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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渊醉阁-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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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记我说过什么了吗?我说过,会留到最后,一直等到你们回来。”
  馆主又站在了钟楼的塔尖上,和大钟一起等待着。
  秋暮雨和葛楚找到了一个暂时休息的角落。血淋淋的衣服粘在身上让人很不爽,秋暮雨把手伸进了梦华镜,从家中的衣柜里顺出了几件衣服。两人擦掉了身上的血,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秋暮雨的衣服对于葛楚来说有点长,领口敞得很低,葛楚稍一颔首就露出了前胸和她的熊猫图案的胸衣。秋暮雨摇了摇头,又给她拿了一件高领晚霞子。葛楚用一把火将脏衣服付之一炬,血腥的味道消弭了,可以防止挡子找上门来。
  秋暮雨把擦干净的小沙漏重新戴在脖子上,这个沙漏里有极为精巧的机关,被她在离开此岸——也就是人界之前调整过,使沙子的流速与此岸的时速相同。现在从沙流的情况来看,大概是上午九点多钟。
  不久,两人听到楼梯那边有声音,就躲到了墙后。葛楚把剑从琴匣里拿了出来,秋暮雨也准备好了短刀。两人夜琉璃般的瞳孔在青焰的照射下,泛出了新月才有的幽蓝的光。
  一具具灿若红莲、血肉横飞的尸体就散布在这个灰暗的空间里,如果接下来轮到她们体解肢裂、惨遭不测的话,到底是该怨她们自己红颜薄命,还是遭逢不幸呢?
  魑魅魍魉徒为耳。
  前世的时候,苍辰在下除挡令之前常这么说。这算是能起到诅咒作用的话吧,只要能让挡子听进去,并着实触痛了它们的心理,就是奏效的咒。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听起来像是挡子凌乱的脚步声。
  葛楚通过手中火焰的移动来操纵剑身出鞘的过程,这样能使摩擦声减到最轻。
  来了。
  当看到楼梯口出现的黑影时,葛楚立即将剑完全拔出,从空中划了过去。
  那挡子的赤眸却在幽暗中一闪,它躲过了剑。
  “茕灵,是我。”燕乙抓住了剑柄,和暮成雪一起朝这边走来。
  闻声,那两人才松了口气。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燕乙?”葛楚的眉间透着忧郁,“这些人……”
  “他们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仅此而已。”燕乙把剑放回剑鞘,温和地看着她,出世的双眼使她渐渐平静了下来。
  “那,你们有看到什么吗?”葛楚问。
  “啊,是有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凶手,抱着个布偶到处乱逛。”暮成雪毫不大意地说。
  “只是凶手吗?”
  听到在一旁一直沉默的秋暮雨突然开了口,葛楚看向了她。
  “你确定那不是挡子吗?如果是的话,你也是能看见的吧。”秋暮雨看着暮成雪,说。
  “你是听原川说的?我能看见挡子的事。”暮成雪面对他们怀疑的目光,回答得既从容又狡黠。
  “那个真的是挡子吗?”葛楚追问。
  暮成雪也只是问道:“对啊,是还是不是呢?”
  葛楚和秋暮雨便不再多问了,她们确定暮成雪一定是知道什么,可就是不说。不过这倒还真是他的风格,他能痛快地从嘴里亮话就不叫暮成雪了。
  “我们还有一个发现。”燕乙拢了拢头发,磷光从金子般的色泽间飘过,“老舵门,听说过吗?”
