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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像的舞台作者:claudia-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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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夫人和斯蒂夫有餐前祷,不过大家举起酒杯(朱利亚不甘心地只能喝榨橙汁)的时候,祝酒词倒是事先商量好的,十分一致:“感谢我们的驻家大厨杜安为我们这些懒人带来了巨大的福音!”
虽然已经和这些人混了不少时日,杜安还是脸上一红:“……哦,闭嘴!你们这些家夥!”
朱利亚知道杜安并没有生气,相反,他的心情还很愉快,因为此时杜安虽然在朝大家翻白眼,可是他的嘴角其实却在上翘,而且,他眼里的亮光,比他平常微笑的时候都还要更亮。
自从杜安和朱利亚带著一房间推斯特的东西,搬到迪奥提玛校长夫人住的小木屋之後,晚餐就不再是两人的私处时光,而是六个人在一起的热闹聚餐了。朱利亚起先心里很是抗拒,可是和这些人接触久了之後,觉得打打闹闹,挺开心的。虽然平日他们看起来都是学校的重要人物,私下里,好像跟朱利亚的同学也没有什麽区别嘛。
迪迪夫人也很和蔼可亲,听说是她指定杜安照顾自己的呢,这当然让朱利亚给这位老妇人加了不少分 。
更重要的是,朱利亚明显感觉到,杜安的心情明显更快乐了。这点情绪上的微妙上扬,超出朱利亚的语言表达能力,但在无数福利之家和收养家庭之间辗转过的他,却确凿无疑地能感受出著之间的不同。
他也说不出平时对谁都亲切温柔的杜安,从不发火暴躁的杜安,脸上总是挂著暖暖笑意的杜安,还能怎样让人更愉快。可是,在迪迪夫人这里,他却能感觉到杜安更多了一点放松,一点轻快,有时甚至是更加多一点点随便和放肆。
就像一枚镜子,朱利亚也忠实地反射了这种情绪。
虽然朱利亚仍不太爱说话,不过此时如果有人步入这间小小的客厅的话,一定不会再认得出那个因为太阴郁太暴躁无人收养的大龄孤儿,就是 这个笑意始终在嘴角和眉梢冒著小泡泡,文静得像个女孩的小不点儿了。
晚餐桌上,有珍妮和杜安在两边相帮添菜和擦嘴,朱利亚一门心思对付一口一块的小牛肉,偶尔硬著头皮解决堆过来的蔬菜,心里还惦记著留点肚子给水果布丁,餐桌上的对话,除了有关杜安的部分,基本上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如果你通不过考试的话也不要紧,我们可以不聘你做教师,聘你做厨师嘛。”
“哦,我已经看中学校门口那条街了哦。要是我不能留在学校,我退役之後就在那里开餐馆。”
“基地军官那边的生意街不是更更热闹嘛。”
杜安继续开玩笑:“对啊,不过,难道不是小孩子们更容易上当受骗吗?比如说,万一我不小心做了辣椒冰淇凌的话,会上当的人……”
“露──露椒是什麽?做的冰激凌好吃吗?” 一个嘴里塞满食物的稚嫩声音感兴趣地问道。
桌上有人不小心喷了一口汤出来。
大家惊讶地看看朱利亚。
他也略微睁大了眼睛回看,一脸天真,完全没有明白大家觉得好笑的地方在哪里。
这下连夫人也忍不住笑了。珍妮挑了好几个色拉里面的美味小黑果堆在他盘子上。
“辣椒是一种很古老的调味品啊……说起来,朱利亚你还没吃过?嗯,本地确实好像没有种植。下次我会记得给你填补这个空白的。”杜安答应他。
“如果你能够忍受这个味道的话……嗯,你回来参加校庆的时候,我就请你吃,多少也没问题。”杜安笑著结束了这个话题。
似乎是为了不让杜安抢尽风头,还没等朱利亚反应过来,亚瑟就已经把话题转移了:“啊,珍妮,你那个是今年新款的皮卡第发夹?”
