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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花下死-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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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抬眸,男子清俊的身影伫立月下,竟好似瑶池圣仙一般高贵寒远。青年眼底微微漫上一层笑意,向着那怀抱若有若瞥了一眼,垂眸,这一次连同嘴角的都染上一抹弧度。却是悄然转身,足尖一点,屏风逝去。
32
32、转?三分绿梅时 。。。
——曾经在梦里,也有这么一大片梅林。
玉枕上昏迷着的少年正沉浸在这个绵长无野的梦境里:一大片绿的妖异的梅林,一朵朵翡翠玛瑙般的花苞压垂了枝头,漫沉沉像一卷翠绿欲滴的云。然而不是云,只是一片鬼魅妖韶的绿梅林,梅花或冷白或鲜艳的高傲感此刻荡然无存,相比那些韶华之色,绿梅更像是碧水寒潭里魅惑横陈的妖孽。
绿的刺目,所以当那一株颀长瓷白的手指轻轻压下一玫花枝时,刺目的绿衬着那醒目的白,却反而青涩了许多。男人如柳指骨优雅闲然,压下一株花苞,泯然而笑,狭长的凤眸熠熠生辉,道:“好一树绿梅。”他嗓音低沉中透着股玉石的质感,一丝清冷,一丝禁欲的诱惑,犹如磬石沉击,性感而魔魅。同这声音相匹配的也是一副世间绝无仅有的好容貌,说是风华绝代,唯恐还要委屈了他……
男人就立在万梅丛中,拇指与食指挟着一瓣芬芳绿萼,淡淡幽香扑鼻而来,令人五内舒畅。他勾起的嘴角有些风流惬意,身子靠向那梅树欲悉心观察,却见梅树微微一颤,似娇羞似愠怒,霎那间满树花苞簌簌齐放,万千绿萼妖娆如蝶,随风狷狂舞动。一怔间,只觉异香扑鼻入骨,比那梅寒还要重三分,他直觉地退了一步,待风声过后定睛细看,却是满园芬芳中,一株纤细的身姿正立在眼前瑟瑟发抖。离的太近,异域寒香几乎将他吞没。
那像是个少年,单薄稚嫩,细长的腕子上绕着一根红线,微微一动,足踝处似乎也坠了银铃清脆作响。他周身被一袭墨绿水衫包裹,愈发显得体态轻盈宛如少女,一双波光荡漾的水瞳光泽闪烁,像漆黑的玛瑙散发着夜的迷惑。他面色说是白皙,不如说是病态的苍白,行动处一步三喘,委地墨发如蛇般缠在他腰身大腿间,无限妖丽。
男人眼中一道银芒微妙闪过,身形虚幻,步若行云,倏忽间少年纤细的手腕被人不轻不重的捏住,耳边听得那清凉声音问:“你是谁。”
——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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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被人攥住,少年蓦地睁开双眼,梦褪。一双眼雾里看花似得环顾四周:碧玉明萃鸢尾帐,日出东海屏风,重华凤雕古香案,案上一只别致的缠枝牡丹翠叶熏香炉正青烟徐徐,他深吸一口气,鼻端缠绕不休的是一股淡淡药香。昏睡了多久?不知,但看这四周已芬澜变样,绝不是之前到过的任何一个地方,想起意识流失的最后一刻,他倒入姬冰的怀抱,依稀可见薄佻白胸前的伤口已停止淌血,他救了他吗?假如是的话,现在他所躺的地方普天之下绝无仅有,便是薄府。
——闻名遐迩的玉瑙堂麽,呵。
“舍得醒了?”微带讥诮的嗓音,冷冰冰像炳利剑贯穿空气。隅殷色扭头,视线触碰到说话人时微微一怔,旋即嘴角漾开个诡异的弧度,嗓音微哑,说道:“久闻潇湘谷岱迹真岱大神医,医术惊人,传闻其能活死人肉白骨,却不知除了会问生脉,连这死脉也问得?”他媚眼如丝却口气乖戾,话里话外满是促狭,绝不像是个即将元神尽散的魂灵。
一旁端坐的青年冷哼一声,斜眸面无表情的睇他一眼,嘴角轻挑,却是一抹再明显不过的嫉恨嘲讽:“过奖!活死人肉白骨实不敢当,倒是这死脉,亏你也算是个有些道行的鬼怪,竟不曾听过半步遥名号?”“想不到令师竟然就是天下第一散仙半步遥……”隅殷色凝眸,对方意有所指的话令他嘴角笑意微微一滞。岱迹真已甩袖而起,姿态冷傲,居高临下冷冷道:“知道就好,我师承散仙,能救你也必能害你,这一次不过是为了还薄少的人情。以后你最好安分守己一些,倘若再生事端,我定不会看任何人的情面将你严办!”