  说完,燕乙转身往楼上走,带他们去看那个仓房。
  老舵门,据说他们的头目原来是个跑船的海员,掌舵可是有一手,后来攒了一大笔钱,回来混黑,就有了这么一个老黑帮。
  秋暮雨在掂量着这三个字,渐渐想起了一件事。
  就是在八年前,她和秋原川刚搬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当时姑姑秋楚语的独生子,就是他们的表兄秋乘颢,说是因为姑姑下落不明,秋原川又刚好考上了这座城市的大学,就让他们先搬到这边住。这只是个借口,他们都明白,大哥的本意是想让他们远离秋家的那堆烂摊子。
  秋家的内乱要追溯到他们的祖父秋炳那辈人了,具体是因为什么,姑姑还在的时候他们兄妹三人就闭口不谈,但三个人都心知肚明,姑姑的失踪,恐怕就是被卷入这事端中去了。而大哥秋乘颢,应该是想亲自查明并了结这一切吧。
  他们来到这里之后,秋暮雨转了学,继续念高中,秋原川半工半读,经常在gay吧那条街出没,虽然他没说,可秋暮雨又不是瞎子。她只是和那条街的“无业游民”有所接触,没花多少功夫就知道他在干什么了。
  城市里有两大黑道组织,一个是东昭,而另一个就是老舵门,两家算是五雀六燕、平分秋色了吧,不过,老舵门的营生要比东昭的大一点。而gay吧那一带就归老舵门管,秋原川除了在那家gay吧里调调酒,挣点临时工的钱,还会帮他们打个架,当个打手,但又不止这些。
  老舵门的人似乎比较敬重秋原川,不是因为他身手好,毕竟,在老舵门里哪个论身手都不是善茬子。秋原川每次一回到家,秋暮雨除了会在他身上闻到一股不浓不淡的烟酒味——他在上高中的时候就学会了抽烟,姑姑连打都打不住,好在他抽得比较有节制,她还会在他身上闻到一股挡子的气息,而且一次比一次重。
  那时,她终于知道了,论手段论资历都不比老舵门差的东昭,之所以不如老舵门厉害,是因为老舵门借助了异类的力量,也就是他们和冥界有见不得光的来往,而秋原川,就是在帮他们做向冥界通灵的事情。
  对于秋原川当过墓门人的事实,秋暮雨和谁都不曾提过,倒不是因为替他蒙羞,她也从不觉得他这样做是在给祖祖辈辈都是正道方士的秋家丢脸,相比之下,秋家内部的那些勾当才让她感到龌龊。
  秋原川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他们两个得以生存下去,秋乘颢原本每个月都会给他们寄来生活费,可就是那样拮据的日子也不过维持了小半年而已,大哥就和他们断了音信。秋原川似乎早就料到了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当大学开学了两个来月,这边的生活基本稳定下来了,他就去了老舵门。
  只有秋暮雨知道,他并不想这么做,不然他不会尝试用割腕来驱逐内心的恐惧和悱恻。
  秋原川失血过多倒在了她的身上,两个少年人坐在地板上,削瘦的身体相互依靠着,金色的阳光照在他们惨白的脸上。不知道姑姑的生死,又和大哥失去了联系,他们只是想活下去,骨头贴着骨头,互相把对方硌得生疼,也是想着,如果能这样活下去会是很好的。
  也是在那个时候,不单是秋原川,连秋暮雨也会时常想念起一个人,那就是暮成雪。
  暮成雪和秋原川的关系,应该可以用“老铁”来形容,所以他也逐渐和秋暮雨熟了起来。可是在秋暮雨看来,那两人的关系又不应该只拘泥于“老铁”,他们俩好像生来就很契合,一个人就像另一个对方,或者,他们的心里都有着自己的另一面,而他们彼此又恰巧是那个另一面的真实写照。秋暮雨站在他们之间,感觉气氛都跟着微妙了。
  可是后来,哥哥为什么没有和成雪在一起呢?这个问题一直时隐时现地困扰着她。
  “别跟最爱的人在一起”,这似乎是一句很有哲理的话。可她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不能跟最爱的人在一起呢?如果是因为怕在生活中有意无意地互相伤害,而不能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那么爱本身还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硬要教她给一个牵强的理由,那她只能说,这句话印证了一个客观事实,大部分人最终都没能和最爱的人在一起吧。
  契合,与爱,从现实意义上来说,这之间很难真正地画上等号。
  “如果爱的话,请更加的相爱。”她不觉呢喃出声。
  这时,暮成雪回头问道:“你在说什么?”
  “啊,没什么。”她回应道,突然听到了耳边的歌声。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她问:“怎么唱起歌来了,葛楚?”
  葛楚却停下了脚步,说:“不是我唱的,你们也听到了吗?”
