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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林家子-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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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楠一头雾水,自己和这位爷也就是一面之缘吧?什么时候欠了他的东西来着?
    李旬一见他的模样,便知道他果真是忘了,冷哼一声,从脚边捧了个大箱子出来放在几上,抬起下巴示意。
    林楠狐疑的打开,失声道:“旱冰鞋?”
    “旱冰鞋?”李旬跟着重复了一句,沉吟点头道:“这个名字倒是不错。”
    又没好气:“鞋子我找人做出来了,你可让我在哪玩呢?每日只能在房子里溜两圈,憋屈死我了!前些日子你忙的厉害也就算了,如今你闲了,总该给我个交代了吧?”
    林楠翻来覆去的看那双鞋,做的着实精巧,小鹿皮的靴子,银制的底子,轮子不知用什么动物的角还是骨头做的,轻巧耐磨,林楠笑道:“殿下若将这双鞋送给我,我便帮你想个法子如何?”
    李旬呸了一声,冷哼道:“你当爷带这玩意儿来是给谁的呢?当初你答应帮我想法子的时候,可没说让我拿东西来换!爷想着你,特特的让人打听了你的鞋码,弄的比爷自己用的还精致,你倒还跟爷讲起条件来了!”
    林楠笑道:“谁让殿下的东西好呢,这不是怕便宜了旁人麽?”
    李旬既带了东西过来,自然不会再带回去,林楠若不是知道这鞋子是特意拿给他的,又怎会有先前的话?不过是凑趣儿罢了。
    李旬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道:“鞋子在这里了,你的法子呢?”
    林楠道:“法子简单的很——殿下随便找几个手艺过得去的木匠,用耐磨防水的木头刨平了,做成板子在地上铺平不就得了?想要多大都使得。”
    李旭恍然,拍腿道:“对啊!这么简单的法子,怎么我就没想到呢?”
    起身转了两圈,按捺不住道:“我这便去找人弄,多找几个人,几日功夫就能铺好!等弄好了,邀你一道去耍!”
    重重拍了拍林楠的肩,道:“好小子,有你的!我先去了,日后若有什么为难的,只管招呼,爷能使上九分力,绝不只出八分。”
    说完也不等林楠回话,大步向外走,一面道:“你也别送我,爷嫌你走的慢!”
    虽说让他不送,林楠依旧跟出门外,看着他转过照壁,才揉了揉额头,反身回院子。
    猪才会相信李旬特意来此,真的是为了寻个玩冰嬉的地儿。便是李旬和他的手下真的没有想到木板铺地的法子,以他的身份,用白玉石铺就一个小广场出来又能有多难?用得着纡尊降贵亲自上门相询?最重要的是,若只是这样一句话,就能换得堂堂皇子倾力相助的承诺,那么皇子也太不值钱了。
    从头到尾,李旬真正想说的,就是最后一句罢了。
    李旬为示好而来,却话一出口便走人,既不表明自己的立场,也不逼林楠表态,倒让人不知是该感谢他的体谅,还是该反感他的霸道才好。
    这位看似头脑简单为人豪爽的五皇子,实则比人想象中要聪明的多。
    林楠不由庆幸,当初他入宫的目标,便是成为这位“不学无术”、“顽劣不堪”的五皇子的伴读,做个只懂得陪皇子玩乐的纨绔子弟。幸好有李资的安排,让他去做李磐的侍讲,才有机会从那一滩浑水中脱身,否则只恐一家子都要被迫上了李旬的船,那才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到李资,林楠微微皱眉,在前世他神经过于粗大,很少有东西可以影响他的心情,今生虽有所改善,但能让他真正放在心上的东西依然不多。
    或许是前车之鉴的缘故,林楠有些抗拒旁人对他无缘由、无条件的好,他喜欢恩怨分明,喜欢将身边的人画成圈子,什么样的人保持什么样的距离。他一直做得很好,但是那人却完全不遵守他的游戏规则,关键时候总是越界,等他反应过来想要不动声色的后退保持距离时,却又发现那人已经退开,且退得比他心目中的安全距离更远,让他拒无可拒,欠他的却越来越多。
    ……
    中午,林楠从时府中出来,明明是上午,且又不是休沐,时博文竟然在府里,将他写好的释义收了,也不看,先亲自给他讲了一个时辰的书,又开始答疑。因时博文许多日子不曾给林楠讲课,林楠问题不少,这般便耽搁到了中午,时府依旧小气的没有留饭,林楠真有些饿了,便也懒得回府,让林全就近找个干净的酒楼将就一下。
    到了地方,正下马车,一只脚才刚踩上脚凳,一个人影从后面飞快的窜了过来,从林楠和林全之间冲了过去,林楠脚下一空,重心骤失,整个人向下摔,幸好林全眼疾手快,一把搀住,因腾不出手去追人,气的跺脚大骂:“哪里来的小贼,走路不长眼睛啊!”