珍妮的金棕发之间,压著一个灰色镶螺纹的美丽发夹:“嗯,是的呀,本来还有顶帽子可以配,不过没有夹牢,被风吹走了。”
“我帮你我帮你,我用3D复印机打一个,然後照样手工琢磨一个。”亚瑟抓紧时间讨好。
珍妮似乎有些为难,想了一下:“算了,校庆那麽忙,不要管它啦。”
“你确认?我的艺术品可是要价很高的哦,错过了就没有收藏的机会了。”
夫人怂恿珍妮:“多做几个,我们可以拿来拍卖!”
於是讨论不知怎的,又变成了压榨亚瑟这个艺术品牌在校庆市场上的利润问题讨论了。
在亚瑟的惨叫连连声中,最终敲定三顶,另外一顶归珍妮。
“好啦好啦,跟女人讨论服饰,你这不是送上门的吗?”斯蒂夫安慰他,连杜安都悄悄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色。在迪迪和珍妮的白眼下,他们三个人又干了一杯。
起码,通过这件事,亚瑟有回到了男人们的同盟中。
“亚瑟,你的剧本怎麽样了?”
亚瑟一脸志得意满:“那还用问,包在我身上。保证给你们一个大惊喜。”
“希望不会是上次那样讽刺到一半的老师离座的惊喜。”珍妮斜眼。
“不会的不会的,这次是传统温和人畜无害谁也不得罪的童话故事,王子拯救被恶魔迷困的公主,寓意──青春和成长!──内心的力量!──勇於寻找真相!──还有邪恶战胜善良……妈的说反了:善良战胜邪恶!”
全桌所有的脸上都挂著不信任的表情。
逼得亚瑟赌咒发誓:“真的,真的,我说的绝对是真的,不然的话就让我明天就智商降到50以下!”
“哦……”带著弯曲上翘音的齐声回答。
没给他继续申辩的机会,大家直接忽略了他:“说起校庆,明天的爆破的事怎麽样了?我们要观礼哦。”
“没问题的话正午十二点。”斯蒂夫信心十足地回答。
“虚像剧场的工程队也会同时到达的,什丽叶的父亲跟我保证,一清理完现场,他们就可以开始造了,绝对赶得上校庆。”这部分是珍妮的工作。
“其实我倒是很喜欢那个造型怪异的思维塔的,毕竟是卜多的名作放大版嘛。”亚瑟有些恋恋不舍。
“我喜欢有一年那种天央的风格,飞檐下面挂著风铃,铺满白色细沙的池塘和栈桥……”珍妮的描述让人神往。
“对的对的,我也记得,不过後面那年就糟糕透了,到处都是人挤人转不开身的小房子,有谁告诉我,这哪像童话世界啊……”
“总比划船上课那年要好,每周都有白痴把那当游泳池往水里跳,害得我提心吊胆,”作为安全负责人的斯蒂夫就公事公办多了:“我老了,还是呆在生活区吧,不适应你们年轻人一年一个校园的新花样。”
“不错不错,你老了。斯科特应该赶紧找个更年轻有品位的了。”亚瑟故态复萌的毒舌,又引起了一阵饭桌的口舌攻防战,亚瑟以一敌三,毫不费力。
“他那麽喜欢头脑简单的大兵哥的话,我们这里不是还有一个嘛……”
“啊……咳咳。”连本在旁边微笑著观战的杜安,也被流弹击中了……
晚餐继续在时而大笑时而吵闹甚至扔骨头的气氛中进行,有时还需要夫人调停。
只有迪迪夫人那双阅尽世事的灰蓝色细长眼睛才注意到,晚餐的後半段,本就是个安静孩子的朱利亚,几乎没再发出任何声音,机械地把盘子上的菜,甚至包括他最爱的冰激凌,一口一口地送进嘴里,咽下去。
第六章 好坏参半(下)
甜点和咖啡之後,朱利亚飞快地道别“我回去画画,晚安!”後立刻开门回去了。在厨房洗碗的杜安想要送他也来不及。
不过好在他们现在就住在离夫人不到十几米远的木屋,杜安从厨房里往外探头,视线从後院的矮矮的花丛上越过,看到朱利亚穿过夜幕中的的卵石小径,开门进屋,房间里灯光自动逐一亮起,直到朱利亚自己的小卧室为止,这才转回视线。
这个孩子……最近是不是太热衷埋头俱乐部的活动了?虽然知道他一向是个不太爱在人前说话的孩子,杜安还是隐约有些吃不准,这样的情况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怎麽自己这个监护老师反而有种被冷落的感觉?
