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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一剪红林叶九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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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何愁邪灵不破?”
紫瞳轻瞥他一眼,安坐之人无语,心里也不知作何想法。只在最后徐徐放下手中清茶,“天色已晚,好友不回去么?”
“哎呀呀,吾凳子还未坐热,主人家便要下逐客令了?”琥珀眼眸一转,又吟吟笑起,“吾今晚想留下叨扰一夜,好友寒光一舍房多舍广,想来应是不会介意罢?”
听者面上微露诧色,而终平淡至无波,“随你。”
夜阑人静,枫影纷纷。
天际无月,只有满目星辰夺目。
一袭紫衫立于枫树阴影下,羽扇习惯性地负于身后,夜风勾动他长发紫襟,人却始终沉默。
仰头,望向黑幕夜空上不知名的某处,那里隐藏着一颗闪烁黯星,微现紫芒,那是他的本命星。
遥远回忆忽的压迫住心口,毫无预备地攀附绽放。
——“好友你看,那处便是你的紫芒本星。”
——顺着那人手指方向,他抬首看那属于自己的隐晦星辰,却见在紫芒星旁,紧挨了一颗华彩星光。
——“那是你么,师尹?”
——“哈,吾之本星岂可告知旁人,掌握本星便是掌握命运呐。”
——不是否认也不是承认,那人墨渊般的眼中却终有温柔泛漾。
——他也笑起,从此再不问。却在偶尔入夜抬头时,总能见那一方两星并现,紧密不可分。
而如今,紫芒本星依旧隐晦,悬挂于天际难以察觉的角落,星芒浅淡却暗藏波涛,一如他之为人。然那原本紧挨一旁的华彩辰星,不知何时已转现在天之对头,似与那紫星呈对立之势,再不依存。
星如命运,莫名契合,还敢说那不是你么?
他勾了唇角,紫瞳轻合起。外面闯阵的响动即便是夜中也不间断,以后更不会间断,除非他交出无泪之泪——不,除非他消失于武林。
妖世浮屠,慈光之塔,火宅佛狱,四境之战……不能揭露的身份,藏匿百年的秘密,所有所有的,真是烦人呐不是。
然他此时必须做点什么了,前半生的韬光养晦,可是注定后半生要揽尽风云?
吾无意入江湖,江湖洪涛却湿透吾衣襟,那么,江湖啊江湖,你做好迎接枫岫的准备了么?
面上笑意倏忽转冷时,猛有一双手拍上肩头,打乱思绪。
“哎哎……莫非好友也与吾同样,半夜睡不着跑出来散步么?”身后之人挨了上来。
“好好的拂樱斋不回,偏要跑到吾这个杀声震天的寒光一舍来‘叨扰’,吾合该说你一句自作自受啊。”他微笑回头。
“吾现在也是后悔不已呐。”粉白长发随着那人摇头叹息的姿势迎风甩起,“一个人在树下想何事呢?”
他不回答,抬眸再望夜空。
“枫岫——”身旁之人带来一阵馨香,樱花粉淡之味。“即便你不说,但吾也知晓你已做出决定。”
他默然半响,忽的开口,“你觉得你了解枫岫么,拂樱?”
“吾不清楚。”那人似在苦笑,细看又觉不像,“你这个人啦,面具戴得太多,本意又总在隐藏,真真假假得让人分不清啊。”
“哈。”他恍如感概般,语调轻如流水,“是啊,有时连吾自己都快分不清了……”
那人原本笑容渐渐褪去,再转头望向他时,琥珀眼珠竟比天上所有星辰更亮,“枫岫,你信任吾吗?”
与白日相似的问话,既然那时答得模棱两可,此时又何必再问呢?
他想笑,却不知为何对着那样一双眼竟再笑不出,心中流过的莫名情绪是什么,伤感?恻然?怎么可能
百年谈笑相交,却也只是谈笑而已。
内心深裹的壳覆盖着,生长得太厚太久以至于无人可再碰——自从那日断崖处呼啸狂卷的风,自从那人伸在面前却终是交错开的手,自从一个人冰冷决绝无止尽般的坠落。
所有的情绪情感都冻结在那一刻,抽丝剥茧地生出伪装,只源于本能的保护。
而又是什么竟会让这个夜晚变得不同?万千日夜曾在他与眼前人的弹指间走过,他是拂樱,他是枫岫。但他更是楔子,而他又会是何人呢?
