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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断黄粱-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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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随便便将自己收拾好,胸中很是郁闷,一开门,就听见远远有丝竹之声,他叫了侍婢过来问话,才知道原来胡亥正在花园里进行午宴。
这下子赵高就傻了。
按照过往的经验,胡亥总喜欢在完事後拉他去沐浴换衣,可方才的情景完全不是这回事,结果对方此刻正在享用盛大的午宴?
赵高揣度著胡亥的心思,拖著脚步走,在前往花园的路上有经过马厩,一过马厩,他整个人就愣住。
他失魂地冲了过去,在马厩旁边有一个临时搭建的牢房,里头五花大绑吊著一个人,那个人正是姬丹。
「丹大哥!」
姬丹听见这声凄切的叫唤马上就张开双眼,他的双手被缚,就挂吊在梁上,左右脚分别拖著十来斤的铜块,压根儿是逃不掉。
他只是对著一脸诧异的赵高回以凄惨一笑,「……子尧,看到你还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快走吧,别让人看见你跟我在一起。」
「他──」赵高讶然道:「他难道发现你是──」又唯恐被旁人听见,马上噤住了声。
姬丹看似虚脱,气若游丝,「我不晓得,天刚破晓我就被官兵捉来,什麽理由都没给。」
赵高激动不已,扯著牢房上的锁鍊直呼:「不行!我要去找他!」
「子尧,不要轻举妄动!」姬丹喊住了他,一时岔力,忍不住咳了几声,哑声道:「别让我害了你……」
「大哥──」
赵高悲切地喊著,转瞬间似乎明白为何胡亥上了他的床却异於往昔。
──那可恨的嬴政之子,只不过是在凌虐他罢了!
想到这儿,他全然不顾姬丹的劝告马上跑去找胡亥,当他来到花园午宴现场,就看见胡亥像是个傻瓜一样被女人喂著吃饭,赵高双肩颤抖,发出几声悲伤且愤恨的冷哼,才一步一步走上了面见胡亥的阶梯。
阶梯只有五阶,上阶後就是胡亥的一张桌席,很宽大,上头摆满了佳肴美酒,旁边还坐著一个美人。
赵高浑然未觉旁人的阻拦,就连李铭见状况不对头把赵高拦了两次都没成功。赵高走上阶梯与胡亥对视的时候,这午宴的周围都静了。
「放了他。」
胡亥把目光从女子的脸上移开,然後缓缓看向赵高。
他勾著唇,似笑非笑道:「赵高,你现在是用哪种身份跟我说话?」
赵高一时语塞。
胡亥很满意自己一针见血,他不再看赵高,迳自抚弄著怀中女子纤细的腰枝。
「你若是用中车府令的身份,就跟著其他人一样跪在下边,如果是用公子太傅的身份,就站在阶下等著,如果是──」
轻蔑的语气嗄然而止,但赵高却听的很明白。
能与他胡亥站在同个地方的,除了他旁边这些供他狎玩的身体,还有谁?
赵高全身颤抖,他说不出他的心里到底是生气还是难过,但是他觉得自己受辱,奇耻大辱,因为他连他身为男性最後的一丝尊严都被胡亥当场践踏。
最使他怨恨的,就是这一切并非侮辱而已,而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忽然间,赵高仰天苦笑,声声凄厉,李铭在旁边领著官兵伺机而动,这时,全部人都看见赵高对胡亥出奇镇定地开口。
「我知道,你们秦国就是想对我们赶尽杀绝。」
除了因为燕太子丹的身份暴露,赵高想不出第二个胡亥会挟持姬丹的理由。
胡亥听见赵高提起「秦国」二字後就隐隐察觉事情不单纯,那些本来要跟赵高赌气的怒火在这时候居然无端灭了一半,没想到赵高忽然拿起桌上的陶盘,「匡──」的砸破,把裂开的盘口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他沈声道:「想要我们死,何必你动手?」
说完,赵高就用那陶盘裂口朝自己的脖子上割了下去──
☆、19、阴谋
暝色中,胡亥宛若伫立已久的山峦,他守在赵高病榻边过一天,却犹如过了千万年。
脑海里关於赵高自尽的画面仍如索命恶鬼缠绕不去,他坚信,这种状况他绝对不能再经历第二遍,否则他会崩溃,会发疯。
就在当时事情发生,胡亥记得他所有意志倏忽停摆,他看著赵高脖子上的血痕,回过神来时,他的手里正紧紧抓著那片断口的陶盘。
後来李铭说那时是他即刻把赵高手里的凶器抢走,所以赵高脖子上的伤口并不致命。
胡亥盯著手里的陶盘看了半晌,四周鸦雀无声,他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只要受了伤,流出来的血液都一样是红的,自己的个性不管再坚强,受了伤都会痛。
他痛,手上的伤在痛,被赵高所牵扯的心也在痛!
