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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世界作者:陈留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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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男孩脸色红红地说完,趁他不备,用背后的尾巴卷住旁边的暖气管道,凌空越过,飞快逃走了。
  他跑下楼,找到了林铁衣,林铁衣正在扫地,见他过来,皱眉道:“别把地面踩脏。”无心不听他的,闪身躲进了储藏室里,大口大口地喘息。他其实是去找激光刀的,被人抓住,随口说是偷钱。但偷钱也不是小事,无心很担心这件事情会牵连林铁衣。他虽然不懂事,也知道林铁衣在医院里很受打压和排挤,因此不想给他添麻烦。
  幸好一直到下班,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他们俩晚上去无忧家吃饭。
  自从陆万劫离开之后,无忧就再也不肯认认真真地做饭,早上吃冰激凌,中午吃牛奶泡饼干,晚饭吃炸糖糕。他的菜单太随性,旁人不肯跟着受苦,无忧就从柜子里拿几桶泡面递给两人,说你们随意泡着吃吧,冰箱里还有肉和面条。
  无忧平时要去学校工作,林铁衣和无心也不好抱怨什么,随便吃了一点泡面,起身告辞。回到自己家里后,两人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林铁衣是真的很累,无心是骨头懒。
  无心在自己的小床上躺了一会儿,说:“你饿不饿,咱家好像还有牛肉罐头。”
  林铁衣累的骨头散架,肚子里也饿得咕咕乱叫,随口说:“去拿一罐。”说完这话,又闭上眼睛睡觉,但是衣服没脱,澡也没洗,他总觉得浑身不舒服,过了一会儿,闻到一股很香的肉粥味道。
  林铁衣被美食驱使,终于坐直了身体,起身出去,看见无心正蹲在客厅的地板上,手下是一个小酒精灯,灯上架了一个搪瓷茶杯,里面翻滚着食物,还冒着热气。
  林铁衣走过去,凑上去一看,见里面是酱红色的稀粥之类,面相不是很好,但闻起来倒是很香。无心高兴地说:“这是燕麦粥,里面掺了牛肉罐头、皮蛋,还有香菜。”他收了火,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用勺子舀了一点,伸出舌尖尝了尝,闭着眼睛点头,连声说好吃。却把勺子递给了林铁衣。
  林铁衣尝了一口,也觉得很好吃,又把勺子推给了无心,无心接过勺子,脸颊却红了,含糊道:“我再去拿一个勺子吧。”
  无心起身去找东西,林铁衣仰靠在椅背上,静静地欣赏无心的背影。无心是一个很顶尖的美人,这种美简直可以让人忽略了他的性别。
  林铁衣一度很不喜欢他,因为总觉得他的眉眼像极了美貌放荡的妻子,身段又与那个风流俊美的情夫神似。
  和无心接触久了,那些过去的耻辱和龌龊,似乎都已经是前尘往事。无心就是无心,和别人没有关系,他本来就该是这样,漂亮而纯洁着。
  无心找来勺子递给他,林铁衣没有接,含笑问:“你怎么总是不叫我。”
  无心不语,红着脸把勺子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 我叫林铁衣。”林铁衣很认真地说:“你可以叫我名字,不要总是你啊你的。”
  无心挑眉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勺子和杯子,踩着拖鞋悄悄地回卧室了。
  他一向寡言,在林铁衣面前又很容易脸红,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但是心里自有一个世界和许多风景。