信任,信任,沉甸甸的两字,岂可轻易说出口。一次的背离已是太多,自己早已经不起多一次的伤害。
然那否定的话却迟迟说不出口,那一刻连他自己都迷茫了,他在犹豫什么?或者又在奢望什么?
仰头,紫芒黯淡之光依旧悬于夜幕,如今伴在一旁的却是另一颗同样色浅的晦星,光辰明灭不定,那是充满无尽变数的一颗星呐。
“那么,拂樱,你可以信任吗?”漫长的沉默,最终是一句反问出口。
“以你天眼看尽百年,仍旧未看分明么?”那人停住,随即语气低微苦涩下去,“又或,只是你曾经被人伤得太深……”
他怔然,素来清明眼中忽的模糊失色。
是啊,似曾相识的两颗星,亲密无间的彼此依存。曾以为握在手中的真实,不过是梦中贪婪的虚幻。百年前的他,百年后的你,就连这样并肩而立的姿势都相似得让人心酸,可是
这世间哪来恒定呢?一瞬繁华不可贪恋啊,就连星位都可如此轻易变迁,更何况你我?
“但吾不是他啊……”却似看透他之心思,那人温热掌心忽贴上凉意面颊。他蓦然一惊,却见眼前人再不似往昔风流狷狂气度,欺身靠近的同时,朦胧暗哑语气轻抚上耳际,“……吾不是他啊……吾只是拂樱斋主,你为何就不能信吾呢……”
紫瞳倏忽张大,惊诧,迟疑,悱然,不安,终是乱了颜色。
眼乱,心更乱。然他蓦的闪身后避,止住那人靠上前的身影,“拂樱!”
为何原本好好的谈话竟终闹到这个地步,今夜眼前人真是奇怪不是。但,奇怪的只怕也有自己。
不带任何温度的语调,已似喝止。那人怔仲间恍然回神,弥漫悲伤的眼神瞬间收起,终是觉察到自己方才失态,一时呐然垂头不语。
装作没看见那人眼底哀伤,羽扇轻摇时,他终归是惯于冷静的枫岫主人,转眼便平复了心绪。
“夜深了,回去罢。”淡淡一语恍若无事,他率先转身离去。行了几步,听得身后缓缓跟上之脚步,却再不闻人声。
挥手自兹去,莫问世途殊(上)
幽魅大殿之上,邪中女皇细细摩挲着置于掌心的无泪之泪,一面玩味打量眼前送上宝物的意外访客。
优雅华贵,不染凡尘,面目正如传言般丰神隽逸。紫白羽扇入手轻摇,笑起来风光霁月,沉默时寂定安然。
视线辗转对上那人投来目光,爱祸女戎不禁微眯起眼——这样一个全身散发着仙家洒脱慵然气息之人,为何那双清淡紫眸里却缠绕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邪气?即使他笑得再如何漂亮温柔,然那双眼总让人觉得莫名寒冷。
看不穿的人带来不明了的目的,爱祸女戎因着来人身上透出那一点骨子里的邪魅而好奇,扬了扬唇角,“你便是枫岫主人?”
眼前人笑得优雅,态度却是礼貌而恭谨,“正是。”
“哈,没想到本人竟与我曾听闻的有所不同呢。”美艳绝伦的邪中女皇略带讥嘲地开口。
那人却不以为意,“敢问世上能看透枫岫本质的又有几人。”
“哦?连本座也看不透吗?”娥眉轻挑,似笑非笑。
“那要取决于女座是否用心去看了——”与其说是骄傲,倒不如说是猖狂,于是那淡漠紫瞳中邪气更甚,“女座对枫岫之礼还满意么?”
