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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夕间 番外 by viburnum-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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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试探性的跟他聊天,渐渐的,两人的话题会在不知不觉中聊得偏离了原始起点很远。
“早晚,我会辞掉这个职务,回老家去。”马天志带着浅笑说。
“为什么?”
“京城里四处都是锦衣卫,干什么都要谨小慎微的,一旦主子倒了霉,我们这些下人,就更是会一夜之间没了依傍,还不如回乡去,老老实实渔樵耕读。”
“那……天志哥,你准备何时走?”
“还没想好,再看看吧。”
“……”
“那你呢?”
“我?”
“对啊,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会走的。”摇了摇头,阿默轻叹,“等老爷……走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唉……要说你可真是个好人呐。”有点儿夸张的叹了口气,马天志低声念叨,“杜老爷绝对是好人,可我确实不想寄人篱下的过活,回老家去,买一块地,娶个老婆,养几个孩子,将来……让他们老老实实念书,哪怕只做个私塾先生,也不能一辈子目不识丁为他人操劳。”
阿默始终安静听着那些话,听到最后只是微微一笑。
他说,若是我有了子女,只求安分守己为人正直而已。
马天志没有回答,唯有轻叹。
屋外,倾洒着月光的高大院墙上,鬼魅一般的影猫,边听着屋里人的交谈,边缓缓眯起了金色的眼。
第八章:莲子剥落莲心间
羲和,也许并不是冷漠的妖类。
情感上,他自私一如凡人,道德上,他无私胜过天神。
“我去看过你家阿默了~”懒洋洋靠在窗棂上,黑色的影猫舔了舔脚爪,他略作停顿,直到看见那背对着他的白衣男人皱着眉扭过头来才再次开口,“他好的很,无病无灾,而且,他家老爷似乎对他很有些‘意思’呢~~”
这下,刚才一直沉默的太倏神终于瞪大了眼出了声。
“你说什么?”
“让他念书识字,让他和管家住一起,看样子十有八九是想让他接管家里一部分事务~”黑猫愉悦的眯起眼来嗤笑了一声,而后在看到那老神仙更加皱眉时无奈的一声叹,“我说上仙呐,你已经决定不再跟他见面,就不用总是这么愁眉不展吧,应该替他高兴才对啊~凡人一生无比苦短,你这个远古神要是真想找个暖被窝的伴儿,就应该从水平差不了太多的群体里头找。哎~~我听说跟我家阿离当初一块儿做八方神的西方风神巽还活着,只不过从汉武帝芒砀山斩蛇起义那时候起,就进入休眠了。你要是想见见他,我可以让白虎神把他叫起来,那小白老虎当年神魔之战时是我的下属,听话得很呢~~~”
羲和说了一大堆,只换来太倏神一个沉默的摇头。
“不乐意?”
“神灵再完美无瑕,也没有凡人来得鲜活。羲和大人,这等事,还是就不麻烦你操心了吧……”
太倏神拒绝了。
他发了誓不要再见阿默,不再去影响那孩子的生活,他就得做到,不管默守着那些原本欢乐的记忆有多难过。
然而,这原本已经狠了心不想再进入凡尘的神明,却怎么都没想到,会那么快那么快,就又非见到他的阿默不可了。
几个月之后,突然出现的羲和,那说是来探望他,却不经意间就流露出其它神色线索来的疑点,让他这个没有谁的心思读不出来的至神惶惶然起来。
杜家横遭不测,一夜之间被一场大火烧得片瓦无存。
所有家丁奴仆树倒猢狲散,各自打点了行囊走了个头也不回,这其中,还包括那一直忠心的年轻管家。
马天志临走前告诉阿默,小兄弟,我要回老家去了,娶妻生子,诗书耕读。老爷还有些积蓄,就在茶庄里,你去取回来,能伺候老爷一天是一天吧。我得走了,从此天各一方,但如若有何变故,你就来找我。
阿默听着,只是点头。
他没有哭,他安安静静送走了管家大哥,而后回到勉强支撑着半边屋顶的老宅深处杜老爷的卧房。
他坐在弥留之中的老人床边,默默守着日子已经屈指可数的主人。