就在那个当晚,所有在天水城参与过这场午宴的官员都在最短时间内被罢黜,否则就是被贬摘到更偏远的城镇,这间驿馆里干活的侍婢、侍卫,甚至是厨子,歌妓,全部被带去长城做苦力。
这间驿馆里除了李铭以外,绝没有第二张熟面孔。
这是胡亥下的命令,他为了杜绝赵高这次脱序的行事外传,用这种方式预防著,他之所以还留下李铭,只是因为他还需要一个懂得看脸色的下手。
想当然尔,当胡亥带著赵高回咸阳城的那天,李铭听说就因为酒醉失足,落水而亡,但那已是後话。
今天已经是赵高昏迷不醒的第三个夜晚,胡亥满脸憔悴,衣履蹒跚,盯著随行太医替赵高换布换药,那尚未结疤的伤口看来就像条丑陋的蛇,盘桓在赵高的颈子上。
太医仔细地就诊,包扎也自己动手,唯恐胡亥迁怒,所以自己这些天也没睡个好觉,当他抹去冷汗,预备向胡亥说明关於赵高的病情,走到了外头,惊讶著居然没看见胡亥。
胡亥已浴著月色走到关押姬丹的牢房。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姬丹,在赵高出事後,他不止一次过来质问姬丹与赵高的关系,每次姬丹逞强不说,他就用刑,人昏了,就灌补药让人醒来,周而复始,姬丹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可胡亥还是没有痛下杀手,他顾忌赵高若清醒还会拽著姬丹的事情不放,所以故意不让姬丹死,却也不放他走,赵高昏迷多久,他就让姬丹也不吃不喝,偶尔用清水给人沾唇,还说几句讽刺威胁的话。
这次他同样走到姬丹牢门前,他瞪著姬丹半死不活的模样,还是问了那句:「说出你是谁,并发誓你绝不再与赵高见面,本公子可以放你走。」
姬丹前几天都还会朝胡亥丢出一个鄙夷的眼神,可今天他显然已经撑不下去,他被困绑的双手抖了一抖,脸摇摇晃晃只能低低垂著,像是要说话的样子,却又使不上力。
胡亥冷眼旁观,怕这次姬丹真熬不过,就暗暗命人替姬丹解绑,姬丹手上的限制一松脱,整个人就瘫软在地,李铭还想去把人架起来问话,胡亥则是使著眼色让他退下。
姬丹就这样浑身伤痕地躺在地上,他缓缓张开眼睛,在半眯的视线里瞧见胡亥就在栅栏之外同样瞪著他,於是他倔强地开口道:「嬴胡亥,你真可悲!」
「还敢胡言我先砍了你!」
「下去!」
李铭提刀冲将上来,又被胡亥喝退。
但胡亥却不搭理姬丹的挑衅。
姬丹用力喘了喘气,缓慢说著,「只会嫉妒与猜疑的人是天底下最可悲的,你们……你们永远不会得到别人的真心,因为你们不……不配──」
「你真想逼本公子杀了你是吗……」胡亥强忍著怒意。
姬丹拼尽气力大呼:「你怎麽不痛快点杀了我?你们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还在磨磨蹭蹭假慈悲吗!」
