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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四)锁尘关-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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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话,琼华数代希望寄托你我于一身,定能成功。当此之际,你怎能生出此种颓废丧气之念……你的伤并不要紧,只要羲和还……”
他猛地停住,一团烈火夹带着腥甜堵在喉咙处,体内气息翻涌不休,一时之间难过的无法开口。
兀自强撑间,有人御剑急速前来,几乎是落在地上的同时便奔向剑台上的两人,平稳的声音略有焦急,“师兄,夙玉师妹,你们怎样?”
玄霄抬眸望向难得如此之态的云天青,用手撑了撑地,示意他与自己一起将夙玉扶起。
“我并无大碍……只是夙玉已控制不住望舒的寒气,你速速将她带离,去找青阳长老……咳!”
“师兄!……师兄你不要再硬撑了!我早知道……羲和反噬定比望舒厉害许多,你怎会没有大碍!同我一起回去吧!”
云天青死死的盯着玄霄,不肯移动分毫。
“已说了无碍,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众同门都在此与妖物厮杀,师父也正与那妖界之主激战,我即便受了些伤,又怎能就此离去!”
“师兄!你看你自己身上……你当真要如此拼命么,还说什么成仙,夙玉师妹已成这样,死的人是再也无法复活,活的人又真的能成仙么师兄!你……”
“住口!我与夙玉背负琼华数代希望,责任重大,岂可放弃!你说这话,又对得起那些已经丧命的同门吗?……你从来不忍,我只当你从未说过这些混账话,快些带夙玉去疗伤便是。”
“师兄……为了那虚幻的飞升,这样值得么,成仙又能怎样呢……”
玄霄长眉紧蹙,平日里总是冷漠淡然的眼眸中竟有不受控制的烈焰燃烧,墨黑的眸子里
隐约有血红的颜色蒸腾,眼光如刀锋般挟着炎热气息直直刺向云天青。
“我以为,你从来都知道我的想法,我为了什么,如今你竟要问我,哈……你杀不了妖是么,你觉得我残忍是么,你定然以为我是疯了是么,哈哈……原来一直错的是我,哈……”
云天青看着不断冷冷发笑的玄霄,沉默不语。他背起昏迷的夙玉,深深望了玄霄一眼,御剑离去。
玄霄背过身去,手中羲和狠狠劈落,几只梦貘应声化为灰烬。
他们并不知道,不是每一个分开都有再见的机会,而转身的瞬间即是永诀。
当云天青在青阳长老口中得知那个消息时,他觉得世间的命运有时真的很荒谬,人是神手中的玩偶,星辰的轻微变幻在一瞬间就能打破所有的誓言。
没有能完美解决的办法,事已至此,任何人都没有退路。
只有那两人之中的一个放弃,才能结束这无尽的杀戮与灾难,鲜血与惨叫面前,他云天青没有选择的余地。他想带走的那个人怎么可能放弃,他能带走的这个人心魂都牵绊在不肯走的那个人身上。
于是情况变得悲哀又可笑,现实把冷彻入骨的冰水泼在了快意过活的云天青身上。
只能带走一个。
带走一个,留下一个。
谁走?谁留?
少女依旧沉默的侧脸半隐在醉花荫垂落的桃红中,空茫的眼神没有焦点,却也没有半分退缩。
最后他带着夙玉,抱着混战中捡来的小小婴孩,离开了那个依旧有厮杀声惨叫声哭嚎声高高的飘到天上的地方,向着山下沉沉的黑暗一步步的走去。
他终是没有回头。
玄霄觉得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听见,各种声音穿过耳朵都成了一片混淆的嘈杂。
当知道自己可能是最后一个听到那个消息的人时,他也并没有像大部分人想象的那样立刻便愤怒毁灭了理智,疯癫得像是入了魔。
云天青私带夙玉出逃离派,望舒也一并丢失。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只是那样简单,包含的信息也很简单,一切都那样简单。
在世俗之人口中,或许便会演变成如斯的传说:
玄霄不顾同门死亡惨重,一心飞升成仙,被羲和操控神志不清。
云天青夙玉心地仁慈不忍见这惨烈情景,于是携了望舒下山,阻止这灾祸的继续。
就是这么简单,如果有可能流传于后世,只怕会更加简单。
玄霄独坐在沉沉
的夜里,失了发冠约束的长发纷纷然垂落地面,墨黑如流水一样蜿蜒。
他觉得自己曾经经历了很多事,又仿佛那都只是幻觉。
禁地里像是隔了人世的另一个空间,空旷冷寂,只有水声滴滴答答的落在灰色的石地上,有寥落的回声。
玄霄盘膝坐在冰冷坚硬的石地上,有画面闪过,有声音响起。
「玄霄吾主……」
师兄!原来是美人师兄~我叫云天青!
