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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之禁脔作者:午正开-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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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合上门,屋里只剩下刘细婉和谢锦渊。
刘细婉见谢锦渊面色苍白,眼下隐隐泛着青色,关切道,“这新婚燕尔,自然感情亲切些,可也要有些截至,别亏了身子。”
谢锦渊昨夜趁着谢拂身出宫,派人截抄了谢拂身放于正大光明牌匾之后的密诏,自从知晓了密诏的内容,便一夜未睡,这才现出这般光景,“母妃误会了,并非因此。”
刘细婉对于密诏一事也是知晓,心里忽地明白,谢锦渊怕是看了那密诏想了一夜,这才眼底带青,看谢锦渊这幅模样,必是心中有事,难以入睡,而这事事关密诏,才惹得谢锦渊如此。
刘细婉想到此处,心里一惊,脱口而出,“莫不是皇上传位给了善渊?”
谢锦渊眉头一簇,并不答话。
刘细婉手抖发起了颤,声音尖细好的好像不是自己,“不可能!”
谢锦渊面上任然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心事重重。
刘细婉忽地一把抓住谢锦渊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抓的谢锦渊手上都泛起了红痕,神情带着股子癫狂,“就算传与谢善渊也无事!皇上自己的龙椅都是抢来的!只要你去抢,就没有抢不到的!”
谢锦渊好似不知疼痛一般,只是听得刘细婉的话心里有了些触动,“没有抢不到的?”
刘细婉哑声道,“对!只要你争取,定然争得到!”
谢锦渊凝视着刘细婉,那双眼中无欲无求,平静好像潭死水,看得刘细婉发憷,不自觉松开了谢锦渊的手,谢锦渊却好似忽地想通了什么,朝着刘细婉微微一笑,“母后的话很是在理,只要我争了,定然会得到……”
萧彧风雪兼程,果然在初八的夜里回了馥城,等到第二日太阳一出,便到了宫里给谢拂身请安。
谢拂身询问萧彧了些边疆的战事,萧彧细细答了,谢拂身也颇为满意,淡笑道,“可曾去锦渊府里了?”
萧彧面目舒朗,浑身带着股书卷气,不像是个征战四方的将军,反倒是看上去像个饱读诗书的书生,“回皇上,还不曾,等待会出了宫,这便就过去。”想到自己妹子,萧彧脸上带了点温情。
谢拂身微微颔首,忽地眸光一闪,嘴角微弯,“萧卿可是今年年方二十有二?”
萧彧答道,“是。”
“俗话说成家立业,萧卿业倒是立了,可这家却还未成。可有什么中意的人?”
萧彧面色微红,朗声道,“萧彧戍边卫国,对儿女之情不曾上心,只愿为皇上守护边疆,不作多想。”
谢拂身笑了一声,“有郎如彧,国之大幸。但这为国效力和成家也并不相冲,哪日若是有了心仪的女子,朕必定指了给你。朕也不拉着你说话了,想必你妹子定然急了。下路子,送着萧卿出宫。”
这几日难得的晴天,冬日的暖阳烤在身上,让人觉得浑身暖和,这一雪一暖,最是容易催开梅花,阿脔记挂着墨梅院里梅花,在屋里怎么也坐不住,要往外去那墨梅园赏花去。
到了月初,每宫每院都忙着计着这每月的月利和赏赐,库房里都是做不得事,清秋身为阳春轩的掌事宫女,自然也落不得空,现下见阿脔要出去,□乏术,只得命了小宫女翠微跟着阿脔一道,这才放心一些。
这冬日里的梅花开的极好,一朵朵怒然而放,鲜红的花瓣之中淡黄色的花蕊盈盈而出,那白色的雪落在花瓣之上,远远而看,白中带红,红中带白,好似那火红的晚霞间飘荡着的朵朵白云。这梅花发出一阵清香,萦萦绕绕,若有似无。
翠微年纪还小,不过十三的光景,也正是爱玩,阿脔平日里也不拘着下人,一贯亲近,翠微和阿脔一到了这墨梅园,心里开心,鹅蛋脸上挽着个笑容道,“公子,这墨梅园梅花树茂密,加之有雪,是个捉迷藏的好地方,我和公子来玩捉迷藏,可好?”