    那人因不小心一脚踢在了林楠的脚凳上,也不好受,被人骂也不吭气,只扭头飞快的看了一眼,瘸着脚颠了几步,又开始飞跑,一溜烟就不见了人。林全哼哼骂了几句,一回头却见林楠脸色很不好看,才想起自己本末倒置,干笑道:“大爷,您没事吧?”
    林楠还不及答话,又一个人冲了过来,口里一路喊着抱歉,却是遇上人便推,林楠好巧不巧的正在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又被在肩膀推了一把,一个踉跄冲了半步,脚踝上传来尖锐的疼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林全大急:“大爷,您怎么样?可是扭到脚了?”
    废话!林楠没好气瞅了他一眼,懒得同他说话,将重心都侧移,微动了动伤脚,林楠略懂医术,心中有数,道:“林全扶我去酒楼坐坐,小六回去换了轿子过来——没甚大碍,不要惊动了姑娘。”
    车夫小六应了,林全却道:“大爷,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今儿是出门没看黄历,尽遇上倒霉事儿……大爷要想吃这儿的东西,小的给您要一桌回去就是了。”
    林楠这次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了,径直颠着脚向酒楼走,一面考虑自己是不是该换一个智商稍高一点跟班——若是能坐马车走,他何必让车夫换轿子来?马车‘底盘’那么高,他瘸了一只脚,怎么爬上去?若在家里也就算了,这里可是大街上,他可不想被人围观。
    林全被甩开手,如何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讪笑着上前搀住,方走了两步,便听身后有人唤了一声:“林公子?”
    林楠循声回头,一身小厮打扮的成三子正笑嘻嘻的看着他,喜道:“果然是林公子,林公子向来深居简出,街上难得撞见一次,若不是我们家主子提醒,小的还不敢认呢。”
    林楠微笑点头示意,目光顺着他的指引,落在道旁不远处的李资身上。李资今儿少见的穿了一身儒袍,他原就生的俊美,朗眉星目,气度不凡,再穿上宽大儒服,更添了几分飘逸潇洒之气,那一身的沉稳轩昂,更不是寻常书生能比的,只静静站在街边,便引的路人频频回头。
    见李资举步靠近,林楠知他不愿在此暴露身份,笑着招呼一声:“李兄。”
    李资目光从他脚下挪到脸上,皱眉道:“怎么了?”
    林楠苦笑道:“方才街上上演兵捉贼的好戏,偏我不识趣,先挡了贼,又挡了兵,便成这样了。”
    “可请了大夫?”
    林楠摇头道:“不过扭了脚,回去敷一敷便好了,何用请什么大夫?”
    李资对林全淡淡道:“前面不远同仁堂的跌打大夫很是不错,你去将他请来给你们家主子看看。我们在前面酒楼等你。”
    林全迟疑的看了眼林楠,林楠道:“委实只是小伤,何况府里的轿子一会便到了,何敢烦劳李兄?”