胡亥怒形於色,狠狠踹著牢门两脚,正想命人再给姬丹上个夹棍一类的刑具,就有个侍婢急急忙忙跑过来,对李铭道:「赵大人醒了,赵大人醒来第一句话就说要见胡亥公子!」
这句话让胡亥马上转移了注意力,李铭刚转过身要对胡亥禀告,胡亥正巧与他错身,急若流星返回房里。
李铭见状当然跟上,这牢房附近只留下两个看守的卫兵再无旁人。
若除去这身狼狈,姬丹认为此刻万籁俱寂,虫鸣点点,实在是一种非常适合夜游的时刻。
他从牢房棚子的缝隙里看著几寸露出的月光,心里满腹文思,正想脱口几句自嘲的诗词,却感觉一阵阴风吹来,风息之後,旁边看守牢房的卫兵已然砰通倒地,而在他眼尾,正好瞥见一双踩著黑色绒布鞋的脚。
「你应该承认你是燕国太子姬丹的。」
这双黑鞋的主人如此说著。这声音听起来竟然似有馀裕,欢愉非常。
姬丹没去试著要瞧清这人的脸孔,也许他根本一点儿都不想去瞧,他只是依然直直看著寸许月光,彷佛回忆起从前在易水边与荆轲弹剑话别的气概。
「燕太子丹老早就死在城墙上了。」
「你如果承认自己的身份,就会让自己死的更有价值,到时候赵高就会因为你的死讯,更坚定为祖国雪恨的意念。」
姬丹冷笑道:「不必说的那麽好听,你若是没有私心,又何必费心控制子尧。」
他身边所谓的妻儿都是这人安插的角色,每次端给赵高吃的饭菜全加了能够迷惑心智的毒药。
那人发出了可惜的喟叹声,「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用心,你到死前还念念不忘的,不正是对秦王嬴政的怨恨吗?是我帮助了你!」
「是吗?」姬丹嗤笑著,「现在你也是来帮助我?」
「当然,我有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他阴险笑笑,「我能帮你脱离肉身上的苦痛,更能帮你覆灭秦朝。」
这时候姬丹终於转过头去看他,他看到的是濮阳先生。
他看著濮阳先生脸上的狡诈,恨声道:「怎麽会有人能笑的这麽丑陋?」
濮阳先生依然一派閒适,「别忘了是我让你复活的,你能再与赵高见面全是归功於我,否则你就只是一把腐土,或许还被挖去抹在秦王的长城上!」
听到这话,姬丹发出了野兽般嘶吼,愤然作色道:「你还不快杀了我──」
「别急。」濮阳先生蹲下身体,斜斜睇著姬丹,「你不都死过一回了吗?这次也不会太痛的……」
姬丹只觉得恍惚间,有双深黑色的手掌覆盖住他的眼睛,他先是看不见了,然後听不见,最後说不出话。
身体还是躺著,可四周死寂一片,他这时想起的不是父母,不是国仇家恨,而是赵高。
临死前,他听见赵高清醒的消息,不晓得他是否安好。
他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若不是因为对嬴政的深深怨念被濮阳先生利用,他姬丹又何苦从黄冥之中醒来,继续这乱世未完的冤仇!
