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谬 误言笑孩-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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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棚就搭在我的窗口,我的房间在一楼,外公他们则都住在二楼的房间里。
从我此时坐的这个角度上可以看见灵棚的一个侧面以及里面的遗像。林老太在照片上笑得很慈祥,精神矍铄。我手里的啤酒罐“啪”地一声应声落地,流淌出来的液体“嘶嘶”冒着气泡,本来想要弯腰去捡,结果看到反正也流失了大半,就不去管了。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外婆去世那会儿,家里好像没搭过灵堂,连一张遗像也没有,而那些外婆留下来的遗物也全部不翼而飞。我始终觉得,但凡那些东西不名一文,至今肯定也就留下了。
对待生死,外公的态度显得决绝而强硬。
“我死后,不要墓地,火化以后骨灰撒大海里就行!”
这和那些看淡生死的伟人们似乎不同,外公对待生死的态度往往还带着强烈的轻蔑。我当时并不懂这些的含义,不过,生与死在我看来绝对比吃饭要重要就是了。
◇吸烟,第34天……
我瘫在床上,嘴里的烟被旁边的夏军夹走。
他现在看起来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惬意样子,笑嘻嘻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听到窗外有一阵骚动,好像是有救护车来了……
“诶!我说咱俩下次还一块儿这样玩儿啊!”
夏军戳戳我肩膀,眼睛眯缝着,一张脸现在就我看来简直让人讨厌的没边儿。所以我也没理会他,只把视线集中到了天花板上。
夏军一向都不是一个喜欢自讨没趣的人,所以见我不爱说话就也不废话了。他爬下床穿上衣服,鬼祟的凑到门口瞄着外面,生怕有人过来。
“都不在,放心吧!” 我说。
听了我的话后,他直起腰挠了挠脑袋,似乎感到了尴尬。我心里头对他那点心思门儿清,只是不点破罢了。当婊子还要立牌坊,世上哪有这个道理!我不再看他一眼,重新望着天花板……天花板比我想象中的要白多了。
夏军后半夜才走,我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小会儿,之所以醒来是因为一个声音:“尹斻……”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以为是夏军又回来了。
“尹斻……”
那个声音又叫了一遍,我心烦了,一手挥过去,骂了声:“滚蛋!”
“哎……”
一声叹气以后,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我这才睁开了眼,来的不是夏军,是对面屋的邻居,谈越。他的面色青白,整个人都以一种反科学的失重状态漂浮在我的上方,俯视着我……
“你?怎么回事儿?”
没有不必要的恐慌,这种事,见得太多,我清楚的知道他现在的这种状态是怎么一回事,只不过仍然不太清楚的是…为什么会这样?
“你死了?” 我问。
“我有心脏病。”谈越给了我一个最简洁的回答。
“哦。”我点点头,睁大眼睛好好的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活人都变成鬼了,说什么也是枉然,更何况我和他本来也不熟。
“救护车来以前我就已经不行了。”谈越面露悲伤的对我说道。然后慢悠悠的‘飘’了下来,站在了床脚上。
“我从看见自己尸体的那一刻就知道都结束了,人早晚有一死,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迎来死亡……”
“你都不知道,我爸妈和我奶奶哭得有多惨!我看着他们那个样子,真的是比死更难受!”
“我不怕死,真的。我知道自己活不到上大学交女朋友的那一天……”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打断了他,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烟来点上,那些烟雾穿过了谈越清瘦的身体,看起来飘渺而寂寞。
“我还以为你想和我说说话呢……”谈越自嘲的笑笑,说:“毕竟我都是个死人了,你怎么连一个死人都要欺负?”
