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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像的舞台作者:claudia-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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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不是还有个职位叫做宫廷大总管的吗……这麽逊的人肯定不能做保镖,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什麽职位需要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呢……
  由於计划著杜安飞黄腾达的未来,所以朱利亚并没有听见门铃的声音。
  
  “早上好啊……哇噢,味道好香呀,杜安老师你们居然自己做早餐?”
  “早啊,杰佛瑞小姐。那个,是因为这套宿舍好高级,居然配有厨房,所以就想试试……”
  两人一边寒暄著,一边走进客厅。
  朱利亚并不是很讨厌珍妮。曾经接触过她几次,起码珍妮愿意认真听他讲话,然後再就是论事地处理问题。比起大部分直接想“治疗”他的“王子情结”的家夥来说,珍妮起码让人不讨厌。
  “真可惜,我已经吃过早饭了,不然真心想接受你的邀请呀。朱利亚,早!睡得怎麽样?”
  朱利亚还没进入和外人打交道的模式,“嗯”一声作为回答,重新又合上眼睛。
  珍妮并不在意:“夫人叫我来看看你这里的安顿情况,杜安,怎麽样,使用上有什麽不方便吗?需要调整吗?斯蒂夫出差了,告诉我也一样。”
  杜安带著她,围绕著这套小小的教师和学生连体宿舍巡视了一圈,这里是房间,那里是客厅,勉强算是参观。可是,珍妮明显比杜安对於房屋的运作要精通很多,所以这场参观很快就变成了让杜安大开眼界的关於房间移动的重心及轨道计算,墙壁後面各类生活设施的安放,隔热材料的采购和公用空间的装饰等等精彩内容的讨论。珍妮还叮嘱杜安,如果需要搬动房间,记得要把门槛上的东西都清理掉,室内的门窗也全部关紧,以免在移动过程中丢失物品,等等等等。她的细心和周到,让杜安不禁有些嫉妒未来某个能娶回珍妮的幸运儿了。
  等到离朱利亚的最远的地方,珍妮悄悄笑道:“那孩子,难得见他这麽没有防备人的模样,好可爱哦,好像一只小猫咪在晒太阳哦,真想抱一抱。”
  杜安也报之以微笑,同以耳语的音量回道:“是呀,朱利亚其实挺乖的。不过暂时还是不要抱啦,等养熟了再说。”
  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话音还是那麽低,可珍妮的表情接下来转为严肃了:“怎麽样?老黑墙有没有再来为难你?”
  杜安忍不住肩膀缩了一下:“没有。至少到目前为止。”
  “哇,你真厉害,居然被他审了一天一夜。据说他曾经抓过的人,基本上没有熬过三个小时的啊。” 
  “还……还好啦。”杜安可不想回忆那是多麽的难熬的时光。
   “这家夥经常不按常理出牌的。要不是迪迪从看到你被抓走的学生那里得到消息向他施压,不声不响地关你七十二小时,这事情他真的做得出来。哦对了,你怎麽不早点打电话给我们啊?老黑墙说你打了电话了的?”珍妮的脸上露出对老黑墙的话不是很相信的样子。
  杜安抓抓头,尴尬地说道:“我……我想反正我也不是罪犯……我怕晚回来朱利亚失望,所以就先打给他了。”
  珍妮一瞬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身陷囹圄你先给朱利亚打电话?”
  “啊?是的啊。”杜安有些理所当然地答道:“夫人不是叫我照看他吗?”