  几个人也都停止不前,回过头来。最感到难以置信的是燕乙,他很熟悉葛楚空灵的声音,方才他也以为歌是她唱的。
  但是看到葛楚一脸沉寂,他也就不愿把气氛搞得过于诡异,便随口说:“应该是这附近的挡子吧,不要紧,等它过来就灭了它。”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式微是出自《国风-邶风》的诗歌吧,为什么要用吴地的清商曲来唱?”葛楚抬起头来,依旧是那样沉寂如水地望着他们,“我刚才还听到了这种歌声。”
  闻言,秋暮雨想起了葛楚刚才十分异常的表现,现在她明白了,是因为幻听。
  “那是《国语-秦风》的晨风吧……也是用清商曲唱的。”葛楚继续说道。
  “照你这么说,挡子很有可能是鬼歌子夜?”秋暮雨问。
  “现在还不能确定。”葛楚摇了摇头,“因为我不止听到了歌声,还看到了幻阵。”
  说着,她上了几级台阶,走到燕乙面前:“我看到了湛濡,她回头对我笑了,但是,她没有脸。”
  “嗯,等等,”暮成雪打断道,“你说的‘没有脸’是什么意思?”
  葛楚没有回答,她还在回想着那一幕。
  “是无颜鬼之类的吗?”燕乙接着问道。
  当时,湛濡回过头,用那张空白的脸对着她,然后笑了一下,就跃上了楼梯,消失在二楼幽暗的拐角里。
  “嗯。”她十分肯定地应道。
  “没有脸?那你怎么能看见她对你笑?”暮成雪又问。
  “不需要看见,只要凭感觉就能知道,”葛楚定定地回答,又肯定了一遍,“她笑了。”
  听她说着这样毫无依据的缥缈话语,秋暮雨亮出了梦华镜:“我看还是问问梦蝶会好一些。梦梦,刚才是有幻境出现过吗?”
  过了一会儿,梦蝶的脸就出现在铜镜的镜面内,她看了看周围的人,解释道:“不完全是幻境哦。临界区本身就是扭曲的时空,出现什么都不算意外吧。不过歌声的桥段嘛,我看多半是鬼歌子夜那个怨女人在装神弄鬼。”
  就在梦蝶刚吐槽了人家泣舟嫠妇,不,是鬼歌子夜设计的桥段过后,那歌声就又响了起来。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等诡异的回响消散,秋暮雨就立即把梦华镜收了回去,还说:“你既然知道就别再给我们招鬼了。”
  忽然,一股阴冷的风从四下森森吹来,但他们谁都不记得哪里有通风口,而风已经带来了湿冷的水雾。没过多久,周围已是一片蒙澒,脚下的楼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似的地面,脚下传来霡霂的霫霫声,有雪白的仙鸟在上空盘旋,天空是一片紫虚,白光在或白或青的云海间穿过,风里有海水的味道,远处也有海浪拍岸的清爽声音。
  但这个地方,并不让人觉得很是清爽。
  葛楚勉强地在模糊与茫然中看到了远山和残败的亭台楼阁的影子,她再一转过视线,却在溟濛雨雾中完全睁开了眼:“那,溟涬也是临界区的一部分吧?”
  闻言,几个人也朝她看着的那个方向望去。
  他们现在看到的,是昔年在溟涬发生的那一幕。在他们前尘的记忆里,那件事后来被他们称作“浮天沧海”。

  浮天沧海

  二
  在千年前碧潇山的东山头,泠渊阁内空无一人。秋暮雨走过挂满了藤蔓的复道,来到了北山山岫上的书轩。
  从那一刻起,清泠泽伤逝的过往,那段关乎他们所有人最初的前尘,即将浮现。是时候了,他们三世记忆的源头,该被追溯了。
  秋暮雨走上了顶楼,只见虞鸿堂在吹卷的纱幕间负手而立,似乎是料到她会回来,就在此等候。
  “上元夫人的双色并蒂莲,谜底就在溟涬,可是事实?”她问。
  虞鸿堂不禁笑叹:“还是你先看清了虚幻与真实啊,不枉为梦魇的意中人。溟涬是仙境与混沌的交叠之地,自如那株并蒂莲有红白两色。你‘先死后生’,原来是早已看透璇玑,怕惹来暮成雪的嫌忌,妙哉。”
  秋暮雨向他扫过凛冽的一眼,道:“他杀我一次,我就敢说,他不会杀我第二次。”
  “何也?”