“就因为你是个死人我才会这样儿,你活着的时候我当然不能说什么重话。人都死了,还话痨个什么劲儿?赶紧投胎去吧!”烟雾缭绕在谈越的四周,浓重的几乎只能看见他的半张脸了。我坐起来,看着他,没由来的烦躁。
“……我只不过想告诉你,我后来最想看见的人……就是你。”谈越的声音越来越轻,神色中带着一种怪异的愤恨和羞愧。
“所以……我来了,然后看见夏军也来了……”他踌躇了一会儿,继续道:“从你们……嗯……‘那样’开始……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再次打断他,虽然我知道这样对待亡者似乎很不礼貌。
“我不想说什么!”谈越稍稍拔高了音调喊了一句,继而又软了下来,怯懦的喃声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你为什么要和夏军……”到这里,他再也说不下去了,杵在那里瞪视着我。
“关你什么事呢?”我歪歪头,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在不自觉的上扬,充满了讽刺和恶毒。我也同样的瞪着他看,直到他低下了头不敢再看我。
我和谈越从来都不熟,尽管就住在对门,但是由于各种原因一直都没什么交集。谈越的身体很不好,每天除了上学都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他和夏军曾经是同班的同学,直到半年前身体状况非常的不好便休学在家。
我喜欢有活力的人,同理,也就不怎么待见这种病怏怏的。就算那不是他的错。
黑暗的房间里沉默的让人害怕,阴森森的鬼和阴森森的我,对峙着。
“算了,我要走了。” 谈越突然再度开口,怨怼的看了我一眼,哀愁般的扯扯嘴角,挤出一个让人很不舒服的笑容。我实在是特别的厌恶这种惺惺作态。
“尹斻。”他叫我,然后‘飘’近些,说:“夏军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自己要小心,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待见我,但是……我一直都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
房间里比之前更静默了,也更冷。我默默无语,探究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个同性恋?”
“我不知道。”谈越一如的保持着那种笑容,摇摇头,骤然间淡化消散而去……他“走了”。
我没有开灯,靠坐在床头,抬头望着天花板,天花板没有我想象中的白。混沌的夜空和浑浊的梦,所有的一切都糟糕的可以,索性也不再打算睡觉了。谈越就住在我的对门,原来当时那辆救护车是给他叫的……我完全没想到。
◇滥用药物,第18天……
那次以后我去参加了谈越的葬礼,葬礼上夏军坐在不远处的席上对我挤眉弄眼,我了然,两个人一起出去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不知道这一次谈越是不是也在看?
夏军:“他妈的!这次考试又挂!”他自以为潇洒的来了支事后烟,动作却要多傻缺有多傻缺。
我:“那是因为你智商太低。”
夏军:“你他妈的不打击我就难受是不是!”他怒了。
我:“你除了把‘妈’挂嘴边上,是不是脑袋里塞大便了?!”
夏军:“我艹!你他妈的有病吧!吃枪药了?!”他掐灭了烟头,似乎有要和我开打的意味。
我:“我心情不好。你他妈的别惹我。” 说完这一句,我整理好那套黑色的西装,回到了葬礼的“三白席”上。谈越他爸看见我后拉着我聊了好久。
谈越没有朋友,唯一说过几句话的同龄人就只有我和夏军。和夏军不同,我从来都不张扬自己的恶质,规规矩矩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又和他们家是邻居,所以他们一直都把我当成是谈越唯一的一个朋友。
“越越这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我们做父母的临了临了也没为他做什么,现在想起来都难过……” 谈越他爸和他妈抹着眼泪,俩人眼睛都红肿的像桃子一样。
“他啊,最喜欢趴在窗沿儿上看你们踢球……你说那时候我要是让他去该多好啊!也不至于让这孩子最后还念叨着想要出去踢球……”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实在是太过残忍,谈越的妈妈最后哭得差点昏倒。整场葬礼的气氛都哀伤到好像要让全世界一块儿陪葬。谈越的魂儿没有再现身,大概是也不忍心见到这样的场景。我一时间感到一种对他的嫉妒,那些人越是悲伤,我便越是嫉妒。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死了,谁会在我灵前掉眼泪?