语毕,拂袖而去。
隅殷色冷冷的盯着那青年疾步离去的背影,眼底寒光乍现,正待要盘算些什么时忽然一阵阴风滑过,眼瞅着香炉里的青烟凌乱三分,隅殷色却是慢慢起了□子,将玉枕垫在背后缓缓靠上去,修长手指优美支起鬓角,轻声唤道:
“姬冰。”
一团黑雾顿显床前,墨衣男子单膝跪地,长长墨发自两肩垂落,容颜不辨,却是那一身阴森冷酷之感使人心悸。少年狭长睫毛莹然一颤,妖丽的眸落定在姬冰背上,问:“我昏睡可有三日?”
“回少爷,整七日。”自从他倒在自己臂弯里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他已不眠不休守在这黑暗处,七日。
“这么久……”少年喃喃着,顿了一顿,复问,“薄佻白境况如何。”
“大安。”姬冰纯冷的声音微有起伏,“少爷当日牺牲精气为其重筑胸膛血肉,他醒来后亦不见有何表示,只命我驾车将原车夫老奴带到驿站后,加快脚程赶回府邸。”“岱迹真也是他请来的?”“是他命夜笙歌去请的,岱迹真听说少爷之事原不肯来,料想也是先前云少对少爷您的态度令他心声嫌隙,但薄佻白开口非比寻常,那人连赶三日车马劳顿,终究还是来了……”
“薄家这面子倒是大!”少年嗤笑一声,挑眉道,“只不知若半步遥知晓他的徒弟纡尊降贵,为一只恶鬼疗伤,是否会气的半死?”
“……”姬冰垂眸,“少爷不恶。”你若是恶,何须兜兜转转绕这一圈,还是半赔上了自己来到这玉瑙堂,心脏下落不明,那麽复生便只是镜花水月,即便来了薄府,又能怎样呢?
少年没再说话,半靠着榻沿好似徐徐睡去。他本就困极了,连日昏天暗地的梦魇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几乎要分辨不清楚现实的出口,好容易清醒一回,方来及喘上口气,他是真的有些倦了……狭长睫毛柔顺的垂下来,半勾着眼睑露出一抹胭脂似得妩媚,额心的朱砂不复先前血红,好似是从进入这深宅开始,那一滴妖娆便渐渐的沉睡,失去了先前的戾气。
半跪在地的男子始终一动不动,只待感觉到少年沉实的睡意,果真是鬼,听不得呼吸声,只隐隐的一团清冷娇躯卧于榻间。窗口清辉簌簌然碎了一地,映着他发髻上一片银华,一榻的青丝,百般痴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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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人情我还了,以后莫再要为他的事情来烦我!”青年眉心紧蹙,紧抿的唇露出一星愠怒,心中有气,说出的话自然也好听不到哪里去。他是不知自己倒了几辈子的霉运才结识上云子偌这个烂人,做朋友便要处处为他善后,偏还要没心没肺的招惹自己,苦心压制着那晦涩的感情只是为了怕惊吓到他令他厌恶自己,岂料到头来却给一鬼魅少年捷足先登,生生夺了那人一颗心!对方来路不明,他又死缠着自己不让去查,言辞闪烁神情恍惚,到了还要忍着愤怒跑来替他“救鬼”!
