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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四)锁尘关-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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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否真的强者为王,才是真理,而弱者只能匍匐战栗,凄哀哭泣?
  神明自尘世缭绕的烟火后冰冷注视叩拜的凡人,没有回答。
  幻暝宫内,昔日强大的女战士望着三个人类,眼中尽是嫌恶。
  “……人终究是人!你要与人为伍,也要先想清楚,他们是不是真的接纳你!还是将你当作异类来看!”
  婵幽看向重遇的女儿,眼中无奈,严厉的呵斥亦是痛惜,恨那自尊为万物之长的人,却丑陋不堪。
  柳梦璃已是幻瞑的少主,气质依然飘渺如仙,清丽绝尘,只是多了几分坚毅果断,柔弱也掩盖不住。
  “天河,我要带你们去一个地方,是一个可以重现梦境的地方,我想,你们看过之后便会明白,幻瞑琼华之战的那些渊源。”
  里幻暝宫。
  梦影雾花,尽是虚空,因心想念动,方万物有生,随之,虚实乃成!
  紫色的世界里,十九年前的爱与恨,血与火像幅画卷般徐徐展开,那些鲜活的言语笑容相遇离别,穿越了时与空,直击而来。
  如波涛之汹涌,似冰雪之消融。
  此时,有一道白衣身影悄然出现在妖界。灵体虚幻,依然不改逼人的霸与傲。      
  作者有话要说:纠结。。。。。。。。河霄紫玄要突出!可是霄蜀黍气场太强了晕。。。。。但还是坚持CP立场!


☆、第 15 章

  妖族的寿命皆比人要长上许多,在人看来难以超越的时空鸿沟,他们也能轻易跨过。更遑论对于某些事的记忆已经刻骨铭心,哪怕千年万年都不会忘记。
  十九年也只是日升月落,潮退浪起,恍恍惚惚醒来,已是又一轮噩梦的开始。
  那年的惨烈,忘不掉的不只有亲身经历的琼华弟子,还有遭受掳掠的幻暝内的梦貘妖族。
  奚仲当然不会忘记那一日。
  他们这一族虽然灵力高强,却并非凶恶之妖,相反,吞噬人类噩梦的梦貘可算得是善妖了。
  梦貘一族自机缘巧合下寻得幻暝这遍藏紫晶石的奇境后,便定居于此,与人界再无瓜葛,平静生活数十年也是如一日。
  但十九年前的那一天,当幻暝从昆仑的上空划过的一刹那,向来以别人的噩梦为食的梦貘,将陷入他们一生中再也无法忘记的噩梦般的境地。
  婵幽本以敏锐迅捷见长,且有着岁月积攒下的智慧和一族之长的高深灵力,与太清一战中,她使出□之术,成功诱使太清上当,随后而至的致命一击,当年的诸多琼华弟子皆是亲身目睹,如能幸存,想必是绝难忘记。
  而让梦貘记住的琼华弟子,也不过寥寥数人,人与妖厮杀屠戮的血腥中,模糊通红的双眼不曾忘记去看清谁才是这一切罪恶的开始。
  那两个远远站立的青年男女,飘逸如仙。
  那两柄剑发出的光芒照耀了天地群山,烈如火寒如冰。
  那冲霄而上的光之剑柱牢牢缚着无法挣脱的幻瞑界,开启了死亡的大门。
  那是无论过了多少年都不会遗忘的仇恨,早已入骨。
  于是当那个白衣大袖的身影飘飘摇摇出现在幻瞑界内,奚仲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他本是以智慧见长的军师,克制力与冷静是必备的条件,但此刻他好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忘了,难以泯灭的强烈感情被唤醒,似是回到了那屠戮的一夜,唯一的信念就是不能再让身后的婵幽大人再受伤,其他一切皆可舍弃,哪怕是自己的命。
  “婵幽大人!你快走!去里幻瞑宫!”