  林铁衣觉得他很难和无心沟通,也永远看不到无心内心世界的繁华和精彩,但是只在门口转转,偶尔看上一眼,也挺好的。                    
    
    
    ☆、不识人

  北方某X城内,凌晨四点多,街道上缓缓移动着巨型的蟑螂、蚯蚓等爬行动物。这里是被核污染的重灾区,几乎所有的生物都受到了强烈的放射线伤害,或者变异,或者死亡。
  一架架直升机在天空中盘旋,市中心的广场上,站着黑压压的人类,他们个个瘦弱不堪、满脸沧桑,幸好还维持着人类的相貌和体型。那些变异非常严重的,已经被救援队放弃了。
  这些人翘首等待着救援机的降落,旁边几十个身穿迷彩服的军人冷静地维持着秩序。
  陆万劫站在飞机的悬梯旁边,面容严肃,双眼布满血丝,他和他的属下已经连续工作了三天,但是这里仍然有近千名灾民滞留,飞机有限,人手又不足。
  一个警卫员飞快跑过来,附在陆万劫耳边说:“陆队,狙击组的人七点准时向X城投放炸弹,咱们没有时间了。”
  陆万劫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现在已经快五点了,他面沉如水,说:“知道了。”又对那些神情迟疑的工作人员摆了摆手,说:“继续。”
  那些人听了这话,当即专心工作,一面催促众人登记,一面用对讲机联系下一辆飞机。
  军队的人在进驻核污染区之前,达成了工作协议,即先由救援组的人进入某个城市,在三天之内,将所有的存活人员聚集起来,并安全的运送出去。然后由狙击组执行轰炸任务。再之后由清理组的人员善后。
  时间和步骤都是固定的,但在实际操作中,三天的时间根本不够救援组将一个城市里所有的存活人员聚集起来并运送出去。因为他们在进入城市之初,会遇到变异怪物的袭击、陌生的路况和环境、以及存活灾民的误解甚至袭击。
  他们本身只肩负着救援的任务,所携带的也都是医疗用品,但是却承担着先锋部队开山铺路的责任,因此在行动中举步维艰。
  半个小时之后,警卫员跑过来,这回他不敢再说话了,只把手里的对讲机递给他。陆万劫拿起对讲机,听见里面传来暴躁的吼声:“陆队,你搞什么鬼!我这边弹药都填好了,你怎么还没走,找死吗?”
  陆万劫平静地说:“程队,X城的存活人数较多,我请求延长救援时间。”
  “又要延长时间!那之前指定的作战计划有屁用!”程队长在那边吼着:“李将军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三个月!三个月!现在已经过去三周了,我们连十分之一的土地还没有清理!我问你,到时候完不成任务,你有什么脸去见李将军!”
  陆万劫微微皱眉,将话筒拿远了一些。
  程队长四十多岁,是李深的死忠,部队里高级将领中,大部分都把李深当做神一样膜拜,开口闭口都是李将军如何。陆万劫是所有高级将领中唯一年轻的,也是唯一一个对李深不甚感冒的人。
  陆万劫冷静地说:“程队,我旁边还有四千多的无辜百姓,我没有办法丢开他们不管。我相信你也不会忍心往这些人的头上扔炸弹。”
  话筒里沉默了一会儿,传来丝丝的电流声。
  “我可以。”程队长的声音很低,像是一声叹息,继而平静地说:“陆上校,我提醒你,你是一名军人。你应该知道,军令和人命相比,哪个更重要?”
  陆万劫微微抬眼,目光掠过昏黄灯光下,黑压压的男男女女,用轻而坚定的声音说:“人命更重要。我是军人,但我也是一个人。要是你执意执行命令,就把我们这些人也一起炸死吧。”
  他说完这些话,就挂断了对讲机。
  他的那番话很轻,但是周围那些属下们都听见了。那句“把我们这些人也一起炸死吧。”说完之后,工作人员一起抬头,看向了陆万劫,继而都微微笑了一下。
  他们在安全区里,也有妻儿父母,因此非常惜命。但即使如此,也不会不顾作为一个人的体面和尊严。
  程队长气得摔掉了对讲机,连声骂了几个他妈的。旁边的警卫员站的远远的,待他冷静过后,才凑上来问:“程队,计划不变吗?”
  警卫员身后,站着五六个轰炸机驾驶员,他们也神情紧张地望着程队长。
  程队长此人忠诚有余,智谋不足,大是大非面前很没有主见,他挠了挠头,冲警卫员吼道:“陆万劫他妈的小瘪三不肯撤退,老子有什么办法!”
