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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曹魏]乱世魏书洛阳城-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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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荀彧的睡颜看了一阵,郭嘉薄唇轻启道:“文若,变成我,到底有什么好?你知道郭奉孝想要什么吗?”
蝉鸣星隐,郭嘉直起身子靠上身后的树干,他抬头望着没有尽头的夜空,任星辉洒落,融进他深邃的眼眸之中,化作清凉的泪水渐渐盈满了眼眶,汩汩淌下。
郭嘉一直不知道,那一夜,自己的泪水是如何滴落进了荀彧恰好睁开的眼中,一如荀彧永远没能知道,郭奉孝想要什么一样。
“就这样?”荀攸眼神复杂地看向郭嘉。
“就这样,不然你还想怎样?”坐起身,郭嘉耸耸肩,一副坦然得不能再坦然的样子。
虽然觉得这一切得知的很突然而且不合常理,但荀攸还是最大程度地表现出了他身为谋士的冷静,“难怪你跟小叔走得近,原来是这样啊。那现在呢?你要怎么办?”
抬眼看了看帐顶,郭嘉回道:“生死有命,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要那么心急地帮将军去成就大业。”自嘲地笑了笑,又道:“或者说是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想要证明自己,所以才这么紧赶慢赶。够本了,我想做的事情基本都做成了,酒也喝够了。我这辈子是浪荡惯了,没什么牵挂,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放不下,那还真的就是你家那个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小叔了。”
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荀攸选择静静听下去。
沉默片刻,郭嘉随意却不失认真道:“公达,帮我个忙。”
稀奇!和他认识这么久,荀攸还是第一次听郭奉孝求别人帮忙,而且这个别人还就是自己,真是千载难逢啊!想归想,荀攸嘴上并不怠慢,“什么?”
走到他身边郭嘉小声交代着,最后,郭嘉坐到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荀攸道:“这个忙,要等到我死后你才能帮到,希望你不要食言。”
灯昏影斜,是岁月的流光呼啸而去。
文若,这大概是我最后,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荀攸是不是太冷静了?那么容易就接受了郭荀的恋情。(笑)其实这三个人少年时就认识了,有机会会写个番外交代下。
☆、天妒英才乌桓恨,鬼才遗计定辽东
曹操把自己手下那些将领打发回营帐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出到帐外,他深深吸了口朔方略嫌萧瑟的夜风,终于卸下了人前的威武坚毅,露出常人都会有的疲惫之色。放眼望去,营地静悄悄的,大部分营帐里都已熄灭了烛灯,唯有几个主将谋士的帐内还亮着昏黄的光,这其中就包括了郭嘉的军帐。
不悦地皱起眉,曹操抬脚便向着郭嘉的营帐去了。
正窝在被子里看兵书的郭嘉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仍旧是一副专注的样子,一直到那人遮了他的光线,郭嘉才抬起头露出一丝不满的表情,却又在看清来人后变成了诧异,“将军?”稍稍往床里挪了挪,给他腾出坐的地方,又道:“这么晚了将军还不歇息?”
从郭嘉手里拿过兵书,曹操眉毛一挑,道:“这话该是孤问你吧?身在病中还不快睡觉,孤的祭酒大人就这么不知道爱惜身子?”
咧嘴一笑,郭嘉也不多说,乖乖躺□道:“这不是听说将军被那群将领围住劝退,我心神不安嘛。不过现在看来,将军是把他们给劝退了,那我就能安心睡了。”
凭空朝他点了点手指,曹操笑道:“你啊,问都不问就知道是孤把他们说服了?”
眼里透出几分近乎骄傲的自信,郭嘉回道:“那是自然,如果嘉对将军连这点信心都没有,才不会这么苦熬着。”
闻言,再看他憔悴枯槁,风华不再的面容,曹操不禁悲从中来。沉吟良久,他低声道:“奉孝,孤不会再让你这样熬着了,一月之内,孤定攻下乌桓!然后我们就回邺城,孤替你找最好的大夫,一定把你的病医好。”
笑着对上曹操真挚而满含忧虑的眼神,郭嘉云淡风轻道:“将军真是急糊涂了,华大夫就是当今最具威名的神医,他都不能治好我,其它人又怎么可以呢?”