  银发垂地,盘膝而坐的妖界之主微微抬眼,莹蓝的宝石缀于额间,坚毅而难以言喻的冷艳风致袭来,一眼便令人难以移目。
  玄霄觉得自己很失望。非常失望。
  当年那场战斗,是有不少弟子目睹,只是那亲眼所见之人中并无玄霄,他自旁人口中听得,想必已经偏离事实不少,传闻只有比真相更耸人听闻,落败的一方又是琼华力量至高的掌门,自是令他
  震怖感怀,更激起心中斗志,一直铭记至今。
  此时一见之下,是何等的是失望,事实与想象的悬殊所带来的,是旁人绝难想象的冲击。
  用什么华丽精巧准确的话语都无法表达他内心的感觉,便如一人在万丈悬崖上沿着一根细绳走了数十年,突然被抽走这脚下唯一的凭依。
  这种突袭的失重感令人简直就要发疯,内心的空虚是唯一的欲望,像是吞噬万物的黑洞,要拿什么才能填满?睁开双眼却发现狂喜背后是一片干涸的沙漠。
  这是强者的悲哀,亦是他无法驻足的根源。
  “你,便是妖界之主?”
  听不出语气的声音却点燃了婵幽身为战士的血液,无法忘却的仇恨令她几乎失却族长的风范。然而十九年前便元气大伤的她即便一直修养也无法调息恢复到往日状态了。
  “婵幽不必理会登堂入室、屠戮我族的无耻之人!”
  激烈的话语换来的却是带着些许悲悯的回应,玄霄淡淡的看着她,眼中犹如水光掩映,看不分明。
  “妄动气息,便是寻死!以你自身为凭的结界遭破,灵力反噬,你必已身受巨创。”
  “……妖界之主,我曾渴望与你一战……”
  虽然玄霄已年近不惑,但看在婵幽的眼里,眼前的人永远是小了她数百岁的后辈,而有些道理,只有岁月能让你明白其中的真实。
  “……万灵盛衰,乃是常理,无恒强、无恒弱。”
  她没有回应那人难得的夹杂了无数复杂情绪的话语,只是将那悲悯之情尽数还出,“你今日体内烈阳与冰寒之气纵横交织,相距甚远都可感到凶煞之气,人非人、怪非怪,在我看来,异日必遭天谴!”
  遭天谴?哪个天,什么遣。
  玄霄于沉默中感受到体内的阳炎之气涌动,回应的是羲和里空灵又真实存在的声音。
  是不是在听到的那一刻,或者,在拿起的那一瞬,又或者,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已经注定。
  注定了……
  “我此一生,已无回头之路。”
  那便是万劫不复。
  是谁说执迷必然不悟,我早已明白身前身后都是绝大的险恶,但我说过,我的人生里,没有妥协与退缩。
  他的灵体在幻梦般的紫色中渐渐淡去,只余一个轻烟样的轮廓,伴着一句话,尾音在嶙峋又剔透的紫晶石间环绕着,有久久不散的错觉。
  “……出来受死!”
  “……让我快快结束这场空虚……”
  人与妖其实在很多方面都颇为相似,尤为明显的体现在千种万类的品性上,而此刻的慕容紫英,抱着怀里渐渐冰冷的尸体,脑中一边不停闪过这个安静的小师侄总是挂着的温和微笑,一边麻木的回想方才那些人的剑毫不犹豫的从同门身体中穿过的情景。
  同门……毫不犹豫……
  真是可笑,又悲哀。
  为这些自视斩妖除魔替天行道的恶人竟为自己同门而可笑,为自己竟今日才看透这些虚伪丑陋而悲哀。
  “我不会再回琼华了,”少年头也不回的说,“我们一起把琼华派弟子赶出幻瞑界!”
  昆仑山巅,厚重累叠至如同千万里的云层愈来愈浓深,摧毁的力量在不知名的地方慢慢凝聚,云中似有电光,万钧雷霆集结成遮蔽天地的轰隆黑暗,仿佛要将巍峨群山都削成无峰之平地。
  卷云台,烈火烧融了冰雪,有风刮过。
  有着同婵幽一般银发的妖族将领单膝跪地,以死守入口的姿态安静化作数点紫黑色的烟雾散去,夙瑶看向一旁那个笔直的背影,大袖飘摇间有凛冽从容,和若有似无的火光闪耀环绕。
  她转回目光,冷哼出声,“想要伺机杀死我与玄霄?哼!单凭他一个,怎可能!以为琼华派还会如十九年前一般,掌门死了就门派大乱吗?!”
