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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曹魏]乱世魏书洛阳城-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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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想都没想,司马师应对如流。
“停。”司马懿开腔打断他,“就刚刚那句,再背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1、关于夏侯尚病重的桥段参见《三国志?诸夏侯曹传》——尚有爱妾嬖幸,宠夺适室。适室,曹氏女也,故文帝遣人绞杀之。尚悲感,发病恍惚,既葬埋妾,不胜思见,复出视之。文帝闻而恚之曰:〃杜袭之轻薄尚,良有以也。〃然以旧臣,恩宠不衰。六年,尚疾笃,还京都,帝数临幸,执手涕泣。2、曲礼曰:毋不敬,俨若思……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辩论,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出自《礼记?曲礼》
☆、新仇旧恨君意怒,空头将军苦难言
“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老老实实又背了一遍,司马师在席上跪正,小心翼翼地望了司马懿一眼。
意味深长地对上他的眼睛,司马懿施施然道:“懂了?”
深深一躬,司马师连忙应道:“孩儿明白了,父亲教诲得是。”
低低“嗯”了一声,司马懿脸上的神情缓了缓,还算满意道:“不错,去吧。阿昭、阿亮他们的功课你留心点儿,别让那两个臭小子又把教书先生气走了。”
想到自己那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弟弟,司马师不由泄气道:“诺,孩儿知道了。”
随意地挥了下手,司马懿又将注意力转回了棋盘,少顷,长长叹了口气——这局,乍看之下,黑子已然成了做不活的死棋。
凝眉在棋盘上来回寻找着生机,司马懿心中有些莫名的忐忑。目光溜到棋盘一角,他眸中划过一丝惊异与兴奋交织的神色。
只需几步棋,黑子便有可能翻身居上,只是,如此险棋,不知执白者会如何应对。
“老爷,宫里来人了。”
被家仆打断了思路,司马懿略微有些不悦,但听说是宫里来人,也值得上前迎客。
“司马仆射,圣上召您入宫觐见。”
“有劳公公了。”与来人寒暄了几句,司马懿便跟着踏出了府门。
此时此刻,他并不知道,在这之前,宫中的帝王发现了什么,也不知道,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步履稳健地进入了建始殿,司马懿在丹墀下跪地行礼,“臣司马懿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曹丕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没什么起伏。
应声而起,司马懿抬起眼皮向上瞄了了眼曹丕,心中有点不解他为何要在正殿接见自己,还穿得如此正式,“不知陛下召臣来所为何事?”
换了个姿势,曹丕并不作答,兀自反问道:“你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批公文、写奏折。”想了半天,司马懿只想出这么两件事。
“还有呢?”显然,曹丕对他方才的回答不甚满意。
还有什么?难道自己要把在家吃了几两米,喝了几杯茶都报上去?暗自思量了片刻,司马懿摇首道:“没有了。”
眉峰一耸,曹丕笑了两声,听不出喜怒,“真的没了?”
虽然不知道他在给自己出哪门子难题,但司马懿多少能够听出曹丕话里不同寻常的意味。绷紧了神经,司马懿拱手揖道:“还望陛下明示。”
俯视着丹墀之下的人,曹丕提醒道:“可曾拜访过谁?”
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司马懿回道:“禀陛下,臣近来去过陈尚书、刘侍中还有悼侯府上。”
见他答得不卑不亢,曹丕蹙了下眉,追问道:“除去吊唁那次,你还去过伯仁府上吗?”
“去过。”被他这么细致地询问弄得不太自在,司马懿嘴上却不怠慢,“自悼侯入京养病以来,臣先后登门探望过四五次。”
猛的将手攥成拳,曹丕冷冷道:“朕怎么不记得司马爱卿与悼侯的关系这般亲密?他病重,竟能劳动司马仆射的大驾一再探访,嗯?”
这下司马懿是明明白白听清了曹丕言辞中的不善,抬起头,他缓缓道:“敢问陛下,臣去探访一下同僚,有什么不妥?”