阿脔又是个爱玩的性子,听得翠微这般说,眼睛笑都笑弯了,“好!”
翠微颜颜一笑,“公子先躲,我来抓公子,我闭上眼数到五十,公子就快多好了呐!”
阿脔使劲点头,“嗯,那我先去躲,你可不许偷看!”
翠微努着嘴,“翠微才不会偷看公子呢!我可闭上眼了啊!”翠微说完当着阿脔的面闭上了眼,嘴里也开始数起了数。
阿脔见翠微开始计数,心里着急,转着头开始找躲藏的地方,阿脔披着个朱红色的合欢花披风摇头晃脑,见到那红梅花开的密集的地方压着声音笑了起来,自己这红披风就适合躲在那红梅之下,红红相应,翠微定然是找不到了。
阿脔想必,连忙朝着那花簇下跑去。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公子,我来找了!”翠微鹅眼冒精光,睁开眼开始寻着阿脔。
阿脔躲得地方颇为刁钻,翠微寻了半宿也未发现阿脔的身影。
阿脔躲在花下,看着翠微嘟着嘴,心里开心极了,怕自己笑出声来,只好用手捂着嘴,一双眼珠子转个不停。
阿脔躲在树下,眼观八方,远远便见到这园中来个几个人,等到近了一看,来的是红豆。
这墨梅园和红豆住的如意宫离得极近,所以时常可见红豆到这墨梅园中赏玩,阿脔多日未见红豆,心里欢喜,本想唤红豆,可以想到自己还在和翠微捉迷藏,只好生生咽下红豆的名字。
红豆咦了一声,“这不是阳春轩的翠微么?你家主子呢?”
翠微听得有人唤自己,连忙回头,一看是红豆,行了礼,“公主吉祥,奴婢和公子到这墨梅园里玩捉迷藏,公子躲得厉害,奴婢找了半日也没找到公子。”
阿脔听了个仔细,对自己的“躲得厉害”这件事高兴极了,嘴角了咧了起来。
忽地刮起一阵冷风,把花瓣上的白雪刮了下来,阿脔一时没注意,被把白雪落了满头,那雪落在面颊之上,凉的透心,阿脔鼻尖一痒,打了个喷嚏。
这一声喷嚏无疑暴露了阿脔的位置,翠微银铃一般的笑了起来,几步跑到阿脔躲藏的树下,看着发丝沾雪的阿脔高兴到,“公子,我可找到你了!”
红豆见阿脔鼻尖通红,眼中水汪汪的,好不可怜,连忙从怀里拿出方帕子递给翠微,“还不给你家主子擦擦!这大冷天的!别光顾着玩!”红豆虽然也才十四,可心思细腻,现下见阿脔受冻,也不免苛责起来。
翠微这才想到阿脔的身子要紧,急忙接过帕子,给阿脔擦净了脸面。
阿脔嗅到这帕子上带着股清香,一时间心旷神怡,拿了那帕子细细看着,只见那粉色的缎面上绣着一株并蹄莲,针脚细腻,绣工精致,栩栩如生,仿佛这香味就是这并蹄莲发出的一般,这花叶之下还绣了红豆的名字。
阿脔见这么好的帕子沾了雪湿了,爱惜道,“红豆,这帕子真好看!可惜现在脏了,等我回去洗洗干净了再送还给你。”
红豆听得阿脔夸奖自己的绣帕,脸上一红,“那里有什么好,随便秀秀罢了。不必洗了,省的劳烦。”
阿脔摇头,“拂身说了,这帕子里绣得都是情意,不能随便,等洗好了再还给你。”
阿脔想到谢拂身给自己绣得那锦帕,心里温暖,觉得红豆的帕子怕也是极紧要的,自然不肯污了这帕子。
红豆听得阿脔唤谢拂身唤的亲切,心里一晃神,只得应了。
“我前几日闲来无事,用红绳编了些蚱蜢,想来你肯定喜欢,我送些给你,可好?”红豆忽地想到了自己前几日做的些小玩意儿。
阿脔自然是喜欢,眉开眼笑,“好。”
“那你同我一到去如意宫里取了?”红豆询问道。