  “你很得意?”
  清淡中实是极度的不屑,玄霄只是看着妖界入口,说话间也不曾转头看过一眼。
  他只关心一个人,其他都是无谓而已。
  “天河,有一阵子不见了……”
  “……大哥很是挂念你。”
  终于得以相见,在那禁地寒冰之外看到清晰的容颜,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仰视,仿佛触手可及。
  但云天河只觉满嘴都是苦涩。挂念,怎么会,又怎么不会,谁挂念谁……我不想知道答案,然而那感觉实在太过煎熬,是生是死都可以,我只要一个干净利落的完结。
  “……大哥,一切……都是你骗我吗?”
  欺骗未必是伤害,但在这样的时刻,模糊的回答也能轻轻便让鲜血蔓延。
  “……有些事,我确实没有对你说真话,但也未必说了假话,事到如今,真真假假又有什么重要,最重要的是——”
  “我还是把你当兄弟,绝无害你之心。”
  玄霄其实直到现在为止都还未察觉出面前人心中有着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和纠结,虽然他也看出来那个傻小子好像有了一些不怎么好的误会,不过那并没什么,自己从未对
  不起他,自己从来都把他当做最亲的人,自己愿意帮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自己只想拉他一同飞升成仙……这还不够么,他肯定不会介意了吧。
  只是,有些事上,他却是一错再错。
  “可恶!我是那么相信你!!”
  “我帮你,是错了……”
  云天河在心里大喊,不是这样的!我怎么愿意这样说!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那些梦貘没有错怀朔没有错菱纱也没有错他们都没有错为什么要死!你为什么要逼我这样说!
  “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大哥了……你我从此再无关系!”
  我看着你大笑,看着你坠向深渊,看着你被鲜血暴躁染红的双眼,我无能为力,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救很多人,我是不是只救不了你。
  玄霄周身笼罩着若隐若现宛如幻觉的火光倏忽炸开,化为实质般的火焰猛然扩散,烈炎之气焚烧,周身的空气都轻微变形,有透明的扭曲,近身者皆被焚为灰烬,一如他内心的愤怒。
  他可以举手之间报了冰封十九年的屈辱,将夙瑶打伤,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取到妖界的紫晶石,他多年的愿望眼看即成现实,但他还是愤怒。
  无法抑制的,愤怒。
  “……大哥,你知道吗?……当初我娘她……她最喜欢的人其实是你啊……”
  “……爹的魂魄,他还一直在等你,他说害得你这么惨,他一定要当面跟你说对不起,才去投胎……”
  “你做的不对,我不要你当我大哥了!把望舒剑还来,我不想借你!就这么简单!”