杜安一边想著这些有的没有的,一边擦拭干净最後一个瓷碟,擦干手,一转身,正好夫人走进厨房,递过来泡好的茶。
“啊……谢谢。”啜一口,茶水温度正好,清香可口,正是餐後完美的句点。
“杜安你厨艺真不错,”迪迪夫人问道:“跟你妈妈学的?”
“嗯,是的。她是个老式的家庭妇女,你真应该来看看我们家装香料的瓶瓶罐罐,足以装备一个生物实验室。”
夫人的眼睛一亮:“真的?哇,真让人向往。”
“可惜她不太习惯出远门,不然校庆……”
“不要紧,五月星离这里不过大半天的列车行程,下次肯定有机会去拜访的。”迪迪夫人知道杜安的母亲依靠“体外动力肢体”和昂贵的私人监护生活,“看你就知道了,杜夫人的教育成就斐然,我绝对要去调研一下。”
“谢,谢谢……”这样间接的赞美,让杜安脸都红了。
幸好夫人说这话是真心的而并不是调笑,所以很快转入正题:“啊,说起来教育,杜安你的教师资格考试准备得怎麽样了啊?”
两年服役期满後,如果想要在尤塔尼亚联盟担任正式教师的话,这资格考试是个必过的槛。“啊……我,我有在复习……” 可是,作为一个新人,杜安刚刚适应繁忙的学校生活,又要照顾朱利亚,还要多做校庆的种种工作,这让很难找到空隙复习备考的杜安感觉压力很大。
“一定要通过哦,杜安。”迪迪夫人慈祥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我很看好你的啊。”
不过,夫人既然这麽说,杜安顿时觉得,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了:“好的,我一定通过!”
“呵呵,傻孩子,不要那麽紧张啊。”靠在小桌边的夫人看见杜安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不过……”
“嗯?什麽?有什麽困难吗?”
“的确……迪迪夫人,”杜安为难地开口道:“关於推斯特夫人那里……可能我实在没办法了。”
杜安没法直说“案子我破不了”,那样听起来实在太──自命不凡了,好像他本来是个众人期待的大侦探一样。
“她留给你的资料也没有帮助吗?……”迪迪夫人有些惊讶。
“也许……有线索吧。不过,就像我们学历史的遇到的‘索凡’难题一样:问题不是资料太少,而是资料太多了。”
人类的历史,自从有了无限存储的技术之後,反而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无数的证据,相反的观点,正反两面都能解释得通的推断都汗牛充栋地存在著。虽然大致上还能保持基本相同的记录,可是越往近看细看,人类对自身的观察却越发测不准了。
“我明白了。”夫人沈默了一会儿:“不过……反正资料现在锁在你们那间小屋的地窖里很安全,暂时也不用归还了。而推斯特夫人那边……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请你尽力而为可以吗?就当是一个理解她心情的老妇人的请求。”
“好……好的。”杜安只能默默地对自己说:压力?什麽压力?
