只是荀彧,荀文若。
在荀彧神情寡淡的注视下,曹操慢慢踱步至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而后伸出手,在那还在往外汩汩流血的伤口上一按,再松开,指腹上就沾上了新鲜的血液。
伤口被这样直接地触碰,荀彧不由疼得微微偏了下头,可想到自己的处境,便又忍住了躲避的动作,露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来。
用拇指摩挲了一阵食指上沾染的血迹,曹操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情,伸手抬起荀彧的脸,缓缓道:“文若,我相信你。”
该高兴吗?那为何自己笑不出来?该难过吗?那为何自己哭不出来?昔日的许诺言犹在耳,却已是面目全非。当下的情况,连荀彧这样一流的脑子也想不明白了。
偏头躲开曹操的手,荀彧抬起袖子擦去了脸上的血痕,然后慢慢站起身,毫无波澜道:“司空大人如果觉得,那日我能够顺利脱险是因为与张绣有所勾结,那么,彧无话可说。”微微欠了下身子,荀彧还是像以前那样恭敬,”荀彧告退。”
曹操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恍然,隐约觉得,荀彧的步子有些不易察觉的踉跄。坐回椅中长嗟一声,曹操想,是自己错了吧,六年里,为自己出谋划策的,陪自己渡过难关的,给自己贴心安慰的,让自己放心快意的,不一直都是他荀文若吗?如果他想勾结别人,又何必等到今日?多少次自己身处险境都是他决断献计,救自己于危难千钧之时。自己怎么就会怀疑他的居心呢?
如果没有文若,我恐怕早就不能坐在这里了吧。想着,曹操不觉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
不是文若变了,也不是我看不懂他了,而是……曹孟德看不懂那个身为“孤”的自己了。盯着地上那滩不大不小的血迹看得出神,曹操觉得,自己真是错的离谱,平白给自己找了麻烦,也伤了那个人的心。
后来,曹操再见荀彧时,那道伤口已经结痂了,隐在他垂落的发丝后并不明显,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只是曹操也知道,要想让两人回到之前的关系,需要更久更久的时间——现在的荀彧除非是在谈论公事,否则,他的状态永远只有两个字能形容,沉默。
也许,在旁人眼里,荀令君还是那样,不多言,沉静如玉。可曹操却明白,那不是沉静,而是由内心发出的死寂。他不知道在那双深潭般的眸眼深处隐藏着什么,正如他不知道,荀彧此刻最想要的是什么一样。但曹操也绝不是愚蠢之人,他深知再多的解释与安慰都是在那人的伤口上撒盐,他不是不作为,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能够彻底消除那道伤疤。
又过了些时日,曹操听说,那日在自己逃往舞阴后,之所以荀彧和荀攸他们直接回了许县而没有与他会合,是因为在出逃的过程中,荀彧的小腿为流矢所伤,伤可及骨,以至于现在到了这阴冷的时节,他的腿骨总会泛起隐约却绵长不绝的疼痛。听夏侯渊说出件事的时候,曹操在练兵场整整站了一个下午。面对着西下的斜阳,他突然想起那日,荀彧离开时不明显的踉跄步伐。现在,他知道了原因,却是回首萧瑟,伤怀不已。
暮色四合,飞鸟倦飞,曹操望着向着夕阳飞向的鸟儿,不知怎么就产生了一种错觉,他觉得,那轮巨大的、光彩四溢的落日会焚烧掉那些长着柔软羽毛的温顺动物,烧得灰飞烟灭,无影无踪。
天,骤然昏暗了。
又是北风凛冽的十一月,曹操带着浩浩荡荡的部队离开许县,再一次前往宛城,那个让他痛心而绝不能忘记的地方。临行前,他骑在马上看着自己那个已有了长子风范的二儿子在城门口为他饯行,也看到了那个静如止水般的人站在人群里默默望向自己的眼睛。
离去,带着必胜的信念。
他要迎接的,不仅仅是一场流血的战事,也是一场迟来的祭奠。
天空中零零星星飘起了雪花,风雪苍茫中,曹操调转马头带着军队铿锵行进,不知把背影留在了他身后谁的眸眼之中。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曹操是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的。这一次,他和他的士卒们,卯足了劲儿,一口气拔得了湖阳,生擒刘表手下一员叫做邓济的部将,而后又一路推进,攻克了舞阴,可以说是一雪前耻,重振雄风。唯一的遗憾,也是曹操最为介意的是,张绣这人,虽然作战能力不强,却能够准确地捕捉到成败的气息,所以,他跑得毫不犹豫,又一次从曹操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这仗,还没有打完;这仇,也还没有报尽。
曹操还兵许县那日,不偏不倚正赶上曹昂的忌日,府中上下仿佛又回到了去年的阴影中。在曹昂的衣冠冢前,曹操遇到了与自己断绝夫妻关系的丁夫人——对曹昂视如己出的养母。两人相见,皆是一愣,旋即又都转开头,各自祭拜,始终无语。心中清楚曹昂的死彻底断了自己与丁夫人夫妻情分的曹操亦不多言,礼毕后带着一众家眷干脆地离开了。
曹丕跟在曹操身后,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丁夫人在料峭春风中颤抖的背影,说不出的孤苦悲切。默默转回头,曹丕又看向身侧的生母,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憎恶——他恨这个生了自己却又吝于施与关爱的女人,不过,他更恨的是她此刻露出的那一丝笑意。
蹙起修长的眉,曹丕悄悄走到了队伍外,而后反身又回到了曹昂的墓冢前。
丁夫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有些讶异地回过头,“丕儿。”
端正地行了揖礼,曹丕近前一步,将一个小巧精致的木匣递向丁夫人。
疑惑地看着他手里的小木匣,丁夫人并未马上接过来,“这是?”
