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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剑电视剧同人]忘乎所以(bl)-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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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他不属于我!!你告诉我,为什么?!”
桐木琴摔在地上,生生迸出裂痕。
女人如狂风骤雨的逼问,让陈靖仇不知所措。
“他还能爱谁啊?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他可爱的?你告诉我啊!!”
精致的妆容掩不去极端的煞气与暴戾,再瑰丽的外表都掩盖不了内里早就是腐败枯朽,紫黑的指甲在他脖子上抠出血痕。
那质问应该跟他无关的,除了悲哀外他却感到一丝异样的情愫。
“咳咳…他爱你啊……”说不清自己怎么有胆子在魔的盛怒中开口,陈靖仇笑得有点苦,无法抑制心中的一片荒凉。
“你是他的妻,不是么?”
——是嫉妒。
他的孩子叫做宁儿,他的袖管空空荡荡,他的眼里长存寂寞,他常常不对人说话,只对着一只鹰,吐露满腹心事。
他嫉妒,他从来也看不懂他。
“妻……?”魔姣好的容颜有一丝茫然,很快化为嘲讽的笑,“是,我是他的妻。”
“我们有了孩子,他叫宁儿是吧,如此怀旧的名字……”
她自语道,却又慢慢皱起了眉头,“孩子…孩子,孩子!”
“是你!是你们!夺走了我的孩子!!”
一瞬间魔光大盛,陈靖仇恐慌地看着她眼里的暴虐与仇恨,那个温婉如水
的女人不见了,回来的,是黑衣诡秘的魔!
“我是魔啊!魔的孩子,也只能是魔!”
“你疯了!”
“我的孩子,我的宁儿呢?你把他藏哪去了?”
“……”
“说呀!”
狠狠地抽在脸上的,是魔女手中的骨鞭,那一鞭又重又狠,口腔中血气弥漫,陈靖仇向边上啐了一口,打落牙齿和血吞。
如果说方才还有理智尚存,那么她现在已经完全歇斯底里了。
疯了,疯了……陈靖仇并不是有骨气的人,怕疼怕到骨子里。
他想他真是不适合硬气的,夹着魔气的骨鞭抽在身上,带起零碎的风声,绽开鲜活的血肉,他好想大哭大叫,一种莫名其妙的执念却让他一声不吭。
“快说他们去了哪!你说呀!说呀!”
“我的孩子在哪里,混蛋!”
“把他还给我!”
孩子……孩子……女人尖利的声音像把锯子反复摩挲,意识模糊中陈靖仇忽然感到猝然熟悉的刺痛,来自下腹。
所有身体上的痛都比不上那剧烈的坠落感来得更令人恐惧。
“孩子……”他好想伸手碰碰他,五指却是虚抓。
已经尽量避免鞭子落到腹部,一直强扭着身体,仍是痛,痛……
鞭声猎猎,那恐惧越来越大,逐渐形成一张网,将他围住,腹中急剧的下坠感让他的眼眸倏然睁大,难以自制四肢痉挛地不断抽动,最终咿咿呀呀只有破碎的呻吟。
“啊…啊……”
不!!
“孩子…不要……”
那刻忽然忘记了所有坚守,神智尽失,不要,不要让他离开他,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陈靖仇远没有想象中的深明大义,就算没有人知道,就算所有人都骂,可这是他的孩子啊!!
“求…求你……不要打……”
一声闷雷訇然炸开,来自血脉,来自挣扎的躯壳,微弱的生命,微弱的搏动……
什么天下,什么苍生,他不要,不在乎!
他不该如此,错得离谱,以为自己足够大义凛然,以为自己能轻易决断生死?什么死在一起,什么同归于尽!
《
br》 可他还活着啊!他还在呼吸!为什么要他活生生地感受,他的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没有见到他,还没有用双手抱过他,还没有说过……
爹有多爱你……
“…不要打……我的孩子……”
他在离开啊!他不要他了!