  “除非,他想在这个千年赌局中,满盘皆输。”她施施然走到那一排排书柜前,信手抽出了一卷古籍,“泠渊阁从来就不是他的赌注,只有哥哥,是他最不想输掉,也最输不起的人。布置这个幻阵,仅凭你一人之力,也并非做不到,不过,你怎么肯冒这个险呢?说来与我听听罢。”
  “是啊,我还要多谢尊夫人了,若是没有她,沫留前生的遗愿,还真教我力不从心。”虞鸿堂偏转过脸,对她温雅地笑道。
  话虽如此,秋暮雨也晓得眼前这个人已活了一千多年,怎么说也是修得了半个仙身。
  “那个噬梦之魇,你把她请来当灵符,就不怕送不走她,图惹事端?”她压抑着兴师问罪的语气和心中的些许不满,梦蝶是她前世今生的结发之妻,怎么虞鸿堂说请就请了?还有那个暮成雪,竟用如此低劣的真相来贿赂她的爱人,真是用魔不知看佛陀。
  简帛上原本墨迹斑驳,被她一翻开,字迹顿时就化为乌有了。
  “替沫留遂了个心愿而已,你有何不肯?”虞鸿堂就知道她会埋怨,但面子还是要抹得开, “不过话说回来,你今后要作何打算?”
  秋暮雨放下古书,看着他,正色道:“我会留在泠渊阁。玄清宫我是回不去了,现在我要奔赴溟涬,把梦蝶带回来,赶在她……去‘彼岸’之前。做好重建泠渊阁的准备吧,虞掌门。”
  言语间,泠渊阁已开始消失,化作火光。而此时在山门下,各门各派还毫不知情,正朝山上赶来。
  顾彦昔终究还是没能和武林盟的正道之士拦住他们,但这是大势所趋,他自然不能力挽狂澜,便只好连夜赶回九江一带,和湛濡她们会和,一同前往溟涬大陆。
  要不了多久,泠渊阁就会野火连天了。临走时,秋暮雨回望那片山岫,暗自想着。
  她乘着竹筏,唤海若替她开辟航道,召冯夷为她驾驭竹筏。从北溟到涬溟本就不远,以她这样的航速,不出一刻钟就能登录。
  因为拥有前世的部分记忆,她才能推知湛濡前世的遗愿——制造一个泠渊阁与玄清宫尚存于世的假象。那个遗世独立的女人肯定不甘心清泠泽被暮成雪弄浊。一阁一宫,武林中修真问剑的传世门派,在千年前却本是同宗,名曰清泠门,只可惜祸起萧墙,同室操戈,最终,除了被逐出门派的凤凰族,清泠门被分作两派,留在清泠泽的为泠渊阁,有幽冥和苍龙两族,其余的则尽是月魊,随暮成雪返回故居月魊谷,创建门派为玄清宫。
  数十年之后,清泠渊成了两派争斗的牺牲品,沉入了冥界,汇入穷泉。
  她湛濡岂能甘心?
  可她还未等到与暮成雪再决高下,就陷入了自己一手酿造的虚妄苦酒,又不觉间被暮成雪趁机算计了一回。
  这时候,秋暮雨忍不住认为,也许这真是应了梦蝶说的那句“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这十几年的消磨尽是徒劳,他们所看到的泠渊阁、玄清宫,以及门派内的其他人,都是梦蝶用幻灵化成的傀儡。掌门、师父和诸位长老的幻灵,据秋暮雨的推测,应该是在他们第二次闭关的时候就消失了,而虞鸿堂方才的表现也证明了这个事实。为了掩盖幻灵的真相,他支走了门内所剩无多的真实存在的湛濡他们,去寻找四方灵符。这样做也可以让暮成雪信以为真,他便不再去打四方灵符的念头。
  秋暮雨困惑的是,暮成雪为何要助他们寻找灵符,把四灵八荒符送给他们呢?如果是为了隐藏他知道明月玄珠的真相,那他大可不必,何况,他还将它交给了湛濡,告诉她此物不可停灵,难道……
  秋暮雨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发髻,忽然拔下了自己的玉钗,将拳头一紧,玉钗被她折断,指缝间淌出的血液和白玉倾洒在一起。
  大意了,他们竟然踏虎尾春冰而全然不知。
  为什么他们只在意明月玄珠,却忽略了灵符这么重要的线索?
