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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贰同人 逐鹤灯作者:蘑菇三-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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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你怎么了?”
  紧接着是另外几人的惊呼。
  “……呃——!”
  灭天的痛感无处发泄,手中似乎捉着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地死死扣住,想要回答,却很难说出话来。
  宋屿寒被突然的变故惊呆,望着怀里毫无血色,痛苦发抖的人,脑中一片空白。
  “……你怎么了?!这,这到底是——”
  “……屿……寒……?”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况烛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挣扎着把头埋进他的胸口,“不……不,许……放手——”
  “好,不放,绝对不放,”宋屿寒无措地将他抱紧,“你——我……”
  手被况烛攥得生疼,他竟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
  担忧,心疼,震惊,慌乱,纷杂的心绪铺天盖地。
  从未有过这种心情,这个平日里有些缺乏感情的人,顿时不知所措。
  陆南亭几步赶直近旁,只看一眼便明白过来,厉声道:“先把他打昏!”
  “什么?”
  “就算死不了,照这么疼下去也会死!”
  陆南亭不由分说,手中剑柄朝况烛头顶一撞,况烛身子一软,当即昏了过去。
  宋屿寒还没从混乱的思绪中冷静过来,呆呆地沉默着,目光茫然地望向陆南亭。
  陆南亭咬了咬牙,叹道:“他累了那么多天,恐怕早已经伤了元神,刚才竟然还使出一个二重的八门化伤——只怕——”
  宋屿寒终于平复了情绪,当即向陆南亭追问道:“只怕什么?”
  陆南亭皱眉道:“若不及时医治,恐怕今后就再也不能动气施术了。”
  宋屿寒表情一僵,抬头高喊道:“阿炎,出来!”
  随着一声急召,战时消失的巨型炎凤,此刻又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去……去冰心堂!”
  这是脑中想起的唯一一个地方,宋屿寒抱起昏迷的况烛,正要跃上炎凤,留山突然道:“别去!”
  “你说什么?”宋屿寒凛然回头,瞪得留山一个寒战,但云麓的少年还是道:“别去冰心堂!”
  “为什么?”
  “冰心堂距此地多远?”留山坚定道,“纵然炎凤日飞千山,可你觉得来得及么?”
  嘴上这么说,留山想的却是另外的理由。
  况烛一定不想回去吧。
  云麓与冰心,注定是被禁锢在城堡和花园中的门派,注定毕生渴求自由。
  一旦得到,便至死也不愿放手。
  宋屿寒不明所以,急道:“那你倒说说看,除却冰心堂,还有哪里可去?!”
  ****
  况烛被击昏的那一刹那,对陆南亭的感激之情无以复加。
  终于可以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了。他想。
  可是感激的同时,却也涌起一阵不安。
  等到从沉寂的黑暗中恢复意识,感到四肢依旧僵硬沉重,胸口像是被一块东西压住,但那炼狱般的疼痛已经消失了。
  单是这么回想,都觉得痛不欲生。
  ——但是自己现在在哪里呢?如果是冰心堂的话,干脆别醒过来了。
  况烛在心里自嘲,虽然醒了过来,却不敢睁开眼睛。
  ——如果真是冰心堂的房间怎么办?那种一落千丈的失望,也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耳边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出奇。
  再仔细听,听到了轻微的风声。
  ——如果是冰心堂的话,再静也不会静到这种程度,因为毕竟是有许多人生活的地方。
  况烛这么安慰着自己,睁开了眼睛。
  看到的是床顶,不像正常的床,却有一个柔软的弧度。
  虽然不是冰心堂,但好像在哪里见过……?况烛转了转头,看到房间里的布置,第一个感觉是茫然。
  淡色紫红的墙壁也带了些弧度,桌椅家具圆润光滑,颜色都有些奇怪。
  ……这是人住的地方?正在这么想着,只听耳边响起一个纤细柔和的声音,道:“呀,你醒了?”
  况烛疑惑地皱起眉,发现了那个开口问候的人,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柔美精致的面孔,娇小的身形,身后背着一双蝴蝶样的斑斓翅膀。
  况烛一阵抱歉,他原本还以为那是屋里一个装饰。
  “啊?我——”
  “嘘——”她把手指比在唇间,拍拍翅膀飞到况烛床边,纤细的手指又指了指床脚。
  况烛撑起身看过去,宋屿寒安安静静地靠在那里,似乎是睡着了。
  睡着的样子没有平日那般清冷,俊朗的五官多了几分柔和,纯白的道袍衬着白皙的皮肤,活像是温润白瓷做出的精致人偶。
  况烛看的入神,竟然忘了如何移开视线。
  拍着翅膀的蝶妖落到地面,微微一笑,轻声道:“前天晚上他送你到这里来,然后便一直守着你呢。”
  “……是么?”况烛回过神来,脸上一红,心虚道,“那个……姑娘,这里是?”