「玄霄吾主,羲和在此等候着……」
名字不重要,你叫我云阿三也行,只要是师兄叫的都好!
「玄霄吾主,羲和是被您所唤醒……」
师兄,以后你的噩梦里一定有我,我会陪着你做。
「玄霄吾主,羲和能燃起你鲜血中的狂热……」
师兄,我想带你去个地方,那里很美。
「玄霄吾主,羲和愿同汝一起去倾覆九天……」
师兄,我说的从来不是玩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玄霄吾主,羲和永伴汝身侧……」
师兄,对不……
不要,不要再说了,不要再出现了!不要再对着我笑了!
“师兄,为了那虚幻的飞升,这样值得么,成仙又能怎样呢?”
“你看那遍地的尸体,都是因为他们!”
“听说羲和宿主会变得狂暴嗜血,只有望舒能支持,如今……难怪……”
“若不是师父寻得了羲和望舒宿主,我们又怎会落到这般地步,如今夙玉已经逃脱,只剩了……”
“啊,那若是他当真入了魔,我们全派上下不就……”
“我早看出那云天青不是正道中人,夙玉师妹怕也是被他骗了下山,啧啧,师父当初还那般赞赏他,我就不服……”
你们,统统给我闭嘴!
一道白光闪过,本就战战兢兢来送饭的派中晚辈弟子惨叫倒地。
他冷冷看着夙瑶和青阳等人,他们眼中有得意,有痛惜,有叹惋,有很多复杂的情绪。
玄霄觉得很无谓,也并不想说什么。他不懂人心的变幻莫测,不是拥有单纯的力量便可以掌握。
纵然他能掌握六合间力量的奥秘,纵然他能剑啸九天睥睨天下,他依然不懂人心叵测的善变。
当夙瑶厉声斥问他为何将送饭的弟子打成重伤时,当他被指为神智不清的怪物时,当他承受着各种痛惜叹惋可怜不忍的眼神时,当那时亲手将他救起的青阳长老已经准备将他冰封时。
当他听到夙瑶庄重而凛然的语气有掩不住的冷冷嘲笑之意,“你不该恨我,要恨就恨云天青和夙玉,若不是他们出逃,你又怎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冰寒的气息袭了全身,血液在刹那冻结,他终再忍不住,破了音出了血的声音在空寂的禁地内响起,然而只有一遍遍的回声返来折去,渐渐沉寂在黑暗里。
体内纵横的炎阳之息不耐的激烈涌动,想要在这脆弱的人体上找出突破口,尽情的宣泄,体外巨大的玄冰将彻骨的寒冷循着每一寸缝隙狠狠冲撞进他体内,两股截然相反的气息以他的身体为屠场,是无声的战争。
人是很脆弱的生物,流血就会痛。那没有血的伤呢。
就像人人都能知道失去生命的可怕和屠杀者的残酷,可以站在道德的高峰上去毫无顾忌义正词严的指责屠杀者的残忍冷酷以及贪欲横流,又有几人能懂得一个骄傲的人连自己的生命都不能轻易终结,像是被全世界遗忘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绝望着不甘,不甘都化作折磨自己的利剑刀锋,而寂寞在无止尽的安静中疯狂滋长,连身体都成了不能确定的存在。
再无望的沉默,再愤怒的嘶吼,再狂乱的挣扎,再寂寞的孤独,再无法忍受的黑暗笼罩。
都被封在了冰中,固定成一个好看优雅的姿态。
寒冰凝冻了时间,他在别人老去的时光外孤独伫立。
他不能动,不能笑,不能言痛,不能皱了眉头撇了嘴角,不能伸出手去握住羲和,只能看着他在身边明明灭灭,渐渐黯淡。
他只能做梦,梦里是所有人离去的背影。
过去与现在的噩梦交织在一起,他已经分不清,只知道有他出现的地方,就有血腥与杀戮。