“不……”双手疯了一般地挣动,叫哑了嗓子徒劳只让那铁器将手腕地皮肤磨得血肉模糊,一意孤行,仿佛不知道了痛。
有什么悄然从身体里流走,不留声息,坠落,坠落……
“什么……你……”魔的眸中掠过诧然。然陈靖仇早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一味地摇着头还想再开口浓郁的腥味却萦鼻入口,干痛的嗓子咳出血丝,他逐渐感到彻骨的寒冷。
从刚才锥心刺骨的刺痛之后,再后续无话。
双腿间淌过一片湿润,他睁大双眼怔怔感受着,什么东西,顺着腿根流了下来。
“孩子……”没有人回应,从来都没有。
离开、离开……
他没有不舍、走了,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脑中忽然空白了,他看不见魔失色的面容,也听不见她最后扬长而去讽刺的狂笑。
“原来如此!原来,竟是如此!!”
待得她离去半刻疼痛才铺天盖地地袭来,然陈靖仇只感到麻木。
丝竹喑哑,一切怵然静得怕人,那雨声打着不规律的拍子落下屋檐,击打窗棂。
滴滴答,滴滴答。
行不得也哥哥。那是半开的门外,鹧鸪在叫。
眼睛合不上,有温热的液体,止不住。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舍得
十三舍得
素手插金钗,女人对着镜子轻轻地笑。
凤袍霞帔,金玉浅镶,锦绣妍妆。
云鬓点漆,唇如丹朱,莲步缓摇。
遗世佳人,绰绰风姿,不减当年。
“宇文拓,”女子赤色衣摆飞扬,伫立于通天高塔之上,在一片阴沉的天幕下,犹如怒放的焰火红莲。
“不过一宿,便等不及了吗?”
男人的神色冷漠,那塔太高,他看不清女子的表情,只记得那红如当年破碎的婚宴,被丢弃的琉冕,悲凉的结局。
“宁珂,收手吧。”
仍是那句话,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来不及了宇文拓。”
她眼见独臂的男人一步一步走上阶梯,风萧萧地摇曳他灰白的衣袍,步伐稳健,身形萧索。
高处不胜严寒侵,英雄不敌岁月磨。
终于男人走到她面前,她绽开笑颜。
“你便要用你手中的剑斩杀我吗?”
颦笑仿似多年前不施粉黛出水芙蓉的少女,问着天真到凉薄的话。
“你杀了我,宁儿也活不成,我在他身上下了咒印,子随母亡。”
“你不杀我,魔根深种,明日乾坤浮错,让这芸芸众生作为新魔君诞生的祭奠。”
“宁儿和天下,你要怎么办?”
潋滟红唇吐出残酷的字眼,笑容轻佻,仿佛只在观一折虚无的生旦净丑。
男人没有回答,朔风割裂他的衣袍,脸上的疏离如同化不开的玄冰。
轩辕剑出鞘,笔直地指向她。
“这便是,”女子唇角的笑意扩大,“你的答案么?”
她早知道他的答案,只因他是宇文拓,放不下苍生家国,只因他是一个男人。
神兵袭来带起阵阵冷冽的风,剑势如虹,斩破长空,她的心里划过讽刺,她爱极他舞剑的模样。
不过是怨而已,可以无悔,却不能无怨
怨为何生而非人,怨为何情深缘浅!怨这无情人间把同心拆!怨这天道无常叫情人散!
还怨……他心口不一。
宁珂曾做过天真的幻梦,梦她作为一个
人类的女人,身披花嫁,携手这个男人。
他为她将军卸甲,她伴他白首不离。
那个梦做了整整十八年,是太久了些,直到他成为了剑痴,坦然至诚的眼睛看着别的女人。
她那么妒那么恨,可她信他。
回来的时候他抱着她,眼中却朦朦胧胧,她为何望不尽他的天涯。
空闺寂寞,宁珂选择相信,而魔性本多疑。
只原来,爱早就不再完整。
她只是怨愤,只是想不通自己究竟在何时丢了它!