岱迹真越想越恼,斜眸只见那人又如一滩烂泥般化在石桌上,手指弯儿里勾着一壶酒,洒在地上的明显要比喝下去的多。他一张脸上俊逸五官全然扭曲,恨不能一巴掌下去,拍不死他拍醒他也好。
“你、你这混账东西!做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是给谁看?”他一把揪起那人前襟,抬手一巴掌甩过去,打的那人脸直偏到了一边,对方却还是双目无神,软绵绵的挂在岱迹真身前。
“……你打吧,打够了我便接着喝……”半晌才幽幽的接了句,可一听就不是人话。
岱迹真火冒三丈,抬手掐住他脖颈大力摇晃,嘴里恨铁不成钢的骂着,岂料那人喝的烂醉如泥本就不经晃,如今这么一折腾,愣的“哇”的一口秽物喷出,喷了岱迹真一怀。后者脸色由青转黑变幻不停,眼中恨恼登峰造极,抬手就是两巴掌,一甩手,嫌恶的把这“烂泥”扔到一边。扭头抱住凭栏一阵狂呕,偏那“烂泥”还吃吃的笑,口齿不清道:“我呃、我倒是忘、忘记了,你爱干净……”
岂止是爱干净,简直就是洁癖。岱迹真住的药庐虽不奢华,却也雅致,桌椅案榻一样不缺,竹帘屏风独具匠心,尤其是卧房,一日不扫便不得安睡。云衍怀先前去到那药庐时直惊讶山野之间还有如此别样精致的处所,哪里知道主人是以精益求精的精神来打扫这房屋的呢!却说这般有洁癖的一个人被秽物弄脏了衣裳,扑鼻酸臭几乎令他站不稳脚跟,胸中火焰愈发热烈,却仍是弯下腰,拖起那人的腰一把带起,往里屋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阿真……”那声音乖巧懵懂。
“闭嘴!快些死回床上去!”那声音又恨又无奈。
“我不困,我没醉……”
“醉了的人从不肯承认自己醉。”
“我真的没醉,阿真,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嗯?”云衍怀嬉笑着扬起脸,一双勾人的风流眼视线朦胧地飘过来,却令岱迹真心弦震颤,始料未及的,嘴唇被人覆住。辗转,吮吸,舌尖娴熟而狡黠的撬开他因怔愣而明显僵硬的齿缝,贪婪而忘情的扫过他口腔里每一处敏感。脚跟一软,他几乎是半扑进那人怀里,云衍怀本就比他高出一些,如今就着这姿势垂眸,一双眼像雪夜里的繁星烁烁流光,看的他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对方也似情动般扣住他下颚,唇瓣的厮磨更为热烈,一只手扯开脏兮兮的外衫滑进里衣,一边逗弄着嫣红的茱萸,一只手顺势滑下去扣进那两瓣圆翘的臀部,揉捏两下,弹性极佳。他这一连串的动作驾轻就熟,将岱迹真迷惑的晕头转向,加上口中气息被人尽数吞去,浑身上下像有一把火在烧灼,云衍怀的吻愈发激烈,滑进他衫子里的手越摸越下,最后竟一把攥住了他半抬头的欲望。
岱迹真原本微醺的脸吓的一白,惶然又羞涩的推了他一下,被更紧的抱了住。这一回已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将他按到在亭旁的花丛里,一件件衫子撕扯开来,露出青年白璧无瑕的身躯,肌肉线条唯美流畅。云衍怀撑开双臂直直的看着身下有些慌乱羞赧的人,有一瞬间那眼神竟然毫无醉态,清明的像一池湖泊,但仅仅是一瞬间,下一刻他弯下腰吻住了对方的唇,手指在密径中探索中,引导自己的欲望挺身没入对方火热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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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曾有一秒我醉了,那我宁愿是你在我身下呻吟哭泣的那个时刻,这样美丽的身躯雌伏在我怀里,不是没有动容,却,更似试图忘记。