    李资淡淡道:“等你的马车回去,再派了轿子接你回府治伤,来去便是三趟,一个时辰都过去了……还不快去!”
    最后四个字却是对林全说的,林全亦觉得有理,快快的奔了前面的药店去。
    成三子道:“我先进去安排。”
    林楠喂了一声,成三子只做未闻,快步进了酒楼,林楠一阵气闷:都走了,这是要让他单脚跳去酒楼用饭麽?
    还未起跳,小臂和肩膀上便各自多了一只温热劲瘦的大手,将他稳稳扶住,李资的声音在身后极近的距离发出,沉稳依旧:“我扶你进去。”
    或许是之前的穿越将林楠的好运气都用光了的缘故,他自来这个世上起,就大灾小灾不断,初时在狱里就不说了,出去后小意外不断,而后又被林如海打了一顿板子,扔到京城,路上晕船晕的天昏地暗,改走陆路又是大雨连绵,好容易到了京城,也没消停过几日,腿啊手啊脚啊的轮流惹事。
    总之在前世能自力更生的林楠,在今生已经习惯了被人侍候搀扶,是以第一时间便发现李资扶人的姿态很不专业:扶着他胳膊的手是握不是托,抓着他肩头的手捏的太紧,身体和他挨的太近,身高和力量的差距,让他觉得不是被人扶着,倒像是给人掐在了怀里似的……诚然这样让他更省力,但是这种距离他却很不适应,尤其是从背后透过来的热气,让他腰上脊椎一阵阵发紧,让他举步越发艰难。
    想想这位爷曾在宫里背了他一段不短的路,林楠也不矫情,索性将重心落在李资胳膊上,道了谢向店里走,李资配合着他的脚步移动,声音近的像是贴着耳际传来,似乎热气都要吹到林楠的颈子里,但是吐出的声音却冷静依旧:“林兄无需谢我,原就是我连累了你。”
    林楠向来知道这位爷对他总是责任感泛滥,但是没想到他连这么小的事也朝自个儿身上揽,愣了不到一秒,林楠便醒悟过来,笑道:“原来今儿兵捉贼的戏里,李兄便是苦主。”
    李资嗯了一声,道:“今儿闲了出来逛逛,不想一时大意给人将玉佩扯了去。虽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但是总不能姑息纵容了这等人,便令人去追,想是那小贼被追的急了,横冲直撞,才牵累到林兄。”
    说话间,两人已然进了店,因是饭点儿,一楼大厅早便坐满,成三子不知从那个角落里钻出来,道:“主子,小的在楼上预备了雅间,楼下也用屏风隔了个座儿出来,您看?”
    李资不假思索道:“去楼上。”
    林楠皱眉。
    李资似知道他的想法,道:“大夫片刻便至,总不好在这里治伤。”
    林楠只得嗯了一声,成三子引着二人上楼进了雅间,刚坐下不久,李资抓贼的侍卫便回来了,李资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跑了?”
    侍卫低头道:“属下无能。”
    李资淡淡道:“回去领二十军棍。”
    侍卫神色不变,低头应了一声是,退到门外守着。
    林楠看了李资一眼,只是没有抓到小偷,便罚二十军棍,未免太严苛了些,莫非丢的东西十分紧要?
    唯一思忖,道:“李兄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李资道:“不算了又能如何?”
    一面吩咐准备冷水和干净帕子。
    对成年的皇子来说,欺负人和被人欺负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发生这种事,若丢的是不要紧东西的就一笑了之,是要紧的就派人暗中查探,报官搜捕是最笨的法子。当然习惯自污的五皇子之类的是例外。
    林楠亦明白这个道理,微微一笑道:“李兄果然大度,不过我却是个小肚鸡肠的,我不欺负人就不错了,岂能白白给人欺负了去?”