  珍妮似乎不知道该说什麽,停顿了一瞬间。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笑容也恢复了正常:“哦,对了,又有点事情要麻烦你帮忙了,你知道的,校庆啊,全校就那麽几十个人,我们都忙死了。喏,这是你要帮我做的,这个要全面订正一遍,这个和军方有关要快点找出解决方案。还有这个……这个……这个。哦对了,斯蒂夫和亚瑟说不定也会找你帮忙。你现在是我们的新生力量了。”说到最後,珍妮的嘴角越是上翘,好像压了那麽多工作给杜安,让她从心底里感到高兴似的。
  杜安这边则是苦笑连连,一堆一堆的文件影像隔空向他的接收器飞来,刚想表达的对珍妮和迪迪夫人辛苦把他救出来的感谢词被瞬间淹没在脑海不知何处。
  两人说著话,越靠越近,杜安好像已经渐渐能闻到珍妮头发上干净的阳光味道了……
  突然间,从大门的地方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
  “朱利亚?朱利亚──”杜安回到早餐桌旁,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同时消失的,还有朱利亚的电子板。
  “去上课了?”珍妮问道。
  “应该是的吧。”可是杜安清楚地记得,早餐的时候朱利亚还说过今天不想去了的呢。怎麽突然改变主意了。
  “这孩子,看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珍妮若有所思地道:“不要著急吧,至少我觉得今天的早餐是个不错的开头。学校的餐厅记录里他每顿的饮食量从来没有超过100克。”
  “我想给他一点和夥伴们一起活动的时间,珍妮你比较熟悉他和学校里的社团,有没有什麽可推荐的?”
  “哦,等我想想。山姆的飞球队……大概对他来说太辛苦了。其他的,莫兰老师的科学俱乐部非常精彩,我问问家政的还有没有男孩子的名额,也许他愿意学你?要不试试看文学?说起来这孩子似乎艺术课不错……”说到这里,珍妮似乎想起了什麽,瞥了一眼杜安,暂时无话。
  杜安点著头,好像是在努力把所有的名字都记下来,到这里他自然接著问道:“艺术俱乐部不是个超级大部吗?我可以去找格兰老师帮他挑一个合适的分类吗?”
  珍妮想起亚瑟?格兰对军人的厌恶,一时没有说话。然後,就像下了某种决心,她轻快地说:“那个家夥嘴巴很坏的哦,尤其不喜欢军人,似乎是从小就家里都是当兵的,只有他一个热爱艺术被欺负了呢。”
  “啊?是这样啊。可是,斯蒂夫先生也是军人啊……”
  “嗯……那个,亚瑟我没办法,可是斯蒂夫我可以告诉你,你只要肯陪他喝酒就可以了。三杯酒一下肚,你就是他的终身知己了。当然,你要等他拿酒出来,到也是不容易……”
  “啊?……这样?呃……那就谢谢了。”
  而此时此刻,校园的另一头,朱利亚也正坐在被杜安发现的那棵树上。他看著自己的手,手还在发抖,身体还在发抖。心绪如乱麻,混乱纷纷。
  看到杜安老师和年龄相近,温柔美丽的珍妮老师在一起笑语嫣然的那个时候,这种突然间冲上心头,想要把杜安老师一把抓到手里,把其他的人,把房间里的一切,把天底下的一切都砸个稀巴烂的冲动,究竟是什麽?
  更糟糕的是,跟平常遭遇到不愉快时的情形不一样,他发现自己居然不能随时切换到另一个世界里去了。
  无论怎麽努力,刚一穿上王子的衣甲,杜安和珍妮小姐头凑在一起,低声亲密地说话的图像就又出现在他眼前,把白色的城堡一下子击得粉碎。
  就像传说中吃下了黑暗王国的六粒石榴之後不能再回到地面的公主一样,朱利亚为自己再也不能在世界之间自由地切换而深深地陷入了忧虑之中。
  *** 
  送走了珍妮之後,杜安收拾好东西,抓紧时间准备赶去办公楼。朱利亚暂时无忧之後,杜安却发现,自己就像那只背著棉花过河的小马一样,不知不觉就发现自己的担子越来越重了。
  当门铃响起的时候,杜安还以为珍妮或者朱利亚又回来了。朱利亚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也许改变主意,还是不想去上课了。
  门开了。
  在客厅阳光下呆久了的杜安,习惯了好一会儿才刚刚看出,门外走廊的阴影里,站著一个人。
  看不出男女,整个人都被一袭黑色长袍所笼罩。头脸完全埋藏在帽檐的边缘垂下的厚厚面纱里。
  当这人的手从黑洞般幽深的袖口中伸出的时候,手上握著一把锋利的匕首,花纹繁密而不祥的刃口上,闪耀著让人寒意彻骨的饥渴。




第四章 不完全交易(上)

  无论是刀柄、刀身,这匕首都比正常的军制规格看起来要小一些。并不起眼,合成材料的刀柄有些陈旧和磨损,看不出是否已经激活。合金的刀身上血槽横亘,锋刃锐利,但也就如此而已,没有任何值得久驻凝视的地方。
  这个时代已经发展到几乎走火入魔的清洁产品,让它从头到尾都一尘不染,连接合的缝隙都线条清清楚楚,就好像今天才出厂。
  泥垢,血垢,甚至连一个DNA都不复存在。
  可是,杜安的鼻端,却似乎隐隐嗅到积年累月的血腥之气。他像著迷一样紧紧地盯著那刀尖,身体反如生铁浇铸固定在地板上纹丝不动。
  寒光闪动的瞬间,杜安开口了──
  “早……早上好,呃,夫人,菲茨夫人?”
