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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城之谜-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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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纯大喜道:「正是画仙郎庚,原来他真有画仙的雅号,并非自吹自擂·辜大哥认识他吗?」

辜月明道:「见过几次面,算是素识,你师姐曾找他写真·」

百纯欣然道:「辜大哥来得正好,我们正为郎庚身份的真伪而烦恼·大河盟的人怀疑他是五遁盗的化身,更为此闹出风波·辜大哥请帮个忙,见老朋友一面,以释大河盟的疑虑,让他能安心作画·」

辜月明不置可否的道:「他此刻在哪里?」

百纯道:「他该在作画吧!」

辜月明漫不经心的道:「如此我今晚不去打扰他了·烦百纯通知他,明天正午我会来找他,他最好不要四处乱跑·」

百纯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辜月明最後那句话,似暗含警告的意味·见辜月明没有别的指示,道:「师姐的书信来了,请辜大哥稍待片刻,让百纯到楼上取来给你·」

辜月明倏地转过身来;双目闪著异芒,道:「这麼快?」

百纯道:「以往师姐有书信寄来,都是通过水运陆驿,但这次则是以飞鸽传书寄来,由於敝楼的周老板答应不透露送信人的身份名字,恕百纯没法告诉辜大哥·」

又担心的问道:「有问题吗?」

辜月明沉声道:「百纯拿信来给我·」

他的语气虽有命令的意味,可是百纯却感受落,还觉得辜月明视她为亲近的人,故不用客气·无情剑客的这种态度,使她颇有点「受宠若惊」,那是前所未有的滋味·他刚才站立观画的姿势,浮现心湖·

到百纯从楼上下来,辜月明又在凝神看画,似乎看一辈子也不会厌的模样·她走到他身旁,忍不住问道:「辜大哥爱好画事吗?」

辜月明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摇摇头,似有点费力才能把目光从画中美人移开,落到她手上,讶道:「为何有个红帖子?」

百纯提起玉手,向他展示花梦夫人寄来的竹筒藏书和一张烫金字的红帖子,微笑道:「帖子是我们红叶楼庆祝十周年晚宴的请柬,不要小看它,不知多少人欲求一帖而不可得,百纯奉上一张,不是要辜大哥来赴会,只是表示对你和师姐的敬意,辜大哥勿要拒收,否则百纯很难下台·」

辜月明露出第一个笑容,牙齿整齐雪白,登时融化了他似是与生俱来的冷漠,潇洒独特,接过竹筒和请柬,纳入怀囊中去·

百纯轻轻道:「究竟发生了甚麼事?竟令名动天下的悬赏猎手亲身南来,师姐且要千里传书·不是为了五遁盗吧!」

辜月明敛去笑容,低声道:「这方面的事百纯最好不要过问,如果有人问百纯我为何要见你,你可说与我没半点关系,只是当一个转信人·如果有任何敢烦你,即便对方是钱世臣,又或季聂提,百纯只须派人知会我,我血有方法对付他们·」

接著说出了君山苑的位置地址,飘然去了·

百纯咬著下唇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於门外,不由想起丘九师,他和辜月明同是无所畏惧,敢作敢为的人·不过丘九师有整个大河盟作後盾,而辜月明却是独来独往,比丘九师更多添耐人寻味的神秘感,有一种冷傲狠辣的味道·

辜月明为何明天要来见那个好色鬼呢?唉!自己实不该插手到与丘九师有关的事去,但又按不下心中对那色鬼的怜才之念·

想到这里,百纯心里有了决定·

「昨日南京,今朝天岳,倏焉忽焉·指洞庭为酒,渴时浩饮;君山作枕,醉後高眠·谈笑自若,往来无碍,半是疯狂半是仙·随身在,有一襟明月、雨袖云烟·」

筝音止处,怜影引吭高歌,天仙般温柔的嗓音,却以不假修饰,走唱天涯的风格,唱出游子浪迹天下、无家可归的心声,冲击著乌子虚的心神·

一曲唱罢,乌子虚长身而起,不住的鼓掌,从平台处回到内厅,向坐在筝旁的怜影叹道:「美人儿你真厉害,小弟还是首次在青楼尽欢的时候,没有丁点儿欲火焚身的感觉·美人儿你真了不起·」