这种负面的想法久久挥之不去,绝望如同一双铁钳,几欲钳断我的喉咙,势不可挡的窒息!
葬礼结束后,谈越一家很快的给他办完了身后事,墓地选在市里的一片公墓里。我后来去看了一圈,算是块风水宝地。谈越的墓碑上,那张照片是微笑着的,仍是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笑脸……“虚伪的善良”……我这么想,几乎控制不住的想要狠狠地踹上去一脚。
午夜凌晨,我又想起来那张照片来,揪着自己的头发狠狠的撞墙,那些可爱的小药片散落在桌上……眩晕、扭曲、快乐……还有,痛苦。
◇盗窃癖,第13天……
我漫无目的的在商业街上晃荡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与我擦肩而过,家长带着子女、丈夫携着妻子、男朋友挎着女朋友……
该死的世界!
如果99年的世界末日是真的,我举双手双脚赞同!
闲来无聊,我穿插过人群最最拥挤的地方,带出来一只黑色的钱包。我跑到一家餐馆的后巷里去,酸臭的气味撩过鼻腔。打开那只钱包:信用卡一张、人民币一千元整、身份证、名片各一张……
我席地而坐,污水回归下水道,一只老鼠‘吱吱’叫着开始啃我的鞋尖,我将它一脚踢飞,可能是力气太猛,老鼠被甩到对面的那堵墙上后就不动了。
恶心的地方。
此时此刻应该响起肖邦的英雄波兰舞曲,这样我才能兴高采烈的去厮杀和毁灭……
世界毁灭才好,要么,还是毁灭自己吧……我叹息。
十张一百元的纸币顷刻间被我撕成数片,我高举双手让它们徐徐飞散。
'下午2:33分,商业街多出来好几辆警车,听说局长的儿子被偷了……'
◇正常生活,第400天……
我:“赵博阳啊,你下次如果再把这些恐怖的东西放在我的抽屉里,我就要向伯母告状了。”
赵博阳:“那你去吧,顺便告诉她上次那只景泰蓝是你用篮球撞下去才碎的,也好还贝壳儿一个清白!”
贝壳儿:“喵~”
◇鲁莽牺牲,第77天……
“这件事情从现在起,就和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你忘了吗?我才是本性难移的那个人……罪魁祸首非我莫属啊!”
TA呆呆的看着我,然后,为我哭了。
                    
第118章 黑历史三部曲:繁云叆叇,少年浮生

◎注:主角黑历史,口味清淡、精神洁癖,不能适应者请回避。
◎相对隐晦,无伤大雅。
“永远让脑子清楚一点,让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遵从正义原则,用理智来澄清纷繁的世事变幻。” ……………………马可·奥勒留 《沉思录》'充斥着耻辱与悲剧,充斥着怨憎于别离。阴郁而灰暗……'
我的身体扭曲成一种非常态,感到不可抑制的颤栗,小腿上的肌肉开始痉挛,疼痛感袭来时我开始发狂的笑起来。
夏军显然是被我的样子给吓坏了,他不知所措的看着我,想要伸手把我翻过来,但是我的双手一直都死死地紧抓着床头的栏杆,让他拉不开。
“你他妈的这次又吃了什么药啊!你有病吧!”夏军放弃似的颓废的坐在了我的旁边,静静地看着我发癔症一样的浑身抽搐。
这不是第一次。
“滚……滚开!”我推开他,尖叫着,伸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一个小药瓶,打开,想要往嘴里倒。
“你想死啊!”夏军从我手里抢走了药瓶,他扳住我的肩膀把我翻了过来。
我的视线一度颠倒,然后看着天花板上出现了好多只正在向下伸展着的手臂……苍白、干枯。
这些,夏军看不到。
“不想让我死就他妈的把药给我!”我奋力而起,扑向他,和他争夺起来……
夜深人静,有些东西会出来狂欢,死去的人其实并不可怕,因为活着的人更加残忍功利。所以当那些不愿离去逗留在此处的几缕幽魂现身于我眼前时,我并不害怕,从一开始,他们便不带有恶意。
兴许是没有体验和经历过死亡,却见惯了太多死亡的关系。我对生命的崇敬和畏惧渐渐地转为了冷淡和麻木。我感觉不到他们的悲伤,却能够清楚的看见他们的泪水。这种感觉太糟糕了,让我喘不过气来,直至在精神上面吊死自己为止。