  匕首又似乎完全不曾动过似地停留在原地。
  过了一两秒锺,浓厚的面纱下,一个已经上了年纪却仍然动听悦耳的女声,平铺直叙地道:“如果刚才你心虚,我就已经为我儿子报仇了 。”
  “费……菲茨杰拉德夫人。”杜安此时才惊恐万状般地後退一步,额头上冷汗渗出了薄薄的一层,话题也变得跳跃了:“我只是……我只是在看……您把‘日蚀’从星盟博物馆里取出来了?”
  星盟历上最著名个人冷兵器,推斯特的爷爷,“美死神”的所有物。
  对方并没有太在意杜安的话。她停顿了一下,仍然平淡地回答道:“不是我,是推斯特拿出来放在身边的。”接下去,依然用哪种听不出多少情绪波动的声音,宣布道:
  “如果你愿意,它就是你的了。”
  铮亮的匕首,在被精美镂花黑手套包裹的指间灵巧地翻了个身,转过来,刀柄朝向杜安。尾部亮著的一个小小感应点,告诉杜安它仍然随时可以如闪电般暴起杀人。
  八十多年前的那场战争中,推斯特的爷爷,那位也叫推斯特?菲茨杰拉德的名将,就是凭著这把匕首,在已经被敌军占领的指挥舰的情况下,杀出一条血路,转战星球表面,熬过了最艰难的岁月,最终和友军一起反制恒星空间,力挽狂澜,拯救了整个星盟。
  在除了太空对射很少能有戏剧化激烈场面的时代里,这麽一个的重要武将,和一把指挥如意,有如神助的匕首,相互配合,天衣无缝的舰内战斗场面,自然激发了无数人的想象力,那该是多麽的惊心动魄,光华肆意的一战啊。虽然根据他的传记来看,他本人其实是个很沈闷的人才对。
  沈闷也好,精彩也好,“日蚀”都是星盟历史上最为著名的一把匕首。现在,只要杜安伸过手去,就是他的了。
  杜安退了更大的一步,侧身让过,恭敬地对夫人道:“菲茨夫人,您要不要进来坐一下?”