“唔……”阿脔知晓红豆生母将横琴不喜自己,时常见到自己面上还带着种恐惧,让阿脔摸不着头绪。阿脔知道红豆一片好心,但也不想叫将横琴见了自己,可又实在想要那绳编蚱蜢,阿脔只得咬着嘴唇犯了难。
红豆心思一转,知道阿脔的难处,开口道,“不然让翠微跟着我前去,你在这赏赏梅花,一会子翠微就回来了。”
“这个法子好,翠微你快去吧,我就在这等着。”阿脔笑嘻嘻道。
小路子知道这萧彧萧将军颇得皇上赏识,也不敢怠慢了,引着萧彧出了乾清宫,往外走去。
萧彧见这四周景致有些陌生,便开口问道,“这好似不是平日里出宫的路……”
小路子陪着笑道,“萧将军好眼光,往常都是出了乾清宫顺着长街出宫,这是这几日连连下雪,加之这长街又水汽重,这样一来,好端端的青石板路上起了不少的冰,走在上头不小心就跌了,内务府连忙抽条了人手在长街上除冰,所以这几日无法走那长街,只得走点远路,穿过前面的墨梅园出了内廷,再走几步就到了宫门口了。”
萧彧“唔”了一声,便也不再多话。
“萧将军,您看,前面就是墨梅园,这院子里的梅花开的是极好不过的,原先是些白梅,但公子喜爱红梅,皇上便命人新种了这红梅,满院子的红梅,好看极了!”小路子一边走着路,一边回头对着萧彧说道。
萧彧知晓谢拂身有个极其上心的男宠,为了这男宠多年来都不曾选秀,夜夜临幸,宫中再无子嗣可出,朝野愤慨,可谢拂身手段强硬,秦刚送进宫里的孙女因为得罪了这男宠被罚,生生断了双腿,成了个废人,以此一来,也在无人敢送女入宫。这男宠魅惑朝纲,以色事人,当着为萧彧不齿。
萧彧眉头一皱,下意识手往那腰间摸去,忽的变了脸色,“我这白玉挂牌不见了!”
小路子惊的一停,看着萧彧空空的腰间道,“将军莫急,这挂牌怕是掉在路上了,将军的挂牌定是好玉,皇上严谨治宫,也无人管私自拾了去,这一路雪滑风大,将军在墨梅园赏赏花,奴才一路找回去,定给将军把那挂牌寻了回来。”
萧彧无法,只得应了,自己到了那墨梅园中赏梅。
满园红梅红色似火,好像要把那天也给烧了起来。
萧彧眉间露出不喜,这梅花本该傲骨真真,清静淡雅,可这红梅和那男宠沾边,却透着股子艳丽的妖气。
阿脔站在梅花树下,越看那梅花越好看,这冬日里都是些灰白的颜色,多了这鲜红,让人好似看到了春光,心情也开朗起来。
这梅花花瓣带雪,气味清幽,摘些回去插屏定然熏得一室的香,阿脔越想越高兴,垫着脚想摘下些梅枝,可怎奈花枝生的有些高了,阿脔怎么都够不着。
萧彧停停走走,不觉到了墨梅园之中心,只见几株开的繁茂的花枝下有个火红的身影在那够那梅花枝,萧彧身材欣长,区区几株梅花不在花下,便几步走了过去,撇下那梅枝,转过头道,“这梅枝高了些,你怕是够不着。”
萧彧转头,一时间脑中神思倦怠,一片空白,只觉着面前之人没得不似真人,好似那画中走出来的仙子,芙面微酡,姝色难忘。
雪中树下,美人如花。
那红梅也不再讨厌,萧彧忽的觉得那梅花本就该是红色,只有那火红的颜色才衬得起这人的灵动和瑰丽。
阿脔最恨别人这么□裸的打量自己,心里不快,“还我的梅花。”
阿脔声似朱玉,清透干净。
萧彧心神不由自主,那把梅花递给了阿脔。
阿脔接过梅花,刚刚垫着脚,一不小心把红豆的帕子落在了那雪地之上。
萧彧眼尖,趁着阿脔接过梅花,弯腰拾起了那帕子,细细一看,只见其中绣着两个字,红豆。
萧彧眼中都是痴缠,柔声道,“你换作红豆?”