悉心地帮郭嘉掖了掖被子,曹操蹙眉道:“元化虽是神医,但也难保有他治不好的病。你什么都不要想,安安心心等着回邺城,孤就是把这天下翻个遍,也要找人来治好你!”
将头转向一边,郭嘉苦笑道:“嘉的身子,嘉自己知道,将军就不要……”
“胡说!”打断他的话,曹操急切道:“你还那么年轻,怎么净说些乱七八糟的胡话?仲德、公达、文若他们要不就是比孤年长,要不就是和孤年龄相仿。而你比孤年轻了一轮有余,孤还想将身后之事托付与你,你难道想要逃开吗?”顿了顿,又道:“等我们平定了辽东,孤就要南下征讨刘表,到时还需问计于你,你也不愿意了吗?”
不知不觉就被他激动的情绪传染了,郭嘉伸手抓住曹操的手,敛去了眼里的痛苦神色,言语间是无可回转的坚定,“我追随将军的决心将军还不清楚吗?此役之后,若真能挨到将军南征的那一日,嘉必同往,为您先取荆州。”
“好!”心里霎时又盈满了豪情壮志,曹操看着郭嘉的眼里是十足十的相惜之意。其实,他又何尝没有看出郭嘉的病入膏肓?只是,好不容易得来如此谋士又与自己惺惺相惜,曹操无论如何也是不愿意失去郭嘉的。他的心里燃着一团叫做“奢望”的火焰,他企图用这熹微的光芒,照亮郭嘉已即将走到末路的生命。然,奢望之所以叫做奢望,就是因为它的不切实际与无法实现。再深的不舍、再坚定的许诺也无法留住一个快速枯萎的生命。
勉强地笑了笑,郭嘉忍住胸腔中再次泛起的不适感,缓缓道:“将军刚刚说,一月之内就能攻下乌桓?”
“不错。”一脸郑重地应道,曹操等待着他的下文。
轻狂一笑,郭嘉反问道:“何需一个月?”见他面露疑惑,郭嘉解释道:“如今我们已逼近蹋顿王居所柳城,他却毫不知情。明日您便使人放出风声,他必会方寸大乱,不及排兵抵御。我军长途奔袭,军旅劳顿,不宜长时间作战,您达到扰乱他军心的目的便向回撤,佯装兵力不敌。如此,他必会趁机佣兵追击,到时候,我在后方帮您做好撤军的假象,迷惑蹋顿王,您带领轻装精兵到他后方突袭,定可出奇制胜。”
既欣赏又惊喜地听着郭嘉有理有据的安排,曹操不觉心情大悦,“如此算来,半月足矣!”
在被子下用手揉了揉越来越痛的胸口,郭嘉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分毫痛苦,“静候将军佳音。”
二人相视一笑,说不出的默契与信赖。烛火微黄,燃烧着所剩无几的时间。
事实再一次证明了郭嘉的算无遗策,一切都仿佛按照他的意愿般一一实现。曹操攻破柳城后,一路推进至白狼山,追击着蹋顿王奔逃的大军。可他尚未尝到胜利的喜悦,便听到后方传来他最不愿听到的消息——刚刚抵达柳城的郭嘉性命垂危。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曹操果断任张辽为先锋,夏侯惇暂代自己指挥,张颌掩护,一路快马加鞭回了柳城。
血,满眼的鲜血,衣服上,被褥上,地上,到处都是。曹操站在帐门口,呆呆看着华佗和其它军医围着床上那个苍白的人忙上忙下,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害怕。他曹孟德从来没有怕过死,可是,现在,他是那样的害怕郭嘉死去。慢慢走到榻边,注意到那人胸口的起伏,曹操暗暗松了口气,随后一把抓过华佗道:“听着,孤要你务必把他治好!”