  菲茨夫人过了一会儿,才收回匕首,迈进了房间内。她掀开面纱,这间简陋的房间都似乎立刻因为她的美貌而四壁生辉起来。
  菲茨杰拉德将军英年早逝,他的儿子,在和平时期升至将军的菲茨将军,可惜却同样在推斯特还未成年就已经去世了。留下他和母亲相依为命,自小在显赫的家族名声和旁人巨大的期待中长大。而现在……
  瑞切尔?菲茨夫人刚一坐定,就开口道:“其实不用多说,你也已经知道我想要什麽了。”
  杜安幻想自己能够装傻,说一句“啊哈哈哈你说什麽我不明白啊”然後火速溜掉的。
  在现实中,他投降般抬起了双手:“我……我真的……和推斯特的……去世没有关系。”
  菲茨夫人点了点头:“我已经相信了。所以我要你找出杀他的凶手。”
  这真是……杜安不知道怎麽开口了。
  “如果,如果,这真的不是一起谋杀的话,”菲茨夫人脸上的表情说明她并不十分相信这种可能性:“那我也要你找出证据来说服我。”
  “我……我又不是警察。” 
  夫人不动神色的纠正了杜安的口误:“这是宪兵的管辖范围,他们不熟悉学校,也不熟悉推斯特。他们什麽也不会查得出来……我也不想他们查出来。”
  真相和谨慎。报酬是历史。此刻被夫人的纤纤素手摆在了杜安面前伸手可及的地方。
  刀已入鞘,尾部的亮点也已经消失不见。静静地平躺著的日蚀。
  声纹验证,指纹验证之後,只要杜安愿意,就可以把这把顶级的冷兵器,也是历史的见证,握在自己手中。
  杜安挣扎:“你,你应该找负责安全的斯蒂夫……”
  “是夫人推荐我来找你的。她对你评价很高,说有能力让这事能够水落石出的人,就只有你了。正巧,我也这样觉得。”
  杜安多年来只在跟她打过一次交道,那是因为推斯特把杜安从疾行中的装甲机器人身上推了出去,导致他身上多处受伤。托马斯带著他打上门去,索取了一大笔赔偿金。那次基本都是托马斯开的口,杜安只不过补充事实而已。
  天知道她那印象怎麽来的。
  这事更让人吃惊的是,参与推他下水的,竟然也有迪奥提玛校长。
  仿佛看透了杜安的心思,菲茨夫人点头道:“对的,是迪迪。每个人都有一个价格。她愿意为学校做任何事情。我正巧知道一个人,能帮忙她搞定亚瑟失言的事情。”
  “我……我怎麽会有本事……
  “你有。”菲茨夫人柔声细语,但是却斩钉截铁地道:“你什麽细节都注意得到,事实上,在那样紧要的关头能把一切都观察清楚,所有细节一一对应,如果不是你,那场事故根本就无法立案。可是,”她深具含义地对著杜安微笑了一下:“现在不同了,你不会想要我把你和托马斯私了的事情当作敲诈交给宪兵的吧。”
  其实此刻,杜安其实已经知道自己毫无生路了。他只想拖延时间,说些什麽来抵抗。然而,身为推斯特的母亲,将军夫人,在这个问题上怎麽可能放过他任何生路。
  菲茨夫人叹了口气,那一个瞬间,她的肩膀塌了下来,腰也没那麽直了,似乎一下子就老了几十岁,脆弱得让人心疼。
  杜安毫无自觉地就想伸手去扶她。夫人摆手表示不用,当她开口的时候,语调并没有多大变化,可是那种里面的那种绝望,却瞬间就把杜安击倒了:“杜安,我知道你对推斯特没有什麽好感。他的……他的父亲死得太早了……也许,我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而现在,我只是想知道,他是怎麽死的而已。”
  这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杜安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小时候他是那麽的可爱……我的生命之火。可是,作为一个名人之子,他从小受的压力太大了。杜安……他在大学里才遇见你和托马斯。我一直都想,如果你,或者托马斯,是他真正的兄弟,甚至只是好朋友,也许今天……也许今天……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杜安完全沈默了。
  
  *** 
  推斯特中尉的葬礼安排在一个月之後,在他的家乡孟特山星球举行。据说有非常多的达官显贵都参加了葬礼,校长夫人带著教师和学生的代表也参加了葬礼。
  作为自信是推斯特中尉去世前最後一段时间内最亲密的人,朱利亚也默默地承受了不能去送行最後一程的悲伤。
  在那个世界失去了父王和师傅,在这个世界失去了父母,现在又失去老师,朱利亚相信,在自己小巧的外表下,已经埋藏著了一个沧桑的心了。
  只有在杜安在一起的时候,这种沧桑感觉才会变得飘渺起来,难以抓牢……
   “下午茶有你喜欢的布丁哦,餐厅的莫尔克师傅告诉我的。” 杜安打断了他的思路,一边帮朱利亚盛上最後一碗汤一边通知他。当然,杜安省略了负责菜单的大厨已经和他成为切磋厨艺的好友这一细节。
   “讨厌!为什麽每次我不喜欢的课都有我喜欢的点心?”