挥动长鞭,阴风猎猎,风云涌动筑起魔气的屏障。
瞧,他的剑气伤不了她。
是什么能伤的了魔?是什么能让她化为劫灰还怨憎不已?
是世界的错,那便毁了吧!她不是那个傻傻的宁珂,不会心甘情愿地引火自焚,所以,便毁去世界。
不喜欢,就毁掉。不喜欢,就不要。这才是魔。
他的脸上擦出细小的血痕,龟裂的手牢牢握着剑。
他的剑堪敌千军万马,能挡雷霆万钧,却犹不是世人心中魔念的对手。
恶由心生,执迷难悟。
神兵痛苦地喑哑,梵朴的剑身出现裂痕,一道一道,风吹走了细小的碎片,拨乱他黑灰的鬓发,她眯起了眼,忽然想起从前他的模样。
他说要手刃杨素恶贼,赐还天下公允时的豪情壮志意气凌云。
他说着执子之手此生契阔时的柔情脉脉无言相扣。
然后他们,一点一点地长大,一点一点地,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左手握剑的男人早过而立,身姿仍然笔挺中掩不住那萧萧的落拓与疲惫。
驾临半空的魔女朱颜不改,凄风苦雨里她想起十六年无言的爱慕与陪伴。
她只是愣神了瞬间,便有了破绽,他是心细如发的男人,从不放过破绽。
那剑攻来,她险险闪开,剑尖划破了如玉容颜。
“宇文拓!”她忽然感到气极,怒极,怨极。
“我伴你十八年,你要杀我?”
她的气息乱了起来,疯狂的杀意肆虐,手中骨鞭不再留情,密密织成网,与那寒光毕现的剑身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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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剑影里她恍惚看到了他沉静如水的眸子里难掩的愧痛。
“宁珂,我负你良多,待此战之后,我自会一死以谢天下。”
死,怎不容易。
恩仇俱可剔骨还,不过一具肉体凡胎。
只是你曾经为了母亲可杀千人万人,也曾为了我负尽天下,为何现在又如此执着地守护它!
是被那苒苒时光磨平了张狂反骨,还是这天下里……终有了你不舍的东西吗?
不过刹那,她的鞭子穿过宇文拓的肩胛,捅出一个血洞,仍不是胸口。
自己却被反冲退后两步,脚下踏空。
棋差一招,胜败皆空。为什么她就是不能杀了他?
高过三十三天的云霭凝成冰晶,一只手抓住了她。
“……宇文拓?”
他弃了剑,抓住了她。
那轩辕剑下曾抖落三尺鲜血,那少年曾在冰冷的雪夜留下最温暖的吻。
你知道吗?我现在随便一挥手,就能杀了手无寸铁的你。
你知道吗?我最爱你意气风发的样子,是天地间无双的英雄。
她想说很多,张口却是一口污浊的鲜血,魔念若是不再执着,便烟消云散。
“我只想知道,那日你看到的那个人,是谁?”
她不再妍丽,凤冠霞帔俱消,直到最后她仍是人人得诛的魔女。
听不见回答,只知道那男人扣住她的手,很紧很紧。
“若是这天下与陈靖仇,你怎么选?”
那手抖了一抖,轻易参透了男人深陷而疲惫的眼中的震动,泰山崩于顶,烈焰灼身都不曾动摇的男人,如今也有了不舍。
她怎么舍得他难过?只是还不甘哪,还不舍……
已经去了,去了,那些爱过的,梦过的,恨过的。
独孤宁珂笑了,魔女唇上淌血,面如金纸,还能美得动魄。
有个轻柔的嗓音在耳边轻轻念道: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日暖玉生烟,俏丽的少妇勾唇轻笑,梳齿穿过长长青丝,指尖划过
铜镜里倩影红巾,轻轻勾描满怀的期望。
只道,人魔终殊途。
宇文拓的手上忽然一疼,他想再抓住,那翩跹的袖却从指间擦过。
魔女坠入万丈云巅,宁珂堕入六道轮回。
她朦朦胧胧间,想起那个浑身淌血却不吭一声的青年。
五百年太长了,你我等不起。我也不舍,让你等下去。
陈靖仇,我把我的英雄,送给你。
魔念若是消失,是连灰烬也不剩的。
她安静地合上双眼。
美人迟暮,烈火酴醾。
谁怜昔年陌上少年,风流休!谁将相思换却浅唱,一生休!