  小蝶妖似不意外,微笑道:“况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凡是冰心堂掌针,皆随紫荆掌门来过此地。”
  况烛稍稍一想,恍然大悟道:“凝香园?”
  “正是凝香园,”对方点了点头,“况公子叫我小蒲吧。”
  况烛眨眨眼,道:“他把我送来的?”
  “宋公子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们了,”小蒲点了点头,皱眉道,“况公子你也真是拼命,若不是来得及时,加上昌萱长老亲自救你,你恐怕这一身的武功就都废了。”
  况烛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小蒲叹息道:“你也别高兴,元神实在耗损严重,就算是昌萱长老也只是替你补回了些许,想完全康复的话唯有静养,而且期间绝不可再妄动灵力,除非——”
  “我明白,”况烛忙打断她,“我明白的。”
  自己的伤自己当然清楚得很,元神耗到这种地步,就算得到蝶妖昌萱的救助也要养上一年半载年才能复原,如果想要迅速恢复,唯一的方法只有冰心堂的无双疗术。
  可是,不到万不得已,自己真是不想回到那里去。
  想到这儿,况烛不禁有些发愁。
  小蒲似乎察觉到他有心事,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温柔地笑了笑,又指了指床脚的宋屿寒,道:“他是宋屿寒,是么?”
  况烛一愣,道:“是。”
  小蒲微笑道:“早就听闻太虚观宋屿寒的名声,亲眼见到,却觉得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况烛疑道:“什么不一样?”
  小蒲轻声道:“传闻里似乎是个孤僻冷淡的人,却没想到竟温柔的很啊。”
  况烛惊愕地瞪大眼睛:“啊?”
  小蒲眨眨眼,道:“难道不是么?他待你真好,白天黑夜,不眠不休地守在这里,我们都羡慕得很——”
  话音未落,宋屿寒眼帘微动,好像察觉到了声音的嘈扰。
  “呀,他要醒了,那我就暂且告辞了——”不等况烛回答,小蒲眯起眼睛,笑着拍起翅膀,穿门而出。
  况烛呆呆地把目光从门口收回来:
  “……前天么……那么是两天两夜了。”
  屋外这般安静,应该也是夜晚吧。况烛犹豫着抬起手,伸向床脚。
  指尖碰到对方的脸,触感柔软,还有些凉意。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那只手却被对方捉住。
  “诶?”况烛一愣,对上宋屿寒有些朦胧的眼神。
  “啊……你醒了?”
  两人异口同声。
  “……醒了。”
  继而相视微笑。

  24。梦境与困境

  况烛突然有些恍惚。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对方的神色又比往日多了一分温和。
  虽然表情仍旧淡然,但是如果放在过去,宋屿寒就算是笑,笑容里还是总有股去不掉的清冷。
  然而这回,原本的那股清冷竟像是融化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些了?”他问。
  “……好多了。”况烛老实答道。
  宋屿寒松了口气,起身挨到床沿,手背轻轻搭上况烛的前额,片刻又搭上自己的,皱眉道:“醒倒是醒了,烧好像还没有退。”
  怪不得浑身酸痛,难不成自己烧了两天两夜?
  况烛跟着扶上自己的额头,试完温度,开解道:“好像有一点,但热得不厉害,应该没事。”
  宋屿寒叹了口气,把头转向一边,独自又笑了起来。
  见此情景,况烛愕然地瞪大双眼:
  “你没事吧?从刚才就不太正常——!”
  “……我哪里不正常?”
  宋屿寒浅笑着歪过身子,单手把况烛箍近,按进怀里:
  “你终于醒了,难道不许我高兴么?”
  况烛愣愣地眨眨眼,发现身体对这个拥抱有种莫名的依恋。
  “你那时……一直这么抱着我?”