“如果只是去探访,自然没有不妥。”起身走到丹墀边沿,曹丕斜睨着他道:“天仙子、洋金花、乌头均可致幻,使人衰弱而亡,把它们加到味道浓厚的檀香中,杀人于无形。司马爱卿,当真用心良苦啊。”
直直望着他,司马懿一字一顿道:“臣听不懂陛下在说什么。”
“哈!”哂笑一声,曹丕坐回龙椅中,恨恨道:“装得还真像。”眼里浮动着危险的光芒,他徐徐道:“这几个月,除了宫中,就属将军府朕去得勤,想来司马爱卿去过那么多次,也一定知道伯仁卧房内长年燃着安神的檀香。”见司马懿点头,他继续道:“起初,朕并未觉得那香有何不妥,直到昨日,有太医为朕号脉时告诉朕,朕体内沉积了些许致人迷幻的药物,这才让朕起了疑心。于是,朕就派人去伯仁房里取了些香灰来給太医看,终于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檀香,而是能在安稳人心神的同时,让人沉迷于幻觉中,日渐衰弱的迷香。”顿了顿,曹丕微微扬起下颌,面容冷峻道:“这些,司马爱卿应该最清楚吧?”
面无表情地昂着头,司马懿冷静得连他自己都觉得不正常,“去过将军府的,不止臣一人,况且,臣并不曾在香炉上做手脚,陛下何以仅凭一点香灰,就断定是臣谋害的悼侯?”
“除了你,当朝上下谁还有这个狗胆去谋害皇亲贵胄?”曹丕讥诮而带着怒意的视线死死钉在他身上,“伯仁一死,军界便有了权力空洞,你是料定,除你之外,朕找不出谁能担当大将军的重任才如此胆大妄为,对吗?”声音里渐渐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司马仲达,朕跟你的新仇旧恨,也该清算一下了。”
脑海里突然闪过在曹彰死后曹丕看向自己时偶尔带着异色的眼神,司马懿尚且来不及凝一凝神,就听到殿中想起了清晰的张弓搭弦之声,而且,不止一声。背后冒出冷汗,他没有去寻找那些藏在暗处的杀手,只是死死盯着丹墀上的帝王。
大殿中一片沉寂,时间仿佛变得很缓很慢,甚至趋于凝滞,就像那搭在弦上迟迟不发的羽箭一般。
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中,司马懿缓缓屈膝跪下,眼睛却始终盯着曹丕,“陛下。”他开口,音色低沉,“臣去拜访悼侯,是想请他说服陛下不要伐吴。臣本无意打扰他休养,但臣反对伐吴的上疏次次石沉大海,不得已,才想到劳动悼侯去劝阻陛下。”吸了口气,又道:“至于迷香,臣,一无所知。”避开曹彰一事不提,司马懿将话题死死扣在造访将军府一事上。
凝眸看了他许久,曹丕沉吟道:“芳林园的事,有过一次,就够了。你不要以为,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在放任你。司马,一次又一次,你再给朕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苦笑一下,司马懿无力道:“臣若是觊觎悼侯的大将军之位,为何要反对陛下伐吴?若无战事,大将军一位暂且空置又有何妨?”
手指摩挲着袖口的暗纹,曹丕如嘲似讽道:“你就这么肯定,若伐吴,朕非任你为大将军不可?”
“臣不敢。”伏低身子,司马懿姿态谦卑,言辞恳切,“在内,臣愿为陛下固守后方;在外,臣愿为陛下沙场决计。但臣若不能取信于陛下,为陛下所用,一切不过空谈,算计来那大将军的头衔,又有何用?”