  他这番话说完,警卫员连同后面的驾驶员同时舒了一口气,其中一个年轻的驾驶员走上一步,大着胆子说道:“其实李将军制定的三个月期限,本来就不近人情……”
  话音未落,程队长跳起来甩了那人一耳光,伸出食指骂道:“凭你也敢说李将军的不是,你算什么东西!”
  其他人当即垂首,纵是心里有意见,也不再说出来了。
  程队长打骂完毕,依旧毫无头绪,于是用军用通讯联系到李将军,将这边的情况哭诉一番,请求李将军裁夺。
  李深坐在自家书房里,耐心听完属下的哭诉,脸色十分难看。他自己的亲随,越老越是没用,竟耍起了打小报告的伎俩,而那些年轻又勇猛聪明的后辈,偏偏又不能为自己所用。
  李深把程队长臭骂了一顿,叫他随即应变,不用时刻遵照作战计划。程队领会能力差,依旧哭泣道:“陆万劫不肯撤退,我到底怎么办啊”
  李深恨不能越过电话线把他抓过来,一枪毙了。深吸了一口气,他怒道:“陆万劫带领的一批军人,都是我的精锐部队,你难道真要炸死他们!”
  程队长这才诺诺地说知道了,挂断了电话。
  李深把话筒放下,闭着眼睛试图压制内心的狂躁。他年轻的时候脾气很火爆,家族里除了上过战场的老太爷,其他人都降不住他。老太爷杀人无数,脾气乖戾,却很宠李深,说李深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他,若是生在乱世,必然也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活阎王。
  后来他进入军界,要和高层政要打交道,为免自己暴露出狂躁的一面,于是修身养性,他咨询过很多心理医生,还吃过一些药,还去印度学习瑜伽。后来得某位台湾大师的教导,习得了冥想术,这才略微有些收敛。
  李深仰靠在沙发上,闭眼冥想,一刻钟之后,他心平气和地张开了眼睛,坐直了身体,心里还是微微有一丝波澜,于是抓起桌子上的电话,往地板上狠狠一摔,还用皮鞋踩上去,碾的粉碎。这时心里才体会到无欲无求的平静和欢喜。
  他随手翻开了台历,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是程灵来授课的日子。
  而这一天早晨,程灵照例在家里睡懒觉,外面叮叮梆梆地响起脚步声,像是有客人来了。过了一会儿,程蒙推开儿子的房门,柔声喊道:“灵灵,快看谁来了。”
  程灵把身体埋在棉被里,并不搭理任何人。
  停了一会儿,程蒙用非常尴尬的声音说:“灵灵,这是小雯啊,你小时候最喜欢和她玩了,今天她专门来看你的。”
  程灵烦躁地翻了个身,抓起枕头朝门口扔过去,吼道:“滚出去。”
  他的起床气非常大,发作起来六亲不认。连程蒙也不好跟他争锋相对。
  于是这位专程来看望程灵的姑娘连茶也没喝,就匆匆告辞了,只留下程蒙沉着脸在沙发上生气。
  一个小时后,程蒙的怒气积蓄到满值,而程灵也刚好悠悠然地起床,他挠着肚皮懒洋洋出来,走到门口被自己的枕头绊了一下,嘿嘿一笑,自语道:“谁偷我的枕头了!”
  程蒙顶着怒火走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从他幼儿园逃学说到在军队里不思进取行为不端,桩桩件件都讲的很分明,总结起来就是你这个废物,老子没你这个儿子。
  程灵瞪大眼睛望着父亲,整个人都懵了,最后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他觉得非常委屈:我做错什么了,一早上醒来就被你臭骂一顿,你还是不是我爸爸!?