  最喜欢的人……对不起……不要你当大哥……
  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什么叫做错……
  玄霄微仰起头,冷漠的环视着所有的人。
  原来如此,真心可以即刻舍弃,天真的微笑也可以瞬间变作无情的指责,这世间还有什么是真……
  羲和……他轻轻抚着隐化在袖间的剑,有熟悉的温暖透出。
  只有我的剑,是真的。
  只要能够飞升,就再无这些俗事困扰,既然从来都无人明白,何必……都是可笑。
  他的愤怒奇异的平息了下来,暴起的火焰缭绕只剩淡淡的章丹气息,
  “……我还记得在禁地说过的那些话,你助我良多,玄霄永志难忘。”
  “望舒不可归还,其他你要什么皆可拿去,妖界之主性命也送给你,从此你爱去哪里边去哪里……”
  玄霄侧首,再不看一眼
  。
  他撤去了束缚,妖界的入口渐渐消失于虚无。
  慕容紫英提醒自己想着怀朔的死,想着那些人已然失去理智的贪婪双眼,想着璇玑惊慌失措不可置信的表情……
  悲伤沉沉压在心头,却有更浓重的情绪慢慢涌上,是什么……
  云天河嘶吼着喊那个人已经变了,慕容紫英却想,在他看到那人的第一眼,便觉得他就是这样。
  纵然隐于寒冰,依然能够清晰感觉到……
  炎热气息纵横,指尖有鲜血滴落,狭长的眼眸中空无一物,杀气都升华为高傲,杀戮是必要的手段,他凌驾于哭泣惨叫之上,俯视生死。
  慕容紫英觉得世间有这样的存在是多么叫人战栗,多么叫人畏惧,他应该不顾一切的去阻挡那灭世的冷静与疯狂,却无法阻挡的想要沉溺在那一片惊心动魄的烈红中。
  激烈的矛盾简直要把人撕裂成两半,他咬牙,手紧握,转身离去。
  每个人终究有各自的立场,即便再怎么痛苦挣扎,也无法因此对那些事实视而不见。
  如果我连自己的内心都战胜不了,又怎么站在你的身边,如果无法并肩作战,那便兵戈相见,我不会再在你的身后,你的眼里终将有我的存在。
  望舒斜斜指向地面,剑柄倒持在夙瑶手中,她面无表情,跟着前方那个人,依然保持优雅的姿态,行走并离开。
  十九年的冰封几乎失尽那人的高傲,他觉得耻辱,所以如今她还活着,是否也算侥幸。
  耻辱的滋味,他只是体会了十九年,她埋在了心底一生。
  身后有劲风袭来,尚有数十步时,夙瑶察觉,于是在心底不屑的冷笑中,她举起望舒,看那愚蠢的小子还准备做什么无用的挣扎。
  然而望舒剑和天河剑并没有尝到这次交锋的感觉,刃与刃相隔在半空而望,有灼目烈火穿梭其中,下一个瞬间便被大力反弹,落回原地。
  云天河落在地上,连退几步方才止住去势,将剑向空气中大力一劈,带着些许凶狠不驯的眼神如刀剑般刺向对面出手的那人。
  玄霄沉默站立,身上的烈焰将他包裹在灼人的红色中,火舌肆意的舔向周身的空气,择人而噬却无比宁静,那静来自他的眼睛,绝美的狭长凤目中是一方不测的深潭,却有着明明白白的感情,暴露在空气中,瞬间干涸。
  云天河握紧手中的剑,向前疾奔至那人近身处,一跃而起,挟着呼啸的风声,半空中当头劈落,斩断了空气,直直砍下。
  纯黑的长发瞬间如同浸染在鲜血中,
  自火热空气中蒸腾出红褐色,被卷过的大风扬起在半空,如同无声的宣示,旗帜般飞舞。
  他眉间殷红朱砂在火焰中跳动,狭长凤眼骤然睁开,犀利神光倏忽如电般射出,映着瞳中劈落的剑,有叹息般的惊艳。
  他向后微仰,长臂轻伸,通身赤红的巨大长剑瞬息而出,横挡在以极大力道斩来的天河剑上。
  双剑交锋,刃刃之间碰撞出的渺小火花被淹没在宏大喷涌的烈焰中,摩擦出一瞬却永恒的距离。
  隔着羲和,云天河在刹那间与玄霄于极近处对视,向那深不见底的潭水中投出一粒细如尘埃的石子,碎成一水的涟漪,惊动潭底潜伏沉睡的巨兽。
  咆哮嘶吼的火焰席卷,玄霄一手挥出,将云天河远远甩出。
  喘息着的少年单膝跪在地面,灼烧的火气一闪即逝,他抬起头,看那人在烈火中侧首回眸,身后长发轻扬。
  烈火般的,灼烧的,纯粹到极致的炎阳之红,那恶魔般的炙与炽。
  那眼神烧穿了骨头,烧穿了胸膛,烧穿了大地,烧穿了苍穹,烧出一地破碎的残缺,烧得他觉得自己真的被蛊惑了,想拼了命喊出来,想不管不顾的伸出手去狠狠阻止什么抓住什么……
  “为什么你从来把别人的命都看的那么轻!”