“这是亡兄生前送给孩儿的。”垂着眸,曹丕淡淡答道。
听说是曹昂的遗物,丁夫人连忙接到了手中,如获至宝般地捧在手心,激动得双手都微微抖动起来,“丕儿,你要把这个送给我?那你……”
将头转向一边,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曹丕一字一顿道:“亡兄生前敬爱夫人,夫人亦爱护他,如今长兄故去,丕不忍见夫人连个念想也没有。若是夫人日日哀伤,只怕亡兄也无法安息了。”
未曾想,最后给予自己一份寄情之物的,竟会是这个自己并不曾多加关照的孩子,丁夫人鼻子一酸,蹲身一把抱住曹丕,情难自已地哭出声来,一边哭,她一边断断续续道:“你把念想给了我,那你怎么办?你与子修兄弟情深,如此,让我如何安心啊……”
静静地任由她抱着,曹丕开口轻轻缓缓道:“在我心里,长兄未曾亡去,所以,我不需要所谓的念想。”
松开手讷讷望着眼前这个言行皆不似孩童的孩童,丁夫人蓦然笑开,竟不知如何接话。
又是端端正正的一揖,曹丕缓缓道:“夫人节哀,为了亡兄,也请您保重,丕告辞。”
回身离去的一刹那,曹丕依旧没有哭,他向曹昂许诺过要做个坚强有用的人。他只是有一点后悔,把兄长送给自己的东西给了别人,但他告诉自己,若是长兄地下有知,也一定不会反对自己的做法。而且,他与曹昂的感情,又怎是一个小小物什可存下的?他们之间的感情,是长在心里,流淌在血液里的,只要他们中间有一个人还活着,那这份感情便不会消弭。
干花制作得再怎么精细,到底也会有褪色的一日,但活在心里的思念,却是历久弥新。
怔怔目送那个体贴却也清冷的孩子离去,丁夫人瘫坐在地,痴笑一声,泪水又夺眶而出,“想不到我这个做母亲的,倒不如他这个做弟弟的懂得子修。”
春风似剪,却再也裁不出那人的英气与温柔。
彼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公子二九,将一切尽收眼底。那人有些恶质的想要揭开曹丕表面的坚强,去看看他真实而柔软的内心。然而,也不过时年少不羁,一时兴起,扬鞭一策马,便抛于了脑后,再见时,已是经年之后。
在许县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似乎还来不及做什么,就又到了该出兵的时候。
出发前两日,郭嘉又晃去了荀彧家中拉他去喝酒。荀攸就这样看着自家叔叔被连拉带拽扯出了门,不知该笑该哭——这个郭奉孝啊,军中才置军师祭酒一职,曹操就封给了他,他却完全没往心里去,还是一样的我行我素,顺便还捎带着荀彧。不过……目光一晃,荀攸想,这样也好,至少有这么个人在,小叔还能有些许生气,纵然欢欣不足,也不至死气沉沉。
日落西山时,从练兵场回到府上的曹操见荀攸正候在大堂,不禁疑惑道:“公达?你怎么来了?”