心被撼动了一下,曹丕晃了晃神,目光游离道:“说的比唱的好听,欲擒故纵的老把戏你就不用在朕面前演了。”定定神,他冷笑道:“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朕,对待你这种人,死,简直太便宜你了。”眸中一暗,话如刀锋,“你不是想做大将军吗?朕便封你为大将军,让你风风光光地做你的大将军。”
望着曹丕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司马懿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冷了。
抱着最后一缕希望,他转开话题道:“陛下,不要伐吴,刘备去世,刘禅即位,有意亲善孙吴,孙刘两家又有结盟之势,您若此刻出兵,只会加速他们的合作。加上孙吴水师强大,主将陆逊绝非等闲之辈,我军现下难以与之抗衡,您此役……”
“住口!”脸上已有不耐之色,曹丕冷哼道:“你又知道朕没有对水师做额外的训练?”扬扬手,他用一种带着仇恨的挖苦语气道:“回去吧,司马爱卿,安安心心在家等着朕加封你做大将军的旨意便好。朕,定不叫你失望。”
闭目掩住眸中的苦痛,司马懿叩首道:“谢陛下厚恩,臣告退。”
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大殿,司马懿仰头望向苍穹,不过眨眼之间,天便骤然昏暗了。
此后,曹丕率军前往许昌与张颌所领水师会和,司马懿以抚军大将军的身份随军同去,名为大将军,手下却无一兵一卒。
带着夏侯玄在玄武池观看水师在出征前的最后一□练,曹丕叹了一声,道:“如果伯仁还在,朕是想让他做此次南征先锋大将的。”
迟疑片刻,夏侯玄黯然道:“陛下的心意,父亲地下有知也会欣慰的。只是,玄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讲吧。”把视线从玄武池上转到夏侯玄身上,曹丕看起来很是温和。
“父亲生前……并不赞同陛下现在出兵伐吴。”咬咬牙,夏侯玄还是说了出来。
“朕知道。”默了一刻,曹丕喃喃道:“刘禅软弱无能,孙权固守江东基业,依我大魏的现下的国力,再平稳发展十年,吞吴灭蜀必不在话下。只是,朕等不了那么久,等不了……”眼里流露出几分不甘,又道:“朕想做成先帝未能实现的愿望,太初,你懂吗?朕想放手一搏,不管成功与否,至少,朕要试一试。”
蹙眉望着曹丕似有隐忧的面容,夏侯玄理解地笑道:“虽然不明白陛下为何这样坚持,但末将想,陛下一定有非出兵不可的理由。”停了一下,他垂眸道:“就像父亲,即使知道他们终能在地下相会,他也不愿再多等上几十年;即使知道那样做会损伤自己,他也义无反顾……大概,是心里的执念吧。”
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曹丕半认真半玩笑道:“朕可是有心栽培你,你若敢学你父亲,看朕不……等等!”蓦地一顿,他抓着夏侯玄的肩道:“你方才说什么?”
“什么?“被肩上突然收紧的力道吓了一跳,夏侯玄讷然道:“大概是心里有执念?”
摇摇头,曹丕语气迫切道:“上一句,上一句。”
“即使知道那样做会损伤自己,他也义无反顾。”不明白他为何反应那么剧烈,夏侯玄小心翼翼地按曹丕的意思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就是这句!”紧紧抓住夏侯玄的手臂,曹丕话音有些颤抖,“他知道做什么会损伤自己?你说清楚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回学校【摔哼唧唧……不想回去QAQ开学会很忙,不过有时间的话我还是会努力更完的,抱抱我滴妹纸们 (づ ̄ 3 ̄)づ
☆、临行江左赐兵权,天不作美帝心苦
烟香缭绕,迷迭香气随着从窗子吹入的夜风聚拢又散开,叫人不觉恍惚。
明黄的光影中,曹丕坐在案后细细研着墨,墨锭与砚台的摩擦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幽幽叹了口气,他执笔蘸墨,却在笔尖即将触到绢帛时顿住了手,原该行云流水般的字迹就这样凝在了笔墨尖端。
放下笔,曹丕对一旁的侍臣道:“宣司马……”停了一下,又改口道:“算了,去给朕泡壶茶来。”起身踱至沙盘边,曹丕不再去想那些依旧空白的绢帛,而是把注意力投到了虚拟的军事部署上。
案角的烛火猛的晃了晃,映在砚台里的墨中,仿佛沉郁的光阴漾起了一丝涟漪,转瞬归寂。
送上来的茶腾着热气,心不在焉地吹了吹杯中浮沫,曹丕的嘴唇刚挨到茶水便被烫得“嘶”了一声。不悦地放下茶盏,他转头望向那毫无自觉的侍臣,挑眉道:“茶这么烫,你让朕怎么喝?”