──子尧还是跟从前一样感情用事呢。
──但愿你莫要怪我。
姬丹的点点滴滴,随著飘散到空中的尘土瓦解,那些无人可解的悲愁,就在这个无声的夜晚黯然流逝。
☆、20、噩耗
当赵高张开眼睛後,太医就立时命人把屋里的灯全点燃,他当然不晓得这是因为胡亥害怕看见赵高脸上过於苍白的脸颊而会产生无比烦躁的缘故。
但当胡亥冲进屋子,胡亥很清楚看见赵高依然明亮的双眼。
那双眸子温润如昔。
胡亥颤颤执起赵高的手,想用力拥抱他,不敢,只能这样惶惶不安地看著他。
赵高同样凝视著眼前这张邋遢颓丧的面容,但他的情绪却彷佛静如止水,他微启双唇,淡淡开口:「……我活著。」
胡亥心底一阵紧缩,又急又怒道:「我不许你再寻死!」
用悲哀的语气说出强硬的命令,赵高感觉体内生寒。
他脖子上的伤口并不疼痛,只是缠著布条很不舒服,那些敷在伤口上的药泥气味时时刻刻窜入他的鼻腔,彷佛提醒著他的莽撞,更提醒著他的初衷。
胡亥感觉握在掌心的手掌有了一丝颤抖,便听见那人哀求道:「公子,求你放了我大哥吧,他是无辜的。」
「无辜?」他扬声表示怀疑。
「他只是下官的结义兄弟,下官恳请你放了他吧。」
胡亥皱著眉看著赵高的焦急,心中涌出的妒意远比之前更深,但他又想起方才姬丹说的那番冷言,为了顾全面子伪装自己泛滥的嫉妒心,便故意隐忍不发。
他冷笑道:「我只是请他过来作客而已,你没发现那时候牢房周围根本没人看守吗。」
赵高怔愣片刻,才想起似乎是这麽回事,可作客二字说的实在太过讽刺,却不知这本就是胡亥故意设计要发泄怨气才让赵高首先发现姬丹被挟持。
谁让胡亥听见赵高睡梦里还喊著别人的名字呢?
不过现在是胡亥怎麽说就怎麽算了。这只因太医之前曾言,赵高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身体积郁成疾,自绝造成的伤口伤害倒是其次。
胡亥当然知道赵高所谓的积郁,他没说,只是因为他早就下定决心要为赵高解决这一项难题,只是在满足赵高念想的前提下,他用了身为皇室血亲过於偏激的手段。
想要,颐指气使,拿不到手,就抢,他们都喜欢把抢来的东西拽在怀里当宝贝。
沈默间,胡亥对著一旁候命的太医道:「过来给他看看。」
见状,赵高急急拉住胡亥衣袖,「公子──」
「急什麽!」胡亥横眉道:「我早就把人给放了,你若是再敢做出什麽无知的举动,下次本公子肯定将他五马分尸!」
居然为了一个结义大哥寻死?
若按照他以前的脾气,非把姬丹连人带骨剁碎不可,更何况从前根本没有人敢这样忤逆他。
他还记得先前有个女人就在他耳边叨絮几句寂寞心事,可偏偏他就不吃这套,後来那个女人的下落如何?现在胡亥甚至连她的脸孔都想不起来。
但赵高却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双眼定定地望著胡亥,任凭太医在旁边搭脉开药。
胡亥被这款渴求的视线看得极不自在,故意转过身,把李铭叫过来吩咐去把姬丹放了,再拿些疗伤还有进补的药材给姬丹让他别那付要死不活的样子,等到李铭领命而去,胡亥才总算不那麽心虚了。
当他回首看见赵高仍是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料想或许只能等到姬丹真的站在他们面前,这不知死活的男人才懂得他胡亥已经对他退让太多。
不待胡亥提问,太医早就主动禀告,「公子,让赵大人多歇息歇息就好,最主要的,还是别动到脖子上的伤口。」
胡亥稍微点头当作应了,就听见身後有侍婢的声音轻轻道:「赵大人的药已经熬好了。」
「好!」胡亥也没想到这太医这麽利索,连忙叫那侍婢去给赵高喂药。
见胡亥愁眉舒解,太医暗暗松了口气,想著今晚总算可以睡个饱觉,不料胡亥突然冲到榻边,对侍婢责备道:「粗手粗脚的,你到底会不会──」
原来是赵高因为受伤的关系所以吞咽不便,几口药水喝了就吐了出来。
胡亥哪里管得这些,把侍婢手里的药碗夺下,大喝:「滚开!」自己一屁股坐下,亲自执羹。
赵高愣愣看著胡亥发火,自己一口汤药还含在嘴里难以咽下,只是口里的药苦,心口的滋味竟是酸的。
人生匆匆数载,知己能有几个,更何况是真正为自己安危而担心的人?
其实赵高也明白若非自己十分清楚胡亥的心意,否则怎会用自己的性命威胁於他,胡亥手下冤魂无数,多半是他看不顺眼就抓去车裂,若胡亥真不在乎他,现在怒气冲冲的样子是装给谁看?