杜老爷撑了四天,第五天的黄昏,他睁开眼来,拉住了阿默的手。他说,只剩你了?好,至少我没看走眼,我知道你是个靠得住的孩子。阿默,我一生无儿无女,现在产业也灰飞烟灭,只剩了少半库陈茶,几百两存银。这些年在我跟前,你应该也学到了一些经营手段,虽说你心地良善不会计较,可兴许这样偏偏就会红火了买卖。阿默,茶庄,我就给你了,你愿意经营也好,或是打算变卖了也罢,全都随你,我只求你给我买一口薄皮棺材,浅浅埋了,想得起来时给我烧几串纸钱,我死了,也就闭得上眼了……阿默,你就算是继承了我杜家的香火吧,今后你就姓杜,名字……名字就叫默宣,我想你应该明白个中意思……
他明白,他又怎能不明白?默宣,沉默的声音,有时候,即便没有言语,也是一种宣告,有时候,真的不需要什么言语,也能发出心底最深处的声音。
阿默哭了。
他哭得无声。
就在杜老爷撒手人寰的那天。
这世上,终于又只剩了他孤身一人。
然后,就在他花了一半的存银厚葬了老爷,脸上挂着残存的泪,从城外的坟地一个人走回来时,就在他路过一片僻静的树林,被围拢过来的匪类盯上时,就在他听见了身后刀锋划过空气的声响,刹那间吓得全身僵硬,只觉性命难保时……
他就只是闭了眼,下意识的,却又不知为何的,喊了一声“白先生!!!”……
他不知道匪类为何忽然间在一阵苍白的雾气涌起的同时僵住了所有动作的,更不知道为何眼看着那些正值壮年的活生生的人,就那么转瞬间急速变得苍老不堪,继而又转瞬间化为一把枯骨。
枯骨落在地上,最终成了随风而散的微尘,吹散微尘的风也停息下来之后,就在他面前,站着一个明明表情平和,却有种远离俗世,凌驾于造物主之上的威严的男人。
白衣,黑发,赤着脚走过来的男人用一双细长的漆黑的眼看着对面的少年,而后在对方刹那间落泪时皱了眉,闭了眼,口中只念了一个字的咒诀,就忽然感觉到在风云变色之后,整个世界的运转都骤然停了下来。
空中好像镶嵌着一般,是凝固在云端的飞鸟,树上的落叶还没接触到地面,就停止了原本降落中的盘旋,四周没有了一丁点自然界的声响,有的,只剩了那眉眼不知为何透着隐约煞气的神,一步步走近时,踩在地上的细微动静。
“……白先生……?”终于带着颤音念了一句,阿默没能再说出更多言语。
“永别二字,果然说一次是不管用的。”带着给自己的嘲讽说着,总算让煞气消失掉的太倏神走到阿默面前,轻轻抬手,同时化为实体,摸上了对方的脸颊。
“白先生……你不是说我不能再见你了吗?”苦笑着抹掉眼泪,阿默轻声问。
“嗯……所以说,永别二字,果然是要说第二次啊……”隐约的嘲讽,到头来成了尽数的哀伤,太倏神话音落下,一声长叹,而后凑过去,俯下身,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一点点接近了阿默的脸,跟着轻轻缓缓,却不容拒绝的,贴上了自己的嘴唇。
那以凡人之躯的化身,带着凡人温热与柔软的嘴唇,就那么吻住了少年的嘴。
阿默并不知道那亲吻的意义,但眼泪却止都止不住,那是一种真的要永远别离,永远忘却的伤痛。他不明白脑海中隐约听到的神秘的远古咒语究竟会起到什么作用,他就只是任凭对方亲吻着自己,而后在闭上眼,又睁开时,眼前已经没了那白衣男人的半点踪迹。
世界重新运转起来,飞鸟重新扇动翅膀,落叶在最后一圈盘旋之后落在了地面。
一切都恢复了常态,唯独少年满眼的茫然。
而在虚无中的太倏神殿里,却是一番格外惨痛的景象。
刚刚幻化回本体的神明,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愈加没有血色,原本就是没有实体的身形变得愈加飘渺。他全身颤抖着,无力的喘着靠在墙角,从雕花窗外飘进来的血红色花瓣落在雪白的衣衫上,而后竟一直落在地面。
“唉……你疯了,你比我当年还要疯啊。”窗台上的黑猫缓缓摇头,“你竟敢违背了盘古开天地之后就没被破坏的光阴流转法则,杀了几个匪类也就罢了,还罪加一等静止了时光流转。倒是啊~~天地间没有凌驾于你之上,能惩戒得了你的律条,可你终究自作自受,让自己体力大伤吧。我那老神仙呐……”
羲和的唠叨没有继续下去,他所有的言语都在勉强支撑着身体站起来的太倏神,摊开掌心,把一朵白玉般清透润泽的莲子展现给他看时,愣了个彻底。
“你……!!”