后知后觉地伏地请罪,那侍臣连声道:“陛下恕罪,奴才疏忽了。”
恹恹地一摆手,曹丕不耐道:“还不去换杯凉点儿的来。”
“诺。”胆战心惊地撤了茶盏,那侍臣忙不迭地退出了大殿,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后,他又奉上了一杯八分热的茶。
小啜一口,曹丕沉吟片刻道:“怎么感觉没有之前那杯香了?”
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曹丕的脸色,那侍臣解释道:“禀陛下,这茶原是不能煮的,只能用沸水冲了,跑在盏中待其清香自行溢出。”迟疑一下,他继续道:“陛下方才嫌茶太烫,奴才只得把茶盏放在凉水里浸着,这水凉得快了,茶香自然会打折扣。”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曹丕扬手示意他退下,兀自陷入沉思之中。
默默盯着沙盘出了好一会儿神,曹丕才捧着茶盏喃然道:“朕到底是会欲速不达还是旗开得胜呢?”一层浅淡的浮光在他眸中流转而过,不知所终。
有夜枭的啼鸣声自殿外传来,孤绝冷寂。心下一横,曹丕想,他这一生都在不断地和形形□的人打各种各样的赌,其中不乏以命为注的经历,何惧多此一次?
在沙盘上的广陵轻轻一点,曹丕翘了翘唇角,不是志在必得,而是义无反顾的决然。
万马齐喑,六军待发,曹丕一身戎装骑在马上,俯视着匆匆而来的人,默然无语。没有追究来人的失礼,他静了许久,终于开口轻轻唤了句:“司马将军。”不大的音量,却承载了太多的情感。
应声跪地,司马懿用低垂的眼帘遮住了眸中瞬息万变的情绪,“臣,谢恩。”
是了,司马懿在谢恩。一个时辰前,他再次收到了曹丕任命他为抚军大将军的诏书。不同于之前那封除了头衔再无其他的诰封,这一次,诏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任司马懿为抚军大将军,假节,领兵五千,加给事中,录尚书事,督后台文书,留守许昌,镇抚百姓,补给军资。都是些切切实实的权力。
司马懿不知道是什么让曹丕在短短几个月内做出了前后截然不同的决定,百感交集之余,他脑中还闪过了一句叫作“日中则晷,月满则亏”的话。有了之前的冷遇,司马懿更加谨慎起来,谦卑地跪在曹丕马前,他缓缓道:“臣之卑鄙,不足……”
“司马将军。”出言打断他企图辞谢的话,曹丕叹息般道:“平身吧。”待司马懿起身站好,他才重新开口,眼底流淌着难以言明的神色,“愿将军,不负朕之所托。”趋马上前几步,曹丕倾身俯到司马懿耳侧,压低声音道:“朕不是在褒奖你,而是要你把欠朕的,都还给朕,替朕分忧。”继而又道:“伯仁的事,朕错怪你了。”
头皮一阵发麻,司马懿深深一揖,“臣,遵旨。”
坐直身子,曹丕垂眸对着他的头顶凝眸半晌,终是下令道:“起行!”
躬身退到一边看着大军走远,司马懿紧紧握着曹丕刚刚交到他手里的诏书,眼中伤痛有如刀刻。
“怎么不再劝进一次?”站到他身边,司马孚侧目道:“你明知圣上此役几乎无望取胜。”
“他说,他无法回头了。”喟叹一声,司马懿似是自语道:“圣上之心,固不可彻。唯有一败,可使回头。”
“你忍心?”眉心一动,司马孚面露疑色。
并不急于回答,司马懿将手中诏书塞到他手里,趁他浏览的间隙感慨道:“吾奈其何?”