耳畔风声瑟瑟,魔女的唇鲜艳如血,最后浅浅留下一句。
“记住,我叫……宁玦。”
决绝的决。
若不能一生一人,怨又何妨,恨又何妨。只叹伊人早非伊人。
宁珂是自刎于六界的女人,一生无怨,她的男人,是英雄。
从此六合八荒,九霄穹苍,再无宁珂。
风静云止。宇文拓的指尖渗下鲜血,点点滴滴。
浮屠塔上,苍鹰盘旋寰宇,清啸哀绝,扑翅消失于苍兰天际,此去经年,穷其一生,竟未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被吐槽是BG了呵呵……
☆、浮生
十四浮生
人总有些东西就算刻意不去触碰,穷尽一生也不会忘记的,刻在骨里,记在心里。
宇文拓并不是问心无愧。
曾经那些冤魂恶鬼趁着月圆之夜挑着冥灯来他梦里寻仇,他肃面冷寂,挥剑毫不犹豫。
可他终是怕的,那骄傲只不过用来掩饰害怕。
宇文拓有愧苍生,有愧宁珂。
宁珂坠下通天塔的那刻他想着什么,或者什么也没想。
只觉潮水一般的恐惧涌了上来,他妄图抓住,却只有云霞明灭。
宁珂的话砸在心头,宛如千斤大锤重得几乎难以负荷,魂魄凝散只觉飘飘然。他退后几步才稳住脚步,怔神片刻,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死是解脱吗,可他有什么脸面去死?
踏碎满地的荒草,发出细微的呜咽,他的脚步有点跛。
香炉依旧燎焚,清风卷席,棋留半局,仿佛昨天还有人在此抚月花前,柳下吟歌。
只是太过融洽,静得,仿佛听不见那呼吸。
他的步子有点急了,撞开内室木门吱呀一声,抖落一地尘埃,像老旧的岁月不甘逝去的哽咽。
破裂的桐木琴、绷断的弦柱。
“靖仇。”
青年的模样撞入眼帘,呼吸不由一窒。
陈靖仇的双手被拴着,扭曲成一个悲壮而无力的姿势。他浅色的宫装破碎,鬓发散乱,身上罩着血色,脸孔苍白得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走近几步才发现人还是清醒的,听到他的声音垂着的眼慢慢抬起,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逐渐倒映出宇文拓的影子。
清澈圆亮的眼睛,大而空洞,生在过分消瘦而惨淡的脸上竟有些骇人了。
陈靖仇干涸的嘴唇动了动,他的嗓子哑坏了,只有从喉咙中发出的干涩音节,犹如老坏的机杼,难听极了。
宇文拓依稀听到零星的字眼:“大哥…你……来啦……”
宇文拓深呼一口气,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几乎难以自持。可他还是做到了,走到青年的身前,解开那手腕上的桎梏。
陈靖仇软倒在他身上,就像没有骨头,皮肤像蛇那样冰冷,冷到了他的心里去。
——这躯体怎
会这么轻,是血肉抽干,只留下嶙峋的骨架?
——他怎么决定放他走的?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在这里,无依无靠,奄奄一息!