就像从前总喜欢漫不经心的逗弄你一样,我们的欲望都在对方看不见,或者抓握不到的地方,就像你爱我,而我爱的人,只是他,也只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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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楣上刻着三个大字:“绿腰阁”。阁里睡的少年是七日前薄家大少亲自抱回来的客人,说是客人,可那层模棱两可的关系,怎么看怎么像是暧昧不清。可薄府的下人不敢说,没人能说,薄少不怒而威的气势浑然天成,而夜笙歌夜大总管,总有办法出现在任何奴仆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尤其是在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刻……
只是不说,不代表不想。就像绿腰阁里昏睡七日的少年,样子迷魅,身份成疑,无人敢质问,就如同没有薄少的允许,无人敢踏进那方梅园一步。绿腰之所以称绿腰,便是因为这园子里种着一片异种的绿梅,薄府上下人尽皆知,薄佻白生性淡漠却唯独对梅花有种近乎偏执的喜爱,其中尤以绿梅为最。故,薄府上下最尊贵严密的地方不是薄佻白的卧房,而是这绿腰阁。
岱神医马不停蹄到来之日,薄少破天荒来不及奉上一盏茶,便将人带至园内好生查看。下人们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伤,竟能令一向面瘫的岱大神医都拧紧眉头一脸煞气。
一盆盆的黑水往外端,屋内药香缱绻,朦胧纱帐内一少年安详静卧,四周布了一圈白蜡,徐徐燃成三长两短。岱迹真坦言情况不妙,隅殷色精气大损,而薄府地处风水轮盘最运处,阳气鼎盛,这对他已是大大不利。除非有人肯以血喂之,并持续佐以纯阳之气,七日后,方有望恢复元气。
这本是苛求,毕竟那是一只鬼,聪明人断不会愿意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去饲养一只恶鬼。然而薄佻白听完一袭话,只淡淡点了下头:“好,就这样办。”语毕撩起云袖,指端聚气如匕首,干脆利落的割破了手腕,取案上的空着的药碗接了去,最后在岱迹真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泰然自若的点了穴道止血,取出毛巾擦拭干净伤口的血迹,随手丢在洗漱盆内……
那日最后端出的便不再是黑水,而是薄佻白的血水。
这些过程隅殷色自然不知,然而悬在房梁上的姬冰却知晓的一清二楚,他更知道薄佻白为何要将少爷安置在绿腰阁,是因那片绿梅乃至阴之物,也是府邸内阳气最弱之地,也唯有此处能容纳他不受威胁,姬冰只是想不通,为何薄佻白要这么干脆利落的救了少爷,让出最爱的园子,命人悉心照顾,甚至于后来,后来——
“人常言,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今日我也算开了眼界,这满园绿梅妖如春萼,却在盛夏开放,怎一个奇字了得?”少年半倚着梅树笑的风情万种,他已大安,绿腰阁更是深得他喜爱,故而薄佻白每日来探时,他或立或卧总在花间,最后竟擅自挪了榻过来,直要睡在这梅树底下。
薄佻白远远看着那少年,他身在水榭,对方却在梅林,两地虽近却隔着一条人造的白玉桥,水榭内层层轻纱被风吹起,他清楚看见那少年唇红齿白的模样,斜靠着梅树,一身翠亦更甚梅树的妖娆。视线忽然有些模糊,他想起在那几日身体被别人占据的时刻,眼前一直不停循环放映的一