“吾以后事为念,故以委卿。”抬眼看了自家兄长一眼,司马孚低头继续诵道:“曹参虽有战功,而萧何为重,使吾无西顾之忧,不亦可乎?”把诏书还给司马懿,司马孚摇摇头表示参不透当今天子对他的真正态度。
收好诏书,司马懿瞥他一眼,神色寡淡道:“萧何者,何许人也?”顿了顿,又道:“岂不闻‘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不等司马孚回答,他便转身走了。
司马懿知道,他的君王早已看透了一切,只是,无法看开。
在东征途中路过谯县时,曹丕得知东边的利城发生了兵变,于是只得暂时停下行进的脚步,先行平叛。一直到仲秋时节,安定好了后方的魏军才循涡水入淮,前往广陵。
曹丕不是没有想过伐吴会败,却没有想到会败在尚未开战之际。
面对着结了薄冰,战船无法下水,兵马不能通行的茫茫大江,他感叹了许久,颇为无奈道:“江水果真是分隔南北的天堑啊。”
当然,曹丕从不是个害怕处于劣势的人,最初的失落过后,他马上下达了全军回驻东巡台,来年开春再出战的命令。
骑在马上,曹丕看着有些泄气的众将士,强压住心中的郁郁之情,朗笑道:“都垂头丧气的做什么?此乃天时不利,非战功之失,待来年江水破冰,朕再率你们渡江,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话音刚落,行伍之中马上便有人出声响应,一时间,方才沉闷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可曹丕却沉默了——他突然想起了于禁,那个曾败于天时的曹魏名将和叛将。
望着众将士们带着期许的目光,曹丕忙敛了面上的凝重,高声吟道:“观兵临江水,水流何汤汤!矛戈成山林,玄甲耀日光。猛将怀暴怒,胆气正从横。谁云江水广,一苇可以航,不战屈敌虏……”
霜雪之间,魏军渐远了,只留下隐约的豪言,在风中萦绕。
“量宜运权略,六军咸康悦;岂如东山诗,悠悠多忧伤。”
曹丕并非真的没有半点忧伤,他只是没有太多时间用来感伤,而且,他也不愿将这种脆弱表于人前。
然而,东吴的铁骑却毫不留情地踏碎了他满是裂痕的外壳伪装。
是夜,东吴高寿奉大将孙韶之命强行渡江,率五百精骑抄近路拦截魏军。
已经驻营就寝的魏军全然没有想到会遭此突袭,不禁有些慌了神。偏偏吴军素善火攻,一排火箭射来,所过之处,星火燎原,甚是骇人,便更让魏军乱了阵脚。
从睡梦中惊醒,曹丕飞快地穿好甲胄,跑到营帐外查看战况,眼里顿时映满了焰火的赤红之色。他想起了他父亲在赤壁的溃退,在巢湖的无能为力,他不甘心。
暗自握紧了拳,曹丕翻身上马,试图号令仍处于慌乱中的军士,险险躲过一支迎面而来的火箭,他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张颌等人带来的卫军护了个严严实实,“儁乂?”
“末将护驾来迟,陛下恕罪。”张颌一边环顾周遭情况一边向曹丕请罪。
“无妨,你速令众军组阵反击!”眼看来犯军队搞了半天破坏依旧毫发无损,曹丕不由恼怒起来。
“陛下,这……”张颌面露难色。
“报——陛下,前方几千战船搁浅于水湾,无法行进。”斥侯带来的消息好似平地惊雷。
“什么?”闻言,曹丕大惊失色,心里对吴军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朕不甘心,朕不甘心!”兀自念了几句,他厉声道:“儁乂,你立刻领兵去擒了来犯敌将,然后随朕杀回江水,朕不信朕的十几万大军敌不过他们!”