凌晨1时,夏军筋疲力竭一般的躺在我旁边,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他那个爹出差去了,所以干脆打算在我这里过夜。
我的药瘾得到了纾解,精神亢奋。本来打算出门溜达两圈儿的,不过最后一看表,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个时间的街道上总有我本不该看见、也不该接触的东西在晃荡……
“你讨厌我对吧?”夏军突然问了我这么一个问题。
“不是。”我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开始神经质的笑起来,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表现。
“我恨你。”我说。
夏军对我的答案吃了一惊,或许就我的表现上来看,我的确不怎么喜欢他,甚至还有点讨厌。但是他没有想到,我对他的不满有这么深。实际上,不然,我不光恨他,我也恨我自己。
“……为什么?”他捻灭手里的香烟,犹疑的看着我,神情说不出的纠结复杂。
“我的逻辑你不懂。”我扭过头,看向窗外,窗帘下露出的一丝缝隙中有一只眼睛突兀的出现在那里窥视着我们。
“我恨你们所有人。我觉得。”我回过头看向他,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嘴唇紧抿,赤裸着的上半身有着我不具备的肌肉线条和硬朗感………………这是长期锻炼的结果。
“你有没有想过,你有一天可能会毁在自己的手里?”我此时突发奇想,很想要嘲弄他一番。
“你看啊,明明你自己可以好好的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偏偏和我混在一起,你。”我指指他鼻尖,“有毛病吗?还是说特别的喜欢没事儿找虐玩儿?”
“不懂你说什么。”夏军打断我接下去还想说的话,他不喜欢考虑这些。我们俩陷入沉默好一会儿后,他突然严肃起来,问我:“尹斻,你是同性恋吗?”
我不是,我当然不是,实际上我这么做的所有原因都只有一个……他那个脑子是不会明白的。
“哈!”我大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冲他耳边大喊:“我他妈的恨你们所有人!”
夏军没再说话,但看起来一定有什么东西让他感到为难或者是疑惑。
我没有关心他的必要,所以也就没有问他,不过,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他当时问我的那个问题如果我好好的解释一番的话,或许,将来他就不会被我害得那么惨……
所谓的叛逆是一个很可笑的东西,到底什么是“叛逆”呢?是像夏军那样早恋打架、抽烟喝酒的典型不良少年,还是像我这样胆战心惊充满敌意的活着?
没有确切的答案,所以这一词汇根本就是没有用的词汇,深究起来,没有人不是叛逆的,因为没有人正常、正经。
那一天赵博阳双休日放假过来找我,夏军也在,他们俩是认识的,不过关系始终不太好。
初中时代的我们三个人是同班的同学。
赵博阳是班委,成绩排在年组第一名,我是文艺委员,成绩中游,是一个最为普通的存在,夏军体育很好,除此之外文化课的成绩却惨不忍睹,也因着这个,我们三个认识了。
很小的时候一开始我是住在舅舅尹少鹏的家里的,和赵博阳比邻而居,这小子从小就比较自闭,所以我就总拉着他疯跑,总角之交,就是这样。后来从小学到初中一直都没分开过,我敢打赌说,他除了我这个朋友以外几乎就没有别的朋友了。
还记得初一开学的那天我特别的兴奋,可能小屁孩儿都是这样吧?三三两两的凑成一堆已经开始讨论哪一个女生长得比较漂亮的问题。赵博阳和夏军这俩人当时是最着眼的。
赵博阳长得很白净斯文,成绩好的学生老师都会喜欢,所以他的出彩很合情合理。而夏军的着眼却是另一种,开学第一天就把同班同学打伤的暴力分子,没人会喜欢却有人会记住。
我跟在赵博阳身边把一群女同学打发走,心里对他受欢迎的程度多少也有点嫉妒的意思,所以从那以后,我开始希望,这小子还是只有我这个发小就好了,这样好歹,在人际交往上我能比他强不是?