  秋暮雨一直不解此行寻找四方灵符为何会这般不费周章,至今她才发觉其中的原委。虞鸿堂是活了一千多年的人,如许漫长的岁月里,他到底做过什么,恐怕没几个人真正清楚。暮成雪在玄清宫归还两张东方青龙的灵符时,苍辰就对葛楚说过,她手中的龙纹玉掌梳可以召回青龙的七灵符,可那一次,龙纹玉掌梳为何毫无召灵的迹象?
  而一个人只有拥有前世完整的记忆,才能恢复前世的全部能力。秋暮雨有部分前世死后的记忆,所以知道暮成雪和自己一样,是月魊族人。月魊需要练成家族的内功心法,再加上其自身有极清的灵体,才能青丝蜕华发。假若暮成雪没有前生的回忆,那他今世连自己是月魊都不知道,自然是没练过月魊族的独门心法,可他为何生来就有那一头白发?
  推想到这个地步,当然不是秋暮雨疯魔了,事到如今单凭她曾寄给湛濡的那封信中的暗示,就能让湛濡不知先她多久想到这一步了。湛濡也是术士,用俗人的话来说就是“掐指一算就能参透七分谜底”的人,虽然术士“算命”其实并不需要掐手指。
  她现在的推测,不过是在全力以赴地追上湛濡的思绪。
  若是暮成雪并没有忘记前尘,那他的白发就很好解释了。至于他归还的两张青龙灵符,没错,当然不是真的,真正的灵符早就被虞鸿堂送回四灵星宫了。想证实这一点也并非难事,因为,若是没有四灵星宫的正常运转,上元夫人怎会迎来她的天劫?每一个修仙成魔的,怎么说到了一定的道行就都得渡天劫,而这前提就是众星正常运转。
  还有一件使秋暮雨觉得难以言喻的事实,就是上元夫人池子里的那株并蒂莲的谜底,是她经由明月玄珠,魂游仙界时所见到的。虽然她曾向湛濡拖过梦,但恐怕湛濡还不能完全推到这一局。
  谜底便是这个由幻灵构成的现实。
  待到幻阵彻底失效,世间就真的再无碧潇山泠渊阁与玉龙雪山玄清宫了,且世人对于这两大千年门派及与之有关的人物是非的一切记忆便会荡然无存,除了苍辰之外,因为上至朝堂下至村野只会记得他是胥国的九王爷。
  看透了谜底,就该想到谜题之外的真实了。秋暮雨在海雾中渐渐看清了溟涬大陆的轮廓,她想,只剩下明月玄珠了。
  果然,当她抵达溟涬之时,一切业已开始,并无法挽回了。
  原本用作顾彦昔盗走明月玄珠的报酬——孙权六剑和青霜剑被暮成雪用来“款待”了湛濡,李瑶琴、葛楚和兔脱呆滞地停在原地,显然是被梦蝶的二胡曲迷了神志。
  而梦蝶……
  她已变回了妖魔化的本相,由一个娇逸可人的少女变成了窈窕颀长的艳女,她的冰肌呈现出失血的灰白色,胸膛的正中央镶嵌着那块梦华镜,有黑紫色的蝴蝶从中翩跹而出。秋暮雨知道,此时的梦蝶已非平素的掌梦师,而是魔界的噬梦之魇。
  不同颜色的蝴蝶有不同的蕴意和用途,黑紫色的蝴蝶就象征着她要噬梦。
  不知道暮成雪和梦蝶只见到底订下了什么盟约,秋暮雨却依稀记得,前世的暮成雪曾待自己和哥哥如亲故一般,到了后来竟变得怙恶不悛。
  一千年,情随事迁,他们都变了不少,是因为什么呢?本心又在何处?再过一千年,他们又会如何?秋暮雨现在还不会回答。
  一定要阻止……秋暮雨望着迷雾中的人,吹起了手中的白玉箫,以扰乱琴音中的幻术。
  孙权六剑和青霜剑都是帝王之剑,剑招凌厉凶残,又是在溟涬镇守混沌千年之久,早就修炼出了剑魂,如今更是剑如其名,令人难以同时应对。
  湛濡现在还能和它们过过招,可她的扇子是受不住持久战的。秋暮雨是想助她早些突围,梦蝶的幻术却随着琴音弦弦相催。两人竟在有意无意间合奏了一曲激楚结风,彼此灵力的悬殊高下也显而易见。
  秋暮雨并不意外梦蝶的动摇,前世时不正是因为她的动摇,自己才会死于暮成雪之手吗?就连秋原川也受到了牵连,被卷入了不复之地。