32、转?三分绿梅时 。。。
幕幕,像是被深埋在某处的记忆,以忧伤惘然的姿态,缓缓呈现在他面前。
而那记忆里,也分明是有这么一幕,有这么一个衣如蝴蝶的少年言笑晏晏的立在绿梅间,一双水润的眸子波光盈盈的看着他,但笑不语。
他叫自己什么来着?好似,记不太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这两章首尾呼应,中间全是倒叙,为第二卷善后。善后完毕,要开始拉感情站了。素了这么久,就先拿云大跟小真开刀了,荤素搭配,干活不累……猛戳BW,诅咒乃看到的肉全是口口……┗皿┛
33
33、转?复生之契约 。。。
绿腰阁内一片玛瑙翠滴。
汀兰水榭里,红锦衣,酥玉手,一双美眸垂向地面,跪地女子一身绫罗却非有庸脂俗粉,此刻双手高举过头顶,削葱指间稳稳捧着一段黑漆木戒尺。薄佻白正半侧身躺在对面的梨花酸枝贵妃榻上,身下一袭松软雪白的虎皮毯子,手边文王鼎内青丝袅绕,眼睑微微一垂,那目光好似茶波缭绕画雾,轻悠悠看过来:“为何。”
薄府二总管夜娉婷跪稳了答:“二少爷绝食禁药,奴婢难辞其咎。”柔润如丝雨的清音,过耳存香,缭绕未绝。
一旁闲闲立着的夜笙歌勾唇一笑,狭长眸子眯起来刚过露出一分兴味。只见薄佻白面色平淡,却微微支起身子,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来,青年心领神会的拔了头顶发簪递过去,看着那白璧五指自然捻起,随意拨了拨鼎内燃的正好的香。却不说话。
空气微微凝滞。
夜娉婷似不知疲惫的举着那戒尺,一旁夜笙歌“啧”了一声,双手抱臂微微挑了下眉毛,薄佻白终于开口,却还是那两个字:“为何。”
娉婷抬眸,线条美丽的面孔滑过一分肃穆,说话间语气平如秋水,听不出喜悲:“二少爷身体羸弱,月前刚发过一次病,府内十八位名医联手方救回来,是以再经不起任何纰漏。然自从隅小公子到来,大少爷连日未曾踏入二少卧房一步。莫提其余,单是这绿腰阁,二少一直想迁入却被少爷您以种种理由推诿,隅小公子虽来历不明,却能得潇湘谷第一神医相助,而少爷也竟割爱让阁……”
“你言下之意,是我厚此薄彼?”男人微垂眸凝视着她。
女子面不改色:“奴婢只疑惑,为何从前对幼弟百般疼爱的少爷,会在远足归来后性格大变。”
“我是否需要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娉婷。”
“并非对我,而是对二少爷。”夜娉婷抬眸,脊背笔直,一旁夜笙歌低笑一声,却做苦恼状掩面:“嘛,我说妹妹,你这样讲话有失尊卑呢,说不定少爷一怒之下会将你赶出去哦?嗯,依着今日情形来看,明显隅小公子可与二少爷平起平坐嘛~~”若先前夜娉婷的直白已经是大不敬,那这一刻夜笙歌话足够让苑外的所有竖起耳朵窃听的奴仆们僵成石人——
夜笙歌的放肆和夜娉婷的直率,果真是这深宅大院内不败的“风景”。
薄佻白神色自始至终未曾流泻出丝毫变化,甚至于那一双波光澄浅的茶瞳,在见过夜家两大总管联手造反以后,也不曾有任何涟漪拨乱。一如既往的平静,一如既往的,淡泊。他自是深知夜家兄妹的习性,笙歌外表乖巧却内心肆野,不拘一格,而娉婷外柔内刚,处事果断欠缺夜笙歌的圆滑玲珑,却有一腔肝胆热血,直率坦白。二者虽经他手打磨过,却保持了最出色内敛的气质,只是因了在薄府才低调,倘若放于人海,想必也是数的着的俊才佳人。
他既如此了解夜家兄妹,必定也能猜到今日这一出“闹剧”背后的根本缘由——
“佻溪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这话却是对夜笙歌说的,薄佻白漫不经心的拨弄着那只玉簪,不露喜悲。青年掩口窃笑:“回少爷,二少允我一斛珍珠。”言辞间无一丝惭愧,无一丝谦卑,薄佻白微抬眸,只见那双目光芒万丈,溢满对财富的热爱。