  一个历尽沧桑的人,坐在阳光里,面对简单美味的佳肴,该怎样表现才是符合他忧郁王子气质的呢?朱利亚发现这个问题很难,很难……
   “呃……早起的鸟儿……啊不……辛苦自有奖赏?”
  “那我专等下午茶的时候再去。”
  “……”
  “算了算了,”看到杜安脸上被伏击了的表情,朱利亚慷慨大度地一挥手:“我去上课,然後再去餐厅。”
  感觉和杜安在一起,朱利亚感觉放松。和那些整天盯著他,关注他一举一动,忙著分析动机,行为模式,修正途径的心理医师和行为矫正专家不同,杜安是到这个世界以来,唯一一个不想洞察他的内心深处,不想帮助他“认清现实”,不想改变他的成年人。
  他从不向朱利亚提要求。朱利亚在他的身边感觉放松和自然。他知道只要想,自己任何时候都可以不加解释地拒绝一切合作,甚至再度离开。
  於是他反而不那麽著急离开了。毕竟,他还没有为杜安在自己的世界里安排好位置呢。
  不仅如此,他还接受了杜安的建议,换到了杜安那间靠近阳台和餐厅,充满阳光的卧室。
  最终,朱利亚嘟著嘴巴去上课了,心里却觉得自己打了一个大胜仗。
  *** 
  朱利亚前脚刚走,推斯特的遗物後脚就到。数量之多让杜安大吃一惊:几乎连落地长窗都进不了的大箱子,从停在楼顶的运输车上下来,排成一直线鱼贯而入。
  杜安赶紧临时改变计划,指挥它们改进自己的卧室,也就是朱利亚原来的小房间。最後,整个房间被堆得满满当当,几乎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了,所有家具和床都已经收入天花板,变成了一间大储藏室。
  杜安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几样行李,被挤到了客厅的沙发里。
  ──这就是推斯特夫人声明送过来的所谓“线索”吗……这个时候,就算杜安想後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忍不住摸了下腰间的“日蚀”,努力说服自己,为了近距离接触一下这段历史,付出这样的代价还是值得的。
  ……过几天他就把它还回去。




第四章 不完全交易(下)

  经过一路打听和寻找,杜安摸到了艺术老师亚瑟?格兰的所在。
  他不得不依靠这样的方式,因为上学期下半的某一天,亚瑟突然对杜安关闭了一切个人通讯,连位置也不再分享了。
  在那之前他们的关系还算挺和睦的,虽然比不上他和夫人、珍妮和斯蒂夫那样亲密,可是在工作的时候互相联系,聊聊体育和展览,偶然还在一起打个飞球啊什麽的,并不比杜安和其他同事之间的关系要糟糕。
  杜安刚开始也并没有注意到这麽突兀的终止,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进入学期末的冲刺阶段,无论是他还是亚瑟,都没有时间上的交集了。
  进入学校的新建大礼堂,杜安才看出亚瑟在这里干什麽。
  学校的大礼堂也是今年的新建筑,内部的拱顶、梁柱,和优美的流水式地板都已经完成。彩色的玻璃也已经熠熠生辉。可是,当杜安看到灰色的墙壁上一小片一小片斑斓的壁画色彩,和细细的可擦洗线条所描绘出来的繁复图案底纹时,才意识到,当它彻底完成的时候,该是多麽的美轮美奂。
  “你找亚瑟?”被问到的学生指了指上方,然後关切地对杜安说:“呃……我说,最好还是不要今天去找他啦。”
  “啊?为什麽?”杜安不解地问。
  “似乎心情正恶劣著呢,大家都小心不要靠近他三米的地方。要不?你先联络一下他?”