  想起了之前昏过去的那个时候。
  宋屿寒低头道:“昌萱长老要给你治伤,我才放开的。”
  “那倒也是。”况烛轻轻一笑,表面上不以为意,却忍不住朝对方怀中又缩了缩,闭上眼睛。
  “要睡么?”宋屿寒问。
  “再睡我就睡傻了,”况烛有些不满地睁开一只眼,“你这边挺暖和的,我靠一会儿。”
  只睁开一个眼睛,宋屿寒看着着实有趣,忍不住低头在他眼皮上轻轻一啄。
  “喂,”眼皮慌忙阖上,开口抗议,“宋屿寒你——呃?!”
  还没来及说出几个字,突觉一阵温软热息扑面而来。
  对方的双唇挨上来,况烛有些小小的慌张,但也没放在心上。
  然而紧接着,有片温软的东西划过双唇,探入齿间。
  况烛顿时呆住:
  ——什么情况?!
  仅仅是舌尖相触,软绵绵的力道,平静温柔,几乎没有一点烈气,却把况烛浑身的力气都夺走了。
  脑中一阵天旋地转,连如何呼吸都记不起来。
  察觉到怀里的人乱了气,宋屿寒松开他,似笑非笑道:“怎么了?”
  “……没什么。”况烛满脸通红地把头埋起来,小声嘀咕道,“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宋屿寒疑道:“什么从哪里学来?”
  “啊,难道是天生就会的吗?”
  “你不会?”
  “当然不会!”
  “那还真可惜——”
  “……喂,行了!”
  况烛无可奈何地重新闭上眼,气息却仍旧未平。
  如果放在平常,这种程度的恢复怎会如此慢?况烛觉得有些不妥,不由地把手搭上心口。
  “不舒服么?”宋屿寒显然也发现了异样,忙低声道:“都忘了你病还没好,不该这么逗你。”
  “没事,”况烛心里一暖,朝他笑了笑,道,“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去给我找点吃的来可好?我快饿死了。”
  宋屿寒一愣,笑道:“当然好。”
  ****
  睡那么久,再睡下去连自己都觉得天理难容,可当下的身体比想象中要糟,宋屿寒说什么都不让他出门。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两个人一占床头一占床脚,手上各捧一册书,安安静静地读起来。
  这个情景虽然无趣,倒也很符合两人的个性。
  过了很久,天仍旧没有亮透,正沉浸在一片安宁中享受,况烛突然听到一声抱怨:
  “——两个大活人,还都醒着,到底是怎么能没有一点声音的?!”
  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留山和童千斤站在门口,一脸的不可思议。
  “……早?”况烛下意识道。
  宋屿寒对这两人的出现毫不在意,只是抬了一下头,旁若无人,继续看书。
  留山笑嘻嘻地进了屋子:“大夫你终于醒了!这几天我们可都担心死了!”
  况烛抱歉地笑了笑,环顾四周,道:“江姑娘和陆大哥呢?”
  留山笑道:“他们去永宁镇收拾残局了,一时还回不来。”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凑到况烛耳边,小声道:“大夫,你可得好好谢我!”
  况烛好奇地望了他一眼,留山继续低声道:“若不是我姓宋的让他带你来这里,你现在恐怕就在冰心堂了!”
  况烛一愣,欣然笑道:“那还真是多谢啦——”
  两人凑的距离太近,宋屿寒颇为不满地抬眼,留山连忙退后两步,朝他露出讨好的笑。
  “你们在讲什么?”宋屿寒突然道。
  两人心虚地对望一眼,留山迅速道:“我是告诉大夫童千斤那天去了哪里!”
  童千斤立即怒道:“你不是说不告诉别人的么?”
  况烛听他们这么一说,也想了起来,那日目睹山顶决斗的几人中,唯独缺了童千斤。
  之前他们在布置计划的时候,因为担心童千斤演技太差被识破,于是煞费苦心的让他装成“承受不了尸毒而当场昏迷”的样子,毕竟假装昏倒谁都会,而且也有理由让张凯枫不起疑心。
  不过,在他装昏之后情势实在太过混乱,没有人注意到他去了哪里。
  宋屿寒看到了一眼童千斤愤怒地表情,于是道:“我对这个也有些兴趣。”
  留山忙道:“因为他躺在地上睡着了!”
  宋屿寒一愣,疑道:“就算睡着了,也不会睡得那么死吧?”
  他们在山顶上打了那么久,他都没醒过来?