“还有,朱利亚……”
“朱利亚怎麽了?”杜安一时有点紧张。
最近大家聚会,谈到杜安对朱利亚起的正面效果表示赞许,即便是亚瑟,也最多不过说一句:“要不是我没有空的话……哼。”
“没事没事……”夫人赶紧安慰杜安:“朱利亚你管得很好啊。人也长胖了,朋友也多了,成绩很轻松就超过了大家啊。”最後这一点倒真是有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一旦教师和同学对朱利亚的负面期待淡化了之後,几乎所有朱利亚去上的课,他都马上就能理解领会,毫不费力的举一反三。这一点谁都看在眼里,虽说眼下他几乎全身心投在戏剧上,可据说连学业占前的几个书呆子都开始把他视作威胁了。
“我本以为这一届最有出息的就该是玛丽亚了。倒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一颗埋没的钻石。我这辈子常见聪明学生,不过像这样具有天才的孩子倒是不常见。”夫人用眼睛瞅瞅杜安,补充了一句:“更别说一次见到两个了。”
杜安点了下头表示同意:“玛丽亚的确厉害,朱利亚的坏脾气全被她磨平了,他从玛丽亚那里学到很多呢,杰克他们都变成他的朋友了。”
夫人用有点调皮的口气,似乎是开玩笑地问:“啊,对了,你现在知道他是谁了吗?到底是个贫穷的矿工家庭的幸存者,还说一个未知宇宙来的王子?”
这个问题把杜安难住了。怎麽?心理医生的诊断还不是最终的结论吗?
杜安一下子紧张起来,憋红了脸:“那,那个……我没有专业的知识……不过我会努力……”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看到杜安的样子,夫人有赶紧微笑著安慰她:“不是叫你陷入那种心理术语的迷宫啦,我只是问你一下你个人的意见。”
杜安松了一口气。静下来,仔细想了一下,默默了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王子。”
“为什麽?”
这次杜安沈默的时间更长。
“伦琴的大部分的学生,也有不少有不幸的家庭,也有人有过於富裕的家庭,也有遭受暴力和冷暴力的孩子。和他比起来,他们更像是落难的王子和公主。朱利亚……和他们不同。”
“不同在哪里?”夫人追问。
杜安抓了抓头:“有的时候……我觉得他好像只是一个影子。我……我真的说不好。”
“啊,说得很好啊,”夫人点点头,“你有这样的洞见就已经很不错了。”
“真的吗?”
“当然。”夫人的笑容宽慰而慈祥:“继续努力吧,好孩子。你一定会更多地了解这个孩子的。”
杜安点了点头:“好的,夫人。”
“每个人都是千人投下的影子。杜安,你要了解他,更要了解你自己。”
***
等杜安恋恋不舍地离开还在加班和打闹的大家时,时间已经指向九点了。自从有过上次坠楼事件之後,他就再也没有在晚上朱利亚睡觉前的时段里缺席过。
短短几步路,就到了侧边的另一间小木屋。这间建造的时间比主屋稍微晚几年,但也已经三十多年了,离校五分锺车程。它本来是冬庆节夫人的家人子女来看她住的客人房,所以一切用品一应俱全,风格也跟主人屋一模一样。杜安倒是十分喜欢这种东西有些老旧,但是十分舒服随便的家居气氛。
路过兼做卧室浴室厨房以外一切用途的小客厅,插著通讯器的无机质小方桌面,四边在隐隐地发著绿光。
他随手点开了讯息,一片方形的亮光在黑暗中燃起:熟悉的迷彩背景上,一张古式卷轴迅速展开。
“你真的觉得,你的伪装不会被识破?”
没有落款。
杜安转身就去推朱利亚的房门:
没有人。亮灯的工作台前根本没有人。
上下两层的小房间都搜索过了,也没有人。
温暖的房间此时显得格外空荡荡,杜安只听得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他踏出自己住的地方,蹑手蹑脚地绕著夫人的屋子走了一圈。从四面的窗子可以看清,夫人的平房里也没有朱利亚。
灯火通明,可是杜安却不敢去敲门。
到哪里去了?这孩子到哪里去了?