颤抖地拥住他的重量,他不敢用力,的确是不敢,怕稍微大力的动作,就惊动了旦夕垂危的生命。
血,怎会有这么多的血,从他的躯壳里溢出,宇文拓的手只是轻轻架住他的腋窝,再放手时已是猩红猩红。
魔气造成的创口,难以愈合,它们就那样不紧不慢地汇成溪流剥夺生机。
流到地上斑斑驳驳,流到手上濯洗不掉。
宇文拓想抱住他,却发现只有一只手臂的自己俨然做不到。不忍触痛他浑身的创口,他还在想,那重量便一点点地滑落。
最后他捞起无力的躯体,用臂弯圈住了他,怔怔的。
“大哥……”青年揪住他的衣角,一瞬间心颤地难以自已,几乎无法面对陈靖仇的眼。
于是自欺欺人的撇开视线:“靖仇,先不要说话,你会没事的,我保证。”
“大哥……”话未到半,已只剩喑哑赘尾。
陈靖仇轻摇着宇文拓的袖,宇文拓费力地读着他的口型。
“大哥…你在…流血……”
“…流血?”他的左肩上的血洞滚落殷红血珠,顺着左臂点点滴滴,原来已经没有感觉。
只随着陈靖仇的话语,生生痛了起来,痛觉渗入骨骼皮肤,多年铸成无坚不摧的信仰,轻描淡写就被瓦解。
他麻木地捂住了臂上的伤口,却丝毫不管用,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动作显得笨拙,陈靖仇苍白地笑了笑。
“大哥……你说过……”
“我带你走。”打断陈靖仇的话,不知为何不详之感愈来愈烈,坚冰的脸上处处龟裂,那仓惶本不该属于宇文拓。
奇异的光芒闪烁在陈靖仇的眸中,血腥味堵在吼里,他艰难地呼气,顽固道:“你说过…若是有来世……”
“什么来世,别胡说!”口气蓦然严厉起来,陈靖仇心疼地看见男人眼底的恐惧。
试了几次,想搀住他,手却抖得难以施力,反而牵动伤口疼得陈靖仇嘶的一声。
男人立刻停下了动作,杀伐果决的男人无措地犹如迷路的孩子。
陈靖仇还想安慰地笑,却发现唇角一直扬着,他一直在笑啊,那是高兴,他很高兴。很高兴还能等到他。高兴他最终还是坚守住了,他的天下。
他原以为怕是不能了,不敢闭上眼,怕梦魇,也怕再睁不开。
此刻他只觉得眼眶干涩得过分,男人痛苦的样子让他的心有点钝痛,奇怪的是明明早就死去。
“你说…若是有来世……希望,还能叫我一声兄弟……我……”
“别说了!”
逞强的呵斥,并不显得威严,反而带了急迫的哭腔。
你会为我哭吗?
“别说了……我带你走。”簌簌的灰衣凭白染了那么多的霜与血,华发早生,满心疮痍的你,又能带我去哪里?
你曾说愿来世唤我一声兄弟,我只想忘记一切,做一个,只认识宇文拓的,陈靖仇。
但原来,得意便会忘形。我早就在你面前原形毕露,一败涂地。
恨之晚矣,悔之晚矣。
若是再有来世,若是再有来世……
陈靖仇悄悄念着,却再没有想下去。他早就感觉不到体温的流失,浓浓的倦意涌了上来。
他真的挺想为宇文拓止住肩膀上的伤口,这男人似乎经过一场恶战,身心俱疲。
然而力有不逮,无力席卷过四肢百骸,陈靖仇倦倦地用尽力气扩大嘴角的弧度。
“好,我不说了……”
从前我不说,是自己懦怯害怕受伤,现在我来不及说,你永远不会知道。
‘人行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我不当你是什么太师,就是和我陈靖仇一样没根的人……’
似是活过一场春秋大梦,沉沉浮浮,真真假假。
‘靖仇兄弟,我敬你一杯。’
一个人痛,一个人担,总好过两个人一起。
‘……取平安宁康之意,望其平平安安,一生无忧。’
只是如果有来生,如果有来生的话……
‘望君平平安安,一生无忧。’
大概,我还是想跟着你,随便去哪里。
手指松开了,灰白的袖上,没留下痕迹。
“陈靖仇!陈靖仇!”