连连应着声,华佗回道:“老夫尽力而为,将军先站开些吧。”
知道自己守在这里也只是碍事,曹操心神不宁地坐到一旁的席中,焦急地等待着,心中祈祷着郭嘉快些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华佗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走到曹操面前回禀道:“将军,郭祭酒的命是留住了,可他这病老夫无能为力。”
喜悦瞬间变为了愤怒,曹操一拍案几,怒道:“什么叫无能为力?你不是神医吗?奉孝的病你治不好?”
“恕老夫医术不精,看不好祭酒大人的病。”迟疑一阵,华佗又道:“其实,他的病只是因为这边气候恶劣水土不服,但这却成了迁出他沉痼的契机。将军息怒,待到祭酒大人醒来,老夫会再做询问,看看有没有办法医治。”
揉揉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曹操扬手示意他退下,“就这样吧,保住了命就好。”
命人给郭嘉换上干净的衣服和被褥,曹操就这样一直守在他的床边,等着他醒来。但不时传来的头痛又让他觉得昏昏沉沉,困倦不已。
“报——”
一声急报声让不知不觉陷入沉睡的曹操清醒过来,下意识地看了眼那还在昏睡的人,曹操暗自叹口气,扬手道:“讲。”
“前方张辽将军已斩获蹋顿王,大破乌桓军,俘虏敌军近二十万人。”
颇为满意地笑了笑,曹操应道:“知道了,回去告诉他们,就地扎营,孤随后就到。”
“诺。将军,夏侯将军说,还有一事要报。”
“啧,说个话都不一气说完,还有什么,都说出来。”
“袁尚和袁熙兄弟趁乱逃了,夏侯将军问要不要去追?”
“追,孤来打乌桓,就是为了这两个小兔崽子,怎么能……”
“不能追……”气若游丝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郭嘉撑起有些颤抖的身子,脸色苍白地望着曹操。
“奉孝,你醒了,太好了,终于醒了!”喜悦之情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曹操急忙扶他坐好,又给他盖好被子,然后才出声询问道:“为什么不能追?”
憋住喉头上涌的腥甜感,郭嘉断断续续道:“辽东一带,属公孙康最有名望,咳咳……袁家兄弟投奔他的可能很大。将军也知道,公孙康自恃地远,素来不服将军,若您此刻急攻,他必与袁家兄弟联合抵御。”停下喘了口气郭嘉继续道:“相反,您若放任他们不管,他们便会各自图谋,相互残杀,到时,您坐收渔利便可。”
听他说得有理,曹操频频点头表示赞同,转头对一旁候着的传令兵道:“就这样,你回去告诉他们,不必追,一切等孤过去再做安排。”
“诺。”
看着传令兵出了军帐,曹操连忙回过头去看查看郭嘉的情况,却只看到他了无生机的样子。无奈地叹口气,曹操重新扶他躺下,“奉孝,等孤回来,一定。”
半阖着眼,郭嘉艰难地抓住曹操的盔甲,脸上显出焦急的神色,“将军……”
耐心地俯□,曹操安抚道:“别急,慢慢说,孤听你说完再去。”
费力地点点头,郭嘉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一些,“平定辽东后,将军……将军便独自雄踞北方,其间难免权震天子,惹人非议。”剧烈咳嗽了一阵,又是丝丝缕缕的血自嘴角溢出,好半天郭嘉才平复下来,拦住了想要去找军医的曹操,他继续道:“将军有今日,当得益于令君提出的兴义兵,举大德之策……日后,嘉若不在,望将军多与令君相谋,咳咳……回朝后,将军切记要放权,否则可遭杀身之祸。以将军之德才,必可天下归心,不急一时……”
文若,我无法阻止最后注定要发生的事,唯一的期求,不过是给你更多静好的岁月。
“奉孝,奉孝,什么都别说了,孤都知道,孤就是要你好好活着,和孤一起去平这四海叛乱!别的孤什么都不要!你听到了吗?奉孝!”全然不知郭嘉是为谁说出的这番话,曹操此刻已然被焦灼与悲伤冲昏了头脑。
浅浅地笑着,郭嘉无力地抓着他的手,哄骗道:“我知道……将军不必着急,我这病不过是来势凶猛,看着吓人,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醒着吗?”压下涌上喉头的鲜血,郭嘉继续道:“将军快去吧,待公孙康替您斩了袁家兄弟,您就回来告诉我,嘉也知足了。”
“奉孝,你别说了……孤不想听你交代遗言。”
“将军糊涂,这哪里是遗言?嘉说过还要同您南征,怎么敢在这里就死去?将军放心去……嘉等您回来。”面色平淡地说着欺骗的话,郭嘉突然觉得好想睡去。
“奉孝……”不放心地看着郭嘉,曹操踟蹰着不愿离去。
“快去!咳咳……万一出了变故,您岂不辜负我一片心意和之前的心血?”