    对成三子道:“去取纸笔来。”
    待纸笔备好,林楠运笔如飞,只寥寥几笔,一个散眉细目薄唇的少年便活灵活现出现在纸上,林楠画完,又在一旁将年龄、身高、体重的大致范围圈定,道:“让人拿着画像去衙门报案。此人对附近地形熟悉之极,应是本地人,令他们找附近巡逻的衙役、保长还有周围的乞丐问问,十有八1九认得是谁。”
    将东西交给成三子,轻声吩咐几句,又道:“不妨先去外面问问,若有人认得,也懒得来回跑衙门,直接抓了去就是。”
    成三子应了,林郎冷哼一声,寒声道:“去告诉大老爷,抓到人,不要急,先堵了嘴,十八般大刑轮着招呼,哪一日我的脚好了,哪一日才许他招,末了怎么判我不管,但记得先要断他一条右腿。”
    这间酒楼并不怎么高档,来这里吃饭的,多是一般的商人、附近偶尔改善生活的居民,又或者街头的混混,是以只用薄木板隔了两个雅间,外面多是散座,亦坐满了各色的客人。他们原在闲聊用餐,待林楠等人上楼时,见他们气度不凡,便禁不住收了声,是以林楠等人说话声音虽不大,却也能听个大概,不由暗中咋舌这几人来头大,等听到最后一句,便从脖子一阵阵的冒寒气。
    这少年看起来清雅如仙,不想竟狠毒至此,不过让他崴了一次脚,竟是要让人生不如死的架势。
    却听那少年清冷的声音继续道:“只是这样的话,李兄的玉佩就没那么快拿回来了,否则若早早寻到赃物,拿什么折腾那小贼?”
    李资淡淡道:“不过是个玩物,不值当什么,你若是高兴,我令人交代下去,一找到东西便砸了它,让那小贼一辈子交不出赃物来。”
    林楠轻笑一声,道:“这法子倒不错。”
    此刻成三子已然拿了画像,挨着座问,只是没得到什么结果,便又去了楼下,亦无人应答,成三子也不失望,将画像揣在怀里便出去了。
    雅间中只剩了林楠和李资二人,因外面人多,便将说话的声音压低了下来。
    “脱了鞋袜。”
    林楠一愣。
    李资道:“敷脚。”
    在人前脱去鞋袜,未免有些失礼,但是考虑到特殊情况,且一会大夫来了,一样也要脱的,林楠便也不再犹豫,将鞋袜扯了下来,李资拧了帕子递过来,林楠接过:“冷的?”
    李资道:“十二个时辰内冷敷,十二个时辰后热敷。”
    这倒是林楠不够专业了,之前殷桐受伤时,只要是瘀伤,他总是煮了鸡蛋在殷桐脸上滚啊滚的,难怪有时候第二天会肿的更加难看,原来是他方法不当。
    也不知道小二在哪里弄的水,冰冷刺骨,刚按在脚上时,又冷又疼,后面渐渐冻的麻木了,倒是手指头冻的通红。
    看看将手浸在水盆里拧帕子的李资,那张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难道他不冷?

  ☆、第62章

敷了一阵;林全便携了大夫上来;大夫细细看了,果然只是扭伤,开了方子,又交代许多话;这才去了。
    因林府的轿子还有一阵才到,林全便自去抓了药,在店里借了炉子熬上。
    又过了不多时;有伙计上楼;站在雅间门外,干咳一声,对守在外面的侍卫道;“这位大哥,方才楼下有个小孩,送了一方玉佩过来,说是在街边捡的,小的听说房里的客官也丢了玉佩,却不知是不是这一枚?”声音响亮到所有人都能听见。
    林楠和李资相视一笑,侍卫捧了玉佩进来,李资接过,道了一声:“赏。”
    侍卫退了出去,李资将玉佩收进袖子,道:“你这本事,当真可做得神算了。”
    林楠笑道:“姑且一试罢了,那小贼既是附近的人,想来这店里这么多人总有认得他的。此地民风淳朴,大约都看不惯那小子当真被我们这些个纨绔子弟祸害了去。”
    他说的简单,旁人要做到却不是那么容易。
    其一,要让人认为他的确能抓住那小偷,其二,要让人知道,那小贼若被抓住,必会生不如死,其三,要提醒他人,只要赃物寻回,他们便没法子继续寻那小偷的麻烦。
    他也不算诳人,这些事他都能做到,唯独只瞒了一点:他们根本就不会去抱官,若肯报官,林楠又何必多事?