  她不怪罪梦蝶,这是梦魇出于本性做出的抉择,她能理解在梦蝶眼中,食物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吃到梦魂,她就能不顾一切地去追捕,这便是她的道术。
  可是,秋暮雨不能看着梦蝶朝毁灭的方向走下去,她决不能容忍这种动摇因暮成雪的诱骗而变成背叛。
  月魊族人坚守的最根本的道义就是泽命不渝。
  又打下了一个回合,湛濡身为人界的一份子,体力有限,不能和这些青铜玄铁无休止地耗下去,何况,她的扇子也用完了。
  湛濡翩若惊鸿地翻身一跃,用几道掌力打过了剑锋,衣袂划过了剑身。她问:“暮成雪,我们有多久没比过剑了?”
  “六年,说不定更久了。”暮成雪用他惯有的温润语调回答,“沫留的嘲风弄月还和当年一样掩其不备啊。”
  “看来这六年来,你倒是长进不小啊,那就让我见识一番吧。”湛濡在空中斜过身,一脚踏过飞来的剑身助力,又从袖中甩出七张符纸,分别贴在了这七把剑上。
  在浮动的雨雾中隐约可见暮成雪忽明忽灭的笑意:“可以啊,正好,你该把东西还给我了。”
  湛濡顺势一连打了几个后空翻,停在地上时,在原地晃了一圈才稳住了身子,单薄的背影在海雾中静息了少顷,由于发簪早就不知在打斗时落到了何处,她那近乎垂到裳梢的黑发随风凌乱。再转过身时,她的手中拿着明月玄珠,柔软的额发间只露出了一只眼睛,幽幽地看着暮成雪,她不羁而森然地哂笑道:“不就是玉石俱焚吗?你记住了,东西是我还给你的,不是你自己讨回去的。不过,明月玄珠,好像也没有认你做主吧。”
  贴在剑上的符纸镇住了七把剑,使它们悬停在空中。这时,湛濡的灵力使沈墨在纸面上散开,印出了剑名:白虹、紫电、辟邪、流星、青冥、百里、青霜。
  这是她嘲风弄月中那个类似阴阳指的招式,她本想教给葛楚,只是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了。
  被她将剑魂封印成灵符的七把剑在空中颤动了几下,只见她一扬手,这七把剑的剑锋便指向了暮成雪,并向他刺去,而明月玄珠也被她送到了剑锋之前。
  与此同时,秋暮雨忽然起身跃上了十尺多高,长剑一横就朝暮成雪冲来。见状,暮成雪抬手催发一股内力,先抵御秋暮雨的袭击。哪知她一个空翻躲了过去,身体又是一旋,却改变了方向,俯冲下来了。待暮成雪再去迎击湛濡的进攻,就有些迟了,便只好设下结界。
  秋暮雨的长笛击中了梦蝶胸前的梦华镜,几道裂痕从铜镜中心蔓延至玉笛的一端,碎片迸溅,两败俱伤,琴弦也戛然崩断。梦蝶猛然睁大双眼,睫毛如蝶翼般一振,手中的二胡和琴弓掉在了地上。
  而在暮成雪和湛濡的抗衡也在这一刻终止,灵力的释放把明月玄珠震的粉碎,灵风肆虐横扫,把玄玉的碎片飞散到四处,震垮了周围几座本就残破的楼宇,也缭乱了他们的头发。
  暮成雪被飞逝的碎玉在身上划破了几道血口,自己受了内伤。他看到对面湛濡的情况也不比他好多少,一大摊血泼洒在她的脚下,雨雾中,她的身影因呼吸紊乱而陡然颤栗。
  梦蝶亦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向后倾去。这时,秋暮雨的双手在海雾中出现,接住了她,不久,那双苍凉的眼眸也在雾中清晰。
  “不要背弃我们的盟约,我会让你在梦魂中看到此岸的本真,泽命不渝。答应我,你不能去彼岸。”说完,秋暮雨吻了一下她的唇,以示鉴证。