“所以我说,阿默心里清净到犹如释迦牟尼啊。”浅浅苦笑着,太倏神重新收拢指头,将那枚莲子握在手心,“他竟然有颗莲花心,知道吗?莲花心呐……从古至今,有莲花心的凡人屈指可数,他们都是命里注定将来要去侍奉西天如来的。他有佛缘,我终究留不住他……我能留住的,只是他心里一颗莲子,这是他对我的全部记忆,也是他全部的负担和纠葛……忘了我,再也想不起来我和他的事儿……对他来说,也许正是最好的结果。”
:凡人一生旦夕过
羲和感叹着忘却也许确实是最好的结果时,太倏神只是在虚弱的苦笑之后说了一句话。
他说,我不敢用我的永恒,拴住他的生生世世。
然后,那元气大伤的神明,就慢慢走向大殿后头的寝宫去了。
他在那黑猫从后头问他“用不用我帮你看着那孩子,保他半生平安?”时略微停了一下脚步,跟着便抬起手来,轻轻摆了摆。
羲和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沉默。
他知道,身在虚无之中的太倏神,他这白马大哥,是什么都看得见的,更何况现在又有了那颗莲子做媒介,更是看的清楚了啊……
他知道,太倏神会亲眼看着忘了他存在过的阿默长大,看着那孩子辛苦用老爷留下的产业重新做起,看着他带着存银和陈茶离开了京城,离开了这苦海幽州,看着这连自己故家都不能记起的少年一步步把自己变成一个稚嫩的生意人。
阿默做到了,不,或者该说,杜默宣做到了。
他成了个茶商,他在某个距离京城不算太遥远的市镇站稳了脚跟,他在生意场上不存半点奸猾,他苦苦积攒着每一文钱的所得,他在有了宅院奴仆车马声望之后,修桥补路,造福乡里,他成了人人口中年轻有为又德高望重的杜员外。
紧随其后的,就是有媒人前来提亲了。
他没有挑拣这位夫人的条件,他应下来了,他甚至未曾在意那女子是否是完璧之身,他就只是在新婚之后,将后宅的钥匙全数交给了这眼角眉梢万种风情的新嫁娘,而后带着家丁,上了客船,直奔江南购办茶叶去了。
杜家长男,在两年后出生。杜夫人并不明白自己的丈夫为何会抱着那肉肉的婴儿跪在祖先堂前,对着那只有一块无字灵牌的供桌说什么“老爷,杜家右后了,您看看吧,这是杜家的香火承传……”
杜家有了后续的香火,然而杜夫人却未能亲眼得见这香火的旺盛,心思细密狡黠的女人在几年之后亡故,临死前留给儿子的话是,如果将来你爹续弦,再有了子女,你绝不能做受欺负的那个!!