闻言,曹操咬咬牙,一字一顿道:“等孤回来。”见郭嘉眼神清明地点头,他又站起身传来了军医交代了些什么,然后才离开了军帐。
大大睁着清亮却难以对焦的双眼,郭嘉听到周围传来的嘈杂声,低声道:“华大夫,不用费劲了,咳……嘉自知无药可医,让我……静一静吧。”
片刻后,帐内重归寂静,郭嘉望着帐顶,只觉得那里一片迷茫,仿若颍川那氤氲袅娜的晨雾一般。
☆、天不假时柳色倾,魂殁但念初见时
易水,那个因荆轲而闻名的送别之地,承载了多少悲壮与伤感。曹操面对着那滚滚的流水,久久无语。
两个多月前,曹操在白狼山清点了降卒便火速带兵回到了柳城,之后又从柳城班师打算返回邺城。离开柳城不久后,公孙康果然遣人带着袁尚和袁熙的项上人头向曹操示好,如今,代郡乌丸行单于普富卢和上郡乌丸行单于那楼也对他进行了拜贺。北方就这样完全地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这一切都仿佛顺利到了极致。然而,在胜利面前,曹操得到的最多的并非成就感与满足感,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憾恨与悲痛。
一坛清凌凌的酒被倾倒进流水之中,曹操向着北方,眉间是化不开的沉郁忧愁。是的,他在想一个人,一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人。那个人决策千里,运筹帷幄的睿智样子在他的脑海里渐次浮现,愈发的清晰起来。可想到最后,心里剩下的却只有无限的怅恨与惋惜。曹操知道,从今往后,青山依旧,绿水长流,只是这黄泉碧落间,再也不会有那个与自己比肩而立,共计天下的人了。
胜又如何?不得欢笑。
败又如何?不过一瞬。
事实上,曹操是真的迷惘了,他开始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了。胜利吗?如果是,那为何现在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荣誉吗?他已经得到了许多的荣耀,为何亦没有过多开怀?望着一只自远处的山峰上振翅而起的海东青,曹操突然明白了鸢飞戾天的那份孤寂。他开始怀念很多很多人,比如为他鞠躬尽瘁的郭嘉、戏志才;比如为他舍生的曹昂、典韦;又比如死在了他手下的袁绍、吕布。一直到后来,曹操才明白,其实他怀念的不仅是那些人,更是那些逝去的时光。
在他还不是汉室的司空大人和将军,还只是曹阿瞒的时候,天下的一切纷争都与他无关,他只要每天嬉笑着过活就好。但少年的壮志让他挥手作别了那些声色犬马的安闲日子,并且从此一去不返。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的小混混到今天的万人敬仰,曹操早已无法算出自己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他唯一能够清楚地记起的,不过是从前那些驰骋天下的许诺。可是,现在他有了天下的一角,却没有了那个与他共看日月开合,风起云涌的人。
哀哉奉孝!痛哉奉孝!惜哉奉孝!