怜影听得粉脸微红,垂下螓首,轻轻道:「那先生的画情够了吗?」

乌子虚心满意足的道:「足够有馀,我现在乘舟归去·唉!为何不见我的小蝉翼,她不是答应了陪愚生泛舟游池吗·」

「我来陪先生如何呢?」

乌子虚和怜影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般看著百纯揭帘而来·她双目闪著亮光,嘴角挂著莫测高深的笑意·

钱世臣进入布政司府,心腹手下报上戈墨在园中小屋等他,登时精神一振,立即去见他·

戈墨神色冷静的盘坐地上,看著钱世臣在身前坐下,沉声道:「先说你那方面的最新情况·」

钱世臣道出辜月明来见他的情况和现在的形势,最後道:「他对我们起疑心了,此人精明厉害,如果我们处理得不好,我们的事很可能坏在他手上·」

戈墨神色不动的道:「他在引我出手·」

钱世臣点头道:「我也这麼想,但我们有别的选择吗?」

戈墨道:「没有·辜月明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人,不过却犯了个严重的错误,就是太高估自己,我要他为此付上生命作代价·哼!竟敢公然挑战我,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钱世臣道:「师兄准备何时出手·」

戈墨没有答他,思索道:「照行程,他该在三天前到岳阳,为何道耽搁了三天呢?这三天他到哪里去了?」

钱世臣当然没有答案·

戈墨道:「我在云梦泽遇上与辜月明一起渡江的女娃儿,当时她的马背上驮著一条屍,可惜被她以狡计脱身·我怀疑马背上的死人是薛廷蒿,当时我有强烈的感应·」

钱世臣大讶道:「以师兄的手段,竟留不下一个女娃儿?」

戈墨道:「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娃儿,而是精通幻术杂耍、武功高强的年轻女子·其提踪翻腾之技,我也自叹不如·要杀她,恐怕比杀辜月明更困难,因为辜月明绝不会逃走·」

钱世臣道:「为何你猜马背上载的是薛廷蒿的遗体?」

戈墨道:「屍体包扎得很妥当,用了很大的心思,可见女郎对死者有深切的感情,故尽力令他安息·别人或许猜不到她是谁,但怎瞒得过我们,她定是夫猛的女儿,而只有薛廷蒿,她的神情才会这般哀伤·她是个非常坚强的女子,我一拦著去路,她音即从悲痛中脱身出来,勇敢的面对我·她是个绝不简单的女子,千万不要低估她,否则你会很後悔·」

钱世臣如释重负的道:「只要薛廷蒿真的死了,我们甚麼都不怕了·」

戈墨道:「问题在薛廷蒿怎会忽然死去?」

钱世臣沉吟道:「会不会是畏罪自尽呢?」

戈墨冷然道:「你用错了辞语,应该是含冤十年的人,怎会在冤气未消前自尽来白白便宜我们·」

钱世臣道:「或许女郎马背上并不是薛廷蒿的遗体·」

戈墨淡淡道:「若不是薛廷蒿,是谁呢?」

钱世臣哑口无语·

戈墨断然道:「我的猜测错不到哪里去·死的是薛廷蒿,他死前已把秘密尽告某一个人,却绝不是那女郎·」

钱世臣不解道:「师兄怎能如此肯定?」

戈墨道:「道理清楚明白,因为她是夫猛的女儿,告诉她只会害了她,徒将她卷入这个漩涡里·而她说出来的话,更没有人相信·别忘记她是个面在逃亡的钦犯·」

钱世臣色变道:「他在死前向何人吐露他心底的冤屈?」

戈墨道:「不出辜月明与季聂提两人,也只有这两个人,有资格和能力为薛廷蒿洗脱沉冤·两者间,以辜月明的可能性较大·一来因辜月明是单独行事,方便对话,加上辜月明从不滥杀无辜,只杀有悬赏的盗贼,该是薛廷蒿的选择·」