小小的杜家少爷记住了这句话,他眼看着父亲真的续了弦,真的娶进门一个温良恭谦的女人,那女人真的带进门一个与前夫所生的儿子。
“明棠,过来。”坐在太师椅里的一家之主叫过自己的亲生子,“从今起,这是你娘,不许惹娘生气,要听话,知道吗。另外,这是你兄长,他原本叫‘安堂’,以后就改成和你一样的那个海棠的棠字。你们兄弟要和睦相处,不可勾心斗角,记住了。”
小小的杜家少爷记住了这句话,但他半个字也没放在心上。
他憎恶这个半路插进来的“兄长”,憎恶这个长得如此标致如此漂亮还如此谦卑懂事的哥哥,母亲死前留下的话又开始在耳边回响起来,从那一天起,杜明棠再没有过纯净的,无忧无虑的生活。
凡人的光阴,终究容易流转消逝,眨眼间,当年为了与一个神明永别而哭泣的少年阿默,不觉已是年过半百的长者。
他的心思,仍旧是干净的,心里的空缺,仍旧无法填补。
那空缺是莲心的一颗莲子,自从被剥落了去,就留下了永久的空洞。
他想不起来这种空虚感究竟来自何处,他以为自己还有未能实现的夙愿,还对这世上有所亏欠。
于是他开始一点点弥补,他费劲力气寻找当年的旧相识,他回到京城,重新为杜老爷修缮了坟茔,他四处打探马天志的行踪,他在得知那当初的管家大哥早就成了黄土下一缕魂魄时顿足哀叹,他苦苦搜罗马家的一对兄弟却总是没有结果,他不知道那对兄弟竟然被自己的亲生子偶然接济过,而后,当他终于在几许年之后,收到来自马天志次子马进武的书信,说当年就是明棠少爷救了他们兄弟,才使得大哥进文在知府老爷手下做书吏,自己在乡里教书,有了好日子过时,哆嗦着手腕,颤抖着声音,吐出一缕长叹。
造化弄人,谁又能说不是呢。
续弦的夫人没能和他相伴终老,那和善温柔的女子和前一位夫人一样去世后,杜老爷再没有迎娶,他觉得,是天意要他孤身一人,就好像当年那样。
在还不记得自己生于何处的年纪里,就被拐卖到京城,那时,他是孤身一人的。
在已经不想知道自己生于何处的年纪里,离开京城,那时,他仍旧是孤身一人。
他别无他求,只求老天别再夺走他的两个儿子,养子聪灵乖巧,正直懂事,生子却攻于心计,怨毒刻薄,但无论如何,他不想失去仅存的这两个亲人。
只是,老天何时能睁开眼看看世上凡人的苦衷呢?
一双兄弟,闹得地覆天翻,兄长处处忍让步步回避,二弟却时时杀机苦苦为难,终于到了机关算尽误了自己身家性命的地步,继承了父亲的血脉,却并未继承那一朵莲花心的杜明棠,到头来把自己推向了大炮三声人头落地的可悲结局。
这些,又要去怪谁呢?
那当年在书信里说得清清楚楚,希望两家时代交好相互扶持的马家兄弟,双双在那场变故里断送了自己,又要去追究谁的责任呢?
许是一切都是命吧……
杜默宣没有对命抱怨过什么,他抱怨不出来。
他只是觉得,比抱怨更让他难过的,是心里那从未改变过的空荡,从未填补上的空缺,和那始终缭绕在脑海里,记忆深处某些想不起来的事,某个想不起来的人。
他直到风烛残年,直到好像当年拉着他的手腕,交给他全部残存家底的杜老爷那样,直至最后一刻,就是那么牢牢握着儿子的手,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说了最源自真心,又从没对他人倾诉过的言语。
他说,安棠啊,爹有件事想了一辈子,都没想起来,爹心里头空了一块,一辈子都没填上,有个特别重要的人就在这块空了的地方呆过,可我就是不记得他是谁了……安棠,爹一辈子做人做事,问心无愧,唯独这,总也不能超脱。安棠,你要是有什么死也不想放开的东西,只要不违背了天理王法,就真的别轻易撒手啊……
阴云从四野笼罩过来,最浓的那一刻,杜默宣呼出最后一丝气息,缓缓闭了眼。
那守在床边的杜家大少爷,哭得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语言。
他不知道飘渺虚无之中,站在极尽奢华的大殿门前,一身白衣,隔着漫天落花血泪一般的细红,那孤独了千万年,淡然了千万年,远离尘嚣不问俗事千万年的神明,握着那颗莲子,透过光阴阻隔,如何在一刹那间落泪的。
他不知道骤然落下的冷雨究竟是巧合,还是真的天哭。
他不知道就在那无声落泪的神明旁边,幽幽哀叹的影猫会说些什么安抚抑或劝慰的言辞。
生死相隔,人神殊途,有些东西,真的难以告知,难以说明。
满目落红皆血泪,无边芦苇尽白头。
花,年年会开,会落,不死的神明白了头发,却真的皆是自找啊……
千万年走过,掌管着世人光阴,目睹了生生死死六道轮回,却终究只为一人的死而落泪的太倐神,紧紧握了那枚莲子,继而缓缓贴在心口,久久不曾放开。
第十章:神明亦求续前缘
最后一枚定输赢的棋子落下,羲和从那透着猫妖狡黠的眼睛里闪出一点愉悦的光来。
“你输了~”
太倏神仔细看了看棋盘上的布局,而后淡淡一笑。
“心思不在上头,怎能不输。”
“落花戏弄凡尘心,只顾着看那满目飞红,赢得了才新鲜。”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棋盘的一角,羲和挑起一边眉梢,“秋风萧瑟,老神仙耐不住寂寞了~~?”