“陛下,不可!”不知何时到来的陈群开腔阻止道:“来犯军队已有撤退之势,想必其后还有更强劲的军队蓄势待发,您若擒了这支队伍返回江畔,便是中了他们的诱敌之计!此时此刻,陆逊一定早已在江边部署好了一切,只等来一场灰飞烟灭的火攻了!”见曹丕还有些坚持的样子,陈群拔高声音,下猛药道:“陛下!想想夷陵之战!想想刘备是怎么被火烧连营七百里,又是怎么退居永安一蹶不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此时撤军,于大计未有损。您还多的是机会,何必让此一役伤了我大魏元气?贻害后世啊!陛下!”
贻害后世!燃在眸中的火光倏的冷了,冻结成了一湾冬日里死寂的江水,曹丕捏着缰绳的手有点发颤。
适时地站出来应和陈群,蒋济补充道:“陛下不必担心战船落入敌军之手,臣自有办法使战船脱困。”
垂下眼睫不让更多的情绪流露出来,曹丕犹豫了片刻,用他全部的力气狠心下令道:“撤!”复又看向松了口气的陈群,他落寞道:“长文,朕此生,不会再有机会了。”最后望了眼破败的营地,曹丕头也不回地打马率军离去。
胸中一窒,陈群来不及多想什么,便跟着蒋济往战船搁浅之处去了。
一路撤到了没有追兵的地带,曹丕侧耳谛听着夜风穿梭于耳际的声音,仿佛那里面夹杂了江水的涛声和结冰声。回首遥望身后的无边夜色,曹丕眼底的潜潮慢慢席卷了他眸中黯淡的光芒,“儁乂。”低低出声,说不出的寥落,“江水,不是分隔南北的天堑。”
跟在曹丕身边护驾的张颌闻声侧首,却只看到他隐在夜色中,不甚清晰的侧脸。
“那是先帝和朕心里,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曹丕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好像他所诉说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干系,唯一出卖他心境的,只有最后那道若有若无的叹气声。
面对这样的曹丕,张颌不禁默然。他同样没有想到,近几年的辛苦,会是如此这般的收场。
屋漏偏逢连夜雨。
回师途中,从洛阳传来的一个消息,再次给予了曹丕一个重大打击,让他欲哭无泪。
作者有话要说:1、吾以后事为念,故以委卿。曹参虽有战功,而萧何为重,使吾无西顾之忧,不亦可乎?——出自曹丕《征吴临行诏司马懿》2、成也萧何,败也萧何。3、观兵临江水,水流何汤汤!矛戈成山林,玄甲耀日光。猛将怀暴怒,胆气正从横。谁云江水广,一苇可以航,不战屈敌虏……量宜运权略,六军咸康悦;岂如东山诗,悠悠多忧伤。——出自曹丕《至广陵于马上作》
☆、白发人送黑发人,行幸雍丘了夙愿
苍穹是青蒙蒙的灰色,曹丕坐在车驾中的榻上听着东武阳王曹鉴病薨的消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安安静静地喝完了药碗中苦涩的汤药,他才沉沉叹了口气,那声音,带着积淀在光阴中无法散开的沉郁。小幅抬了抬手,曹丕低声道:“朕知道了,退下吧。”
转头看向在一旁等着的张颌,曹丕牵了下嘴角,好像并没有受到方才那个噩耗的影响一般,“你刚刚说,长文和子通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勉强从听闻皇子去世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张颌回道:“啊,蒋常侍派人来报,说是三千战船均已脱困,进入淮水,不日便可全数返航。”
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曹丕喃喃道:“万幸。”转而又道:“儁乂,此役虽败,但水师不可废,早晚有一天,我大魏还会伐吴,朕……的子孙,会踏上那片疆土。”
没能体会出那断句中微妙的意思,张颌只是满口应允了下来。迟疑片刻,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曹丕郁郁道:“朕的十个儿子,如今,只剩下四个了。”仰头盯着车盖默了一阵,他继续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朕,经历六次了……咳咳……”一口气没顺上来,曹丕猛的咳了起来,从张颌手中接过水杯灌了几口水,这才止住了咳。
抬头看向军前壁立千仞的大将此时慌乱而郁结的表情,曹丕将神伤之色深深藏入眼底,换上一副调侃的样子道:“儁乂做什么摆出这种表情?”见张颌不语,他做了个貌似释然的笑,“命也,朕看得开。”
张颌不知道曹丕所说的“命”,是指伐吴失败还是曹鉴离世再或者是他自己久病不愈,抑或三者兼而有之。艰难地点点头,张颌没再多说什么。
“好了,你退下吧,朕累了。”阖上眼,曹丕面向里躺下,再难掩脸上的悲戚神色。
“诺,末将告退。”行了礼,张颌躬身退出车厢,下了马车。
刚在自己的的战马上坐定,张颌就看到前方就跑来一个骑兵。趋马上前把他拦在离曹丕车驾几步远的地方,张颌压低声音道:“陛下刚睡下,有什么事跟我说。”
“禀报将军,天色已晚,前方再有十几里就是雍丘王的封地境内了,不知圣上是要就地扎营还是到雍丘王宫宿下?”