赵高终於把嘴里的汤药吞下,喉咙上的伤口顿时隐隐作疼,可看见胡亥生涩地把汤药递到他唇边,之前再多的怨恨,也就暂时被自己抛诸脑後。
可是他们之间这种莫名其妙的暧昧,又能和谐到那个时候?
驿馆的另一边,李铭的人早就已经抵达牢房,只是他意想不到姬丹居然断了气,死的时候除了脸上的五官勉强可以辨认外,身体竟然骨瘦如柴。
这情况实在很不对劲,而且现在夜间冷风一波波地吹,吹的他心底直发毛。
他马上让人去检查姬丹的尸体,侍卫们把尸体拖出来後,就从他身上搜出一张写著不同於小篆的文书,李铭一看,赫然回忆起幼时在祖父李信房中瞧见有关於秦伐六国的战利品,这张文书肯定是当时遗留下来的。
李铭在靠近赵高房间前,他身上配剑与铠甲互相撞击的声音早就被赵高听见,赵高顿时停止喝药,仰头看著房门前李铭正站著。
「快喝。」胡亥拧著双眉低叱一声,又把调羹硬塞到赵高嘴里。
赵高勉强把这一口汤药吞下,就忙问:「我大哥呢?」
李铭听见,支支吾吾,「那位周丹……」
正想著中车府令的结义大哥他该如何称呼,胡亥已经催促著:「吞吞吐吐做什麽。」转念一想,若不是姬丹出了差错,李铭这表情怎会如此怪异。
他随即转过身,想让李铭闭嘴,李铭却已经不敢再推托,直言道:「他人已经死了。」
「不可能!」胡亥脱口而出,瞪大著眼睛看著李铭,又想起赵高此刻听见不知作何反应,却忽然不敢回头。
李铭不知其中事由,怕胡亥降罪,只好把手里的文书呈上,解释道:「这是当年燕国里通行的路引,那周丹的身份绝不寻常,看这上面的图章,或许他还是燕国王室的子孙。」
胡亥正自讶异,忽然听见旁边太医疾呼:「不好!」
赵高居然再度晕厥过去。
☆、21、复仇
梦中,赵高彷佛听见姬丹与他道别。姬丹脸上浓郁的忧思,化做阵阵漫天飞沙朝他席卷而来。
赵高不能抵御这般哀愁,他大吼,撕心裂肺,认为早习惯孤单的心脏在这刻莫名剧动。
然而忽然有道声音破空而来,那语调甚微,赵高却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不疾不徐地唤著他的名字。
──该醒了,你,以及你的宿命。
那声音如是说,於是他的意识载浮载沈,就在苏醒後变得无比清晰。
濮阳先生依旧负手於身後,精神矍铄,目光如电,直视赵高狐疑的目光,道:「孩子,现在并不是伤心的时候。」
赵高诧异,用手肘奋力撑起自己的身体。
「……是您!」
他双眼盈泪,不曾想过会在此地见到濮阳先生,唯恐胡亥会发现这名老者也与姬丹有所关连,惊道:「您来这里太危险了!丹大哥他……他已经──」
「我知道。」濮阳嗟叹著,「姬丹已然身死,但他的信念将由我这衰老之躯继续完成,若老夫畏惧秦军迫害,也就不会冒险与你相见了。」
赵高颤声道:「您是这些年与丹大哥最亲近的人,大哥他……他是否留下任何心愿?」
濮阳摇摇头反问:「他唯一的心愿,难道你不明白吗?」
闻言,赵高哑然而笑,「可是我……我有心无力……」
房中一灯如豆,濮阳缓缓伸出他的手盖上了赵高的肩头,他的脸在阴暗的光影下是那样飘渺不定,但所说的每字每句都深深刻在赵高心上。
──「老夫正是来帮助你的,若你愿意依计行事,自然可以为姬丹兄弟报仇。」
──「姬丹兄弟先前交托与你的十二道符咒是首要的任务,然後──」
──「永远不要忘记秦朝带给你的耻辱。」
天明之前,赵高回忆起曾在「古牍残篇」上显现的文字。