  程灵抹了抹眼睛,咬着嘴唇去洗手间洗脸刷牙尿尿,回到房间里套上衬衫和牛仔裤,带上钱包就出去了,走之前看都不看程蒙一眼。
  他一个人在外面闲逛,太阳十分毒辣。他本来还想在家里玩到上午十点,然后去李深家教课。现在只好在外面散步。
  他走走停停,最后到了李深家里,离授课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现在上去的话,免不了要面对冷酷可怕的李深,但是毕竟李家有空调和汽水,比在外面晒太阳好多了。
  程灵去了李深家里,警卫员告诉他李小姐今天去医院复诊,不用授课了。程灵挨挨蹭蹭地坐在沙发上,后背正对着空调,顺手从盘子里拿起一瓶汽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说:“哦,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警卫员皱眉,知道程灵就是个小少爷的脾气,所以也不跟他客气,说道:“这是给李将军预备的,你怎么顺手就拿起来了,你要喝,自己去冰箱拿嘛。”
  程灵低头扒拉茶盘,想从里面找点糖果。旁边的警卫员笑了,说道:“今天你来得很是时候,李将军今天起得晚,正在餐厅吃饭呢,你过去还能混点吃的。”
  程灵听说李将军也在,就有些犹豫,说道:“要不我去厨房吃吧。”
  警卫员笑:“你怕他做什么?他对别人凶,对你还可挺好的。”
  程灵不听这个,警卫员又说:“今天是李将军生日,厨房给他做了一大堆好吃的,你不过去敬个酒吗?”
  程灵一听是李将军的生日,自己没道理不过去恭贺一声,何况还有一大桌子的食物呢。
  李深独自坐在长方形餐桌前,左手拿着玻璃酒杯,右手握着红酒的瓶身,他这个喝红酒的态度很不专业,有焚琴煮鹤之嫌,不过他素来肆意妄为,也没人敢说他什么。
  看见程灵过来,李深微微动了一下眼皮,说:“过来陪我喝一杯。”
  程灵依言坐在他旁边,满斟了一杯,站起来,说了一句:“祝李将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李深微微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问道:“我老了吗?”
  程灵有点惶惑,不知如何作答,若按年龄来讲,李深五十七、八岁,不年轻了。但是看他体貌神态,尤其是眉宇间的精气神,却不输给年轻人。
  李深握着空空的玻璃酒杯,两指用力,砰地一声把杯子捏的粉碎,手指却丝毫没有受伤。程灵吓出一身冷汗,心想这力道要是使在自己身上,恐怕骨头都要捏断了。
  他虽然心里很害怕,却架不住美酒美食的诱惑,吃了几口之后,内心便畅快了起来,额头上出了一层汗,眼睛里也闪着晶晶亮的水光。
  李深多喝了几杯酒,虽然神态依旧严肃,但是话却明显多了,他和程灵闲谈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话锋一转,又问起了程灵与陆万劫的交情。
  程灵知道部队里很忌讳拉帮加派,于是谨慎地回答:“我以前在他手下训练过,所以认识。”
  李深若有所思地望着他,随口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程灵低头想了一会儿,半晌才开口道:“陆万劫是一个品格很高的人,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都敢于把性命、比性命更重的东西都托付给他……”说到这里,程灵忽然醒悟,又改口道:“他是一个很忠诚的军人。”
  李深低头不语,这最后一句,他是不信的。
  陆万劫并不忠诚,他的性子很野,自我意识很强,又很聪明,这样的人,只忠诚于自己。
  程灵不愿意给陆万劫引火,于是主动牺牲自己作为话题,把今早上与父亲吵闹的事情说了一遍,抱怨父亲不讲道理,说到这里,程灵想起早上的情景,不禁又动了气,一双眼睛里升起水雾。