夫人说的话,此时突然显得非常有不详的预兆。还有那无名的留言。
万一那孩子真的有什麽三长两短……辜负了夫人的托付……杜安比自己坠楼那个时候还要恐惧,理智此时都消失了。
所有的可能性都在杜安脑海中翻江倒海:自己是不是对他太严厉了?他是不是找个没人的地方翻墙溜出学校了?会不会,有人把他……
一个人僵立在黑暗中。更让杜安郁闷的是,虽然是特别顽皮孩子们聚集的半军事化学校,可是雷克顿中学却绝对不采用在校园里设置监视镜头的做法。诺大一个校园,要找一个孩子顿时变得海底捞针一般。
最後一个念头,突然提醒了杜安什麽。
通讯器!这孩子不会关通讯器地址!那不就是等於身上装了一个监视器吗?
杜安连忙手忙脚乱地打开自己的监视器,巴掌大的小屏幕上,连上了“学生:朱利亚?夏克维尔”之後,果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绿色亮点。
在校园里!
杜安转身就向黑暗中校园的方向奔去。
他不敢跟任何人联络。不敢告诉珍妮,不敢告诉斯蒂夫,不敢告诉亚瑟,更不敢告诉迪迪。朝著夜幕下的校园一路狂奔。
幸好朱利亚的那个小点并没有什麽移动,所以,几乎半个小时之後,杜安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可是,眼前的这栋建筑却让他发怵了。
黑暗之中矗立的,正是去年校园抽象艺术核心,卜多大师的杰作:“思之塔”
也是推斯特的葬身之地。
虽然具备一个抽象的七层楼高的头颅轮廓,可是白天这里,实际就像一个巨大的无重力鸟笼,各年级的孩子在里面穿进穿出,打闹嬉戏。这里是他们最热衷的校园立体游乐场。平时晚上这里也是内部亮灯的,远远望去,就像一个雕满了抽象图案的大灯笼。
可是,由於最近的不幸坠楼事件,还有即将爆破拆除,所以从本周起,这里就停止开放了。
这座当年落成之後,曾受到国家艺术协会嘉奖,开放日接待过数百万游客的,放大了的抽象大师名作“思之塔”,这个时候才显现出它的真实面目──
黑暗的迷宫。
这里也是推斯特的葬身之所。
杜安走到大楼的底部,发现门锁已经不知道被谁撬开了。
是朱利亚吗?不太可能。这个孩子怎麽会有这麽大的力气?
可是,明明白白的,他的跟踪器显示他的确是在这一点,相差不会超过几米。
望望四周,静悄悄的校园虽然处处有灯光,可是却一个人也没有。
杜安只能硬著头皮,踏入了黑暗之中。
没有注意到一双眼睛,紧追著他的背影。
走进去几步,小格的金属梯就扭曲拐弯,一下子带人不知道去了哪个层面。回头看去,入口的亮光已经全然不知所踪。几条岔路口汇聚在身後。
眼前,是同样似曾相识的场景。
常人赖以辨识用的普通建筑物层数,方向之类规则,在这里完全失去了意义。扭曲的金属梯伸向空中,时而跟其他楼梯会合之後突然变成了空中的吊杆,时而又转变成向下的金属滑梯。和它们接榫的,则是横七竖八的透明空中走廊,长出如神经末梢一般的分叉,彼此之间有时是漫长的铺著华丽马赛克图案的斜坡通道,有时则是近七十度的几级陡阶。
毫无疑问,这个内部布满神经一样交叉纵横通路的作品,虽然原本无题,但以卜多大师原先置於案头的比例大小来理解,看起来确实好像一个抽象化的人脑,故而得名。可是,当初想到把它改建成建筑的人实在也是个够思维诡异的家夥了,在杜安看来,并不像是一座高耸如云的白塔,而是幽暗噬人的洞穴。
原先被忙碌的杜安忽略了的校园艺术指导课,突然间变得具有了生死攸关的重要性。不过这时候来後悔也已经来不及了,杜安勉强保持著方向前行。虽然大部分可供重复使用的材料都已经拆除,可是基本建材重力场却基本上都保持著原样,只是有些地方有了缺损和丢失,忽轻忽重,人走在其中,连上下左右都很容易混乱。忽明忽暗的光线把内部纵横交错的结构投射到墙上,更加增强了视觉上的错乱感。