他想起母亲在临死前说的那番话,还有她将这本古书藏到他怀里那时候的惊惧,总觉得是母亲的魂魄冥冥之中在牵引著他,於是不由分说坚定了对古牍残篇的信任。
那天,他在古牍上面用血墨写了「复仇」,古牍上回应他的字是「濮阳」。
当时他看了很久,不解,只是记著。
而现在事情似乎都找到了解答。
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怀疑关於濮阳的计策,更何况这位智慧的前辈还与姬丹深交。
赵高在心底反覆计画许多次关於从今尔後的打算,最後想起姬丹冤死,想起亲人惨死,原本犹豫不决的心情就益发平静。
至於胡亥,自从得知姬丹死讯,他先斩了看守牢房的两名侍卫,吩咐要隆重埋葬姬丹尸首,同时让李铭速去处理天水城中一切有关姬丹的事务。
他要抹灭掉姬丹的存在,已经不仅仅局限於生死,而是要让某人的存在变得毫无痕迹。
这是因为他的私心,他为赵高著想的私心,只因一旦给扶苏一票人或者爱嚼舌根的老臣们知道姬丹的事,那麽他要将赵高留在朝中必然变得艰难。
只是就算他这麽做,也不能以此为藉口去向赵高表示自己与此无关。
他的高傲,不会允许自己否认对姬丹的凌迟,却也不会容许自己承认对赵高的在乎已然义无反顾。
所以他现在只能躲著,躲在咫尺天涯的尴尬距离。
等著。
终於等来这天。
他如旧执起赵高的手,感受赵高冰凉的指尖肤触,这双手的主人已经久久不发一语,甚至连一声咳嗽都没有,但是今天他却说句:「我饿了。」
「饿了?」
胡亥听著赵高简短而平静的三个字,先是一怔,才回神对外头大喊:「来人──备膳!」
直到赵高安安静静吃完一顿饭,胡亥心中终於有种遇到转机的欣喜,他殷切地问:「要不要来些点心?再喝杯茶?」
赵高侧过脸,看著胡亥然後勾唇一笑,「其实我想再喝一次密瓜汁,那天你喂我的那种。」
「好,好!」胡亥连连称诺,立刻让李铭去备。
一整天来回的路程,在两个时辰以後以累死五匹快马,调换三名驿官,出动农工数十人的代价被完成。
这对一向豪奢成性的皇亲子弟而言根本不算什麽。
於是赵高後来在喝到密瓜汁的时候终於明白,当年褒姒锋戏诸侯也不过尔尔,他赵高所要的绝非这些轻易可以被满足的欲望。
这时的胡亥就如同他手里轻取的水晶杯,易碎而且受他摆弄,他又怎能放过这种充满利益的机会?
当晚,赵高主动提起留下胡亥。
刻意摊倒在胡亥怀里的赵高眨著碧波般的眸子轻喃著,「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会给我所有我想要的一切。」
「……不错。」
胡亥并没有犹豫,他只是因凝视赵高似水的目光而迷炫。
赵高把脸凑近,在胡亥耳边刻意提起敬称轻笑问:「公子好像也说过你知道下官要的是什麽。」
那絮语般的情话让胡亥瞬间按耐不住,他的右手把赵高的腰杆抱紧,左手则已忘情揉著赵高的臀部。
赵高只是笑著,他笑的那样狡黠,却又带点哀怨。
狡黠的是他如愿以偿牵著胡亥的鼻子走,哀怨的是他只能忍受这种不堪。
一直等到姬丹再度死去,他才知道原来身边有个人可以倾诉心事竟是一种奢求,从前自己独立惯了倒觉得不怎麽样,此时此刻居然在孤身时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难受。
这种难受,这种不堪,如今与谁说?