  李深对于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他自己也为人父,对于教育子女之类的事情很关心,便问起了程氏父子的关系。
  程灵大倒苦水,说父亲嫌自己不争气没出息啦,强迫自己读军校,还老是逼自己和不喜欢的女孩子见面。
  “他自己急着抱孙子,干脆自己生好啦,干嘛总是催我,我又不喜欢她们。”程灵用筷子夹了一块鱼豆腐放到嘴里,含糊道。
  李深不曾体会过寻常父子间的互动,所以很有兴趣,想到程灵至今未婚,心中一动,想起了自家女儿。他重新打量着程灵,程灵身量修长,面目清秀白皙,倒是个很文弱的书生长相。虽然不符合部队里男子气概的定义,但是大概能讨女孩子欢心。
  李深温和地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你李伯伯人脉广,说不定可以帮你物色几个。”
  程灵摆摆手,一点都不感兴趣,懒洋洋地说:“我不喜欢女人啊。”
  李深沉默了。
  半晌程灵反应过来,也沉默了,他惶恐地看了李深一眼,站起来说道:“李将军,我喝多了,你、你别告诉我爸爸。”
  李深平静地摇摇头,叫他坐下,手掌一摊:“继续。”
  程灵酒量很浅,平时喝三五杯就倒了,如今陪李将军喝酒,不到一小时的功夫,喝光了三瓶干红,度数都在五十度左右。
  程灵喝得人事不知,兀自端着酒杯摇头晃脑的笑,一张嘴唇红润的跟樱桃似的。旁边的警卫员要来扶他,他身体一挣,小鱼似的滑下去,直挺挺地躺在了餐桌底下。
  傍晚时分,血红的夕阳透过茶色的玻璃窗,温柔地投放下来,窗台上的几株佛手散发着安静的香味,与室内家具的檀香味混杂在一起,带着一股沉静柔顺的味道。
  程灵被自己的咳嗽声惊醒,他只觉得口干舌燥,茫然地睁开了眼睛,感觉躺在一张大而坚实的床上,他别转过脸,看见了李深。
  李深面对着窗户,一张侧脸平静严肃,双手慢条斯理地系衬衫纽扣。他的身姿很挺拔,只是脚上穿着拖鞋,灰色的头发也有些凌乱。
  程灵浑身冰凉,心脏噗噗狂跳,慢慢地收回了目光,他两手撑在床单上,试图坐起来,难以启齿的地方传来剧痛,他啊了一声,重重地跌回了床上。床单和被罩都是深褐色的,带着淡淡的羞耻的气味。
  李深走过来,坐在床边,抬手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平淡地说:“你先睡一会儿。”
  程灵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忽然翻身跳下床,从地上的衣服里拿出自己的手枪,直接指向李深的眉心。他大口大口地喘息,双眼怒视着李深,却说不出半句话。
  李深坦然地看着他,开口道:“枪里没有子弹,收起来吧。”
  程灵检查了一下手枪,果然发现弹匣被卸掉了。他渐渐回过神来,身体也不再剧烈地哆嗦了,从地上捡起衣服套起来,他站起来稳定心神,一言不发地出去。
  李深站在他背后,叫住他:“程灵,你先站住,我有话跟你说。”
  程灵慢慢背转过身,眼神恶毒而厌恶,半晌才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恶心!”                    
    
    
    ☆、暴行

    程灵从李家回来之后,一个人闷在屋子里睡觉。旁人叫他,他也不理,还把门反锁住。程蒙以为儿子还在为早上的事情生气,深觉自己把儿子宠坏了,决心晾他几天。
  当天晚上程灵没有吃晚饭,程蒙可沉不住气了,他找了个机灵的警卫员,从对面的阳台爬到屋子里,打开了房门,程蒙见儿子如同死物似的缩在棉被里,他又是生气又是心疼,遣散了其他人,自己拉了一个椅子坐在床边,沉着脸说:“你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爸爸说你几句,你还要给我脸色看吗?为什么不吃晚饭。”
  程灵缓缓地揭开了棉被,从床上坐起来。
  程蒙看见他的脸色,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一步坐在床沿,心疼地摸着他的肩膀说:“灵灵,你被人欺负啦?”