微颔首,垂了眸再看娉婷:“你呢。”
夜娉婷面颊微微泛红,不知是尴尬还是无奈:“……二少哭湿了十六条巾子。”春雨贵如油,二少的眼泪却贵似珍珠,任谁见到那小人儿梨花带雨,唯恐都会拜倒其下。薄佻白侧身又躺下,颀长双腿优美的横在榻上,像两条卧波的莲,凤眸半阖,道:“戒尺收好便退了吧,我自有分寸。”
兄妹二人这次甚为懂事,乖乖应了声便揣袖退去。退到远处牡丹回廊时,夜笙歌抚着心口呻吟:“咿呀咿呀,方才可把人吓的……你这缺心眼儿丫头怎也不事先知会一声?小心肝都提到喉咙口儿了,差不离就要蹦出去。”“你又扯谎。”夜娉婷瞪他一眼,“二少何时允过给你珍珠?还是一斛??”“咿呀,没心肝的丫头,瞧不见咱家大少爷最近心不在焉?在隅小公子那样活色生香的人儿面前,连云大少都毅然断袖,保不齐少爷回头也要……”“胡说八道!”夜娉婷美目圆睁,一指头戳过去,青年嗷嗷叫着蹦起来,噙着泪嚎:“你这缺心眼儿丫头!哥攒钱还不是为了你,你一心为二少也不能蹉跎一生不是?改名儿银子存够了哥哥我就……”
话未讲完,夜娉婷已拂袖而去,夜笙歌捂着被戳痛的眉角低低一笑,眼波流转:“等哥存够了银两,必去找天下第一红娘来给你和二少牵线。”
汀兰水榭内,男人半批在肩处的冰蚕丝锦滑下来,半道被一双手接了住,耳边听的一声嗤笑。男人半阖的眸寂然睁开,只见一翠衣少年手持团扇,黑色鹅绒尖蓬松一颤,半遮住他尖尖的下巴,愈发衬得那双目水汪汪夺人绚丽。少年就坐在榻尾精雕细琢的凤翅上,一条腿闲闲的挂在半曲的另一条腿上,微仰面,从薄佻白的角度正看到他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斜斜看过来——
“像男宠麽?”他问,目光蛊惑人心,绒扇放低一些,更露出尖尖下巴和白皙的脖颈,一列锁骨半隐在衫口诱人采撷。
薄佻白睫毛微微一颤,目光似有些询问与迷惑,却依旧耐心地支起手臂,安静等待少年下一步的动作。却见他丢了扇子,殷殷一笑,柔软身子蛇一般从榻那头爬过来,发如泼墨落了一榻,漫漫清香袭人。他已爬至薄佻白身前,两条纤细的胳膊撑起身子,歪着头眯起眼睛,笑吟吟道:“那这样子呢?”说着呵出一股殷香,顽劣的笑,媚眼如丝,白净五指探向薄佻白优美的脖颈……
竟未被阻止。
薄佻白只是静静的任那少年放肆,眼看那具冰凉的身躯滑进自己怀里,胸膛感受到少年寒玉般的肌肤,□的一截脖颈如羊脂白玉,怕是连从前的江湖第一美人隅枕雪都比不及。少年的指尖触到他脖颈,过低的温度令肌肤表面起了淡淡的小粒子,薄佻白微蹙眉,却依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少年更为放肆,眼中满是挑衅的邪气,双手却碰住男人的面颊,头缓缓垂低,直近到二人鼻息痴缠的时刻,停住。
“你是死人麽?”少年挑眉,口气不善。薄佻白看着他云淡风轻答:“就体温而言,你远低于我。”
少年眉头挑的更高:“所以???”
“所以。”薄佻白不疾不徐的握住他手腕,平静的说,“你若有条件尽可坦言,不必以此法激怒我,我也会适当满足……”“哦?”少年眯起眼,“假如我要薄佻溪的命,你也给得?”
手腕被松开,同时薄佻白慢慢坐起了身子,逼的隅殷色也坐起来,二人离的仍近,他却未能如愿以偿的从薄佻白眼波中看到任何一丝波动,深如古井,让他费解——不是说闻名天下的“秋水一剑”最宠爱幼弟?缘何自己如此出言不逊,对方还冷静的出奇。
“你不会杀他。相反,日后不但不杀,你还要救他。”男人沉稳内敛的声线像一道冰剑,脆利贯穿隅殷色的胸膛,那一瞬间涌出的怒火莫名其妙,不知是出于对对方兄弟情深的妒忌,还是仅仅不惯于被人支配生活,几乎是冷笑着咬牙切齿道:“就凭你以血气供养我?”