因为他回应了羲和的呼唤,他背负起残暴的掠夺,他犯下杀戮的罪孽,受到凶器的反噬,被封在冰中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一动不动接受着审判与惩罚,这不可饶恕,叫做罪有应得。
当被遗弃与背离成了一种习惯,是不是就不再有伤害。
「玄霄吾主,惟羲和会永伴君身侧。」
他的剑在他的心底低吟。
禁地的玄冰,东海的封印。
宿命是悲惨又高傲的轮回,一遍遍重复着不甘和渴望。
是谁放开了谁,是谁遗弃了谁,是谁不肯回头,是谁先走上了不归路,是谁执着的不肯斩断牵绊,是谁用整个的生命去祭奠灵魂的最高向往,哪怕逆了天。
他被禁锢的一生,没有后悔。
☆、第 10 章
涛山阻绝秦帝船,
汉宫彻夜捧金盘。
玉肌枉然生白骨,
不如剑啸易水寒。
云天青把灵光藻玉放进夙玉的石棺中,他看着她清丽如昨的容颜,好像从没经历那些谁都不愿再提起的往事,好像寒气把时空冻结,好像她从来没有把某个人从记忆中连骨带肉生生拔起,流了整个胸腔的鲜血。
我可以用我所有的温柔对你,但我们最终还是都累了,所以总有人要先放弃,你至少留下了天河,我不怪你。
他咳了几声,看向掌心的殷红,慢慢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巾,略擦了擦,又放回怀中。
“爹!火炉烧得很旺了!”
傻小子大呼小叫的在洞外蹦跳,活力十足的像只小野猴子。
葬在石沉溪洞,就算真的能洞悉尘世,也早已来不及。
他靠在烧得极热的火炉旁,喝了口滚烫的茶水,眼神渐渐恍惚迷离起来。
自从来到青鸾峰上定居之后,他再也没有喝过一滴酒。因为不管哪一种酒,喝到口中都变成了寿阳蜜酒的滋味。
他不愿再记起任何有关蜜酒的回忆,最终却选择了这黄山青鸾峰上做为埋骨之地。
这是自虐般的折磨,而他甘愿承受。一边酸楚甜蜜,一边牵骨扯髓的疼。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云天青为救夙玉而日夜奔波,寻找那传说中的阴阳紫阙。望舒的寒气亦渐渐侵入他的体内,于是他也变得怕冷,咳血也成了家常便饭。
然而再灵通的东西也救不了她了。夙玉不清醒的时候有些骇人,云天青也并不惧怕,他只是偶尔会想,如果望舒这样,那么羲和会怎样呢。
思绪往往到此戛然而止。
再怎么说,琼华光那几个老头的力量加在一起也比老子要强得多啊。
他有些颓丧的揉了揉头发,比在琼华时长得略长了些,不过还是不及……
他叹气,原来人心是控制不住的东西,执念让他的躲避变得可笑,怎么可能不提,怎么可能忘记。
那一日,当青阳告诉他,那个人失了清醒神智,那个人被封在了冰中。
云天青看着好似老了许多的和蔼长老御剑离去,天空中只剩层叠的云,还是那般云海翻腾,有山风鸟鸣,柔和天光。
于是在过后的某个夜晚,他做起一个梦,久违的梦,梦里没有呼啸的风声,雪花悄无声息的落下,梦里只有一个人的背影。
那个背影站在山巅上,依然是执拗地仰着头,周身有风雪环绕,衣袂飘散,长发静止在永恒的时空中。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去触摸,在碰到的刹那身影碎成千万尘埃,他自梦中惊醒。
如烟入抱,似影
投怀。
他面对满室的寂静,笑了笑,翻身对上窗外凄寒的月,沉沉睡去,再不醒来。