宇文拓拍着他的脸颊,一开始轻柔后来逐渐加重。
“陈靖仇!陈靖仇!”
本来就红肿的脸颊很快累叠地像小山那么高,薄如蝉翼的生命,没有丝毫回应。
那晨光黯淡,那骤雨初歇,这死气冷清的房里,他怎么会让他一个人去?
“陈靖仇!陈靖仇你不能死!”
他霸道地搂住他,他明明应该痛得跳起来的。
值得吗,值得吗?有人在不停地问着,一句一句不停地问。
明明出发之前说了保重,明明告诉自己纵是万死也不后悔,明明为了天下,应该什么都可以牺牲……
剧烈的晃动让什么东西从陈靖仇怀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宇文拓轻轻捻起,是枯黄变形了的草蚱蜢,沾了血的草蚱蜢。
他的喉头开始发痒。
八年前的那个少年哪,笑着跑着,追在他身后说着大哥等等我。
他好想他!好想他哪!
说不清自己如何泪眼,他只觉得好笑。想笑,又只不停地咳。
可笑想要保护整个天下,却连身边最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好。他的神兵,竟不如破铜烂铁!
他的双手染尽鲜血,死有余辜,背负那些仇与愧,不该拥有所谓快乐,活下去只不过为了守护。
可他呢——陈靖仇应该是温热的,有活力的,如一只不知疲倦的小兽,对一切怀着好奇与敬畏,他能在这个世界里快活地活着,他还没长大呢,还没来得及遨游碧海,搏击长空……
终是因了宇文拓的缘故,终是因了他的罪孽。
来生,来生……
液体滴落在陈靖仇的脸上,滑过红肿充血的颊。
“为何要等来世,”他在他耳畔轻轻说着,恍若他能听见。
他的唇轻轻擦过干裂发白的嘴唇,像掠过一片云朵。
可他不再羞愤地跳起来,也不再掩住袖子装作若无其事。
以宇文拓之智,怎会不知身下的躯体是男是女,静心凝思,如何察觉不了。
演技太拙劣,苦涩也太明显,只是老去而世故的宇文拓没有办法应承丹心似火。
不说话,因为怕开口就将沉沉心事吐露。不理睬,因为怕将他置于
与自己一般的险地。不回头,因为怕再看一眼就无法决绝。
只是以为时间还很长很长,路还很远很远……
蹉跎蹉跎,他本不忍他同担天下之疾。
奈何奈何,从不想寿比天齐,只求一世平安。
却原来,终敌不过天命。
“今生不是……已经实现了吗?”
指腹刮擦过唇角殷殷。你看你现在多乖,乖乖倚在我的怀里,不会乱跑也不会说破我的秘密。
“陈靖仇……”心底荒凉起来,宇文拓将头埋入他冰冷的怀中。
那心房中本就应该空空如也,奈何他用笑语强制打开,奈何他将那属于年轻生命的炙热感情毫不吝啬地抛洒。
轻轻拂开散乱的发丝,露出干净的眉眼,好安静。
若现在才说,水底月为天上月,镜中人是眼前人,是不是晚了些?
空气里只留腥味,缠缠绵绵,像是要人在里面窒息而死。
不过是丢了东西,曾经丢了天下,然后丢了她,到最后,还是看不住他。
英雄末路,征夫白发。煞尾,不过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矫情……【挖鼻
☆、凡人
十五 凡人
母亲擀面的手法纯熟,切好了葱再加上青菜和鸡蛋,下了锅不一会儿就热气腾腾。
母亲不太细腻的手抚上他的面颊,一双新月似的眸子那样慈和。
“拓儿啊,娘只想你平平安安,做个好人。”
他想说娘我们回家吧,我已经怕了,不敢再走了,一个人,太累了。
母亲只怜惜地将他抱在怀中,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醇柔的声线轻轻吟诵: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转而母亲不见了,廊亭小榭,苍茫雪夜,他搂住宁珂。
他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少女说,我只想你好。
很快天暗了,那是个少年,搭着他的肩关切地说着什么。
“我朝思暮想的,就是有一天能和师父,还有伏魔山所有的人们重聚。”
双掌一合,神情生动。目光中有希冀和信任。
“那你做的是美梦啰?”