那日在郭嘉的灵堂之上,曹操的悼词成为了后来千古流传的字句。后人一次次传唱着这段君臣相知的深情,却不知这一句句慨叹背后那千丝万缕的故事。彼时的曹操半是慨叹半是责怪,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从精神上鞭笞在场的每一个人,让他手下那些曾经对郭嘉不满的将士谋臣们暗自懊恼,于心难安。
与此同时,有一件事曹操一直想不明白,而且也只能这样不明不白下去。随着郭嘉的离去,这件事被留了下来,留给那个能够解读的人去解读,而那个人,显然不是曹操。
那是个北国少有的美丽清晨,悠悠的鸟鸣声自白狼山的深处传来,山间落叶纷飞,带来阵阵开于仲秋时节的花香。曹操在得到袁家兄弟投奔了辽东太守公孙康的确切消息后,便毫不犹豫地带着自己的军队和乌桓王的二十万降卒返回了柳城。
柳城,名副其实的柳色倾城,用一片婀娜融化着朔方凛冽的风。虽说已是仲秋,早已过了杨柳依依的时候,但那些在风中起舞的柳枝以及漫天的柳叶还是美得令人心惊。不过,这些曹操都无心欣赏就对了,此时此刻,他心里都是对郭嘉的牵挂,哪里还容得下其它?
终究是迟了,曹操日夜兼程,回来看到的却是一片素白布置的营地与军帐。华佗和荀攸站在郭嘉的营帐外,脸上皆是凄然之色。
强压住内心翻涌的情绪,曹操在帐门口站定,声音还算平稳道:“奉孝呢?”
与荀攸对视一眼,华佗不无惋惜道:“回将军的话,老夫实在是无法医治郭祭酒,就在将军回来的前一日,他……”
“孤问你们,奉孝呢?”曹操当然知道郭嘉就在帐中,只要他进去便能看到,可他还是提高声音打断了华佗的回话,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似乎是为了逃避那个他深深恐惧着的回答。
微微向着华佗摇摇头,荀攸回道:“就在里面,将军快进去吧。他等您很久了。”
深吸一口气,曹操沉声道:“在外面守着,没有孤的传召,谁也不许进来。”
“诺。”低头应了声,荀攸便和华佗退到了一边,不再多说什么。
一进帐门,曹操便看到那个在榻上静静躺着的人,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他开口唤道:“奉孝?”见无人回应,曹操又近前两步继续唤道:“奉孝?”仍旧没有回应。
缓步向着榻边靠近,曹操唤着郭嘉表字的声音也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到他能够触碰到郭嘉时,那一声一声的呼唤早已成了哽咽,“奉孝……孤回来了啊,孤回来了……”
那一晚,很多将士都听到了自郭嘉帐中传出的恸哭声,令人闻之动容,不忍驻足。
营地外围的柳树依旧婆娑多姿,随着夜风摇曳着枝条,柳叶摩擦出的细碎声音,如泣如诉,仿佛一曲唱不完的挽歌。
整整一天一夜过去,曹操终于承认了郭嘉去世的事实。冷静下来的他突然注意到,郭嘉半阖着的双眼与脸上那一抹满足却又哀伤的笑容。那双失去了生机的双眼不知为何不减半分深邃之感,仿佛那里面隐藏了无数的秘密与感情。郭嘉的眼睛似乎穿过了帐顶,聚焦在了别人不知道的某一处,那里,他所看到的画面,让他在生命的最后感到满足而又不舍。
三日前,曹操离开之后,郭嘉便静静望着帐顶发呆,陷入了恍惚之中。迷茫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少年时代,回到了颍川。
颍川的山明水澈,香花美酒,无不让他魂牵梦萦,可他最爱的,却是那天的晨雾。
那片在溪边时浓时淡的雾气笼罩着大地,仿佛天降的祥云。郭嘉漫无目的地顺着溪流走啊走,就看到了那一抹清淡的身影。
“喂,你挡着我的路了。”
“抱歉。”温和地看向他,有着水样眸眼的少年让到一边。
漫不经心地一笑,郭嘉瞥了眼那人沉静如玉的面容和简单不俗的打扮,便要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又不禁回头望向他,发现少年看着自己的视线也没有收回,“你会不会喝酒?”