“哈。”爱祸女戎轻拈起手中晶莹泪珠,淡淡道:“你不是第一个向邪灵送礼之人,更何况,即便没有你今日的双手奉上,无泪之泪早晚也将是邪灵囊中之物。”
“但吾相信女座绝不会想多树立一个如枫岫这般的敌人。”薄唇微微向上勾起弧度,“送礼人虽多,但枫岫自信将是女座最终而且唯一的选择。”
“想要与吾做交易,这份礼,只怕还不够份量。”
“礼之轻重,在于送礼者之心意。何况吾送上这份礼,并非是想与女座做交易。”羽扇轻扬,掩尽眸中一片深邃。
“哦?不是做交易?那么无故对邪灵示好,枫岫主人,你究竟意欲为何?”酒红色的眸紧紧锁定眼前之人,爱祸女戎自信纵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都瞒不过她的一双眼睛。
“一壶浊酒,一腔热肠,人生于世壮志满怀,择能者而栖之。女座大殿之上武艺超群者辈出,却终少了一个运筹帷幄之人不是吗?”那人却不闪不避,幽深眼瞳直对女戎试探目光。
“你想加入我邪灵?”闻言纵然一贯从容的邪中女皇亦不免惊奇了,“素闻苦境之人自诩天道正义,尊驾此举,倒让本座不解了。”
“哈,两刃相迎俱伤,两雄相敌俱败,枫岫不愿伤也不愿败,何不转而两刃同进出,与君并肩行?”微顿,那人复又笑起,眼中邪锐再不掩藏,“况吾理念之中并无正邪之分,只有孰强孰弱。这条江湖血路,不是杀人便是人杀,倒不如抛开所谓正邪虚妄之念,寻一个有力的靠山。方能随心所欲,一展抱负宏图。”
“嗯……所言不差,但就凭你轻轻松松几句话,便想要本座重你用你么?你非我邪灵之身,不足信任呐。”冷眼旁观,却仍辨不清此人真假。爱祸女戎不禁暗暗蹙眉,眼前之人果真不简单啊。
那人似乎早料到有此一言,微微一笑,道:“当然,枫岫不求女座一时三刻便全心信任于吾,但若吾再奉上一礼,不知女座是否能明白枫岫投效邪灵之诚心。”
言毕,俯身上前凑至爱祸女戎耳边,羽扇下薄唇微启,轻吐数字,随后飘然而退,只余眼中一抹笑意依然。“如何?”
酒红眼眸亮了亮,转瞬荡漾如波,“若阁下真能献上此礼,或许你我还有一谈空间。”
紫瞳转冷,笑容反是犹深数分,“那么,下次见面之前,吾会期待。”
语音未落,紫色人形笑着纵退数步,旋身化作光点消失在妖世浮屠之外。
爱祸女戎斜卧于王座之上,单手杵额,眼神冷冷落定那人消失方向。半响,方对着那虚无之处缓缓问道:“你看他如何?”
原本空无一人的邪殿上,忽响起一阵温雅男声,“女座既允他下次会谈,岂非已是动心?”
爱祸女戎微微弯了唇角,“这般耀眼夺目的人才自动找上门,本座想不动心也难呐。”
那男声似笑,又道:“女座心中既有定论,又何须再问吾?况邪灵内部之事,也不容吾等外人置喙呐。”
“俗语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正是要借你这外人之眼,方更能比我看得清楚明晰不是?——此人正邪难辨,心机深沉,若能为我所用自然好,却只怕养虎为患。”眼眸轻眯,邪中女皇不禁沉思。
“是危险,却也是助力,但看女座如何掌控局势——”声音微顿,又起,“吾言尽于此,希望他下次前来时,能带来女座希望的好消息。”
枫岫主人步入琉璃仙境时,一群人正围着小桌喝茶。
看见他,熟悉的笑语声响起,“哎呀……又来了一个。”
这么热闹?他微笑摇扇,“没想到好友也来了——”
粉红人影捧了茶,望着他笑道:“既言说要与素还真合谋,早晚也该来商量出对策才是。”
——自从那一晚闹了场不大不小的尴尬闹剧后,他二人各自回房安睡半晚,早上睡醒时却似都把前事当作黄粱一梦了。依旧神色如常的谈天说笑,品茶斗嘴,仿佛那一夜的失态全与自己无关。然而单单只这两人对那晚之事绝口不提的态度,就彼此知晓神态自若不过表象,心里面多多少少还是揣着些心虚遮蔽。
素还真虽未见过人,声却是曾耳闻的。于是笑着站起,拂了拂雪白佛尘,“原来是先生。”
他还了一礼,微笑入座,“如此说来,不知诸位商量出何种对策了?”