  半晌,梦蝶伸出手,捧上了她的脸,站起身来回吻了一下,然后妖魅地笑道:“那你可要早日帮我把梦华镜补好。”
  由于琴声断了,其他人从幻境中清醒了过来,可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前世的暮成雪在明月玄珠中封印了所有人的记忆,而此时,明月玄珠已经不复存在,他们便重拾了各自的记忆。
  这时,湛濡只觉得有一双手扶住了自己的肩,是虞鸿堂,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那边都已经结束了。”
  “呵,”她望着眼前的烟波浩渺,好似浮游在云海之间,她满口是血,海雾中传来了血液流淌的声音,她却笑了,“此乃汝之终局,亦是吾,历经千载所见……”
  “哈哈哈,”她忽然仰天大笑,“好,暮成雪,这个千年赌约,算我湛淋离输了!”
  濡染淋漓,长天伸纸。湛淋离,是她前世之名。
  “清泠渊发源于丰山,玄清宫建于月魊谷。”暮成雪就这样轻易地说出了这个原本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本想将另一个洗劫一空的江湖强盗,已随消散的幻境葬身于火海了。而坐落在雪上之巅的玄清宫也冒着浓烟火舌,被烧焦的碎屑与火光一同在风雪中飘散。
  没有碧潇山,没有沧涯岛,有的只是苍茫北溟中,一座孤伶伶的沧海岛。
  “看来你和苍子虚一样,都是沐猴而冠,极易言败之辈。”暮成雪收敛了轻笑,漠然地看着她。
  “嘁,没吃到梦魂就算了,这叫什么真相?”梦蝶眉头半皱,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却转瞬出现在他面前,用一双紫眸直勾勾地盯着他,阴郁地说道,“暮成雪,你的梦魂,我迟早会来取走,抵上你今天欠下的。”
  “魔物就是魔物,只会在欲望的驱使下苟且。”
  闻言,梦蝶恨恨地伸出指甲尖长的手朝他袭来,可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交错的时空。
  “瑶瑟,”葛楚开口道,“我们走吧。”
  “哦,茕灵,你如何看出我不是李瑶琴的?”李瑶瑟发现自己的身份被识破了,不禁问道。
  “李瑶琴的心思都在苍辰身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方才暮成雪提到苍子虚的时候,你半点反应都没有,之前为了苍辰的事,你还跟我吵过。我就知道,你不是。”葛楚说罢,便转身向海岸边走去。
  李瑶瑟笑着跟了过去,问:“走之前,就不想说什么?”
  关于前世,葛楚不会原谅湛濡,但她停下脚步,给她留了一句话:“九渊之下尚有天衢,你只配留在九渊。”
  待她们走后,虞鸿堂决定返回沧海岛,在那里重建泠渊阁。
  “贺喜虞长老登上掌门之位。”湛濡望着远处的海浪,说。
  那次虞鸿堂称掌门为掌门师兄,其实并非口误,而是他们之间的辈分确实如此。湛濡也的确是他的师妹,而顾彦昔身为幽冥族人,前世也是泠渊弟子,且应当是他们的师弟。
  “你不和我们走吗?”虞鸿堂问。
  “我要留在这儿。”湛濡撇下这么一句,就走进了水雾里。
  无奈,虞鸿堂只好由着她了,虽然这样的潮湿之地不利于她伤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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