天河,傻小子,你总有一天要面对这红尘翻滚的尘世,于千万人中寻到你注定要遇见的人,到了那时你便看看自己的心,它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不要犹豫,不要畏惧。如果错过了,也不能后悔,因为那是你自己做的选择,更不要流泪,堂堂男子汉,不能没出息。
天终大亮,晨光覆盖在他安静侧卧的身体上,有层薄薄的冰反射着温润柔和的微光。
少年不知愁,青衫还依旧。
鬼界有条幽溟河,河面很宽,河水很深,灵魂坐在吱呀作响的木筏上,看着摆渡人在河水中撑着不知道有多长的竹竿,随着缓缓流淌的河水,去往彼岸。
曼珠沙华在岸上开的放肆绚烂,大片的红色对应了灰色的天空,奇怪的枯树在旁边扭曲成诡异的形状。阴风微微,吹得花朵颤抖,有花瓣轻落在水中,触之即沉。
青灰色粗布衫子的青年看了看自己久违的未受寒意侵蚀的健康身体,即便是虚幻的魂魄,也令人愉快些。
云天青坐在简单拼凑的筏子上,望了望河水里隐约浮现的细小幽魂,没有丝毫新来的鬼魂所应有的惊恐惧怕,反而充满了好奇。他对着沉默不语的摆渡人笑了笑,开口问道:“在下云天青,初到贵宝地,不知这位大娘如何称呼啊?”
摆渡人是个中年妇人,手持长杆站在木筏的前端,像是要融进黑暗中。她没有答话,不知是不愿,还是从未遇上像云天青这样大胆的鬼,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的好。半晌,才低声道:“为来往灵魂而摆渡,是我仅有的记忆,人间的名字早就不记得,在这里就叫百度,你随他们一起叫我度娘便可。”
“哟,原来是度娘,说来,您在这儿待了多久了啊,这鬼界可有什么有趣的去处么?”
“再过一会你便要喝了孟婆汤去投胎,有趣没趣,有什么意义。”
“哈,这个么……”
青年含混的笑着,并不多做解释,只是微微陷入沉思,再不嬉笑着与度娘说话。
孟婆汤,饮之则忘却前世所有,空白的灵魂迎接新生,不可将陈年羁绊带入轮回。
云天青伸手去拨了拨咫尺之近的彼岸花,脸上有淡淡笑意。
奈何桥上叹奈何,叹奈何的人里没有云天青。
他终是如了愿,连鬼差都拿他没办法,只能警告他不可扰乱鬼界秩序,便放了他去。
云天青躺在遍地盛开的妖红中,仰头看向没有了云朵与星辰的昏暗天空,璀璨的银河与月光照耀不到地底,只有灰色的
阴霾亘古不变。
不能喝那汤,不能过那桥,不能投那胎,不能就这么忘记就这么离开。
你向来敢与天斗,难道我便是那轻易服输的人么。
你不甘心,难道我便甘心这一世便如此了结么。
我等着你。
五十年,一百年,五百年,一千年,便过万载,你不来,我不走。
度娘长杆在岸边轻轻一点,回转了木筏来,向着来时的方向悠悠荡去,有叹息般的歌声自她背后空灵回荡,重叠成一串至死靡它的缠情结。
彼岸花,花叶不相逢,那落迦,因果莫匆匆。
流啊,潸潸三途河,荡啊,幽幽幽冥路。
听啊,渺渺引魂鼓,哀啊,尘梦空。
沉啊,十八地狱红,望啊,三千如来光。
作者有话要说:↑引用霹雳布袋戏爱染嫇娘的角色曲歌词。
☆、第 11 章
玄霄在这十九年中,有时会想,是否自己当真到了能破冰而出的那一天,会不会已经不能讲话,因为太久的沉默禁锢了唇舌,会否丧失与人沟通的能力也未可知。
不过那又如何,原本他便不需要,而今更是不屑一顾。
只要羲和在身边就好。
日日夜夜的沉寂黑暗中,一直会有隐约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称他为主人,愿做他的耳目四肢,受他驱使,听他操纵。