有时好像巨蟒一样昂头悬浮在空中晃动摇摆的阴影,要等杜安走近了,借助自发光涂料的荧光,才能看出是从其他楼层悬挂下来的绳梯。
“朱利亚!朱利亚!” 杜安的几声呼喊,怯生生的,甫一出口,就飞速地消逝在幽暗的建筑物内部。
打开自己的私人助理上的灯照亮周围,这个时候的杜安,才开始有点後悔自己的贸然进入。
一两个小时前热闹的晚餐突然变得好像那麽的遥远。朱利亚真的会在这里吗?──可是,万一他真的在这里呢?迷路?害怕?就像自己一样,不知所措?
思维好像受到周围磁场的影响一样,纠结在一起,找不到通路。
还好自己大概还是能摸回去的,杜安寻求安慰似地望向自己的来路,此刻已经在头顶。
抬起头的时候,他同时看见了背衬著巨大黑暗空间,匍匐在狭窄横梁上的一个穿著制服的小小身影。
和一块正在朝自己门面急速砸来的方砖!
眼前一黑,接著整个人失去了知觉。
杜安终於彻底坠落下去。
第七章 迷宫(上)
不知过了多久,大腿上的疼痛把杜安从黑雾中拉了出来。
周围一片静寂。鼻子里面,是金属和灰尘的味道。他伸出手去,慢慢寻找到支点,转动著身体。大概是掉落的过程中磕碰太多吧,身体到处都很疼。大腿被卡住了,阻止了继续的掉落,当然也可能是受伤最严重的地方。
他把腿拔出来之後,停了几秒锺,等待视觉慢慢恢复,试图整理出现在的情况。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做什麽?
等这些问题逐一搞清之後,恐慌也就再次回潮。分不清楚是求助还是寻找,杜安漫无目的地再次朝周围大吼一声:“朱利亚!”
若有若无的回声。除此之外,再度一片寂静。
本来毫不显眼地夹在耳朵後面的私人助理,早就被砸落不知所踪。
时间过去多久了?是不是已经早晨了?是不是已经中午了?是不是下一秒就要爆破了?自己就要葬身在这个巨大的迷宫了?
还是说自己其实已经死了?地狱就是一辈子要困在这黑暗空间,寻找朱利亚?彼此寻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杜安安静下来。
他深呼一口气,忍住疼痛翻转过身体,四肢著地,抬起头来尽力辨认前行的方向。
……有一种说法,溺死的人在被捞起来的时候,手指甲里往往抠满了河床上的水草和淤泥,那是因为他们常常会把河底所折射的亮光,当作真正的天空。
另一个人人皆知的事实则是,新手飞行员常常会在云中不断地矫正方向,直到他们出了云层,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颠倒在天地之间,濒临飞机失速坠亡的边缘。
起码在一个重力都紊乱了的空间,连上下左右都无法分清的情形下,杜安知道自己暂时是不用担心後面一点的了。当然,这种情况也仅限於爆炸将一切都摧毁之前。
杜安向自认为是坠落的起点爬了几步,觉得似乎又有点眼生,还是只能停下。人造重力场的拉力忽轻忽重。额头上被砸伤的地方,虽然只出了一点点血,可是却有些令人眩晕的严重耳鸣,可能是轻微的脑震荡。
“朱利亚!朱利亚!”在昏暗的光线中,杜安又胡乱叫了两声。纵横交错的金属和玻璃钢架吸收了大部分的声波,依然的,除了隐约回声没有任何其他响动。
也许自己是爬到了一个莫比乌斯圈里了,像那只可怜的蚂蚁,在分形还是错位的宇宙里,从正面爬到反面再从反面爬回正面,永远也走不出去……
有一阵子,杜安甚至都开始讨厌起迪迪夫人的学校了。他在一致熄灯睡觉一致号角起床,衬衫领子上有一个黑点,操练动作有一丝慢拍就要扣分的地方呆了大学四年,感觉不是很好吗?有稳定的归属感有什麽不好?为什麽一定要这种老是变化的校园?那种非常干净整洁,固定不变的校园有什麽不好?难道这个世界就不再需要一个个标准螺丝了吗?