钱世臣道:「薛廷蒿怎晓得辜月明会到云梦泽去?即便面对面也不知对方是谁·」

戈墨沉声道:「在云梦泽内,一切不能以常理去测度,否则楚盒早落入我们手上,古城不会到现在仍然没有踪影·辜月明形象鲜明,我从未见过他,还不是一眼认出是他吗?确定他身份更简单不过,和他过两招便成,天下间没有比他更锋快的创·」

钱世臣骇然道:「那怎麼办?趁季聂提到了云梦泽去,不如我们就在今夜把辜月明解决·」

戈墨道:「冷静点!心急只会坏事·辜月明大有可能与季聂提碰过头·」

钱世臣脸上血色尽褪,苍白如死人,他最恐惧的事,终於发生·

戈墨道:「现在我们正走在一条没得回头的路上·单凭我们的力量,与季聂提相斗只是以卵击石,幸好朝廷势弱,只要我们策反大河盟,支持他们起义造反,我们则在旁搧风点火,一天乱事未平,我们仍是安稳如山,进攻退守,任我们选择·」

钱世臣促的喘了几口气,道:「丘九师精明厉害,恐怕不易说服他·」

戈墨道:「你不用说服他,关键在丘九师确有造反之心,而季聂提更有铲除大河盟之意,你只要掌握其中的微妙处,令丘九师感到危险迫在眉睫,事过半矣·最妙是若季聂提想动你,必须调来兵马,只要丘九师提高警觉,怎瞒得过他的耳目·任阮修真如何智比天高,只会捕风捉影,以为季聂提的行动是针对大河盟而来,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又微笑道:「至於辜月明,交由我处理·坦白说,如果他留在云梦泽,我真的没有把握对付他,但在岳阳城,他将难逃劫数·」

丘九师回到八阵园,知道阮修真仍在园内的小亭,连忙赶去,到对面坐下,叹了一口气,道:「这回问题大了·」

阮修真笑道:「只要不是走丢了五遁盗,其他一切可以从长计议·」

丘九师摇头道:「亏你笑得这麼开心,不知人间疾苦·可怜我明天还要到斑竹楼去见百纯,向她解释为何我未坐稳便一副赶著离开的样子,还答应了她不论郎庚是不是五遁盗,须待他完成庆祝红叶楼十周年的八美图,方可以动手擒人·这次是得不偿失·」

阮修真凝望他好半晌,哑然失笑道:「九师!!你在恋爱了·」

丘九师呆了一呆,颓然道:「恋爱是这样子吗?我真的不知是痛苦还是快乐,痛苦可以是快乐,快乐会变成痛苦,我现在有点失去了方向,不佑道自己在干甚麼,搞不清楚哪个是敌人·你教我样怎麼办吧!」

阮修真道:「我们现在是落在下风,可是正因为我们从种种蛛丝马迹,推断我们的无形敌人是要你和百纯坠入爱河,故认定郎庚就是五遁盗,这是他始料不及的事,所以我们仍未算是一败涂地·我们并没有在五遁盗一事上失去方向·」

丘九师沉吟道:「百纯要求八天寛限之期,钱世臣他说要十天时间鉴定郎庚的身份,不是巧合得令人心寒吗?」

阮修真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掌握郎庚在红叶楼内的一举一动,这方面我请了马功成帮忙,他在红叶楼内的人会严密监视他的行动·我可以保证,在这十天内,他想溜都溜不掉·」

丘九师道:「他清楚我们脑袋里想的东西吗?」

阮修真道:「谁能给你答案呢?不过知道又如何?只要他不能左右我们的行动,只能影响我们的想法,便有破绽可寻·例如他没法令你去见百纯,只好让百纯来见你,说明了他的法力是有限制的·」

丘九师苦笑道:「请用的脑袋想想,为何他要我和百纯来往?就是为了这八天之期吗?如此他的目的可能只为了八幅美人画·」

阮修真坦然道:「如果我们清楚他的目的,现在就不会这麼头痛·告诉我,你和百纯间发生过甚麼事?」

丘九师把见百纯的情况和盘托出,然後道:「我有一种感觉,百纯虽然对我另眼相看,却绝不到爱上我的程度·她有点像游戏人间,对任何能打动她的人或物均感兴趣,像她对那个郎庚,便大有怜才维护之意·如果我继续表现窝囊,我敢肯定她会对我失去兴趣·」