上前施礼,荀攸无奈道:“是这样的,祭酒大人邀了家叔去喝酒,结果两人都喝得不省人事,祭酒大人也说不清自己家住在哪里,适逢敝府又在翻修,所以……”
放下茶杯一扬手,曹操问道:“他们人呢?”
“呃……”犹豫了一下,荀攸如实相告,“祭酒大人拉着家叔在酒馆不肯走。”
“这个郭奉孝,越来越不像话了!走,带路。”
“诺。”看着曹操沉下来的脸色,荀攸暗自捏了把汗,顺便为那个害人不浅的郭奉孝在心里祈祷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除了重要战事,每个人的大事件基本遵循历史外,其他情节悉为虚构,或是在原有基础上夸张展开了,只图一乐,表深究啦~
☆、酣畅之时话伤心,一夜纵情故人语(上)
一桌狼籍,不难想象先前是何等的酣畅纵情。挥退了荀攸,曹操在桌边坐□,给自己也斟了杯酒。望着眼前自己手下最得力的两个谋士这醉得一塌糊涂的样子,他又忍不住笑起来——曹操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声色犬马,无所不为的少年时光。
那时,他与袁绍还在称兄道弟,祸乱四方,现如今两人却成了头号敌人,针锋相对。有时候想想,岁月真是残酷,不知不觉中就改变了许多。年少时,他们可以不为天下计,不以名利大,以为就可以这样消磨着生命,嬉笑怒骂着活到白头。蓦然回首方才醒悟,那是一个多么美好却不切实际的梦啊!那个梦终归是被封存了起来,无暇顾及,只是偶尔想起了,会偷偷地感慨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接下来的日子。久而久之,就没有人再过问了,自己也就愈发的不屑起来,也许并非真的不屑,不过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罢了。对于往事,人们总是这样,回忆得太认真太频繁,怕被旁人说成矫情而伤了自己;回忆得太敷衍太稀少,又怕自己真的忘记被人说成绝情。
曹操觉得,自己的心在走向迟暮——自从曹昂死后,他平白多出了许多的感慨,听说,当一个人的心渐渐苍老时,他就会愈发的容易慨叹过去,这大概也是一种回归吧。
身边喝酒的人群吵吵嚷嚷的,倒显得曹操这边更加的安静。斜阳照入窗口的光线显得有些暧昧,荀彧趴在方桌的一角,只占了极小一块地方,修眉轻轻蹙着,睡得不是很安稳的样子;而郭嘉则是不修边幅惯了,一个人就占了半张桌子,睡得又舒服又踏实。
抬手帮荀彧把散落下来的发丝轻轻别到耳后,曹操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仿佛弥漫在乡野间的雾霭,无限惆怅。
荀攸在外面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看到曹操独自走出了酒楼,心下不禁疑惑,“将军?他们……”
在荀攸身边站定,曹操抬眼望着天边渐渐被收敛的霞光,兀自叹道:“随他们去吧,看见他们,孤就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偶尔的放纵来之不易啊。”抬手拍一拍荀攸的肩膀,示意他上车,“回去吧,孤就给他们放个假,不管了。”
稍稍愣了一下,荀攸旋即眯眼笑道,“诺。”
其实郭嘉并没有醉,也没有睡过去,曹操一走,他便睁开了眼,毫不含糊地爬起来坐正了身子。回头凝视着荀彧的睡颜,却看见他眼角眉梢抹不去的愁绪,白白憔悴了那张清隽面容。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嬉笑之色,郭嘉有些心疼的抚上那人的眉眼,顺着他的轮廓,一点点反复勾勒,直到把落日勾入了东海,让夜色染尽了苍穹。
知道荀彧有多不胜酒力,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郭嘉索性唤人来开了间客房,连搂带抱地把他带上了楼。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荀彧便看到坐在床边独自斟酌的郭嘉,有些费力地坐起身,他慢慢靠到郭嘉身边,抓住他的手腕,就着同一盏酒杯就喝了下去。被荀彧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郭嘉也不阻止,静静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不过小小一杯,荀彧脸上的酡红似乎更重了,放开郭嘉的手腕,他身子一歪,靠到了那人的身上,近乎呜咽道:“奉孝……你怎么喝这么寒的酒……好冷。”
放下杯盏回身将他抱到怀里,郭嘉无奈道:“屠苏酒哪里寒了?实在是温和得紧。”
半眯着眼睛,荀彧口齿不清地耍赖道:“就是寒……”
笑着摇摇头,郭嘉把一只手按在荀彧的胸前,轻声道:“是文若心寒了吧。”
没有回答,荀彧望了郭嘉半晌,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然后才闷闷道:“就你什么都知道,就你明白。”
感觉到胸前缓缓漫开的温热,郭嘉摸着他柔软的头发,低声道:“你后悔了?”