  程灵头发蓬乱,脸色灰败,神情淡淡的,不见喜怒,眼里也没有泪光。然而嘴唇上显出一排被牙齿咬出的深深的血痕,他心里显然是恨极了。
  程蒙独自抚育程灵二十多年,把他当成掌上明珠般疼爱,何曾见过他如此,当即推开程灵,怒不可遏地去书房拿出自己的枪,又单手扯住程灵的胳膊,厉声道:“你告诉爸爸,是谁欺负你了,爸爸给你出气!”
  他虽是文官出身,但是常年浸淫在军队,身上的杀伐之气不输给武将。
  程灵木偶似的坐在一堆棉被中间,直到肩膀被程蒙捏狠了,他才回过神来,眼角余光扫过乌黑的枪口,他打了一个寒战,反手握住了程蒙的手腕,用沙哑的声音说:“爸爸,我的事情你不用管。”
  程蒙抬手狠狠打在他脑袋上,又心疼地揉了揉,吼道:“混账话!”
  程灵却忽然态度强硬了起来,他夺了程蒙的手枪,丢回书房,挺直了身体站在客厅的中央,用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说:“我自己的事情,我想自己解决,何况这次你也帮不了我。你不要再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程蒙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语气很温和地说:“好,爸爸尊重你,不过你要记得,无论你在外面遇到多大的事情,爸爸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程灵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不置可否,转身去浴室洗澡了。
  平民区里热闹非凡,比那些高层人物的住宅区可有趣多了,这里有琳琅满目的小商品、贱卖的上古时代青铜器,以及简陋的戏台、马戏班、剧院等等,虽然条件简陋,但其中不乏真正的艺术大师。
  在一家用破布、砖头、木板搭乘的简陋剧院里,坐着寥寥可数的几个看客。门口告示上写着今天表演的人员名单,全都是蜚声国内的名角。旁边的售票员正端着一个纸盒子,清点今天所得:一个百达翡丽的手表,一斤小麦粉,两节干电池……这些东西在如今的价值都是一样的,纸盒底部躺在一张灰色的钞票,这是军部通行的货币。在平民区不常见到,因此它在贫民区的流通价值比实际票面价值要高很多。
  售票员往观众席探头,又害怕地缩了回来,里面坐着的那人,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来自另一个阶层。
  秦鹰坐在席位第三排的正中央,瘦削的身体微微靠在木质椅背上,双腿伸直,灰黄色的军靴搭在第二排座位的椅子扶手上,他单手搂着无心,另一只手捧着一盒炒花生,盒口歪斜,显然是给无心吃的。
  他的前排、左排、右排都没有人,唯有后面零散地坐着几个客人。那些人刻意疏远他,他们对“那个阶层”的人很忌讳,也很厌恶。
  舞台上洒起了漫天雪花,一对男女在雪中哭泣挣扎。这是一个很出名的曲目,那对男女也是很出名的电影演员。不过如今电影电视没落,这些艺人为了谋生,只好走上了传统的舞台剧。
  无心安静地看着舞台上的人,像是被剧情深深地吸引住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忧愁和泪水。秦鹰把手揽在他的肩膀上,他也不理会。他伸手往纸袋里拿花生米时,手指被秦鹰轻轻捏住,又松开。无心脸上没有情绪,照旧看戏。
  他们两个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那天在办公室里偶遇之后,又经常见面,一来二去的,就熟识了。
  秦鹰对他另有目的,却做出爱慕他美色的态度,无心也是别有所图,索性将计就计,于是两人莫名其妙地打得火热。
  看完舞台剧之后,秦鹰带他去吃冰,冷饮店里人很少,他俩坐在米白色的小隔间里,轻声聊着戏剧里的场景。忽然外面传来几声清脆的咔啪声。
  旁人还没反应过来,秦鹰立刻意识到这是枪声,他下意识地把手按在腰间,才意识到自己早已不是军人了。现在他带着一个少年来到贫民区,本就是很冒险的事情,若是遇到暴民,恐怕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秦鹰反应很快,从怀里掏出所有的钱,丢给店老板,又拉着无心的手,躲在冷饮店的操作间。拉紧帘子。