阮修真道:「你想她对你失去兴趣吗?」

丘九师断然摇头,道:「我办不到·」

阮修真欣然道:「那就好办·我们锁定郎庚,不论发生甚麼事,绝不让我们认为他是五遁盗的信念受动摇·其他的事,你可以放手去做,爱和百纯说甚麼便说甚麼,如此事情是不是变得简明容易呢?」

丘九师为之愕然,一时不知说甚麼话好·

小艇离开水榭,朝湖心的方向驶去·

坐在艇首的百纯举目往在船尾操舟的乌子虚看来,甜丝丝的笑道:「你扮那卖蛇胆的家伙真的唯妙唯肖,我也看走了眼·」

乌子虚心叫不妙,百纯说得这般胸有成竹,肯定自己在芋一方面露出破绽,如果找不到补救的方法,後果不堪设想·脸上当然不会露出心内的惊惶,还故作不解地道:「百纯姑娘在说甚麼?不过甚麼都不重要,只要百纯姑娘陪我游湖便成·百纯姑娘今晚特别漂亮,一双眼睛似有勺去我魂魄的异力·」

百纯俯前少许,细看他的脸孔,柔声道:「骤眼看去,你的年纪似在三十四、五间,但细看你的皮肤,体形,你却予人年轻最少十年的感觉·这是否一种易容术,只作简单的改变,例如黏上一把蝉翼扯不掉的美须,可脱胎换骨似的变成另外一个人·」

乌子虚豁了出去,心想兵来将挡,水来土堰,补救不了破绽,就立即回去起出夜明珠,然後乘夜开溜·唯一有利於他的,是似乎只有百纯一个人晓得自己这个破绽,否则他现在便要打出岳阳城去·

乌子虚优闲的运桨操舟,耸肩道:「原来姑娘像今天那个坏人般,怀疑我的身份·我的娘,我究竟走了甚麼运道呢?我长得比我实际的年龄年轻,是老天爷对我的恩宠,这算是罪吗?」

百纯手肘支在膝上;托著香腮,盈盈浅笑,以带点促狭的语调道:「你的老朋友来了,又或郎庚的老朋友来了·」

乌子虚暗松一口气,至少晓得问题出在哪里·可是为何她不邀郎庚的老朋友来揭穿他呢?事情显然仍有转机的空间,皱眉道:「谁?」

百纯欣然道:「辜月明·」

乌子虚心中唤娘,若天下间要找一个他最害怕的人,辜月明肯定是算选,辜月明或许是天下间最有资格追捕他的人·辜月明会捉拿他吗?这又很难说·他和辜月明虽然是处於两个极端对立的位置,一个是贼,一个是兵,但乌子虚却认为自己是最了解辜月明的人·像自己般,辜月明尊重原则,他有三不偷,辜月明则从不理会悬赏图以外的贼·而他乌子虚从没有上过官方的悬赏榜·

乌子虚大喜道:「原来是月明那个家伙,他为甚麼不立即来向老子请安问好·他乡遇故知,人生快事也·」

百纯给他弄得糊涂起来,难道他真是郎庚?想想又不服气,坐直娇躯嗔道:「还要装神弄鬼,辜月明听到你的名字时,神色非常暧昧,他还说明天正午来找你,嘱你不要四处乱跑·」

乌子虚心领神会,微笑道:「道理很简单,因为小弟离京前,月明来探望我,那时我跌断了腿,走路要靠枴杖,还告诉月明没有几个月工夫,休想回复健步如飞·岂知月明离去後的第二天我的腿竟大有起色,十天後已把枴杖丢了·亦正因饱尝跛腿之苦,发觉原来可以四处乱跑已是上天对我郎庚的恩宠,遂忽生云游四海之念,好观赏各地美女风情,娶个最有情趣的美人儿为妻,因而到了这里来·哈!小弟至今仍是独身未;娶,皆因尚未遇上百纯·这样够坦白了吗?」