玄霄现在已经知道,那是羲和的剑灵,在力量尚未全部觉醒的情况下同他一起封入冰中,依然在用全力呼唤他。
玄霄从未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受了羲和的蛊惑。若他心里没有那一把无法熄灭的火,若这人世不是如此诡谲人心不是如此险恶,若背离不是那么轻易,若遗弃不是那样简单,那么羲和便再强大,也不能动摇他分毫。
到了这时,伴在他身旁的也只有羲和,一柄拥有能同他的灵魂对话的剑灵的绝世利器,也许是这世间唯一真正永远不会背叛他的存在。
夙瑶早已当上琼华掌门。高挑严肃的女子身着宫装样式的衣裙,华贵端庄,雍容典雅,当真有一派掌门之风范与气势,再不是当年那个被他们几人的光芒掩盖在下而郁郁不得志的大师姐了,而那个温厚的大师兄,早已死在了那一夜。
夙瑶有时会来禁地看他,她每次来,都会给人一种错觉,好像她并不希望玄霄看到她一般。
其实每次夙瑶来,玄霄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以为她定是来看自己笑话,也没有了精力去呵斥,直接当做并没察觉,省了彼此间不少无用的争执。
其实为什么夙瑶总是要来看玄霄,她自己也不清楚。
当初将他冰封时,她心里其实是很痛快的,看着那个总以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无视所有人的师弟也如笼中困兽般露出绝望神色,她有莫名的快意,好像多年积压的怨气这一刻全数发泄。
然而摆脱不了的定律是,总会有那么一天,她突然便觉得空虚,当琼华不断涌入新的弟子,当一个个拥有上好资质的年轻面孔带着热烈期盼出现在她面前恭敬唤她作掌门时,当她面对派中诸多繁杂事务而力不从心时,她就毫无预兆的想到了玄霄。
她会想,如果是那个天纵奇才的师弟在这,他会怎么做,如果去见一见他……
每次夙瑶都会要把这荒谬的念头迅速打消,怎么可能会想到去见那个人,她早已受够了他的眼中空无一人的骄傲。
只有那一次,当夙莘与同门大吵一番,当日便拎
了行李偷下山去。夙瑶得知消息时,已是深夜,往日总亮着盏灯的房内此刻只有黑暗。她也没有点灯,只是怔怔的坐在往日夙莘的床上,片刻后,惊梦一般忽站起身,直朝剑林禁地方向而去。
那里仍是不变的沉寂,空旷冷清。玄霄似是发觉了她的到来,却并未像想象中一般愤怒斥责,而是依然安安静静地保持着窒息般的沉默。
夙瑶隐在一块巨冰后,远远看着玄霄,忽然有奇怪感觉涌上。
他与她,一样肆意而放纵的人,不愧是死党好兄弟,同是离开时那般决绝,没给人留下任何回转的余地。
他与她,一个是没来得及伸手挽留,一个是根本不屑回头,一个是被无形枷锁绑在了掌门宝座上,一个是被禁锢在玄冰中忍受寒热冲撞。她是患得患失自作自受,他是绝不服输倔强执拗。
他们都是被留下的那个人。
云天青和夙玉都是不信命的人,也同样在某些方面出奇的通透和相似,只是谁都没有料到,竟会养出了一个云天河那样的傻小子。
夙玉逝的早,那看似柔弱实则刚强的女子备受寒气折磨,也并没来得及对云天河说什么做什么有助于开导心智的话和事,只在偶尔清醒之余留下了一句话便撒手而去了。
身为人夫,那句话让云天青再次觉得这世间之事如此荒谬,若是说他们夫妻同床同梦难道不会太可笑么?