男人竟然点头:“就凭我以血气饲养你。”
一字之差,高低见就。
隅殷色面色铁青甩袖而起,身子浮上半空中,发如长蛇狷狂舞动,只见他十指一凝,森白指尖竟生生疯长而出,原本白净的面皮青筋暴起,一双墨瞳布满阴霾。那模样,赫赫然是现了原形。
他本就骄傲不羁,做鬼之前尚有一份卑微感压制着股子里的不甘与躁动,做鬼之后更肆无忌惮,从前有地煞袒护他可横行江阴,而今没了地煞又有一个薄佻白。岂知薄佻白生性冷漠比起地府阎罗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怜香惜玉一般的事,放在他身上,唯恐是做不得,更何况对方是一只鬼。此刻见他因气愤而现形,不由眉心蹙紧,神色却似不变,只手腕翻飞变幻而后屈指一弹,一丝银芒快如闪电直刺中少年眉心朱砂。隅殷色浑身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霎那间蜕化厉鬼形态,身子轻飘飘似蝴蝶从空中旋转着坠下,坠入薄佻白怀里。
“何必。”
姿态优雅的男人,怀中趴着一具少年颤栗不止的娇躯,冷汗涔涔而下,紧锁的双眉泄露他正承受的痛苦。薄佻白垂眸凝视着他,眼底掠过一份恍惚,片刻,却是轻轻叹了口气,两根手指不紧不慢,捏起对方下颚。微微一拨,少年耷拉着的脑袋无力翻过来,惨白如纸的脸,唇似玫瑰,长睫如墨。薄佻白的指尖微微一顿:的确是,很有味道的一张脸……苍白却不羸弱,病态而恹恹,恹恹之中又带一份慵懒的倔强,是如麋鹿般青涩的少年和心机深沉的青年,最完美的综合体。
即便此刻如此虚弱。
隅殷色在一片剧痛中感觉头晕目眩,甚是狼狈的从半空中跌了下来,还直挺挺的栽进那男人怀里。想睁开眼怒骂他卑鄙无耻,想抬手用两根指头像捏死蚂蚁一样的捏死他,结果不能,反而自己像只惊慌失措的鹿,猝不及防撞进猎人陷阱。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方想起这府苑内还暂住着天下第一散仙的徒弟,真真是晦气。他这般想着咬了咬牙,孰不知这动作牵动了他颈子上一缕青筋,淡淡浮现在如雪的肌肤上,美丽妖艳。
薄佻白看着他一点点陷入沉睡,凤眸清冷冷,不着一物。
一定要逼的他出手麽,那少年。明明心照不宣,却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动自己的逆鳞,他明明就知道,自己之所以救下他不是为了弥补任何,而只是为了,佻溪。年仅十八的幼弟自小抱着药罐子长大,已经不起大的变故,而他之所以对隅殷色如此忍让迁就,不过是想令他早日恢复元气。他需要他出手,才能救下佻溪。因为心疾乃是天生的残缺,十多年来即使用尽了手段,寻遍名医,对着这么一个形销骨立日渐孱弱的少年,也只能束手无策,以药续命。明明已经是场悲剧,却偏要让他遇上隅殷色,偏要令从不信鬼神的他开始明白一个事实:要救佻溪,已非人力所及。
故而,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常人眼里的自己,不惜与云衍怀生出隔阂,不惜涉足隅府内阴险丑陋的家族史册,从袖手旁观到步步为营,他始终在等,等有一日能印证他的猜测:虞秋水就是隅殷色,而隅殷色,正是一直以来在江湖上风传神秘莫测的“莲花门”门主。假如他是人,那么一切都只是无稽之谈,但偏偏他不是,世上既有散仙的存在,鬼神之流便也顺理成章,只神仙从不屑于为肉体凡胎回眸,那么能救佻溪的,就只有隅殷色这只“催命鬼”……
少年再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还窝在那人怀侧,而且距离极尽,近到微微扬起脸就能将对方的睫毛细数一遍。他只愣了一秒,然后以狰狞的表情和闪电般的速度弹跳而起,口中断喝一声“贱人!”,同时插眼、锁喉、踢下阴,此动作一气呵成,对方闭着眼,挡的也是滴水不漏。隅殷色浑身怨气逼人,直勾勾瞪着对方,眼看自己两手被制膝盖被按下,身子以异常柔软的姿态贴近着薄佻白,彼此竟都未察觉到那纠缠的亲密与暧昧。
“……还想再试一次被午阳灼心的滋味?”男人慢慢睁开眼,眸似水晶熠熠生辉,慢悠悠道,“幸得岱神医提醒,学这一招防身之术。午阳乃是正午最刺目的日光,阳气鼎盛,莫说你还未完全恢复,即便是复原了,经此一灼你也该学的乖巧些罢。”“你想怎样?”不否认也不默认,此刻唯有转移话题才能掩住内心的烦躁,竟然被区区一个肉体凡胎制住,真是奇耻大辱,他隅殷色必定要“没齿难忘”了。
“应当是你想怎样才对,莲花门主。”磬玉之音,宁静无波。听在隅殷色耳内却如一颗沉石坠下,激荡万千涟漪。
少年弯唇一笑,眼露精光:“哦?原来闻名天下的秋水一剑,也有如此卑鄙的时候?”
“此话怎讲。”
“你绑了我,又不惜自损元气和精血来供养我,不过是像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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