百纯一眨不眨的瞪著他,听他口若悬河的解释,却没法找到他的破绽,没法奈何他·

乌子虚漫不经心的道:「月明见一个跛子竟可长途跋涉;千里迢迢的到岳阳来,神情古怪是必然的,说不定真的怀疑因为我太有名气,故被人冒充·哈!月明真傻,除了我画仙郎庚外,有谁画得出如此妙品,只要他看到小弟那幅古战车女神,保证不敢有丝亮怀疑·为何仍那麼瞪著我?月明在哪里?我和你立即去见他·」

百纯没好气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成了全城瞩目的人物,大河盟正追寻五遁盗,还公开在闹市试探你的身份,此事已广传开去,人人怀疑你是五遁盗,你如踏出红叶楼外,谁都不知会发生甚麼事,你以为自已得罪的人不够多吗?」

乌子虚轻松的道:「不去便不去,明天一切会真相大竹·」

百纯仍在凝视他,柔声道:「假设你真的是五遁盗,现在是你最後一个机会,我有办法摆平辜月明,请他不揭破你·」

乌子虚苦笑道:「如果大小姐说若我肯认是甚麼劳什子的五遁盗,今晚便可和大小姐你共度良宵,我会立即冒充他,现在认来有屁用?」

百纯闭上美眸,以带点万呓的语调,轻轻道:「在挂瓢池的东北角,有条水道接通城内的河道网,只被一个水闸分开·如果我们从那条水道到辜月明寄居的君山苑去,只需两刻钟,且保证不会惊动任何人,你敢和百纯去吗?」

乌子虚哈哈笑道:「真好!可以立即见到那小子·这小子没有甚麼朋友,老子是其中之一,见到我会非常高兴·」边说边打桨改变舟向,朝东北方驶去·

百纯终於败下阵来,大发娇嗔道:「人家是试你的,还要装模作样,快给我滚回风火阁,写不出画来明早把你扫出红叶楼去·」

乌子虚鼓著气道:「不去便不去·明天我会寸步不离风火阁,恭候月明那家伙,大小姐你必须在场,我要你亲眼看到我们老朋友远地相逢的快乐模样·」

百纯拿他没法,生气道:「我才不会来,有甚麼好看的·」

乌子虚忿然道:「这麼重要的事,你道然缺席,原来你一点也不关心我·」

百纯避开他的目光,仰望夜空道:「我没那麼早起床嘛!不要多心·」

乌子虚失声道:「早起一个半个时辰也不成?」

百纯目光回到他身上,「噗哧」笑道:「我又没有嫁给你,为何一副妒夫的样子·不骗你了,明天午时我恰巧没空,有比你更重要的事去办·」

乌子虚恍然道:「原来是约了情郎幽会·」

百纯狠瞪他一眼,恶兮兮的道:「关你甚麼事呢?岸在那一边·今夜整个红叶楼都在翘首盼望怜影在你的画中变成了甚麼样子,如果你又像那些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庸才,你的良宵会在红叶楼的街头度过·别怪我没有警告你·」
第三卷第二章放手而为
第二章放手而为

辜月明站在加山苑前进厅堂中心处,把花梦夫人的传书和红叶楼十周年晚宴的请柬,顺手放在圆桌子上·

一丝若有似无的芳香气息,隐隐传入他的鼻腔内,牵起他抑制不住的连串思维,像石块投进波平如镜的水池去·

又是她·

自在渡头邂逅,他和她似被命运牵连在一起,纠缠不休·

她为何要追到这里来?又怎晓得这个寄身的临时宅舍?

辜月明暗叹一口气·

薛廷蒿自尽前恳求自己让他留屍湘妃祠,是另有用意,湘妃祠极可能是他和那女郎相约会面的地点,那女郎自会为他办理身後事,事情肯定是这样·而那女郎更误会了,以为是他辜月明逼死她亲舅,故矢志复仇,追到岳阳来找自己算帐·

由於他须寻回灰箭,又遇上季聂提,耽搁了不少时候,被先赶到岳阳的她於暗中窥见他入城,直跟到这里来,又追踪他到红叶楼去·当他入楼去见百纯,她便到君山苑来·

她为何不埋伏屋内,以报杀舅之仇?