身体僵了一下,荀彧摇摇头,“没有。”
“那做什么一直这么难过?只是因为将军不信任你?”
沉默良久,荀彧才断断续续答道:“变了,曹公和以前不一样了,那时候,他还能说出‘诸君北面,我自西向’,没想到不过两年,居然就不一样了。”一句并不长的话,荀彧却说了很久,断断续续,抽抽噎噎。
长长叹了口起,郭嘉紧了紧搂着他的手臂,“文若啊文若,你这是何苦?你明明知道汉室早已衰微,大势已去,为什么还一心想要匡扶?”顿了顿,又道:“你也明明知道,将军乃天下英雄,在这乱世纷争中,必将割据一方甚至称霸九州……你这是何苦啊?”
“我……可是那时候,曹公不是那样的。”
“文若你可真固执,人是会变的,你怎么能要求一个本就不甘居于人下的人一直扶持那个早已没有了前途的汉室?”郭嘉答得淡然,他早就看透了这一切,对他来说,天下是谁的并不重要,效力于谁也不重要,他只是不想在烽烟中蹉跎了年华,所以要找一个真正的英雄来发掘自己的才华。可他也知道,荀彧同自己不一样。他们是同乡,又是少时相遇,彼时一个未及弱冠,一个双十年华,却是话语投机,相交甚深。郭嘉很早便知道,名门出身的荀彧,这一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匡扶汉室,重振昔时武帝的繁荣。如今看来,这是一个多么遥不可及的梦啊。也许,他自己亦非不明白,否则又如何会甘愿在曹操这个野心家的身边尽忠职守?
不过是心中怀有多年的执念,不破不灭罢了。
挣扎着坐起身,荀彧流着眼泪道:“我做不到……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汉室倾覆,所以我不能全心全意为曹公图谋。可是,我也知道,若想要曹公成大业,我们必须尽心辅佐……我不能背叛汉室,也不能辜负曹公……”越说越难过,最后,荀彧索性趴在郭嘉肩头任性地哭开了。
望着身边这个哭得期期艾艾的人,郭嘉在想,他一向沉静持重的文若是要经受多么大的痛苦,才会像今日一样,哭得肆无忌惮?上一次看到他哭是八年前吧,本来好好的一场告别酒,却不知怎么就喝到了床上。那时,他在自己身下也是哭得这般泪眼朦胧,脱力得连呻|吟都有气无力。郭嘉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不过是想想,就有些血气上涌,头脑也不似方才清醒了。是酒劲上来了吧,屠苏酒还是烈了些啊。他这样告诉自己。
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试图与荀彧拉开一点距离,无奈那人却哭得投入,完全不明白自己这边的状况,郭嘉突然觉得好无力。轻咳一声,把心一横,郭嘉半认真半调侃道:“文若,你这是在勾引我吗?”
哭声戛然而止,荀彧抬头呆呆看着旁边暗自忍得辛苦的人,一脸不能领会的表情,泪水盈盈的温驯眼睛就这样直直盯在了郭嘉身上。
“该死……”小声咒骂一声,郭嘉毫不客气地一把按倒荀彧,俯身便吻,一如八年前的那一夜,带些霸道的掠夺和几多怜惜的温存。屠苏酒的余韵,泪水的咸涩,只会让这吻更加的动情。
“唔……”嘴唇相碰的瞬间,已被封存多年的记忆毫无征兆地涌现出来。荀彧当然记得,八年前他们是如何荒唐了一夜,那种彻骨的疼痛与灭顶的欢愉,只要尝过,恐怕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视线不清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荀彧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缓缓阖了眼,有些拘谨地回应起来。
察觉到他身体上细微的变化,郭嘉轻轻扬了下唇角,更加深入地与他唇齿交缠,汲取着那份只能属于自己的甜美。一边在唇上辗转着,一边顺手将他的发簪拔下,刹那风华,一席青丝如瀑。
一直被吻得呼吸困难了,荀彧才微微挣扎起来,双手无力地抵在了两人之间,试图推开郭嘉。见他面色绯红,郭嘉也不为难,支起身子离开那令他留恋不已的嘴唇,伸手灵巧地挑开了荀彧的衣带,再俯身一路向下吻去,留下一路旖旎风光。吻到腰际时,郭嘉故意在那里徘徊着——他记得荀彧的腰侧格外敏感,稍加爱|抚他便会情难自已。