阿脔心里恼怒之极,不想理睬萧彧,恨声道,“把帕子还给我!”
萧彧不听阿脔言语,反倒是把那帕子细心一折,贴身收了起来,“锦缎帕子系相思,这帕子就送予我了,可好?”
这哪里由得阿脔拒绝,萧彧贴身收了这帕子,阿脔怎生可能再将那帕子取出?而且怎生取出?
阿脔心里觉得此人相当可恶,面上虽是书卷之气衡绕,但所作所为取如同浪子一般,阿脔愈发心烦,也懒得去要那帕子,远远见到翠微进了园子,便狠狠瞪了萧彧一眼,踢脚走了。
萧彧见阿脔走远,觉得胸口藏着那帕子的地方热的好似要烧了起来。
“萧将军原来在此处,让奴才好找,这可是将军的挂牌?”小路子寻到了挂牌,便急急回了这墨梅园,找了半日不见萧彧,忽地在深处见萧彧一脸失魂落魄的站在树下,面上挂了笑容,弯着腰双手捧着那白玉挂牌。
萧彧淡淡看了眼挂牌,取了回来,“我见这梅花艳丽,想那日日可来赏梅之人定是有极好的福气,心生羡慕,这墨梅园可挨着哪处宫殿?”
“若说挨着,怕是如意宫。”
“如意宫?”
“这如意宫乃是安妃娘娘和红豆公主的住处。”
萧彧眼中眼波一浓,好似不在意一般,随意问道,“我在外听闻红豆公主容貌倾城,性情柔和。”
小路子笑道,“可不是,公主长得美若天仙,虽然还未及笄,可也难掩丽质。”
萧彧豁然一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竟在梅花下。”
小路子没什么学识,全然不晓萧彧在说些什么,知晓的萧彧好似是在念诗,“将军,时候不早了,奴才引这您出了这院子吧。”
萧彧颔首,看了眼端丽的红梅,含着笑离了这墨梅园。
56、错付
萧府张灯结彩,府里唢呐声连天,好不热闹。
萧彧和谢拂身求了亲,说是在墨梅园中对红豆一见倾心,心生爱慕,愿娶红豆为妻,世世疼惜。
谢拂身本就爱才,认为萧彧乃是一名不可多得良将,加之萧彧的妹子嫁于谢锦渊,萧彧若是再迎娶红豆,便是亲上加亲,喜上加喜,谢拂身也便同意了。
萧彧驻守边疆,不能在馥城久待,十五一到,便从宫里迎娶了红豆。
酒宴宾客满席,其乐融融,不停有人向萧彧敬酒,萧彧心里念着新娘心切,为了不被拖拦,都一一喝下,直到月上梢头,宾客才渐渐散去。
萧彧身穿大红喜服,胸前绣着对互相嘬羽的鸳鸯,轻轻推开房门,进到新房之内。房内燃着两只粗大的红烛,红烛烧了大半,底座上全是蜡滴。房内的纱帐全换为了红色,这红纱透过烛光一看,好似带上了点旖旎。
萧彧看着新娘披着盖头坐在床边,心里微醺,不知是被那酒气所醉,还是被那心底之人所迷。
红豆盖着喜帕,一双手交叠与腿间,此时听得有人入内,紧张得手指越绞越紧,那手肤色白皙,好似柔若无骨。
萧彧心神一软,和声道,“娘子,莫怕,是为夫。”
红豆越发紧张起来,自己从未见过萧彧,只晓得传闻皆说萧彧面若冠玉,丰神俊朗,又知晓萧彧屡立奇功,心里对着未来的夫君既是好奇,又是敬佩,听得萧彧面圣求婚,爱慕自己,一颗心当真是又欢喜,又含羞。
萧彧知晓新娘紧张,便做到床边,笑着道,“我与娘子结了夫妻,可娘子还不知我面目,我这就掀了喜帕,好叫娘子好好看看我。”
萧彧手指捏住喜帕一角,脑里忽地想起那日墨梅园初见的样子,眼中都是柔情,手指一拉,喜帕落下。
红豆面色羞红,不敢抬头,比那喜服还要红上几分。
萧彧面色震惊,手里死死握着喜帕,“你是谁?”