  玄霄看向眼中溢满了痛苦的少年,双唇微启,“你是指韩菱纱么,我说过,我若成了仙,救她不过易如反掌。”
  “你永远不肯听别人说什么,说什么成仙,我才不信!死了这么多的人,又强夺梦璃他们的紫晶石,怎么会成仙?!你自己相信吗?!”
  玄霄微微一怔,尚未答话,却见少年从地上踉跄爬起,下一刻却猛的冲他跑过来,一把握住他的双肩,力道极大,简直是想要把骨头捏碎一般。
  云天河使尽全身力气抓住玄霄双肩,大力晃着,喉咙像是塞满了火焰,烧得疼痛不堪,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好像他已经知道这结果该是怎样的绝望:“你在禁地对我说,你是罪有应得,你那时后悔了不是吗?你也明白不是吗?可是你现在说什么?!掌门说你和她拿我当棋子,你也没对我解释不是吗?还是你虽然当我是兄弟,但也不妨碍你利用我是吗?是不是啊!”
  “我不懂,我知道我傻,我不明白!你不是这样的!不是……不是!!”
  他想说,你从里面开始溃烂了,你不是你了。
  玄霄一动不动任他摇晃,安静等他说完,忽然微微一笑,轻声道,“再多两个三个十九年,我都不会后悔。”
  “要说的话,刚才都已说
  完。”
  “我不解释,是因为我从来如此。懂我者,我不需解释,不懂我者,我何必解释。”
  “我以为……”
  他的火焰轻柔环绕,给不了伤害,而余音袅袅,散在空气中,不见。
  云天河猛然抬头,看着玄霄眉间纠结又舒展的朱砂印,忽然就上前拥住了那人。
  那一刻的充实是无法诉说的,他抱得更紧,像是要整个嵌进去一样,头却埋在月白的衣领处,鼻尖触到蜷缩卷曲在颈项旁的几缕散发,有微香渗出。
  少年的身体很是温热,但比起玄霄灼人的温度,还是显得些许清凉。
  心跳重叠在一起,一快一慢,有微妙的和谐韵律,使人想渐渐睡去。
  云天河有些想哭,但是又觉得太丢脸,于是只能抽抽鼻子,闷声道:“我不是真的想说那样的话……我还当你、当你、是……”他想说我仍当你作大哥,但不知怎么又说不出口,只是哽在咽喉处,“我不想跟你吵,我不想跟你动手的,大……哥……跟你在一起我还是很开心……”
  玄霄一直沉默着,没有作声。他听着耳边少年闷闷的声音,柔软的情绪不知何时氤氲成一片朦胧,那一瞬就想像哄小孩子一般拍拍他,然后答应他所有的事,看他开心看他笑,自己也会懂得什么叫做宠溺的温柔。
  只除了……
  “天河,大哥……”
  “所以你不要用双剑飞升了,我陪你,我陪你去任何地方找其他成仙的办法,一定会有的,这样菱纱也不会死,大家都没事了……”
  话音未落,怀抱中充实的感觉已然失去,云天河茫然抬头看向玄霄,见那人转了头去不看他,眼神落在乌云遮盖的穹顶,飘渺不定。
  “天河,你晚了二十二年……”
  唯一的可能没有开始便已结束,过去将未来注定,无路可退无处可逃,你站在我不能触及的平常世界,我所追求的有你无法接受的血腥代价,你拥有年轻的生命,我一人独行而无怨。
  羲和在体内低沉呼唤。
  「玄霄吾主……」
  沉沦吧,忘掉身后的眼神,不管那有多少的苦痛与绝望,记住你所经历的,记住你所追求的,记住那毕生的宏愿。
  「玄霄吾主……」
  哪怕,寂难永劫。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张感觉写得好囧啊。。。。。


☆、第 16 章

  谁言别后终无悔,寒月清宵绮梦回。深知身在情长在,前尘不共彩云飞……
  柳梦璃终是离开,只留下一个口不能言,亦无心智的傀儡伴于三人身旁,纵然一模一样,却终究不是那个一路走来掩嘴轻笑的娴雅少女了。