    又过了片刻,成三子上楼,将画像交还,轻声道:“小的依林公子的吩咐,绕了一圈悄悄回来躲在暗处,果然守到了送还玉佩的人,已然派了人跟了上去。爷,林公子,抓到那贼该如何处置?”
    李资望向林楠,林楠笑道:“我虽是小肚鸡肠,却也不会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李兄该怎样便怎样吧!”
    将画像递给成三子,道:“拿去烧了。”
    成三子望向李资,李资点头,挥手令成三子退下,至于那小贼的处置,既林楠不在乎,他便也懒得过问,由着底下人处置便是。
    片刻后,林全捧着药盅进来,林楠一口喝了,又将就吃了点东西,林家的轿子才终于到了,李资送他上轿,自己也上了马车,向工部衙门驰去。
    侍卫则扯了成三子在后面说悄悄话:“……抓住那小贼,起码也要让弟兄们替我狠狠揍他一顿出气,总不成我挨了二十大板,他倒没事儿。”
    成三子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摇头叹道:“你以为你那二十大板是因为没抓到那小子?”
    侍卫楞楞道:“不为这个为什么?”
    成三子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推了那人一把,爷没把你的手砍下来,就知足吧!劝你一句,这几天离爷远点儿,省的爷看了你生气。”
    转身便走,侍卫原地发了一阵子呆,挠挠头,快步追了上去。
    ……
    因伤了脚,轿子便径直抬进了府,等停了轿子,轿帘被掀开,林楠才发现轿子竟停在了书房门外。
    林成不等他动问,开口道:“大爷,府里来了贵客。”
    林楠一愣,林成将手藏在胸口,小幅度指指上面,又指指书房。
    天?
    李熙?
    李熙正在书房看林楠留下的手稿,听到门外的动静便起了身,走到窗前,正看见那小家伙被人一瘸一拐的扶下了轿子,不由好气又好笑,掀了帘子出来,道:“这又是怎么了?”
    见林楠捞了下摆起来准备行礼,摆手免了,从林成手里将他接了过去,亲手扶着向书房走,一面道:“你和你爹是一个脾气,明明骨子里就没将这些规矩虚礼放在眼里,偏在外一五一十做足了戏。以后私下里见了,再别这么多礼,你累我也累。”
    林楠低头应了,实则心里没当一回事儿。自古有面君不拜的殊荣的,有几个有好下场?皇帝老儿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但是可千万别当真。
    “怎么又把脚崴了?”
    林楠嘟囔道:“下马车的时候脚凳滑了。”他自不愿将李资牵扯进来,便半真半假的应了这一句。
    “你啊!”李熙摇头轻斥:“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林楠瘸着脚,李熙心中却格外的舒坦,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这小家伙用这种委屈亲昵的口气和他说话,他就会欢喜莫名,或者是因为他的儿孙们都太规矩,也或者只是喜欢这少年肯将他当做了长辈依赖诉苦,仿佛这样,他便具有了某种资格一般,忍不住暗暗窃喜。
    林楠道:“都是先生太小气的缘故,到了饭点儿也不留饭,不然我也不会去酒楼,就不会崴脚了。”
    李熙摇头失笑:“就你家先生不留饭的问题,你也不知道抱怨了多少回了……真将你家先生当了你爹一样赖着啊?”