“嗯?”起初只是惊奇于郭嘉身上散发出的狂傲气息而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不想倒惹来了他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问你会不会喝酒?”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郭嘉趁机上下打量着少年,颇为好奇的样子。
“不太会。”如实给出了回答,见郭嘉有些失望的样子,少年的眉眼里带上了些许歉意。
遗憾地挑了下眉,郭嘉又道:“兵法呢?擅长吗?”
微微笑了笑,荀彧瞥一眼他手里拿着的竹简,不疾不徐道:“那要看你的水平。”
露出一丝兴奋的笑容,郭嘉抬手指向身后在雾气中时隐时现的大树,“走,到那边和我切磋一下。”
不甚介意他的突兀,少年笑容清浅,“好。”
率先走到那棵树下,郭嘉席地而坐,抬眼看向少年,“对了,你叫什么?”
“荀彧。”端端正正地跪坐下来,少年简单干脆地回了话。
点点头,郭嘉将竹简摊开在二人中间,“开始吧,我们就说这一卷内容。”
诧异了一下他居然都不报上名字,荀彧亦不多言,不动声色地低头扫了眼竹简便回他,“可以了,你想跟我辩什么?”
满意于他对兵法的烂熟于胸,郭嘉将竹简撇到一边,开始与他互问互答起来。不知不觉中,一上午的时间就悄悄过去。
和荀彧辩了个平手,郭嘉大笑道:“想不到你还有两下子,荀彧是吗?我记住你了。”
还是那副不急不躁的样子,荀彧轻轻点了下头,站起身道:“你也不错,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后会有期。”走了几步,又反身道:“郭嘉的名声,果真名不虚传。”
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郭嘉马上又恢复了往日里的轻狂笑意,“那是当然。”
真是莫名其妙啊。郭嘉后来这样对荀彧评价他们的相遇,却听那人淡淡道:“枉你自恃聪明,我若非是专程去找你切磋,又怎么无缘无故跑去那里?”
狡黠地笑笑,郭嘉不置可否道:“你觉得呢?”
而郭嘉从未告诉过旁人的是,那一天隔着些微的晨雾,那人如玉的沉静样子有多么动人。
唇角漾出一个温柔的弧度,郭嘉仿佛又在那片袅袅的雾气里,看到了那人淡若丹青的眉眼和清浅的笑容。
“对了,你叫什么?”
“荀彧。”
文若文若,吾奈其何……
望着郭嘉带笑的青灰面容出神良久,曹操伸出手,缓缓为他合上了双眼,沉吟道:“奉孝,你是唯一完全懂得孤的人。可是,孤竟看不懂你留下的这个表情……
公元207年八月,郭嘉因病殁于柳城,时年三十有八。曹操悲痛不已,亲临灵堂为其吊唁,后上表请追其谥为贞侯。
曹操麾下的一代天才军师就此结束了他短暂却辉煌过人的生命,徒留令人称奇的功绩,供人感怀追思。
后来的日子里,曹操常常会对着身边的人回忆起郭嘉,或许,并不是因为郭嘉本身对曹操有那么特殊,只是,在巅峰上死去的人往往会永远留在巅峰之上。所以,他才成为了曹操心尖上那个无可替代,再也无法求得的谋士。当然,这都已经不重要了,至少在荀彧看来,都不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说郭嘉殁于柳城,一说郭嘉殁于易城,反正就是北征途中吧,莫要深究啦~
☆、经年不期而相遇,迟知故人魂断时
死亡的阴影仿佛一直笼罩在曹操周围,不曾散去。自朔北回到邺城尚不足五个月,他最喜爱的儿子,号称“少有成人之智”的曹冲,夭亡了,年仅十三岁,从患病到他离世都快得令人措手不及。先是最中意的谋士,后是最喜欢的儿子,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若是放到寻常人身上,从此一蹶不振也不是不可能,但曹操毕竟是曹操,悲痛之余,该做的事,他一件也不会耽搁,这其中就包括准备升任丞相一事。
从一堆奏折中翻出曹操呈上来请求在邺城兴建丞相府的那份,荀彧来回来去地看了好几遍,不禁缓缓叹了口气。