身为人父,云天青十分庆幸天河还只是个孩子并且是个傻乎乎的野小子,可以随意糊弄过去,如果换成是一个神经纤细敏感的孩子,他就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解释身为自己妻子的夙玉的临终遗言和交待了。
还好纠结不会太久,转眼云天青的牌位也在粗制的木桌上摆了不少年了。但若以云天河为对比的话,则恍然有种时光未逝的错觉,当然这只是指心智,而非身体。
云天青在鬼界里用谁也猜不透想不明的心态等着玄霄,而他不知道自己的活宝儿子在山下的各种地方闹出的各种笑话。
但就是这个活宝般的大孩子身边,不断加入着新的同伴,旅途是美好而短暂,年轻的生命在阳光下肆无忌惮的盛放着,没有人心的奸诈与诡计,只有毫不设防的大大笑容。
在以后那段尚且无忧的日子里,少年少女们去看即墨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绚烂的痕迹还未散去,袅袅的烟在空气中四散而出奇异的形状,地上靠岸的近海已有桃红的花灯顺着水流漂去,画出蜿蜒柔美的水痕,晕染开的淡淡灯光在视线的极限处渐渐消失不见,只有水中遗落的纸屑缓缓
沉下。
他们的翅膀在背后跃跃欲试,张开便是翱翔于九天的凤与鹰。
只是每一份的稚嫩都要有断骨的痛才能飞翔,就像雏鹰只有被折断翅膀丢下悬崖,才能最终成为天空的霸主。鲜血是不可避免的道路,唯有前行。
云天河稀里糊涂的通过琼华的试炼时,他并不知道自己那个可以很凶的爹曾九死一生才到达琼华的大门。他只知道自己看那个应该是很端庄很雍容的所谓琼华掌门第一眼便无端的不喜欢。他的心里没有掩饰这样的字眼,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虽然其中有些部分是畏惧。
琼华是很闷的地方,各种规章制度繁琐又严格,那个掌门又总是冷冰冰地吊着一张脸,如果违反规矩的话,紫英会罚人去思饭谷,啊不是,是思返谷……简直比爹都要凶。
修仙有什么好的,如果不是想知道爹和娘的事,早就……
如果不是因为对天青和夙玉的身份和自己身世的执着,云天河也不会一直留在琼华。然后,望舒受到感应而发光。然后,他们用灵光藻玉打开了禁地大门。然后……
没有了然后,时空都静止在那一刻。
冰中的人望着冰外少年的容颜,刹那间他以为原来被时间抛弃的不止他一个。
他以为自己会愤怒,会怨忿,会想要不顾一切的质问,甚至会不计后果的用羲和将一切摧毁。
然而他只是静静看着呆呆站在原地的少年,发现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在十九年前挥霍而空。
“少年人,你,能否靠近一些。”
丝毫不差的容颜,只是中间已隔了再也迈不过去的深渊,那是时间的裂缝,空间的漏洞,没人能把它填上,除了转身遗忘。
云天河知道自己有时挺傻,会气得菱纱大力敲他的头,会逗得梦璃用长长的袖子掩住那么好看的笑,会让严谨如慕容紫英也摇头叹息无语以对。
但他觉得那些事都没这一刻让他如此窘迫,孩子般的少年看着被整个封冻在冰中的人,以为那会死,可那人还活着。
他对他说话,他说:“吾名玄霄。”
天有九霄,赤霄、碧霄、青霄、玄霄、绛霄、黅霄、紫霄、练霄、缙霄也。
云天河当然不知道还有这些琐碎的讲究,只是一个霄字,让他明白那是极高远的天。
“名字?我叫云天河。”
他觉得挺高兴,因为自己的名字中也有个天字。虽然他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天河,天悬星河……”
被同行的少女诧异自己不老的容颜,玄霄忽然就想起了初
见夙玉时她说的那句话。
“容貌美丑皆是皮下白骨,表象声色又有什么分别?”