有那么一天,初中时代的我们三个完全不同的人发生了交集。夏军似乎是拉低了平均成绩,所以班导特地叫担任班委的赵博阳去“帮助同学”。
“你替我去教他吧,我不想去。”赵博阳当时这么说。
“诶?为啥啊?你不是最好为人师了吗?”我揶揄他。
“下周考试我还要复习,没空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赵博阳说着用下巴指了指坐在最后一排的夏军,道:“反正他也就是这样儿了,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别人拿着鞭子抽也是没有用的。”
也就是这样,我成了夏军的“家教”。
呃……不过从头到尾我也没教过他什么东西,光顾着玩儿了。
所以夏军的成绩还是那样,每天逃逃学打打架,成为了我们学校那一届另类的佼佼者之一。赵博阳则继续做他沉重的第一名,我也继续望着窗外的操场发呆,偶尔被人想起来时就组织组织文娱活动搞搞班会什么的……日子,很无聊很无聊。
然后突然有一天夏军把我这个“家教”和赵博阳这个拒绝“帮助”他的“准家教”给想起来了。他那天吃错药了似的找茬,赵博阳被打了一拳,我站在一边看着,心里却觉得挺待见夏军的。
不过好朋友被打,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不是,无奈,我只好狠嗨了夏军一下子…
我最讨厌暴力了,一个人为什么要去打另一个人呢?
夏军被我和赵博阳连拉带扯的拽到附近的一个仓房里时,仍然昏迷不醒。
我清楚的记得,当时我们的对话是这样的:
赵博阳:“你为什么用砖头砸他?”
我:“用手打多疼啊,再说了,我从来不动手打人!”
赵博阳:“那你还砸他?”
我:“你说你这个人啊,我不是看你被揍吃亏了吗!”
赵博阳:“你要是把他打死了怎么办?”
我:“嗯…那就这样儿……咱俩把他拆吧拆吧扔到东湖里去…”
我正说到怎么处理夏军,然后夏军就醒了。
“我艹你妈的!手可真黑!” 他当时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我蹲下来看着他满脸的血,觉得他可真经揍。后来熟了以后他自豪的告诉我,那都是被他爹给‘锻炼’出来的!
从那以后赵博阳认识了夏军,夏军也认识了赵博阳,两个人相看两相厌,不过当时的我倒是不太讨厌他。
考高中的阶段很快就到了,夏军也破天荒的开始啃书,赵博阳依旧玩命儿,反观倒是我自己更加的开始放弃这些东西。
我不是不能读,也不是学不会,只是那一刻起,我有了一个打算……高中就和赵博阳分开。所以后来赵博阳去了另一个城区读一所重点高中,我则留在本区和夏军继续当同窗。
“你为啥不去赵博阳那所学校?”夏军问我。
“我这不是没考上吗!”我说。
“放屁!你那是故意的你他妈当我看不出来啊!”夏军啐了一口,把烟头扔地上踩灭。
“我也不能老和他在一块儿待着吧。”我说。低头看着肮脏的石砖地面,喉头涌起一阵恶心。
……
赵博阳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从我书架上随手拿了一本书翻着……
夏军:“你他妈的来干啥?”
赵博阳:“我做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夏军:“上次搁电话里我听得老清楚了,你他妈逼的不是要绝交吗?!”
赵博阳:“我和他绝交你操哪门子的心?”
夏军:“这事儿我他妈还非管不行了!你不在这块儿这么久你懂个屁!”