    林楠辩道:“姜太公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李熙顿时哈哈大笑,连身后服侍的王公公都忍俊不禁,差点喷笑出声,林楠难得红了一次脸——装嫩实在是一门技术活,林楠业务很不熟练。
    进了门,将林楠交给王公公扶着,李熙回到案后坐下,示意林楠也坐,道:“只是这次却错怪你家先生了,他不留饭,倒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他急着进宫见朕。”
    抬眼微微示意,王公公从案上捧了几本书册送到林楠面前,林楠快速翻看了一遍,每一本封面上都是《三字经释义》几个字,但是笔迹各有不同,书中内容也有些出入,他今儿交给时博文的那本正在其中。
    李熙道:“你呈上来的东西,朕看了,的确是好东西,用的好的,功在千秋啊!正是为此,朕才不得不慎,这《三字经》虽好,到底是一家之言,一人之才总是有限的,此乃教化万民之物,不能有半点偏颇疏漏,是以朕令时博文领了十多个翰林院学士,专职校验。另外这到底是新东西,虽浅显,也怕底下那些迂腐老朽的秀才们,将它解偏了去,是以令他们验证典故的同时,也写一篇释义出来。”
    顿了顿又叹道:“这东西是你爹的,原本该你爹主持才对,只是一则江南太远,二则是……只恐他又要抵死不认……”
    又要抵死不认?
    林楠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加个“又”字?难道林爹爹性情太过‘耿直’,于是把他给卖了?但是听李熙的语气也不像啊!
    李熙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有些恍惚,没好气道:“看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一提起你爹就吓成这个样子,你放心,朕在信里替你求了情,你爹再怎么也不会打你板子,最多不过罚抄书罢了!”
    林楠嘀咕道:“那还不如打板子呢……”
    李熙好气又好笑,一拍桌子骂道:“合着朕是多管闲事了是吧?”
    林楠垂头不吭气。
    李熙亦有些心虚,温言道:“你也别怪朕多事,你父亲那两首诗,便是朕不写信过去,也迟早会传到你爹耳朵里去,说不定到时罚的更重。”
    那两首诗,林楠早就“自首”了,李熙既然要揽在自己身上,林楠自然也不会否认,哦了一声,抬头眨眨眼道:“我爹他不认麽?”
    李熙轻叹一声,目光渐渐变得幽暗起来,沉默许久,惨淡一笑,将那两首诗缓缓颂了两遍,缓声低叹道:“……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他当然是不肯认的,他是何等潇洒骄傲的人,这样的诗,他如何肯认?如何肯认……如何肯认……”
    声音渐渐低落近无。
    林楠低着头,心中佩服无比,他那个爹,段数实在比他高出太多!
    口中却道:“这两首诗,我也只是听父亲吟过,父亲从未说是他自己写的……或许真是从旁的地方听来的也不一定。”
    李熙摇头轻叹道:“你不懂,你不懂……”
    林楠腹诽:其实我是懂的,真的,但是你说我不懂,那我就不懂好了……
    李熙沉默了一阵,收拾心情,重又想起林楠方才不识好歹的话,冷哼道:“你父亲对名声看的极淡,当初在京时,他是不在乎,等外放到了江南,就更是生恐旁人想起有他这么个人似的,整个沉寂下来。你上次擅自将你父亲的两首诗外泄,现在各处都在传唱,原就惹恼了他,这次的《三字经》只恐要闹的天下皆知,若不是朕提前给你求情,你父亲不派人将你绑回江南才怪。”
    林楠期期艾艾道:“那……要不,陛下就当没这回事,然后让先生他们也忘了这个,只要没有传开,父亲不就不会生气了吗?”
    李熙被他气乐了,捞了杯子要砸他,看见那张脸又生生忍住,将杯子重重放回桌子,骂道:“屁话!”
    林楠自然知道自己说的是屁话,低头不吭气了。
    李熙骂了人,心情却是不坏,又道:“你看看那几本释义,哪本写的最好?”
    林楠干咳一声道:“自然是学生写的最好。”
    李熙道:“你倒是不谦虚,怎么就你写的最好?”