  人世间有句很俗的话叫做,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那么是否只要在相遇时便做好离别的准备,就可以免却许多不必要的伤心,正如他人正喜花开,我已自看花落时。
  可是再怎么未雨绸缪,终究有始料未及的事发生,那提前想好的应对,无法同真正的决裂相提并论,那不是好聚好散的云淡风轻,也不是再见终有日的希冀等待,而是刻骨铭心的痛楚,过往的每一个片段都将化成尖锐的刀锋,割出鲜血淋漓伤痕累累。
  黄沙滚滚,漫天烟尘。
  几截枯树枝桠突兀地朝着天上伸去,像是挣扎着爬向水源的饥渴生命最后凝固的形象,土坯的矮墙上积了极厚的沙尘,房上的稻草也被大风卷的所剩无几,枯草从地面的逼仄的缝隙中偶尔露出,用手一捋便段碎成腐朽的草渣。
  处处荒凉破败的景象中,人迹早已无踪,只有快要被掩埋在风沙中的一封书信才令三人得知村民的去向。
  人之聚居,无非为了生计,如今生存已是不可,干旱与饥饿是能杀死所有人的恶魔。唯有离开这片失去了生命力的土地,四处迁徙寻找,或能发现水草丰美的地域,找到沙漠中宝石样的绿洲,便可以再次繁衍生息,不再重复那般悲惨的命运。
  水灵珠亦挽回不了人心的枯竭。
  短短几日,一直信奉的东西被几度打破,摔成不可黏合的悲哀,慕容紫英只觉身后一直负着的剑匣从未如此刻这般沉重,亦第一次觉得原来身为剑仙也并非就能真的除魔卫道,兼济天下……如今连孰是魔孰是仙都一分不清,还谈什么斩妖除魔。
  思绪纷乱间,听得一旁的云天河忽然说道:“我回琼华派,去找玄霄。”
  那个野人如此珍惜自己这条挺烂的命,韩菱纱气极,却无法忽视心底温柔浮上的感动。
  “你!你一定要去的话,我宁可马上就死了,也不要你赔上一条命!”
  慕容紫英看向虽然争吵却透着温馨的两人,心中微微叹息,“唯今之计,我们不如先去清风涧寻两位长老,问问他们有无他法。”
  在这样焦头烂额的时刻,也唯有再去清风涧了。
  “玄霄……你终究还是忘不了冰封之恨……”
  青阳瞳中映出的影子带着灼人的火热
  ,令人不敢逼视。
  “笑话,如今双剑飞升在即,那些陈年旧事于我已无任何意义……宗炼那本手札放于何处,快些交出,或可饶你一命。”
  重光喘咳着吐出一口鲜血,忽然笑了起来,他平日总有些太清之风,严厉刻板,不苟言笑,此刻这危急时刻的一笑,竟带着说不出的讽刺之意。
  唯一仍站立于室中的人微微皱了眉头,带着些许厌恶的口气毫不掩饰,“你笑什么?”
  “我笑你自以为无比清醒壮志满怀,可惜啊可惜却是做了一场大梦至今未醒。你这般骄傲,却不知早已为他物所操纵……我笑你可悲可恨可怜可哀可叹可笑啊!”
  “……自寻死路。”
  一瞬夺目的耀眼红光将整间小小的木屋映的光芒四射而出,连带周围的水流亦犹如鲜血倾盆泻下。
  青阳的手自重光背后无力垂落,他已没有任何力气再去伸手扶住重光渐渐颓倒的身体,任他终于躺倒在地上,失去了呼吸。
  那人收回乍然浮现于半空的赤红长剑,一手负于背后,淡然望向耗尽了力气才能勉强盘坐的青阳,后者仿佛在一瞬间老了百年的光阴。
  他眼中陡盛的焰色慢慢退去,还了一片澄澈的纯黑,微微斜睨着下方,片刻后移开目光,向门外走去。
  “今日不杀,留你一命,好自为之。”
  随之呼啸而去的风声带走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烧焦气味,只余遍布的黑色残痕宛如一只只空无一物的眼睛,注视着宿命的循环报应。
  一路急匆匆赶过来的三人当然不会想到,前一刻还在为那两位老人的隐瞒而生气,下一刻却发现了一死一伤的惨烈局面。
  “呀——!那是……重光长老?!”