自正月班师邺城以来,曹操便把更多的兵力自许县迁去了那里,随后,朝廷罢三公官,置丞相及御史大夫,他便顺其自然地坐上了丞相的位置。如今,曹操又提出在邺城设立丞相府的要求,无非是嫌在天子脚下不好做事,想要更加自由地行使权力。
荀彧是个聪明人,对曹操一点点胀大的野心,他看得比谁都清楚。只是,这一切何尝不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退一步说,曹操虽大权在握,却也没有太过分的表现,他又该以什么理由去责备他呢?让天子出面回驳,似乎也没什么好处。现下除了尽力维持平衡,荀彧觉得自己真的是毫无他法。
就这样吧,再怎么样,还有奉孝在,他到底不会让曹操过早地与汉室针锋相对。在心里自我安慰着,荀彧把挑出来的奏折一一码好,差人送去了刘协那里。
坐在案几边又批了约摸一个时辰的公文,荀彧感到有些疲乏,于是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平时总爱窝在他膝上打盹的猫咪,却在下一刻摸了个空。微微愣了下神,他这才想起,早在开春时,那猫便不知跑去了哪里,从此再没露过面。
还真是没良心,在我这里蹭吃蹭喝这么久,连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了。腹诽了一下那不告而别的小家伙儿,荀彧又觉得自己和一只猫置气似乎可笑得很。但毕竟相处了那么久,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所以,荀彧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失落的。手指轻轻扣着膝盖,他想,好像很久都没有给奉孝写过信了,等哪天闲下来,写信去问候一下吧,省的他像那只没良心的猫一样,就这么把自己忘了。
彼时,距离郭嘉辞世已半年有余,可荀彧对此仍旧一无所知。半夏的艳阳透过窗子,照在他的脸上,愈发衬出了那柔和的眉眼。他不知道,在几个月前,有人把他清浅沉静的样子永远留在了心里,带去了另一个世界。
蝉鸣四起,不知是在传唱谁人的残念,抑或是在阻断谁人的思念。
司马懿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建安六年时被郡里莫名其妙地推举为上计掾,自己好不容易给推脱了,又莫名其妙的让曹操给盯上了。让曹操盯上也就罢了,偏偏曹家的那个二公子还要来插一脚,搞得他那阵子是心神不宁,寝食难安,不说费尽千辛万苦那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了曹家父子的魔掌。本以为那之后就能安安心心过日子,继续做他京兆尹家的二公子,不想这才潇洒了七年,就又收到了曹丞相的征召令。
正所谓,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面对着曹操这次派来的使者,司马懿才知道,七年前,曹二公子对他是多么客气有加了,不,何止是客气,简直是任他宰割。但俗话说的好,风水轮流转,看来,今天那个被宰割的命运,真的是转到司马懿这里了。
一路从河内温颠簸辗转到邺城,司马懿跟在使者的后面,满腹的不情愿。适时,丞相府尚在修建之中,所以,使者很自然地将他请进了曹操暂时居住的府邸中。
说来也巧,当天,正赶上曹丕在府中举行文武会,司马懿一向是只喜欢看热闹和笑话,但不喜欢让自己成为被看的那个。因此,自知不善舞文弄墨的他示意使者噤声,同他一起站在不起眼的地方看看就好。
观望了一会儿,见他们不过是一群人喝着酒,偶尔行个酒令,司马懿也就觉得索然无味了。正打算让使者引他改道而行,就听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丕素闻奋威将军剑术了得,且臂力过人,能够空手夺白刃,不知将军今日可否赏脸与我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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