赵博阳:“白痴。”
夏军:“妈逼的你再给我说一遍!”
赵博阳:“我说你白痴。”
夏军:“你他妈的欠修理是不是!”
赵博阳:“所以你才是白痴,尹斻,你说是不是?”
我:“……”
……
往往总是这样的开场和这样的结尾,有时候甚至我会怀疑他们俩是不是不吵架就会死?我盘腿坐在床上远远的看着他们吵,也不劝架。反正我知道打不起来就是了。
“志愿你填好了吗?” 这时赵博阳停止了和夏军的纠缠突然问我。
“没。你填好了?”我摇晃着,抬头盯着天花板看。我心里很清楚,夏军也因为这件事儿问过我好几次了,只是我真的一点想法也没有。
赵博阳和夏军都出奇的安静了下来,没有狂躁的气氛。空气中缓缓流动着一种意味不明的情绪。迷茫、眩晕……
“……我选的是S大的医学院。”赵博阳想了一会儿,告诉我说。
“哦。”我点点头,然后看看赵博阳,再看看夏军,夏军的脸色不太好。
“你没有什么想法?”夏军突然插话问道,表情就像是有人逼着他吃屎一样难看。
“我再想想。”我说。
那一天以后,夏军变了,变得不正常的沉默寡言,反倒是赵博阳来回走动的很勤,话也多了起来。也许我能感受到这其中的一些原因和那些年少时期可笑的情绪波动,不过由于纠结苦恼的不是我自己,所以我选择了当它不存在。
高三的学习氛围如同炼狱,赵博阳突然间人间蒸发,夏军偶尔会拿本书看一会儿,读不下去后就会抓狂的揪自己的头发。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某一天夏军站在我的书架前看着那些书,这样讽刺我,我不明所以,便没有答话。
“你吧,其实和我就是同一种人!偏装什么大头蒜!”夏军踹了书架一脚,恶狠狠的骂咧着。
“我和你不一样。”我说,“因为你他妈的就是个傻逼。”
“被傻逼干的又他妈的是啥!?”夏军闻言突然的逼了过来,瞪着我。
“你的自卑在作祟。”我盯着他的眼睛,看进深处。然后说出了我以为自己不会说出的话:“你很清楚我会离开,所以你在嫉妒也在怨恨。”
“我他妈的根本就不想让你和那个姓赵的去读什么狗屁学院!”夏军开始大声的喊起来,暴躁的就像是一条疯狗。
我一下子感到无比的厌烦,所以上前一把拽住他的头发,把他拉近些,让他好好看着我。然后我看到了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恶心的一副表情:软弱无能、怨恨痴缠……
“你心里很清楚这事儿跟赵博阳没半毛钱的关系,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因为我想这么做!你明白吗?”叹息一声,我的手松了些力气,把他放开了。
“你他妈的就是有病!”夏军大喊。
“有病的是你!一开始是你找的我,现在把自己玩儿进去的也是你!我艹你妈的!” 我骂他,他忽然间就不出声儿了……
“尹斻你他妈的没有心是不是……”夏军吼着,套上外套转身跑了。
当夜凌晨3时,我靠在床头抽烟,呛了一下。从前那只窥视着我的眼睛此时正大大方方的出现在我的窗外。它飘忽着,最后趴在我的窗户上。
“又他妈的是个冤死鬼!”我骂了一声,懒得去拉上窗帘,于是蒙头而睡。
第二天一早,赵博阳出现在我家客厅里,他安安静静的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你怎么进来的?”我问。
“你大门没锁。”他说。
……
苏平飞和夏军是好哥们,唯一不同的就是苏平飞家里有点闲钱,就算由着他胡闹也总有后路。正如我和赵博阳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关系,苏平飞和夏军也是从幼儿园就开始了的交情。
升学这个至关重要的阶段,貌似也只有他们这帮人能够悠闲散漫的不象话。自从夏军和我闹翻了以后我也开始重新捡起书本来,毕竟想要做的事情,没有鞭子抽也会去做。
时隔大概两个星期左右,有一天夏军突然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是要请我吃饭道歉,我拒绝了他,他却在电话里给我哭了出来,说我不能这么对待他什么的。我以为这厮是又犯病了,索性干脆应约,准备好好的和他谈谈,不过等到了地方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是夏军给我下的套儿。
没见着夏军,反而见着了夏军的死党苏平飞。
“尹斻!我他妈就知道你不是个什么好鸟!”苏平飞从我一进包厢便开始暴躁的狂吠,为夏军打抱不平。他指责我做事不负责任。他身边围绕着的狗腿子也煞有其事的虎视眈眈。
“我他妈的早就跟夏军说过!艹!”