  他的预感没有错,几分钟之后,大街上走过一群穿着蓝色制服的男人,脸上涂油彩,手里或者腰间配枪,身形高大,面容凶悍。不过走路的姿势却很端正,显然是受过正规训练的。
  秦鹰透过窗帘缝隙看了一会儿,心里一动,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区别于李军的另外一支部队。这些人大概十四五个,手里提着很大的尼龙袋,里面大概是面粉之类,大概此行是为了采购。
  旁边围观的人既不躲避,也不害怕,大部分人静静地看着,小部分则欢呼或者鼓掌,表达对他们的支持。
  他们队伍的最末尾是两匹高大的蒙古马,每匹马的后面都拖着一领席子,上面却是一具尸体,尸体身上还穿着军装,显然是军部的人。
  蓝衣军中,一个比较活泼的青年朝周围的人讲,自家军队是如何英勇地杀掉了这两个负责巡逻的士兵,又在别处占据了多少地盘,首领又是多么仁慈宽厚之类的话。又询问大家可曾在此地见过军队的人,说要高价购买他们的人头。
  此时这些人刚好路过冷饮店,秦鹰死死地盯着外面,手心出了一层汗,耳朵也敏感地捕捉一墙之外店老板的动静。
  幸好店老板并非贪得无厌之人,只顾低头数钱,并没有理会军队的人。秦鹰逃过了这一劫,领着无心狼狈地逃离。
  秦鹰平安回到自己实验室后,越想越觉得今日之事的蹊跷,瞧这蓝衣军队的气势规模,像是成型已久,怎么李军这边迟迟没有动静。李深那样独裁专制的人,怎么忍得了别人跟他分享江山。
  秦鹰和李深关系很好,彼此又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机密。秦鹰很不愿见他落败,考虑片刻,他拨通了李宅的电话。
  彼时李深正独自在书房里抽烟,军队里没有太多的事务,他却烦躁的睡不着觉,一个人待在这里看书。接到秦鹰的电话,李深语气不耐地问他什么事。
  秦鹰脑子里转了个弯,却提了另外一件事情:“我需要点试验品,你怎么还不给我?”
  李深不悦道:“你实验室里不是有很多吗?怎么又要!”
  “那些质量都太差了,我最近在你那边遇见一个男孩,品相很好……”
  李深直接打断他:“秦鹰,我给你提供的人、财、物都够多了,你给我研究出什么东西了!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什么变种人军团,最后地倒是给我制造了一堆七手八脚的怪物。”
  “我也研究过有用的信息啊。”秦鹰笑:“马上进入秋天了,你还没把把那片区域弄干净啊,时间可不多了。”
  李深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大半夜的,被一通电话勾起了怒火。
  秦鹰继续道:“其实变种人军团什么的,要从长计议,你知道人类基因突变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我要慢慢筛选……”
  李深没耐心听他扯淡,直接把电话挂断,又拔了电话线,把电话摔了七零八落。秦鹰本来是要帮他的,话没说出口,就被截断,索性也不管了。
  无心傍晚回到家里,天空下起了绵绵秋雨,还夹杂着阵阵雷声。林铁衣已经吃过饭了,正坐在卫生间里洗衣服,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碗,里面是香喷喷的饺子。
  无心揭开饭碗,用手捏着吃了几个,就去换衣服洗澡了。
  林铁衣满手泡沫,粗大的双手把衣服扯得七零八落。他和无心的衣服原本都是由无忧洗的,但是今天无忧感冒,林铁衣没好意思麻烦他,于是自己动手。
  无心心事重重地浴帘里洗头洗澡,他智商虽高,在人情世故方面却十分白痴,他读过兵法,想用美人计来骗的秦鹰手里的激光刀,可惜谋略不足,几天接触下来,都不得下手。
  林铁衣勉强洗净了衣服,挂在阳台上,外面下着雨,不知几时才能晾干。他随便收拾了一下屋子,见碗里还有许多饺子,就问无心:“吃这么少,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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