“当事人未到,吾这被拖下水之人有心无力啊。”拂樱斋主眨了眨琥珀眼珠,“当初吾之所以让素还真前来寒光一舍,便是因为我们对邪灵之事无半分了解。若无你这知情者相助,根本无从下手。”
“既如此。”一面从素还真手中接过素贤人亲手泡的茶,枫岫主人接着续道:“苦境正道现所烦恼者,其一是不知妖世浮屠之确切方位,其二是不知爱祸女戎不灭功体之破绽。而后者又因前者未明,是以更无法探得邪灵根本虚实。素还真,若吾告知你妖世浮屠确实地点,你可愿随吾前往一探?”
“嗯——”素衣道者眼眸半合,稍一思量,随即应道:“如今正道对于妖世浮屠知之甚少,先生既知详情,敌我情况未明之际,素某该当同先生走一趟。”
智者相谈无需多话,寥寥数语已是心领神会。他安然喝茶,茶味浓苦,饮下却是回甜。一杯饮尽,眼眸微张,“那么——”
“今夜子时,素某与先生同行。”
他微微笑起,“好,子时西南方二十里,枫岫恭候。”
然此时身旁那位好友忽然凑过头来,“吾也与你们同行可好?”
他不慌不忙转了眼眸,淡淡道:“此去不宜人多,只怕打草惊邪。有吾与素还真即可,好友还是回拂樱斋等消息罢。”
拂樱斋主皱了眉头,面上一丝忧虑神色不似作假,“可有危险?”
“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只是,以枫岫与素贤人之实力,纵然失败被人发现,想脱身亦是不难。”
那样与生俱来的骄傲还是不改啊,拂樱斋主盯住那人看看,不由微微一笑,“的确,是吾多虑了。”
他放下茶盏,“吾有事先行一步,素还真,今晚再见罢。”
西南二十里,子午夜时。
他记得那晚天冷异常,北风呼啸,云层厚重堆压在头顶。
素还真到的时候,他正仰首默默感叹:快变天了啊。
道者莲香淡淡传来,回头,见那迎风而立的清香白莲——以及身后忽现出的意外人影。紫瞳微的扑闪,“叶小钗也来了?”
“是。”温雅淡泊的道者此时略显歉意与窘迫,“叶小钗言说不放心,定要随吾一同。素某劝之再三也不听,只好一道前来。”
精心布置的网,计划中的大鱼已然入钩,却不期望意料外的鱼也跟着闯入。他眼神轻动,女座呀,这也算是……买一送一罢,一举铲除苦境两大顶梁支挑,正好让你怀疑的双眼看清枫岫真实的能为。
嘴角扬起,却不显山露水,“无妨,我们走罢。”
那一路似乎并不多话,三个人却只有两张能言说的口。然或许聪明人之间太过于默契,每每一人方说出数字另一人便已知全意,是以一来二去,竟成无话可说。
一路北风刮得猛烈,呼呼声灌入耳内如虎豹嘶吼,风若刀霜刮得脸颊微痛,他却浑不在意,一人行至最前,紫衣紫发尽皆翻飞,但未乱丝毫。
事后他依稀记得自己曾问过身后人,“不曾相交,便能如此信任吾么?”
回应之声一如往常温和,轻柔却盖过天地风声,“因为素某相信,先生始终是先生。”
他微笑,“你这是在赌。”
那人似也同笑,“不错,素某平生难得赌上几次,但人生不就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便换得苦境中原一线生机。赌输了,便赔了你自己——以及叶小钗的性命。”他笑意更浓,紫瞳中已现冷光凛冽,然身后之人看不到。“值得么?”