红豆听得声音,心下也迟疑不已,不知这“你是谁”所谓何意,抬起头看向萧彧,只见萧彧满眼吃惊,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红豆凝眉,含羞道,“我就是红豆。”
“不可能!”
红豆惶惶然不知所以,“我……”
萧彧死死看向红豆,“你住在如意宫?”
“是。”红豆双手紧握,呆呆答道。
“这可是你的帕子?”
萧彧从怀里拿出方帕子递给红豆,红豆接过一看,这帕子上绣并蹄莲和自己的名字,当真是自己的帕子,红豆惊异不已,脱口道,“这帕子我给了阿脔,怎么会在你这儿?”
萧彧听得“阿脔”两字,想到那梅花树下令自己心神所牵之人,眼中眸光一闪,“阿脔?”
红豆见萧彧眼中头这种疯狂,心里一惊,细细一想,忽地了然,那萧彧定是在墨梅园里见了阿脔,牵了相思,却因为这锦帕错以为是自己,这才有了面神求婚。可恨自己一腔情思竟是错付!
红烛燃断,一时间屋内微微发暗,这样缓慢的昏沉,格外给人一种压迫到无法喘息的感觉。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怕是世间万千少女的心思,红豆以为自己得了良人,可到头来却是阴差阳错,叫人笑话!
红豆眼中涌出颗颗热泪,那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沾湿了衣襟,红豆呜咽,胸口酸涩的快要炸开,“你要娶得人不是我,是……”
萧彧心里也明白开来,自己那日只是凭着帕子和那小太监的话误认了红豆,那人从未说过自己叫什么,听红豆一说,好似唤作“阿脔”。
时间阴差阳错从未停歇,可今日,却因此,断送了一位女子一生的情爱。
萧彧面色愧疚,万千愁绪化为一声叹息,“终是我对不住你……”
红豆泣不成声,万念俱灰,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好似那夏日里的暴雨,没了个完结。从前念诗书,不懂何为“滴不尽相思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可在这夜,红豆懂了个明白。
欢喜之夜,却有可怜之人。
谢锦渊第二日就来到了萧家,说是有事找萧彧相商,萧彧虽为情事烦闷,可见一方面谢锦渊是萧蔷的夫君,一方面又为红豆的皇兄,不得不见,只好让下人引着谢锦渊到了书房。
萧彧的书房布置的倒也典雅,没有什么太多的装饰和字画,只是简单的摆着些书册,倒是现出了他的简朴之处。
萧彧一向不是个拐弯抹角之人,见谢锦渊进了屋内,行了个礼,待谢锦渊落座,淡笑道,“不知大皇子有事相商,所谓何事?”
谢锦渊面色淡然,幽幽道,“萧将军倒是直接,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我欲争位,望将军支持。”
萧彧眉头一皱,没想到谢锦渊到这般直截了当,“大皇子机智聪慧,实力卓群,皇上最为夸奖,何来争位一说?”