  杜安苦笑,连联络都被他隔绝了,看来只能碰碰运气了。
  等他爬上高高的,环绕内部一圈的脚手架,杜安才知道刚才那位同学所言非虚。
  亚瑟修长的身体上还从头到脚裹著一身黑,显然是从推斯特的葬礼上回来就直接赶来这里了。这一点还不算什麽特别,特别的是他衣服的状态。红色的斑点,白色的污渍,黄色的溅痕,叠加错乱,膝盖上还跪了一滩绿色,几乎就已经见不到原来的黑色了。而这衣服的主人,好像嫌糟蹋不够,仍然挥舞著手里的画笔和喷枪,大力地朝著墙壁上喷洒这颜色,一下一下反溅在衣服上,好像在举行一种特别的异教洗礼方式。
  唯一可以直接看到的地方,就只有透明自清洁安全头盔下的脸了。脸上带著愤恨的神情。
  杜安见到这个光景,几乎就想打退堂鼓了。
  可惜已经来不及。
  亚瑟用眼角的余光扫到他,一下子转身过来,手里紧握著画笔。
  有一秒锺,杜安几乎以为他要用那粗粗的金属杆敲过来!
   
  “该死,”亚瑟一声咒骂:“今天被逼见了一个死掉的还不够,还有另外一个吗?”
  很显然,他说的“一个”“另一个”指的是军官。这基本上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句,杜安对此无可奈何。他想要得到亚瑟的帮助,而不是和他争吵。
  看到杜安没有反应,亚瑟似乎略微有些气馁,转为抓住栏杆探身朝下大吼。
  “喂!我说你!对,就是你!你他妈的就不能往下看一看吗?”他朝著後面穹顶之下,浮在空中正在墙壁上上颜色的一个学生吼道:“你他妈的到底有没有比例和视角的概念?睁开你的狗眼看一下不行吗?我从这个地方都看出来你画错了!”看到那个孩子似乎还有些不明白,他尽量地平静了一下,在耳边一挥手,改用话筒音量指导道:“从你屁股坐著的位置来看是没错的,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整个画面全局观看时的视野?不要只顾你自己鼻子底下的那一点点,跟其他人的部分比一下,你就知道应该是什麽透视关系了。”
  下面坐在浮空工作椅上的那孩子晃动了一下操纵杆,离开墙壁慢慢退至圆形大厅的中心地板,然後四面转动了一圈:“啊!我明白了!头应该再大一点,因为从下面看会很小,然後整个都应该再小一点。”他放好原本手里的彩色颜料罐,从椅子的侧面取出消除枪,放下透明防护罩:“谢啦,阿瑟。” 
  显然,今天亚瑟的学生们对他的毒舌早已处变不惊。
  “这些白痴小崽子们。”亚瑟嘟哝了一句,然後转过头来,看到杜安居然还站在那里,似乎很惊奇:“你……为什麽还没有默默地滚蛋?天神啊,我以为这次的校庆就是为了庆祝军/学分离,再也不用见到你们当丘八的了呢。”
  “呃……还,还要一点时间吧。”杜安也已经不知道自己说的是“默默滚蛋”还是“军教分离”还是“不当丘八”了。
  在他说出更多难听的话语之前,杜安抢先一步:“我想请你帮个忙!”
  亚瑟显然十分吃惊,忘记了继续说坏话:“什麽忙?”
  “朱利亚。我想要他多结交些朋友。可是体育和脑力的都不适合他,可是倒是很喜欢艺术课,所以,能不能请你……帮忙给一些关於加入艺术社团的方向?”