“值得。但——”言及于此终是犹豫,不复往常伶俐谈辩,而后又似轻声自叹,“吾一人便值得,却不该赌上叶小钗。”
沉默的刀剑者始终无言,只安静伴在道者身侧。片刻犹豫之人随即笑起,“但愿素某这一局并未赌错。”
紫发纷飞,那人一步踏落,顺势转身,三千紫魅竟化邪丝,掩不尽优美面目中寒意杀机。
原本慵懒的唇形无一丝温度地挑起,弯成阴冷笑意,半是讥嘲半是冷漠,“可惜,你输了。”
挥手自兹去,莫问世途殊(中)
四周忽降下数条黑影,全是邪灵一等一高手。
方位早已算得精准,顿成合围之势。而一直沉默的刀剑者倏忽身动,转身护住道者后方,两人形成背心相抵的姿势。
莲衣道者却是未动,只望着身前杀意渐浓的人影,终是那漩涡眉峰掩不住失望之意,“这条路,当真是先生的选择么?”
身前人道:“天命天道,你我人生所求之差,注定道不同不相为谋。”
余光扫过四周黑影,素还真淡淡一笑,“先生还真看得起素某啊——”
身前人微微摇头,“其余的人只是用来对付叶小钗。”
言下之意已是明显,面具一旦揭破,再无多余可说。北风凄然,百草摧折,吹乱数不尽紫发与苍丝,只见那风雅绝伦之人扬起羽扇,迅速挥下,冷冷口中吐出二字,“动手!”
瞬间,包围之人动了,被包围之人也动了
刀剑铿然出鞘,入手已是绵绵之招,蓝衣翻飞入战局,叶小钗一人独对邪灵数高手。刀剑齐出半守半攻,探?自谦?必胜唰唰数招,逼退同时近身的刀枪棍棒,随即翻身避过那黑夜中无形无声的夺命暗器。
而另一头,佛尘扫荡气流,银丝卷上迎面而来的紫白羽扇。执扇的手却是轻灵,穿过扫面而来的丝丝气劲,扬指并点素还真腕心。
素还真身形蓦的斜飞而起,人在空中接连变招,佛尘甩得笔直挽出数朵飞花。紫衣人轻一冷笑,身转若翩舞,却是鬼魅异常,转瞬便分花拂叶,任那真气激荡四方。
素还真退步立身,佛尘飞插后背,双掌间两股儒道真气并行,足尖扫地画沙成圆。随即柔和浩然之气运掌而出,掌化两仪,莲华大作。只闻“轰隆”巨响,浑沌之圆破风而出,袭向纵身上前的枫岫主人。
此招来势汹汹,枫岫主人却是嘴角微扬,旋身翻跃而起,优美中邪气更甚。一招还语东风,紫袍顿作风化之势,枫影流窜周身,羽扇脱手疾旋荡开真气,四周顿成无形气压。只见那踏风之人双掌齐出,一化儒一破道,天地两仪竟不敌那人邪纵之舞,自内而外纷纷破碎。
两招相对,轰然沙石乱飞。烟尘中,一袭紫衫举步轻然,“素还真,你还不拔剑么?”