  留山一愣,尴尬道:“我当时想去叫他,发现他睡着了,一气之下把他踢下山去了。”
  “……”
  况烛和宋屿寒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该露出个什么表情。
  ****
  凝香园是个适合修养的地方,远离人世,整日整夜宁静怡性,花香缭绕,柔软而又淡雅的微风,几乎可以融化掉一切锋芒。
  呆在凝香园里的况烛,真真正正的过上了清闲的日子。
  白天靠看各种各样的书来打发时间,间或与其他几人闲聊,晚上则高枕无忧地睡觉。
  然而,就是过着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这么一个堪称完美的环境下休养,况烛发现,自己的身体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
  胸口的郁结始终无法纾解。
  就算每天白天坐着不动,晚上躺倒都还像是劳累了很久,一头栽进黑暗之中,第二天醒来毫无起色。
  况烛开始不安,而且不安的感觉一天比一天强烈。
  ——只靠休养是好不了的。他隐约察觉到了这个现实。
  如果想要康复,回冰心堂是唯一的出路。
  所以连书看不进去了,况烛愣愣地盯着书页坐着,心里想不出任何办法。
  “阿烛,”宋屿寒挡住他面前的书,几乎是习惯性地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别骗我,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好?”
  虽然体温一直没有下降,但况烛还是忍不住每天都说“好些了,体温是慢慢才会降下来的。”
  听到他的这句话,况烛突然有些害怕,歪头躲过他的手,想习惯性地说“我好多了”,可不知怎的,这此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我……对不起。”
  最后还是忍不住道歉了。
  每每他把手搭上自己的额头,然后默默地放下来,况烛心中又是内疚,又是心疼。
  看到宋屿寒担心,比自己担心自己还要难过。
  听到他的道歉,宋屿寒似乎毫不意外。
  “你在硬撑什么?”他叹了口气,垂下眼帘凑近对方,“总是好不了,你自己知道原因吧。”
  况烛一愣,怯声道:“是……休养还不够……”
  “昌萱长老告诉我,你若是再烧下去,脑子可就要烧坏了。”宋屿寒轻声道。
  况烛心里一沉,抬头道:“你去问她了?!”
  目光相抵,对方严厉的目光直戳心底,况烛有些委屈,身子向后撤了一些。
  既然他已经问过昌萱,那么他肯定也问过她要怎么做。
  况烛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
  “——我得带你回冰心堂。”宋屿寒又道。
  不容置疑的语气,况烛一听便知。
  这句话来得太突然,况烛脑子里“嗡”的一声响,抬起头惊恐地望着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说过绝不回去,是么?”宋屿寒看到他的表情,感到有些疑惑,“那里的人待你不好?”
  “没有。”
  况烛重又垂下头。
  “那为什么不想回去?”
  “我,我……比起那里,更喜欢呆在外面——”
  “可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况烛的话立刻被堵了回去。
  正在沉默的间隙,留山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道:“大夫,这是小蒲姑娘她——呃?”
  伶俐如留山,一眼便察觉到气氛的异常,立刻识相地闭了嘴。
  “没有别的原因的话,我就必须要送你回去了。”
  对方下了军令状,况烛有些急了,忙道:“你若送我回去,以后就见不到我了!”
  宋屿寒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稍一愣神,况烛以为这句威胁起了作用,哪知他反应也够快:
  “你少骗我,”宋屿寒轻轻皱眉,“冰心堂难道不许人进的么?”
  第二轮也败下阵来。

  25。禁语

  冰心堂。
  中原,巴蜀,江南。
  ——我想和你一起……
  “难道你那么狠心,让我眼睁睁看你垮掉?”
  况烛低头不语。
  “身体恢复了我就去找你,好么?”
  ——我想和你一起,却只愿是自由自在,四海相伴。
  说不出口。
  宋屿寒刚刚的那句话,他无法反驳。
  再做最后一次挣扎,如果还不成功,那就认命吧:
  “我还要去弈剑听雨阁送信的。”差一点忘记最初的使命了,“我这么回去了,岂不是让他们笑话?”
  可惜在宋屿寒看来,这句话连理由都算不上:“永宁镇全镇人,加上我,加上陆南亭江惜月的性命,全部都是你救的,他们敢笑话你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若真的放不下送信的事情,就把信交我,我替你去。”
  难道真的不行吗?被驳得哑口无言,况烛莫名地焦躁起来。
  宋屿寒见他又不吭声,不由道:“难道是你信不过我?”
  这么一句话,终于把绝望的鸟儿逼进死角。
  门口的留山明白了两人在争辩的话题,默默地把碗放到一边,正想退出门去,忽听况烛喊道:
  “我信不过!”
  留山猛地一顿,愕然回首。
  况烛自己都觉得头皮一紧,呆呆地又后退了半步,盯住近在咫尺的宋屿寒,额角冒出冷汗。
  ——我在说什么?