似乎已经习惯了让这唯一的朋友打趣,太倏神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却又被对方打断了。
“想你家阿默了,对吧?”万年猫妖满眼的邪恶试探,话说出来,却似乎有着更深层次的意思,“要说起来,这侍奉西天的差事,可不是那么容易啊……”
原本只是有意无意听着的神明刹那间瞪大了眼。
“你说什么?莫非……”
“是啊,我去看过他了。”
“你……”
“我确实去了~现如今我有了足够的力量,去一趟西天易如反掌~”羲和似乎很是高兴,故意卖着关子,迟疑着停顿着就是不说,直到对方对他皱起眉来才慢慢开口,“我原本照你所说,去释迦牟尼小和尚那儿找来着,可竟然没有。”
“怎么可能,莲花心的话……”
“是啊~我也是这么问的,你猜小如来怎么说的~?他说,你家阿默心上有残缺,脑中有余念,一朵莲花少了颗莲子,终究不能为佛所用。”
羲和说着,抬起眼来看向对面的太倏神,他见那一向淡然到了极致的“老神仙”已经呼吸都紧张起来,似乎更是得意。
“后来我问,那这么个挺大的灵体,你们给发送到哪儿去啦?西天不收,那你们是让世外散仙陆压收走了,还是直接交给地藏王超度了?结果……”端起杯子慢条斯理喝了口茶,羲和翘起二郎腿,“结果,他说,都没有,那阿默没有出离西天的地界,只是未曾在雷音寺当差事而已。”
太倏神始终屏息听着,刚才的输赢也好,纷乱的回忆也罢,都成了无足轻重的所在。
“我又问,没在雷音寺那能在哪儿?如来说,他在古西天,燃灯古佛收了他,把他变成了一朵莲瓣,放在自己的莲台上了。”
“燃灯古佛……?”听到了结果,却仍旧无法踏实下来,白衣的神明只顾低声喃喃,“那不是‘旧世佛’么……创世九大神魔有他一个……他是万佛之祖,释迦牟尼都要对他跪拜……”
“对啊~虽说这老和尚地位比你低,可终究也算是我的前辈。”羲和撇了撇嘴,“然后,我就毕恭毕敬的去了。”
“什么?!你去了古西天?”
“是啊~去了。”
“那你……”
“……我见到阿默了,怎样?想知道后头的事儿吗?”
那猫妖眯起眼来了。
嘴角邪恶的浅笑虽然让太倏神有几分火大,却终究被他后头的话和举动震得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羲和说,我见着阿默了。
他是一片残破的莲瓣,但是比任何一片都干净,他残破,因为你让他心里有了空洞,若不是燃灯古佛收了他,他将永世不得超脱,要知道,这凡人纠葛于一件琐事的执着,可远不是你我能比拟的了的啊……
抬头看了看已经站起身来,指头微微发抖的神明,羲和轻声一笑,接着念叨。
他说,自己本来是想骗开那早已不再过问西天烦心事的老和尚,然后一把撕下来那片莲瓣就走的,可又一想,不行,万一偷回来了,却又没有力量将之还原成阿默的灵体,可怎么办?于是思虑再三,终于还是直截了当说明了来意,求老和尚行行善举,给那白马太倏神一个薄面,就把他家小阿默还回去吧,做个人情,何乐不为?更何况你们这些当和尚的,总归多多少少有点儿完美主义,阿默再干净,也不是完整的一片莲瓣,还不如就顺水推舟做点好事呢~~
燃灯古佛没有言语,只是笑了。
万佛之祖一声浅笑,足够世人膜拜千年。那是莫大的,绝对而又绝对的宽容。
“你是精灵天妖驾前的第一等得力战将,对吧?羲和,当初神魔之战时,你杀了多少神兵神将啊……?”