夙玉,你能看得透,能狠下心,为什么也斩断不了最后的羁绊。
少年有些颓丧的垂下了头,茫茫然答道。
“爹早就死了,娘也死了,他们什么也没告诉我。”
死……了?
那两个人,那两个十九年来不断出现却从未再看清过的背影,消失了?
云,天,青。
你做的很好,你做得很绝。
那张曾经无比熟悉的脸还在晃动着,用兴奋的语气向他询问着很多事,但玄霄忽然觉得疲倦,那些有过或未有过的,消失或未消失的,清淡浓烈的感情,统统散尽,像是一拳打在了空气中,一剑□了棉絮里,刹那间无所凭寄。
说他从未有过丝毫的怨念与愤恨,那是说笑,怎么可能。但若是说那份恨意的强烈持续了十九年,又不切实际。他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
玄霄定了定神,他做了十九年的梦就这样突然醒来,恍惚间不能确定死去的人是否真的存在过,而活着的人是否还在真实的活着。
云天河呆望着巨大玄冰中的人,很想看清楚他的面目。
他说他是爹和娘的师兄,为什么从来没有……对了,爹连他是剑仙都没有告诉我,怎么还会说这些呢,不过,虽然看不清那个玄霄长什么样子,总觉得他是很好看的人,像神仙一样。
一声清叱打破了禁地暧昧不明的氛围。
“云天河!你们简直目无规矩!连禁地都敢闯!”
上来便是厉声喝斥,眼前的少年有着冷峻稳重的气质,瞧来竟有几分熟悉之感。
依然是白衣蓝衫,依然是少年清俊英朗,也依然是一心听命于师尊视所谓门派名誉于至高的年纪。
慕容紫英一腔怒火直冲上头,他简直想直接拿剑劈死这个不停闯祸的云天河,以至于他根本忘了此刻最应该注意到的也是他为什么要生气的事。
而当玄霄清冷声音响起,他才恍然意识到这里之所以成为禁地的原因。
“既已来了,又何必大呼小叫?这禁地中并无惊世骇俗之物。”
他回转了头望去,一眼便愣住。
高大的玄冰几乎正立在禁地当中,不停地向外散发着沁骨入髓的冰寒之气,而玄冰却有如琥珀一般,当中镶嵌着一个不辨面目身形的人。
只隐约可以看出,白衣高华,长发散落。
慕容紫英自幼尊师重道,恪守教规,是以派中不许弟子入内的禁地
他从来也不曾来过,即便偶尔会想其中应有什么,也只是淡淡便过,不会将疑念长留心中。今日若非云天河他们冒失闯入,他恐是一生都不会知道,在这禁地之中,竟会在禁锢着一个人,一个被封在冰中的人。
他不自觉地喃喃出声:“你是……?”
冰中那人并未答话,而是旁边快言快语的少女脆声替他解了疑惑,“我们也吓一跳呢,想不到这里会有人,玄霄他还是天河爹娘的师兄!”
玄……霄,玄霄?!
肃谨神色,身背宽大剑匣的少年宛如从梦中惊醒,急忙俯身拜倒,“你!你是玄霄师叔?!……师叔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他低垂的脸上掠过平日里罕见的惊慌、疑惑、不可置信等种种复杂神色,一时之间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耳边听得那人寻问自己师尊为何人,慕容紫英差点脱口而出那名长老至死都不能释怀的交待。他咬了咬牙,几番应答之后,终是忍受不住,将宗炼曾说过的话和盘托出。
“……师公并未说过……他只交代,若有生之年得见玄霄师叔,必要恭敬相待。师叔有任何差遣,不问原由,弟子纵然粉身碎骨也要达成。”
听到宗炼如此交待,那人却并未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仿佛是带着不在意的口吻轻轻说出,“我不过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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