  亚瑟断然拒绝:“不行,社团是自治的,其他人不喜欢他,我没办法强迫他们接受。”
  不管三七二十一,杜安坚持道:“资料上说,他一直沈溺在离开周围环境的梦想中。那些医生和养父母也只想‘治愈’他……可是,我只想让他开心一点,有人陪伴。”
  杜安顺利地一口气说出这番话,亚瑟有一瞬间没有发表任何评论,让他的心七上八下的。
  “他的确很有天分,你应该看看他在卧室里涂的那些画,虽然他一副也不曾交出来过……”
  “他喜欢这些东西,他其实是一个很敏感的孩子……”
  “而且,虽然学校不能干涉社团,可是老师不也是有义务帮助弱小的学生吗?我要的只是帮他联络而已,让俱乐部主席他们自己决定好了……”
  杜安站在亚瑟的身後絮絮叨叨地说著,自己也觉得好像一个罗嗦的老太婆。比较好的迹象是,亚瑟听了并没有发怒的迹象,反倒是作画的动作越来越慢。
  等到他自己也注意到慢得不能掩饰了的时候,亚瑟转过身来。
  穿著污七八糟的黑衣,亚麻色的长发辫包得紧紧的地在紧贴头颅的应急头盔下,高耸的眉毛之下绿色的眼睛牢牢盯住杜安,他一板一眼地道:“好。我会去帮他问的。不过请你搞搞清楚,我这是为了朱利亚,跟我对你的态度没、有、任、何、关、系……不要以为你通过菲茨夫人搞定了那些老兵,我就会对你感激不尽。”
  “亚瑟,上个学期你还在给我发每日笑话一百,到底发生了什麽,让你对我这样?”
  对於这个问题,亚瑟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什麽话也没有说,直接转身背对了杜安。
  
  尽管如此,当杜安顺著结构错综复杂的脚手架,爬下这座正在建设中的古典风格的校庆大礼堂兼“通用宗教厅堂”的内壁时,心情还是十分愉快的。
  阳光从穹顶附近的十几个小窗口射进来,折射著彩色玻璃和墙壁上的完成或未完成的画幅,在地上投射出奇妙无比的光和影,引发出人大脑皮层内似乎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各种情感和思绪,层次丰富的感受让人一时间心醉神迷。
  正当杜安一边赞叹著美景,一边终於安全到达地面的时候,他的终端来了讯息。
  他不假思索地打开了。
  里面传出一个能让人刹那间如置身冰窑的冷酷声音:“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杜安,这是你的时间逐渐消耗殆尽的声音。”
  *** 
  社会学课,朱利亚照例又和大家都嫌弃的笨笨的黄雅荣组成一组。
  在老师开始解释蜂拥效应的时候,她偷偷俯过身来,小声地问朱利亚:“你……怎麽来上课了?”
  “杜安说要叫我给他带布丁。”朱利亚努力用漫不经心地口气说道。
  “喔……你有自己的老师哎,真羡慕你。”
  朱利亚就是想听这句话,不过表面上还是无所谓的样子。
  在这个样样平等的寄宿制学校里,朱利亚这样有一人专门陪伴的情况确实也是很显得特殊化的。不过身为贵族,朱利亚觉得也不能这麽随便为受优待这类小事动容嘛。
  “今天上午推斯特中尉葬礼的时候,我们都默哀了三分锺。你是不是和杜安中尉在一起的?”
  朱利亚这才突然想起,对了,自己怎麽把今天推斯特老师葬礼的默哀时间给忘记了?只顾著想著杜安的事了。
  “呃……是的,是的。”
  不过,这还是要怪杜安不好,谁叫他一个上午都忙著工作,做饭和叫自己起床。
  “真好啊,”黄雅荣再一次感叹:“我们几个女生都觉得杜安老师真的很不错哎,比推斯特中尉还要好。”
  “什麽?”这种话可不是朱利亚想听到了。推斯特中尉,我的推斯特中尉,才刚刚去世啊!这帮女人怎麽这麽快就见异思迁!
  没有注意到朱利亚变得恶劣的心情,黄雅荣继续道:“她们几个都在说,你能被他照顾著可真幸福。”
  朱利亚觉得稍微心情好点。
  “杜安老师其实很不错的,人又老实,说话很温柔的,讲课其实挺有趣。有麻烦他都愿意帮忙……”
  “什麽时候有人愿意跟你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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