望向自迷蒙中渐渐步出的人形,素还真无言无语,却是剑芒忽显,嗡嗡一声龙吟,长剑般若已然入手。
剑锋青白,映照那人淡紫眼波流转,那眼神却让人遍体生寒——鬼一般的眼神,缠上背脊咬住喉咙,阴冷中透出丝丝血光。
“很好。”枫岫主人微眯双目,摊开右掌中指轻勾,挑衅意味已是明显,“素还真,吾要你败得心服口服。”
剑光匹开白练,化作七七四十九道剑气直挑向身前人。枫岫主人倒跃而起,足尖点退两丈,指掌穿梭于绵密剑网间,四十九道剑气同发同至,铺天盖地,他却仍能在缝隙中轻扬羽扇,轰然发出一掌反击素还真。
素还真此时剑势已老,力道顿竭。枫岫掌风却借了高空地势之利,力透万钧。素还真不敢硬接,手腕一翻剑锋上二十四变化转攻为守,罩开周身菩提般若之功。
轩然一响,素衣道者蓦的飘退数步,持剑虎口却已隐隐震裂出血。未及眨眼,紫影倏忽盖顶而来,身形之快匪夷所思。素还真赶忙提气应招,明圣剑法潋滟激荡如秋水兴波,阴阳相合,虚实为引,剑影飞梭间一化二二化四,直挑枫岫主人胸前四穴。
然那人只冷冷一笑,“天真。”
素还真只觉眼前忽的紫芒大作,刺目般耀眼,递出的长剑似被什么所滞,无法再向前丝毫。猛然一股大力牵引,剑锋顿时偏了方向。
紫光中那人地狱森罗般的脸忽而变得清晰,魅惑五官竟似比往日更加俊美,却也只有一瞬。下一秒素还真只来得及瞥见两根凝贯真气的手指飞快点上自己心脉,噗哧一声,指锋入肉,衣帛与皮肤撕裂之声伴随那人刺穿心脏的流血声,须臾占据了素还真整个耳膜。
那一刻,身子忽的僵直,再无法动弹。
那人两指仍插在他心脏内,似很享受那一手血液的温热腥红,并不急着拔出,紫瞳缓缓带上丝笑意,“你输了。”
素还真抿唇,言语已是喘息,语气却是不变的坚定,“胜负尚未分晓——”
但,忽来一掌盖落天灵,打散后续之语。
素还真黑瞳猛然张大,脑后喷洒出一片血雨。莲冠仓惶飞落,三千白发凌乱散开染尽血色。手中般若无力落地,发出一声铿然轻响。
那人勾起冷笑,“尚未分晓么,素还真?”
嘲讽般的反问,不过是胜者对败者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带着玩味猎物的施虐心,那洞穿心脏的手指终于拔出。
素还真只觉身前身后皆是血,此时自己面目看上去想必是可怖的。血水自天灵而下,模糊了眼睛,让他看不清周围视线。然眼下就连抬手抹去的力气也没有,他踉跄后退,心知自己是真的败了。
身后赶来之人顿将他拥住,刀剑反持护在胸前。素还真知晓已是无力回天,怀抱着自己的那个人似在颤抖?抑或颤抖的那个是自己?他分不清,却唯有趁着思绪还清明时,缓缓动了嘴唇,“……叶……退……向东……”
心思敏慧的道者心知西南北三方均部有重兵杀着,而此去往东是一片深谷断崖。然此时亦只有赌一赌运气,他转了心思,或许……也不是绝无生机……
多年来的默契,便在他心神电转之际,叶小钗已负着他向东急退而去,一面刀剑双双挥斩杀开血路。感觉到背后之人气息渐弱下去,似乎生命就此流失,沉默的眼中藏不住悲痛,出手化招已是凄厉。
眼看刀狂剑痴杀出漫天飞血,修罗般的紫衣人却只冷冷轻笑,一步一踏不慌不忙跟在那逃窜之人身后。越过一片血流成河,反像是欣赏这杀戮般挑起眼角,紫瞳潋滟,一身华贵邪魅滴血不沾。
手中血腥越来越多,头脑反愈是清醒。忽觉背后之人动了动手臂,将他轻轻环住了,莲之吐息断断续续落入耳际,“叶小钗……听吾说……吾已……想好对策……或可……寻得退路……”
言者未毕,奔跑之人却忽的刹步,前路已是尽头
千仞深谷,北风呼啸。前无进路,后有追兵。他侧头看那重伤垂死之人,几乎已成血人,再辨不出素日温和轮廓。
但唯有那双眼在黑夜里亮得异常,叶小钗看了却反是更惊怕起来,他见过太多人临死之际,也有这样一双清明透亮的眼——人之将死回光返照,说得便是这番情景罢。
而当他看到素还真眼中透出那股毅然决然之意时,那人伏在耳边说了什么对策他就完全听不到了。
他只是私自做了个决定,并且也这样照做了——他背着素还真直接跳下谷去。
那一刻,素还真愕然了,他想,其实,真的不用落得这么惨的……
那一刻,叶小钗却笑了,他想,素还真的那种眼神他太熟悉了,那是又在盘算着如何牺牲自己保全他人……
失重坠落无声无语,忽而,背后之人终是把他搂得紧了,似叹似笑地喃喃一句,“叶小钗啊——”
天空,忽降鹅毛大雪。
紫衣人负手而立,只觉颈中微凉,抬眸便见纷扬雪色弥天铺地。他合眼微微一笑,“果真变天了。”
身后黑影贴了上来,“那两人跳下去了,接下来如何?”