  宋屿寒显然也被他的回答惊呆,木然地站着,过了许久,毫无顿挫道:“你再说一遍。”
  被他的冷淡戳中了火气,况烛只觉得头昏脑胀,愤然抬高声音:
  “信,我不会交给你。”
  眼睛里还有一丝怯弱,语气却坚定万分。
  ——我一定是疯了。况烛在心底大笑,脑袋肯定已经被烧出问题了。
  ——可是真的很生气,很难受,很不甘,难道不许任性一回?
  “……你说你信不过我?”宋屿寒的脸色变了。
  况烛心下一惊,立即就有些后悔了,但被那股怨气阻塞着,他最终没有收回前言,只是咬咬牙,把头偏到一边。
  “你……当真信不过我?”宋屿寒又问了一遍。
  况烛终于觉得气氛不对。
  上一刻还留存着质问的气势,这一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反而,反而还染上几分惨淡?
  “……宋屿寒?”
  “好,好,”宋屿寒生硬地退后几步,平日的清冷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竟是满眼凄然。
  “你竟说信不过我?宋御风,我爹,他失踪的事情我都告诉你了,你现在竟说信不过我!”
  宋御风?况烛呆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宋御风失踪的事情,全太虚观的人都还是被瞒着的,可是宋屿寒告诉他了。
  关系到这个千年门派命途的大事,他就这么告诉他了。
  “不是,呃,宋屿寒,我只是……”
  ——真的就这么倒霉吗?就这么任性一回,碰到了一个绝对禁语?
  看到他的反应,况烛又没出息地害怕了,怯怯地开口想要解释,对方却不再好脾气地给他机会:
  “全太虚观的人,所有的人,所有的人都不信我……连你也不信?”
  全……太虚观的人?
  况烛也忘了别的纠结,急急问道:“全太虚观不信你?他们不信你什么?”
  “不信就罢了……多说无益。”
  “啊,不是的!我只是——宋屿寒,等等,你别走!”
  急急地伸出手想要拉住他,眼前却突然一花,手指偏了许寸,什么都没有捉到。
  况烛眼神空滞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身子晃了一晃,胸口再次涌起一阵紧涩。
  “大夫?”一直呆站在一边的留山终于回神,赶紧上前扶他坐下,又把端来的药汤放在他面前:
  “这是小蒲姑娘特意熬的药,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况烛眼神空洞地望了他一眼,呆呆地依言喝了药,连苦味都没喝出来,继而缓缓地趴到桌上,用额头抵住桌面。
  “大夫,又不舒服么?不行的话我去叫人——”
  “留山,”况烛虚虚地打断他的话,“他肯定生气了,是么?”
  留山抿著嘴唇,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嗯。”
  “我只是不高兴,所以才那样说的。”况烛低低道。
  “我知道。”
  “可是,那好像是件不得了的事情。”
  “……好像是。”
  “他说全太虚观的人都不信他……不信他什么?你可知道?”
  留山一愣,轻声道:“大夫,你远在冰心堂,有件事情可能未曾耳闻。”
  “……什么事?”
  “太虚观的传言。”
  况烛抬起头,这几天好不容易养回了气色,此时又跌回苍白的原点。
  留山一阵不忍,忙道:“我讲完了,大夫你一定去休息!”
  况烛一愣,无奈一笑,点点头。
  留山放心讲道:“据说,太虚观的掌门已闭关数月了。”
  况烛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留山道:“但是弟子们并不信。”
  况烛忙道:“不信什么?”
  留山道:“有传言说,其实宋掌门早已不在了,是他的儿子宋屿寒……为了……为了夺取掌门之位——”
  况烛顿时怒道:“这是哪里来的传言!”
  这么一喊,心口突地一阵抽痛,况烛差点喘不过起来。
  “太虚观中,其实压抑得很……”留山垂眼道,“太虚弟子生来正邪两面,原本就比其他门派的弟子多疑,不过,”他顿了顿,犹豫道,“大夫……宋掌门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在太虚观了?”
  况烛心里一紧,愕然道:“你怎么这么说?”
  留山闭眼道:“因为我大概猜到他在哪里。”
  况烛愣道:“哪里?”
  宋屿寒不是一直在找他么?如果宋屿寒能把他找回来,那么——
  “幽都。”
  “……哪里?”况烛迷茫地眨眼。
  “幽都,”留山道,“大夫,你还记得幽都魔君说过的话么?你还记得……宋小道长那时的反应么?”