这个不难解释,从她的周身法宝,精於高难度动作,提踪翻腾更充满表演的味道,可推知她出身於杂耍百戏的行业,且是此中出类拔萃的高手·若让她在这个厅堂内,配上特别的装置,例如一条棋跨全厅的长索,她的按艺将可发挥得淋漓尽致,大幅增加杀他的机会·

她是尚未准备好·

到明天她再来时,她手上当有足够的辅助法宝,把这个厅堂转变为一个耍杂按的理想场地,让她可施尽浑身解数来杀他辜月明·

辜月明大感有趣,心中还有一点难明的兴奋,在桌子旁坐下来,取起竹筒子,拿在手中·

唯一想不通的地方,是她怎晓得到岳阳来找他·

想到这里,辜月明毁碎封著竹筒盖子的蜡漆,取出花梦夫人写给他的密函,抛开一切的专心细读·

蝉翼进入风竹阁的小厅,入目的是乌子虚的背影·只见他背著门口,大模大样的坐在拉开来的椅子上,一副不事生产、懒洋洋的姿态,更似无所事事的在发呆·

厅子中间的圆桌上;放满笔、墨、砚、颜料等作画工具,却没有半张纸·

蝉翼立在入门处,扠著小蛮腰,怒责道:「所有人都在等你交出完成的作品,你却躲在这里偷懒,你这个人···」

乌子虚没有回头,只是用手替往左边墙壁点了一下·

蝉翼循他的指示望去,赫然见到一张长六尺寛三尺的巨型画作张贴在墙上,也不知乌子虚用甚麼方法来黏贴,因为画像把蝉翼完全彻底的震撼住了,再没法想其他的东西·

怜影像给嵌进了画纸去,又比她的真人更活灵活现,提升至某一超乎现实的层次,捕捉的刚巧是她欲步出两边被拉开的垂帘刹那间的光景·她的神态似喜似嗔,又充满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的风姿,其微妙的神态掌握精准,没有半点含糊、半分误差,将她独特的气质娇姿表露无遗·

画中的她处於静止的状态,可是予人的感觉是她下一瞬间会举步走出垂帘,走出画外,那种活色生香、投怀送抱的诱惑力是无与伦比的,令任何观画的人,没法控制的生出强烈的期待·

整张画不论画人写景,都是笔精墨简,水墨和色彩浑融成一体,浅淡的渲染,偏能予人浓墨重彩的感觉,而缤纷慑人的奔放色彩里,又不失清丽逼人的优雅感觉·

画中题有一诗,写道:

「烟波不动影沉沉,碧色全无翠色深·

疑是水仙梳洗处,一螺青黛镜中心·」

下款是「郎庚写意」四字·

蝉翼不知呆了多久,忽然回过神来,娇呼一声,掉头便去·

听著蝉翼远去的足音,乌子虚叹了一口气·

他愈来愈不明白自己,「古战车女神」肯定是他自习画技後最得意的作品,可是八美图开始的首幅画,竟又是相埒之作·自己的画技怎会忽然大幅改善提升?随手拈之都是神来之作。

就像凭一两银赢得五百两·

乌子虚糊涂了,脑中一片空白,似失去思考的能力,直至纷乱急促的步音在屋外响起,才把不知发了多久呆的他惊醒过来·

周胖子领先奔进来,比在後方追得娇喘连连的艳娘、怜影和蝉翼还要灵活和敏捷·

四人直抵乌子虚後方,蝉翼指著挂在墙上的美人图兴奋的嚷道:「在那里!」

周胖子、艳娘和怜影立即看得目瞪口呆,大出意料之外,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世间竟有此画中极品·

怜影不是没看过乌子虚的「古战车女神」,但始终未见过真人,感受不到其「写真」的威力·当然是非常欣赏、否则怎肯去助这个色鬼画师培养画情?可是现在入画的是自己,那种感觉当然迥然有别,有点在镜中看到自己的反映,却又被升华和净化了,再不滞留於凡尘的层次,无需任何言语,道尽了自己最美丽动人的一面,令自己化而为画艺的极品,画中女子是她但又不是她·