这,是燃灯古佛带笑的疑问。
“可我也伤的不轻呐~~要不是白马老神仙给了我一个养伤的地方,我可就非死不可了。我说老和尚,你别这么小心眼儿,事儿都过了几千年,何必还提起呢,不如痛痛快快给我个答复吧~~”
这,是羲和带笑的辩词。
然后,一佛,一妖,心照不宣,笑得释然。
“所以,我就把那莲瓣弄到手了。”黑衣的男人伸手到怀里,慢悠悠,卖着关子,吊着胃口,用修长的指头,轻轻捏了一片粉嫩的莲瓣出来,放在已经激动到全身都颤抖起来的太倏神面前,而后,他低声念了两句从“老和尚”那儿学来的口诀,紧跟着,一阵令人睁不开眼的光芒闪过,巽风瞬时穿过空荡荡的大殿,撞开了朱红的雕花窗,而后一个盘旋,带着飞扬的血色落花包裹住那亮光的中心点。
闭了眼,再睁开,就在那被搅乱了输赢定局的棋盘上,轻轻盈盈,站着一个干净到几乎透明的赤裸的少年。
还是那时清秀而略带着稚气的眉眼,还是那时刚要具备了成年男子轮廓的脸。
“我说老神仙呐,你那颗莲子,是不是该还的,就现在还给人家吧~~?”识趣的往后撤了两步,羲和转身朝大殿后方走去了,“我先去找我家阿离了啊~估计现在他在后头调和得也差不多了。对了,白马大哥,我这可就算是兑现了当初的话,还给你那个救命之恩容身之所的大人情了啊~~~”
黑衣的猫妖离开了,大殿里,只剩了白衣的神,和清透的灵体。
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沉默了许久许久,太倏神才慢慢脱下自己素白的外衣,继而一下子将那已经和他同样不再具备实体的灵,整个裹在里头,抱进怀里。
他叫了一声“阿默!”,跟着低头堵住了那张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的嘴,他将始终藏在自己身体里的那颗莲子在唇舌纠缠时送到对方口中,接着,终于在瞬时填补了所有空洞,刹那间想起了所有过往的少年,一下子哭了出来时,再次收紧了自己的手臂。
“白先生!”阿默哭了,手却死死抓着对方,不敢放开一丁点,“我以为,你那时说永别,就真的是永别了!”
太倏神没有说出更多的话来,他嘴唇翕动了几次,只吐出半句“是我亏欠你……”,而后,那与天地齐寿的神,就那么跪在了少年面前。
他抱着那细瘦的腰,拼了命似的嗅着干净到极致的灵魂馨香的味道。
阿默慌了神,一如当初那般慌了神,他觉得自己承受不起,然而他不知道,当世人都为这远古的光阴之神而战栗,而俯首,这已经像个凡人那般纠葛于情感再也无法脱身的神明,只为自己唯一会为之心伤的那个人折腰。
“白先生……”指头轻轻拂过那纯白的长发,阿默红着脸颊,终于流露出一个一如当年的笑,“这次,莫要再对我说永别二字了,可以么?”
太倏神只有点头。
然后,他再次牢牢握住了对方那双已太久没被他碰触过的,就恍若还是当初那夕阳里,柳荫下垂钓少年攥着钓竿的,一如既往那么温热的手。
《旦夕间》
叹青春去,少年老 。飞红乱,怎叫人思量少。
叹深秋蝶,严冬草。来时错,常落个去时早。
看众生缘,众生报。光阴短,怎断言来生好?
看尘埃落,无心扫。一夜雨,一夜愁何处逃。
天道不逍遥 无尽中一场空爱不了
天道不逍遥 谁让思念苦心烧,思念苦心烧。
恨青天高,流云少。怯懦时,不如那惊弓鸟。
恨晚风急,严霜早。凄凉处,终究是最喧嚣。
天道不逍遥 渺然中一场空爱不了
天道不逍遥 谁让寂寞耳根扰,寂寞耳根扰。
听西风唱,云烟笑。旧梦里,又以为故人到。
听红尘闹,俗世吵。回眸处,刹那间泪轻飘。
盼莲台碎,菩提老。还与我,记忆中少年笑。
盼旧时错,此时消。任由我,再拥你入怀抱。
任由我,再拥你入怀抱。
——正文完——
番外一
(上篇在《别那猫妖不当神魔!》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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