他扬手,“下谷底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夜大雪阻了山路,一天后他们在崖下找到了素还真与叶小钗的尸身。
人是早已死透了,此二人也确是素叶无疑。而此时那两人尸身已被人抬入了妖世浮屠,爱祸女戎召集了当晚参与围杀的数十人,连同尸身一起,在邪殿上召开秘密会议。
无非就是在商讨他的事——被挡在浮屠外相侯之人摇扇轻笑,这份大礼可让你满意么,女座?
忽的便有跑腿从内中直奔而出,一叠声道着“恭喜恭喜”,一面将人恭恭敬敬地迎进去。被恭喜之人却眉眼不动,依旧是冷着眼神嘴角含笑,似乎那些死去的人或得来的信任全与他无关。
“你来了。”红唇轻启,望向他的眼神倒是比上次相见柔和了许多。
“女座做出决定了么?”紫衣人只是微笑。
“素还真与叶小钗,先生这份礼弥足珍贵呐。”红艳手指卷起颊边发丝,邪中女皇微微颔首,“先生果真是打算加入我邪灵么?”
“女座既然已故意放出话去,如今江湖上皆知素还真与叶小钗死于枫岫之手,苦境又如何再容得枫岫栖身。是以邪灵与女座,才是枫岫愿意并不得不选择的最终归宿不是么?”
“你怪我断你后路吗?”爱祸女戎娥眉半挑。
“非也,女座此举,不过也是提防枫岫异心。如若偌大江湖皆言枫岫主人为邪派,枫岫便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紫扇轻抹一丝暧昧轻笑,“但吾既甘心入地狱,化为嗜血鬼差。以吾之才,又何管世俗如何评判。”
“很好。”爱祸女戎微眯了眼,“从今以后,我便赋你邪灵阵中军师一职。望你能一展宏图,永不负我邪灵。”
那双冰寒紫眸终是泛起愉悦,“多谢女座,枫岫定不让女座失望。”
“记得你先时曾言,一壶浊酒,一腔热肠,人生于世壮志满怀,择能者而栖之。如今你既荣升我邪灵军师,苦境正道又除去素还真一干人,这杯庆功酒该当饮得痛快才是。”邪中女皇轻拍手掌,已有随侍应声而入,“传令下去,今晚三军共宴,迎接你们新到任的军师大人。”
邪灵阴魈之地,原来竟也会有这般丝竹悦耳,举目繁华?
如此想着,薄唇轻扬,邪目流光。他安坐于大殿侧席之上,底下是数十邪灵战将,头上是妖娆美丽的女座,这军师之位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么?笑意渐深,是试探?还是果真如此信任于吾?
下面歌舞场中,众邪灵却是压低声音议论纷纷,都不知道这凭空冒出来的紫衣人是何来头,明明不是邪灵出身,偏偏竟受到如此重用。连素来功高位重的无界主也不如他之地位呐。
然又见此人冷淡得很,仿佛万事万物皆不入他眼。有上去敬酒想套近乎的,他只默默举杯沾唇,也不饮便放下。席间唯有女座亲自向他敬酒三杯,他才微笑着尽数饮尽——说是微笑,然那眼中光华仍是邪气异常。
邪灵之酒辛辣浓烈,不似江南酒酿温和柔绵。他素来不爱饮酒,尤其不沾这类烈酒。喝倒是喝不醉的,只是不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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