  被这么一点,况烛立刻想起来了。
  张凯枫说,他是看了某个人的面子,才没有给宋屿寒下毒。他还说,幽都已现,大荒将亡,你们之中有人明白的。
  当时所有的人都一脸茫然,只有宋屿寒,一贯冷静淡漠的宋屿寒,听到这两句莫名其妙的话,竟然都露出惊惧的神情来。
  “你是说,张凯枫提到的人是——”
  况烛突然觉得手脚冰凉。
  “宋小道长从小便在太虚观长大,为人素来冷淡人尽皆知,除了宋掌门,还有谁有资格让张凯枫卖面子?”
  “可是……可是理由呢——堂堂太虚观掌门,怎么可能去……”
  “幽都魔君的出现原本就不同寻常,”留山垂眼道,“幽都魔影觊觎大荒千年,如今重现并不荒谬。而宋掌门……太虚弟子正邪两面,掌门自然也不例外。”
  留山是个很聪明的人,况烛不得不承认,他是自己这次路上遇到的最聪明的人。
  留山的话,他甚至可以信以为真。
  然而况烛却又隐隐察觉到了更糟的事。
  光是一个掌门失踪,宋屿寒就惹来了莫名其妙的怀疑和猜忌,一旦所有人都知道宋御风背叛八大门派,那么作为宋御风的独子,宋屿寒在那样的门派里——
  况烛不敢想,也不能想下去了。
  眼前一阵阵发黑,昏厥前兆出现,他甚至连坐都坐不稳。
  “大夫!大夫我扶你去休息!”留山见状,忙将他挽到床沿,“肯定是刚刚动了气,大夫你千万别再多想,安心睡觉,我再去找小蒲讨些药来!”
  留山越是这么说,况烛心里却越难过,倒进被子里,干脆把眼睛也蒙了起来。
  “大夫你别多想,小宋道长他……那么多人都不信他,他肯定很怕你也这么说,他不会真的生你的气,我让童千斤把他找回来,你好好休息!”
  留山有些着急,一番话说的深切诚恳,况烛虽然难过,却也感激不已,不由轻声道:“多谢。”
  道完谢,意识便不受控制,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
  不知道睡了多久,但时间肯定不长,一个接一个的梦压过去,不仅一个都不记得,反而还被弄得疲惫不堪。
  眼皮沉得像灌了铅水,头上像是被人套了个箍,死死地勒着,勒得生疼。
  他挣扎着起身,睁开眼望向床脚,并没有期望中的人在。
  在心里狠狠地嘲笑了自己一番,况烛重新栽回被子里。
  “大夫?”察觉到床间的动静,留上连忙又捧着药碗走上前来,“大夫别睡,先把这个喝了。”
  况烛很不想动,但顾念留山的好意,他最终还是努力坐了起来。
  之前还喝着很苦的药汤,这次仍旧没尝出什么滋味。况烛麻木地把药碗递回去,正要重新躺下,门又被人推开了。
  两人赶紧看过去,却看见童千斤一张堆满歉疚的脸。
  留山一愣,立刻吼道:“要你有什么用!”
  童千斤这次没有反驳,抿抿嘴,内疚地望向况烛:
  “大夫,是我不好,我,我忍不住和他吵起来了……所以他又放仙鹤赶我,我,我只能——”
  留山皱眉道:“你和他吵?是你单方面啰嗦叫唤吧!他肯定懒得理你,直接赶你走!”
  童千斤讷讷地低下头,算是默认。
  况烛摇摇头,叹道:“没关系。”
  ——没关系吗?
  四肢疲乏无力,胸口象牙这一块大石头一样呼吸困难,五脏六腑搅在一起,难受得想吐。
  脑袋也绷得紧紧,昏昏沉沉,无法集中精神。
  又委屈,又难过,又生气,又担心。
  这种时候还真是以外的脆弱啊,况烛跌回床上,暗处的双手捏住被角。
  清醒着的念头快要只剩下一个了。
  ——好想见他。
  ——是我错了,你快点出现吧。
  ——宋屿寒。
  ****
  “童千斤太没用了,我去找,我这么厉害,他又那么喜欢你,怎么会不管你?”留山故作乐观地安慰了一句,况烛却没有回音。
  觉得有些不对劲,少年轻手轻脚地上前,手背朝他额上一搭,脸色骤变。
  “留山?”童千斤被留山的表情吓了一跳,一贯活脱的少年,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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