……
我看着他吠一会儿,觉得无趣的很,转身就要出去……
“站住!”苏平飞在我身后喊了一声,我没有理他。但是……
“啪!”地一声!
突然间有什么东西在我转身的那一刹那炸裂在我的耳边。意外来得太过突然,一如当时狂妄自大的我也没有想到………………苏平飞竟然敢让人动手!
被那只啤酒瓶子砸中时,我的耳畔开始响起一阵蜂鸣,接着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想象中的来的那样快,我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就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和着冰凉的啤酒前后顺着头顶往下流。伸手一摸,满手的血,正如很多年以前被我用板砖嗨的夏军那样……
脑袋里被搅成了一团浆糊,脚下不稳。隐约间我看见苏平飞正阴冷冷的看着我,并用眼神示意他身边的那几个混子将我团团围住以便控制。期间,我没去做什么抵抗,就只是回看着他,顺便想想日后怎么报复这孙子。
我想,当时的我绝对算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家伙。
似乎是怕我闹出动静来,苏平飞很谨慎的让人把我的双手反铐住,推搡着让我坐下。
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桌上无菜,却是真正的鸿门宴。
“夏军都跟我说了。”苏平飞跟我摊了牌。
他一脸鄙夷似的撇撇嘴,脾气发作起来,像是夏军一样的变成一条疯狗。我开始不禁怀疑他们俩该不会是亲兄弟吧?
……
夏军赶到时,我正盘腿坐在那张圆形的桌子上,躺倒一地的人叫我无处下脚。他呆愣愣的看着我,随后把目光绕向我身后的那张沙发上………………苏平飞倒是毫发无损。
“我……”夏军欲言又止,似乎是感到抱歉的样子,但是我很清楚,他并不是真的对这事儿为我感到歉意。
我知道,这一回算是我还给他的……当年的那一下子。
我跳下桌,绕开地上的人,拍拍夏军的肩膀:“你跟我来一趟,我有事儿跟你说……”
夏军点头。
……
高考结束后的暑假,我、赵博阳、夏军,三个人躲在市图书馆里吹冷气。夏军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赵博阳看书看得入神,我望着一排又一排的巨大书架发呆。图书馆里面就只有我们三个……
那一天我头一次那么费心费口舌,可能由于我的感性系统太过顿感的关系,所以几乎是忘记了夏军还不是一个可以自己解决困难的人。有时候那些迷惑可能是必然的,当他迷惑不解的时候,我没有去拉他一把反而落井下石,这是我的不对。
半年以前,他开始表现出奇怪的行为:过分开心、傻笑、发呆。
四个月以前,他开始对我表现出不合常理的关切态度,甚至于曾经把我的药藏起来。
三个月以前,他开始不断的问我各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并且表示日后想要和我合租房子。
两个月以前,他开始显得迷惑而恐惧,偏执的思考一些他思考不了的问题。
一个月以前,他开始严肃的希望我给他一个答案或者是承诺……
在去机场的路上,赵博阳问我:“你当时是怎么解决这个麻烦的?”
我很得意,然后撒了一个小谎:“我给他做了心理辅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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