    林楠正色道:“学生写的字数最多。”
    这句是实话,他的一本有人家两本厚。
    李熙摇头失笑,对王公公淡淡道:“今日之事,若是为第四人知晓,你便去地下侍候先王。”
    王公公脸色苍白,连道不敢。
    李熙对林楠抬抬下巴,示意继续。

  ☆、第63章

便是有李熙的撑腰、王公公的保证;林楠亦不愿多说;不为旁的,方才他看的虽粗略,但因版本众多,是以格外注意了一下署名;除了李资和李旬,其余三位皇子一人一份,剩下两份没有签名;他却认得字迹;一本是时博文的,一本是他自己的。
    对这些个皇子评头论足,他又不是疯了。便是话传不到正主儿耳朵里去;李熙听了也未必会舒服。
    为难道,“陛下实在难为学生了,就学生那点学识,如何分的出好坏来?便是当初父亲讲解的东西,也大多还了回去……”
    李熙拍拍案上厚厚的手稿和一大摞的“参考书”,冷哼道:“朕也看出来了。”
    又道:“朕令时博文率人写出释义来,时博文坚辞,后虽应了,暗地里却令你也写一篇出来,他那一份前儿就弄好了,却被他悄悄压了下来,等你的完成了,才一同呈上。”
    时博文身为群儒之首,亦有自己的傲气,虽注《三字经》可能会让他名传千古,但他终究不肯因人成事,毕竟林如海还在世,没有由旁人来写注的道理。
    只听李熙继续道:“对你写的东西,朕原也颇为期待,谁知细读之下却甚是失望——便想来问问,你父亲当时便是这样教你的?!”最后一句带上了几分厉色。
    林楠低头不语。
    李熙语声一缓,道:“朕原以为你是敷衍了事,但是看了这些东西,朕倒消了气,只不过,你既下了这般苦功,手稿上的东西,也颇能看的入眼,为何最后呈上的,却是这种玩意儿?”
    林楠道:“先生说,这是给宝儿准备的……嗯,宝儿只有五岁。”
    李熙沉吟,手指轻轻敲打书案,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却仍不肯轻易放过他,道:“这三字经无论怎么说,也是你最熟,你自己的且不论,剩下几本,你看孰优孰劣?”
    林楠暗暗皱眉,三字经浅显易懂,李熙会当真品不出优劣来?为何非要他来排个一二三?
    故作沉吟了一阵,道:“父亲曾说过,这世上没有最好,只有最合适。以学生看来,学生写的浅显,先生写的中正,这三本则写的深广。”
    将自己的那本抽出来,道:“若是给蒙童看,自然是学生这本最好,先生的其次,余下三本最末。”
    王公公看了他一眼,暗地里抹了把汗:这位林公子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竟然将三位爷的大作排在了最次,便是皇上纵容,也没得这般没上没下的道理,就不怕日后被算总账麽?
    却听林楠继续指点着几上的书册,道:“但若是给私塾先生看了好教育学子的话,先生这本自然最好,这三本其次,学生的就拿不出手了;若是交给先生的课业,这三本最好,先生的其次,至于学生的,交上去只怕是要打板子的。”
    若他写的是睡前故事,那时博文的就是语文参考书,而那三本,算是大学论文。正好他写的是给宝儿看的,时博文写来是给私塾先生看的,而三位皇子的,却是给皇上看的。
    没有最好,只有最合适,于是这五本,个个都是最合适的,也就是最好的。
    李熙摇头,这小子委实狡猾,话说了一箩筐,什么人也不得罪,轻轻巧巧的就将他的问题回避了过去。李熙知道自己若再问下去,这小子只怕要开始耍赖了,便不再勉强,问道:“你何时过的院试?”
    李熙话题转的太快,林楠有些猝不及防,吭哧两声道:“……学生还不曾下过场。”
    李熙猛地抬头,目光不善的瞪着林楠,哼道:“也就是说,我们名满天下的林大才子,磐儿的先生,太傅的亲传弟子,现在居然连个秀才都不是?!”
    林楠汗颜,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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