这个念头让杜安吓了一大跳。
看来他的确是迷路了。这个时候,杜安钻出了一个管道,突然间发现,自己正处於左右两个遥远光源的隧道中心。两个圆形,如日光,如井口。
杜安努力回忆前段时间搭末班车来参观时见到的思之塔构造:一个是塔顶的透明天蓬。一个则是底部的反光镜。到达底部可以找到出口。到达顶部则……有可能上天。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里鼓动道:跳吧,赌一把,赌一把!
远处的光亮诱惑著,召唤著,鼓励他就此一跃,攀援而下,摆脱束缚直奔外面自由的天地。
极力忍耐著,杜安将眼光投向四周。旁边有拆下来的装饰壁纸,不知哪个班级最後一次狂欢留下来的饮料和食物,照明棒,还有像蛇一样……等一下。
杜安眯了下眼睛再睁开,清楚地再度辨认出一根盘在一起的细长链条,上面零落地挂著几个不值钱的小挂件,长度大概有几十米,上面反复印著:“任意裁剪。仅供装饰。不得负重。”
几点锺爆破来著?
杜安在接近两头亮光中轴线的地方系上了链子的一头,另一头系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後翻出栏杆,尽可能直接地朝他判断的底部方向攀援而去。
反正也只能认为头冲著的方向就是下了,一路上磕磕碰碰暂且不说,他只是提心吊胆随时都等待著那毫无征兆的轻微一声。暗分子β波的爆破,据说会让人在毫无痛苦的情况下,和土木一起化为灰尘。
在还距离那片光大概四五米的地方,链条的长度不够了。
大概是因为路过一个重力区消耗了很多曲线的缘故,杜安抬头使劲再拉了几拉,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望著可望而不可即的亮光,他有冲动解开链条跳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他解开了自己的皮带,朝那光亮的圆形使劲扔过去。手臂的力量越过四五米的距离,皮带一下子就落到了底。
小小的一段曲线,在光亮的背景下像是好像一条小蛇。
没有丝毫的倒影。
所以……是玻璃天花板。
外面真正的蓝天白云,就算他能奇迹般砸破了那承重几吨的玻璃爬上屋顶,呼救也未必能有人注意。
杜安转身就往来处爬。
天啊,来不及了吧。这次真的,真的,真的来不及了吧……
摔倒,再爬起来,缘锁链穿过迷宫般的阶梯,经过系链条的中点,继续,继续……
终於,到达了另一边。看到自己陌生的倒影如同旧友重逢一样迎上来的时候,杜安也丝毫来不及感觉轻松。
楼底=出口。
他抬头解开链条,像猴子一样把头脚颠倒过来,任由重力熟悉的感觉把他的脚往下拉,往下拉。杜安想了想,最後抬头,朝著上方的迷宫大吼了一声“朱利亚!”
竖起耳朵听回音的同时,杜安已经著地。
这一次,在光亮镜面地板的边缘,他找到了出口的大门。打开门,阳光如瀑布一样打上他的脸……
杜安一瘸一拐地通过了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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