“嗯……奉孝……”果不其然,不过多吻了几下,那人的身子便瑟缩起来,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推开在自己身上作恶的人,无奈却根本没有碰到。微微抬起头,荀彧醉眼朦胧地看着郭嘉笑得戏谑,又注意到自己几乎不着片褛,他却衣冠整齐,心中顿生不满,摇摇晃晃地坐起来就要去脱他的衣服,不想重心不稳,不偏不倚跌进了郭嘉怀里。
稳稳拖住荀彧软绵绵的身子,郭嘉好笑地看着他略显笨拙的动作,低头轻轻咬着他的耳廓,小声道:“文若这是,等不及了?嗯?”最后的尾音上挑婉转,真是十足十的情|色。
自知口齿不利索的荀彧根本不与他废话,摸索着解开了他的衣带,一时竟笑出了几分妩媚。这一笑可不要紧,生生把一张秀气而带有禁欲色彩的脸给染上了艳|色。
须臾之间,郭嘉觉得,真是够了,如果这样自己还能忍着不进入正题,那他就不是个正常男人。所以,毫不犹豫地,他配合着荀彧的动作快速褪下了自己的衣袍,与之裸呈相对。
轻松地将荀彧转了个向,让他背靠自己的胸膛,郭嘉也不含糊,手顺着他的小腹一路向下划去,停留在了那个隐秘却能为自己带来绝顶快|感的入口。顿了一下,才轻轻按压起来。
隐约想起接下来发生的事将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痛苦,荀彧紧张地抓住郭嘉的手臂,想要制止他的动作,同时,原本大张着的修长双腿不自觉地一缩,表现出极为明显的害怕,带着水光的眼睛露出一丝怯色,“不……奉孝……会痛……”
郭嘉清楚荀彧是什么样的性子,见状倒也不心急,半哄半威胁道:“文若这样耍我,就不怕我生气吗?”
作者有话要说:屠苏酒,有曰:书名荟萃才偏逸,酒号屠苏味更熟。懒向门前题郁垒,喜从人后饮屠苏。其声名可见一斑。
☆、酣畅之时话伤心,一夜纵情故人语(下)
房中的蜡烛缓缓淌下一滴蜡油,滴在烛台上发出极轻的“吧嗒”声,却完完全全的被那帐帷后压抑不住的呻|吟给盖过了。
靠坐在郭嘉怀里,荀彧努力放松着想要配合他的动作,但身体被从外部打开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事,以至于才进入了两指他就痛得满头大汗,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放,放开我……痛……”
这厢郭嘉也忍得辛苦,无奈没有可以拿来润|滑的膏油,他又不想弄伤荀彧,只得耐着性子慢慢扩张。眼看进入两指已是极限,那人又疼痛难忍的样子,郭嘉叹口气,将手指从那温暖窄小的地方抽|出,转而去爱|抚荀彧身前有些抬头的欲|望。细致而富有技巧的套|弄,让荀彧忘记了先前的不适,享受般地眯起双眼,嘴里还不时传出两声满足的嘤咛,身子不知不觉就柔软起来,再不见适才的紧绷。
当然,有人享受就有人煎熬,郭嘉现在是美人在怀却吃不到,吃不到也就罢了,还要看着美人时不时地撩|拨自己的欲|望,这有苦难言的程度可想而知。
等下一定要连本带利的讨要回来!心里愤愤地想着,郭嘉手上的功夫可是半点也没有怠慢,惹得怀里的人是叹息连连。
高|潮到来时,荀彧反而叫不出声音了,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被单,眉头紧蹙,大腿上的肌肉也紧紧了崩起来,“嗯……”伴随着脑海中一片空白,他解放在郭嘉的手里,半睁着犹如春水般的眸子,荀彧大口喘着气。不想还未冷静下来,身体便被再一次从外部进入。他敏感地察觉到这一次的进入不似先前那般干涩,但私|处传来的温热滑腻感还是让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惩罚似的用虎牙咬了咬他的耳朵,郭嘉笑骂道:“文若你爽快完了就不管我了?再不配合,我可就要用强的了。”
“不……”醉意尚未完全褪去的人一听这话,吓得瞬间白了脸,本能地就想挣开郭嘉的禁锢。谁知那人好像早有预料般,手臂紧紧把荀彧圈在怀里,让他无处可逃。