  少女吃惊的跑上前,却发现那早已年至耄耋却依然面如少年的长老倒卧在地上,毫无生气的身体已渐僵硬。
  慕容紫英虽然已誓和现在的琼华脱离,但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依然有难以割舍的情感,如今见了昔日长老如此惨状,心下惊诧间也是十分黯然。
  “……青阳长老……”
  原本气色红润依稀有往日风采的白发长老此刻已是衰老的不成样子,满目的皱纹累叠在脸上如同快要枯死的老树一般,惊心之余有悲凉的无奈。人力终是无法抵抗时间的力量,流逝的岁月带走了青春的活力和美貌,返还的是积压在心底的疲惫与厌倦。
  所以青阳并没觉得有什么好伤感的,他其实很是轻松,好像自那些日子后挨过的这些年都是为了等待这么一天的来临,或许这并不能算得上
  是赎罪,然而他已心安许多。
  唯一放不下的,就是……
  “长老,是玄霄……杀了……重光长老?!”
  青阳看着面上瞬间闪过复杂神色的少年,更觉临死之身必要为这些年轻人再做些什么,哪怕只是杯水车薪,完全无法阻止那个人带来的浩劫。
  “……宗炼生前留下的数本手记,都记载着铸剑、养剑之秘术,如今大部分藏于琼华派五灵剑阁之中……但其中有一本,却是连掌门都未曾得见……”
  慕容紫英双拳紧握,常年练剑所生的薄茧将手心处的皮肉磨得生疼。
  “唯有双剑缺一,方能阻止……”
  青阳一直在无法抑制的叹息,这场从道胤便开始而延续了百年的升仙之梦如同黑暗中的归墟般填进了无数的生命也依然不能满足,一直一直在吸引着更多的人被摧毁……如果仙家真是那么纯净臻至绝高之境地,怎会容许凡人踩踏着这般血腥的阶梯登上九天重霄。
  云天河听着他缓慢的陈述,心下升起一种身悬万丈高崖之外空空荡荡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看不到的恐惧,如果这是逆天……普天之下谁敢逆天而行,再怎么百无禁忌的枭雄都要为自己披上一件天授的光亮外衣,逆天之事,代价之沉重……
  “意思是说,玄霄……他会死?”
  得到的回答言简意赅。
  “死……或是堕入邪道、永不超生。”
  永不超生……满室的沉寂仿佛是为这可预见到的悲惨而做的悼念默哀。
  如果是这样……我还是不相信!
  我一定要找到办法!
  阻止那个人,阻止他的疯狂,阻止他再去葬送无辜性命,阻止他把自己抛向那可怖的地狱!
  慕容紫英向着青鸾峰御剑而行,云天河带着韩菱纱紧随其后,两道流光般的剑影穿梭在高天层云中,片片淡薄絮状的云朵从眼前快速移动着,即刻便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让玄霄变回以前的玄霄……哪怕是一点点希望,我们都要去试!”
  他们虽然没有彼此相望,但同样的信念已于无声中传递,达成了坚定的共识。
  青鸾峰上犹有云海翻腾,当年旖旎却早已失去痕迹,崖边矮树招摇,似是问客何时归,客已散作烟尘灰。
  所有的浓情缱绻,也都覆水东流。
  依然是圆月高挂,月光洒落了一地的淡黄朦胧,只是没有了清越笛声,没有了低低笑语,只有风雨欲来山满楼的寂静。
  “我自问并不畏惧世间强权,
  自己的生死也可相轻,只是……”
  只是这世上有些事,并非付上生死便能完满。
  慕容紫英站在小小的木屋前,屋内有微弱的烛火,在满目的夜色中一灯如豆。
  重燃的火炉同十几年前的滚烫毫无二致,温暖着虚弱冰冷的身体,少女终于暂时摆脱了现实的残酷,沉沉睡去。
  云天河爬上屋旁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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