但胡亥哪里晓得,他已经被赵高这种飞蛾扑火的勾引迷乱心神,现在他消渴的欲望只能在赵高的身上寻求管道,彷佛至死方休。
绮罗帐内,春风无度。
胡亥不等赵高身上的衣物完全卸下,便已将人压倒,他的动作是那麽地迫切,像是个害怕手中冰糖被抢走的小孩,他细细地舔著赵高的敏感,从耳後开始,然後在意外瞥见赵高脖子上结痂的伤口时停顿。
「以後不许你再伤害自己。」他抚著赵高的脸,轻轻款款,「我要的是完完整整的你,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懂吗?」
赵高本想故作泰然回应著他,却不料喉头哽咽,竟然数度无语,於是便把自己的一只手深入了胡亥手掌,紧紧交扣。
然後,胡亥似乎能领会般地亲吻了赵高的下唇一下,便不再说,任凭彼此体内欲望撩动。
──若这一切真是如此纯粹,不知道该有多好。
赵高仰著脖子,迷茫地想起濮阳先生与他说过这是他与胡亥的宿命,他与胡亥在千年以前早就注定此生纠缠,互相羁绊,所以那些无端产生的眷恋充其量不过是所谓的缘分在作祟。
缘分有好有坏,他与胡亥之间很明显是孽缘。
孽缘所产生的暧昧情感已经蒙昧了他的理智,所以他才会对胡亥有牵挂、有愁思。
那时濮阳先生说的很平淡,淡的让赵高觉得自己仅仅是个被宿命所玩弄的傻子。
「在想什麽?」胡亥看著赵高略微分神的眼眸,哑著声音开口:「不舒服?」
赵高鼻子一酸,伸出手臂来拥著胡亥的後颈,他说:「我好冷……」这不是谎言,但感到寒冷的又岂是身体而已。
胡亥仔细凝视著他,彷佛要将赵高的灵魂洞穿,但下一刻,他的眼神又恢复一贯的戏谑与轻浮。
他用力揽起赵高的身,阳具一下一下沈沈撞击著。
如果肉体在交合的过程中可以让对方明了自己的心意,那麽赵高就会知道他身上这个人对他无比执著──执著千年的执著。
可惜,一切事与愿违。
赵高紧紧环抱住胡亥的手在胡亥睡著後缓缓地挪动著,那细长的手指沾著白色的药粉从胡亥的後颈一直摩擦到背脊,又回到胡亥的腰上,就像是从来都没动过。
胡亥的呼吸还是平稳的,心跳也是。
赵高却觉得他的心已经停了。
秦始皇三十六年末,嬴胡亥结束巡察长城的任务回到咸阳城,与赵高一同面圣,胡亥提议将长城以西辽东一带再增设郡县以利管制,皇帝几经思量,批准,於是秦朝便由原本的三十六郡增加为四十郡。
这日,皇帝大喜,在宫中设宴,大肆庆祝。
☆、22、远贤
宫宴,集天下珍馐与美酒於一堂。
皇帝端坐上位,酒酣耳热,身边陪著美丽的宠妃,十分快活。胡亥与赵高坐於席上左位,迎面正是大公子扶苏、丞相李斯与上卿蒙毅。
四周香烟缭绕,笙歌一片,皇帝对其爱子胡亥赞道:「吾儿此行辛劳,赐酒!」
胡亥起身,满是骄矜的目光扫过扶苏後,到了皇帝面前变得谦卑有礼,他持起青铜酒爵,缓缓道:「谢父皇。」
「甚好!」
皇帝一连赏赐财宝,美女无数,更不忘中车府令赵高,赐其新宅一座,黄金千两,仆役五十人,赵高谢过,仍一派卑下的姿态。
扶苏冷眼看著,身旁的蒙毅早就不自主在扶苏耳边窃窃私语,「好一招以退为进,公子胡亥先前从不干预朝政,如今频频献策,想必与赵高有关。」
「低声。」扶苏轻叱,在面对胡亥不经意投来的视线时带笑颔首,若无其事。
蒙毅默默坐回席上,却是眉宇深锁,内心十分不快。
二更一过,夜色更深,这时候皇帝已然微醺,但兴致依旧高昂,只见歌舞之後,宫中内侍敛色奔来,对皇帝禀报道:「皇上,徐太医派人回来啦。」
皇帝喜形於色,忙道:「快宣!」便急不可耐地翘首顾盼。
歌舞退下後,一名身著戎装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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