少年鼓着腮点点头,拉起他的手,彼时昙花几重,快乐无忧。
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生死不弃。
那时他叫剑痴。
“宇文拓!”很快换上生铁铠甲,剑掷过来只觉得一条手臂没了知觉。
仔细分辨,原来是脱体而去了。只不过伤口还痛着,宇文拓捂上去,才发现空空如也。
愈合了。没有了。
一只手抱住怀中的人,有些吃力,干涸或尚流淌的红色在地上拖出一串串印迹。
他的,他的,都分不清。
他记得那少年说伏魔山上风景秀美,绿树繁荫,芳草青翠,他说大哥,什么时候,等我们把这一切乱七八糟的解决了,我带你去见我的师父,我的家人。
他笑着说好。
此后过了多少天,多少年,树叶枯黄又抽枝,风雨忧愁,何顾天下?
回家吧。我带你回家。
还有什么事,比这更加重要。
“宇文拓!”
似是有人在叫他,在门槛前绊了一下,充耳不闻。
“宇文拓!宇文拓!”
‘宇文拓,你这冷血的狗贼!’
‘宇文拓!你活该下地狱!’
‘宇文拓,我恨了他十八年。’
‘宇文拓,你为什么还能活着?’
他发现自己并不想要这个名字,肮脏又罪恶的名字。
可笑可悲,他一生半生杀戮,再半生不愿造杀孽,不信神佛苍天,只隐隐想着,若那样能保宁儿,和那个少年不被他的错误所牵连。
好吵,那个名字关他什么事?凭什么又要他去背负?
既然宇文拓什么都做不到,他宁愿做剑痴。
若能求得一痴,也是件好事,谁让他
总是太清醒。
“宇文拓,宇文拓!”
小雪不放过他,站到他跟前看他使劲眨着混浊的双眼。
深吸一口气,竟似一天,老了好几十岁。
他就那么看着她,像死的一般。
“宇文拓!”
说不上来的悲愤让她一巴掌招呼上去,手掌生疼。
“宇文拓!你还有宁儿!他需要你的照顾!还有靖仇……快放下他!”
男人怔了怔,片刻薄唇翕动,却又听不清说了什么。
“宇文拓!!”她急了,“你是真要靖仇死吗?!”
他的手颤抖起来,从来都是克制自持的男人呆呆地站着,须臾眼中燃起一簇火苗,小雪只觉得快烧了起来。
***
关于死之一字,于小雪其实并未真正明白。
她是女娲之女,生而不凡,肉体皮囊并不在她眼中,不过是坠入轮回一世历练罢了,从前,他不懂人们为何悲切。
生老病死,落叶归根,应当是世界运转的规律。
所以冷眼看过那么多的生死离别,她都可以独善其身,当作是炼情,而炼情对她,或许也并非重要到不可缺少。
从前落下多少泪,懵懂地在人间跌跌撞撞,碰伤了,痛了,因为得不到想要的,她哭。
现在呢,她不太明白自己怎么就一直在哭。
她觉得陈靖仇的躯体真像块破布,明明早上还被她打扮得宛如清秀佳人。
只能感到微弱到几乎消失的生命气息,血流潺湲,颤抖着去感受那微不可见的气息。
是她放弃的他呵,为了天下苍生,女娲之女的责任。
可大地之母之爱何其博大,怎么就福泽不到他的身上?
她开始后悔,那年从将军脚下的寒冰中将他唤醒,是不是个错误?
护住他的心脉,她蓦然感到那个与之一脉相连的小生命不在了,从裙摆见露出湿透的底裤,俱是鲜红。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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