“啧,文若太不听话了。”抬手不轻不重在他白皙的大腿根上捏了一把,郭嘉把着荀彧的腰身,让他改成跪趴的姿势。然后再不理会他的害怕与闪躲,一心一意扩张起来——再耽搁下去,郭嘉真怕得明年的这个时候,自己也不能如愿。不,不用明年,明天他就会欲|火攻心而死了。
这么有难度的事,真不知道自己第一次是怎么得手的,简直比打一场胜仗都难。又好气又好笑地想着,郭嘉不觉在心里佩服起自己来。
进入的一瞬间,荀彧觉得自己的身体几乎要坏掉了,双手无力地在床上乱抓,试图找到一个着力点。郭嘉终于如愿以偿地进到了那个销|魂的地方,其满足的感觉自是不必多说。只是见荀彧难受,他有些心疼。但心疼归心疼,该办的正事儿可不能耽误,于是,郭嘉双手有力地握住荀彧的胯骨,缓缓抽|动起来。
“唔……痛!停下……奉孝,你等一下!嗯……”惊呼一声,荀彧便被下|身传来的违和感弄得断断续续呻|吟起来,双手抓过旁边的锦被,拼命不让自己太过失态。
感受着两人身体连接处的高热,郭嘉忘情疼爱着身下的人,仿佛每一下都要撞入那人的灵魂深处。随着时间的推移,荀彧也逐渐适应了,慢慢开始放开身体迎合起郭嘉的节奏。一双手也松开了锦被,试图去触碰那个正在侵占自己的人。
领会到他的意图,郭嘉微微一笑,就着埋在他身体里的姿势,利落地将荀彧翻过来,面对面搂进怀里。突然的旋转给二人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快|感,荀彧攀着他的后背,畅快得有些失神,平日温顺地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床帐,倒也显得别有风味。
“啊……奉孝……那里,我……”似乎是被顶到了敏感地带,荀彧突然尖叫出声,指甲在郭嘉后背留下几道划痕。
“嗯?什么?”放缓动作故意不再深入,郭嘉佯装不明白道:“文若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是……”一直憋红了脸,荀彧才小声央求道:“奉孝,别停……”
被他那细细小小还有些沙哑的声音搞得百爪挠心,郭嘉敷衍地小幅抽|动着,仍旧不动声色道:“我在动啊。”
“你!”虽然还有些醉意,但荀彧清楚地知道那人根本是在为难戏弄自己,竟是羞愤得快要哭出来,“你……”
所以说,脸皮薄在很多时候是很吃亏的,尤其是一个要面子的遇到一个不要脸的,那就只有干吃哑巴亏的份了,就像现在的荀彧,“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如了那人的心愿,看尽了他害羞的样子。
得寸进尺地,郭嘉索性放开抱着荀彧的手,懒懒靠到软枕上,撒娇道:“唔……文若,我头好疼,好累,你自己动一动好不好?”
一边死要面子,一边狠心为难,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还是荀彧妥协了,红着脸慢慢上下动了起来,不知该看向哪里的眼睛紧紧闭起,拒绝看到那人恶质的上扬唇角。然而,身体里嵌着那么个大东西,自己还偏偏醉着酒,荀彧没动几下就支持不住了,哀求似的睁开眼望向郭嘉,“奉孝……不行了,你帮帮我……呜……”
被他泫然欲泣的样子勾引得把持不住,郭嘉二话不说重新将荀彧压到身下,大力贯穿那湿热的地方,“叫出来,让我听听。”
本就羞赧于这样的□,荀彧自然是不肯像女人一般婉转承欢,所以根本不听他的话,一个劲死死咬着嘴唇,不愿发出半点浪|叫。
经过刚才那么一折腾,郭嘉的忍耐力早已到达极限,所以也懒得在这种细节上多加纠结,只是笑骂了一声“真倔”,便专心去寻求极致的欢愉了。
最后释放时,荀彧终是没能忍住,闷声哼叫出来,郭嘉亦是发出满足的长叹。
屋外寒风凛冽,屋内春宵帐暖。
一夜缱绻,一覆难收。
再醒时,已是拂晓时分,郭嘉搂着怀里那个暖暖和和的身体,倍感安心。
而荀彧则没他这么心安理得了,早就醒来的他还没有想出该如何面对郭嘉,只能一味装睡,逃避着现实。
半晌,郭嘉隐约感觉到怀里的人并没有处于睡眠之中,于是试探地叫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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