不是没有听说过曹丕与曹植两兄弟之间因夺嫡而生有嫌隙各种传言,张颌不由有些犹豫起来,为难之际,却听曹丕的声音闷闷从车厢内传出,“行幸雍丘王宫。”
眼中闪过几分诧异,张颌朝那骑兵点点头,“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前面传令。”
看着自己的手下跑远,张颌回头望了眼身后的车驾,只落得一声叹息。
得知曹丕要来自己宫中的消息时,曹植的心情用“复杂”二字都不足以形容——他已经离开权力中心很久了,也不曾与洛阳宫中的人有任何往来,曹丕的突然造访,让他感到不知所措。
亲自带人去城门口迎驾,曹植在天子车驾前跪地行礼道:“臣弟恭迎圣驾。”
透过遮帘的空隙,曹丕目光深沉地望了他一阵才开口道:“平身,带路吧。”
“诺。”被曹丕这半冷不热的态度弄得颇为心慌,曹植一边暗自揣测着他此行的目的,一边应声上马引路往王宫去了。
顺利将天子仪仗迎进了宫门,曹植终于看到了久违的龙颜。望着曹丕从车驾中出来,一身玄色龙袍,目光清冷如常,他急忙低头,深深揖了下去。
在曹植身前站定,曹丕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不无厌倦道:“叫他们都散了吧,朕就是顺道来你这里看看,用不着这样劳师动众。”
惊讶地抬眼望向曹丕,曹植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哼。”哂笑一声,曹丕漠然道:“这么多年过去,你倒还是老样子。”睨他一眼,继续道:“和以前一样沉不住气,什么事都写在脸上。”
好像并不在意曹丕那明显带着嘲讽意味的话,曹植跟着自嘲道:“臣弟素日里只想些风月琳琅之事,自然难有长进。”直起腰,他对夹道两边的人道:“都退下吧。”
被他这种玩世不恭,不求上进的态度弄得蹙起了眉,曹丕本想说点什么,可转念一想,曹植现今这个样子,还要拜他所赐,曹丕也就收了声,和曹植一路沉默着往正殿去了。
在上位坐好,曹丕环顾了一下殿内的布置,不经意道:“你这里虽不如皇宫富丽,倒也建造得别具匠心,若要论风流情致,恐怕,朕的宫殿还要输给你这里几分。”
这厢曹植从见到曹丕起,心里就开始九曲回肠,寻思着千万别在他刚打了败仗的时候触他霉头,眼下听曹丕这么一说,曹植顿时觉得身上寒毛倒立,心生恐惧,“陛下谬赞了,臣弟怎么敢有居于皇兄之上的地方。”
敏感如曹丕,马上便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自然,眉峰一耸,曹丕扭头对上他飘忽闪烁的目光,好笑道:“朕不过随口说说,你紧张什么?”
曹植到底是才智不凡之人,顷刻就听出了曹丕的弦外之音——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曹子建若果真光明坦荡,面对朕时,又何必处处如履薄冰,忧惧不已?
稳了稳心神,曹植微微一笑,全然不见方才的局促,“臣弟只是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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