周胖子双唇颤震,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来·对一向能言善辩,马可以说作鹿而又可教人深信不疑的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艳娘双目放光,直勺勺看著画内的怜影,呼吸急促起来,亦是没法说话·

乌子虚心忖,第一幅美人图是圆满交差,第二幅又如何呢?明天或许要画两幅才成,只有完成第七幅美人图後,他的计划方可进行·当然!那要假设辜月明肯为他保守秘密,否则明天他便要应付天下间最可怕的剑·

辜月明坐在墙角,这是个他喜欢的位置,可一眼算尽全厅,不论敌人从哪一处闯进来,仍没法取得出其不意的优势·

革囊和佩剑分置两旁地上,花梦夫人的信已化为一堆灰烬·

辜月明心中思潮起伏·消息竟是由冀善提供,是他从没有想的事·不论冀善是真情还是假意,花梦夫人已陷身於凤公公和皇上间权力斗争的漩涡里,处境危险·

冀善指出两湖一带并没有以用毒而闻名的高手,但以医药之道而论,则无人比得上戈墨·凡懂用药的医道高手,必是用毒的专家,由此推论;谁是那毒杀寻宝团的凶手,已是清楚明白·

冀善为何肯帮忙呢?肯定自己有利用的价值·冀善虽然是个厉害的脚色,可是比起三朝元老的凤公公,道行仍是差一点·想到这里,他很为花梦夫人担心·

楚盒变得更关键性了·

如果冀善在与凤公公的斗争中坍台,花梦夫人的安危将系於能否得到楚盒·没有楚盒,他将没有和凤公公讨价还价的本钱·

楚盒内藏的究竟是甚麼东西?

自接下任务後,他尚是首次对盒内的藏物生出好奇心·

乌子虚躺在床上,想的不是明天辜月明来见他的事,更不是周胖子赞美他画功的话,而是入睡後的「命运」·

他有一个奇异的感觉,自从那不知是梦还是真与古战车美女的相遇後,他脑袋里某一部分似被触动了,已和芋一种神秘的力量连结在一起·直到这刻,那力量对他仍是充满善意,至少他现在生活得很好,很惬意·而将来如何,则是无从揣测·那力量正在改造自已,刚才听怜影弹筝时,便有从未经历过的奇异幻象,且不止是幻象,而是有身历其境的感觉的幻境,像睁著眼作梦·更清晰是他的梦再不是以前的模模糊糊,支离破碎;而是有血有肉,清楚实在,醒来後仍印象深刻·

那力量似要透过幻象和梦,唤起自己深藏著的某些秘密,某些回忆·

想到这里,乌子虚酣然进入梦乡去·
第三卷第三章狂风暴雨
第三章狂风暴雨

马车在斑竹楼门外停下,守候的丘九师连忙抢前为她拉开车门,百纯现身车门内,向他展露每次都能打动他的笑容·

丘九师接著她递过来的纤手,伺候她下车,嗅著她芳香的气息,心中叹道:「又和这美女在一起了·」

百纯收回玉手,转过身来看他,两人都似在抑制心中某一种情绪,一时忘了说话,脸对著脸的伫立,又有少许手足无措·

丘九师心忖不是昨晚才见过她吗?为何现在见到她,竟有点久别重逢的感觉·隐隐中他是清楚原因的,因为这回与以往任何一回都不相同,他没有再被自己的想法束缚,故而生出期待,渴望见到她·

百纯打破沉默,喜不自胜的道:「想不到你会到楼外迎接百纯,看在这点分上,吃饱肚子再和你算旧帐,我很饿呵!」

望著她充满生活和爱的活力的娇俏模样和话语,丘九师忘掉了一切·

辜月明到达红叶楼,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周胖子亲自在大门迎接他,亲切热烈得似欲拥抱他,令他摸不著头脑·

周胖子指使下人牵走灰箭好好伺候,亲自带路,领辜月明到乌子虚所在的风竹阁去·低声道:「我和花梦夫人十多年老朋友了;看著她出身,大家挑挑眉头便知对方心中想甚麼·我周伴子之有今天一日,她在背後出了很多力,若不是她在财力上支持我,又派百纯来助我,红叶楼绝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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