谢锦渊知晓萧彧必定推脱一番,倒也不着急,端起面前的茶盏噎了口茶,茶味甘幽,满口余香,“父皇看中善渊,好似欲于传位与他,若是不争,皇后就是善渊之妻,而非将军的妹妹。将军功大威震,若是能帮我夺嫡,对于将军来说,岂非又一名垂千古之大事?”
萧彧笑道,“我要那么多功绩又有何用?蔷儿就算不为皇后,可也身为正王妃,自然也是享不尽的荣华。”
谢锦渊放下茶杯,定定看向萧彧,“我知将军无贪富贵,无念权利,可有一样东西,将军必定想要。”
萧彧不以为然,轻笑道,“愿闻其详。”
谢锦渊开口道,“墨梅园下,阿脔。”
萧彧双手握拳,眼色难辨,“大皇子好能耐,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谢锦渊手指放于膝前,轻声道,“阿脔乃是我父皇男宠,只要有我父皇一天,将军休想染指。善渊待阿脔如兄弟,等善渊做了皇上,将军也是同样得不到阿脔。唯有我能把阿脔送与将军。”
萧彧眉头一挑,沉吟道,“大皇子当真?”
谢锦渊神情自负傲然,“当真,将军若是肯支持锦渊,锦渊已有计划,不出半年,自然叫将军心愿得尝。”
萧彧心中细细思量一番,大笑一声,“我应了大皇子,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谢锦渊道,“将军请讲。”
“我知大皇子能力非凡,定然能让我再见阿脔一面。”
谢锦渊看向萧彧,面无表情,过了半宿,淡淡道,“明日将军入宫面圣之后,自然会有人带着将军前去。”
阿脔早上嫌冷本不想出门,怎奈被新来的宫女青菱鼓动,说是在烟轻湖边见到蝴蝶,很是好看,又说在这隆冬之际甚少见,若是见到便是吉祥之兆,说的阿脔心痒难当,便跟着青菱出了门。
这烟轻平日里湖水清澈,早晨到了这湖边,可见湖面上飘荡着层淡淡的雾气,雾气带白,好似青烟,加之这雾淡,乃是轻雾,便得了个“烟轻”的名字。
烟轻湖到了冬季,湖面结冰,四周也只有个观湖楼,也没有别的景致,阿脔裹着披风在湖边等了半日,也未曾见到任何蝴蝶,不禁不耐道,“怎么都不曾见到有蝴蝶?你昨日当真见到了?”
青菱长得秀丽,眼角微微上挑,笑着道,“奴婢昨日当真见到了,公子不要着急,再等等。”
阿脔只好压下烦闷,呆呆的站在那湖边四处张望。
青菱远远见到湖边有了来人,悄悄退远。
小太监带着萧彧到了湖边,小声道,“将军,公子就在前边,将军有话快些说,奴才过会子就来带将军出宫。”说完也退下了。
忽地吹起阵冷风,阿脔冷的缩了缩脖子,赌气道,“不看了!等了半日也没有!”
阿脔一回头,忽地之觉有人站在自己面前,离得极近,阿脔只道那人胸前,好不恼火,恼这人堵了自己的路,一抬头,见是那日在墨梅园所见之人,惊道,“是你!”
来人便是萧彧。
萧彧现下见到阿脔,五味陈杂,日日思念之人忽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是欣喜,又有些怅然,“你果然是阿脔。”
阿脔哼了一声,眼里颇是不喜,“你别当着我的路,我要走了。”
萧彧一步不动,鼻尖好似还嗅到了阿脔身上的香味,萦绕鼻尖,锁住心魂。
萧彧眼中闪着阿脔看不懂光,看得阿脔心慌,“你快让开!”
萧彧忽地一把抓住阿脔的手,声音惆怅的就像那秋风一般萧索,“你若不是阿脔多好……”
阿脔被萧彧抓的生疼,惊慌起来,“放开!”
萧彧不放,一双眼紧紧盯着阿脔,“为了你,我当真是什么都豁的出去……”
领着萧彧前来的小太监跑了过来,着急道,“将军该走了,时候不早了!”
萧彧好似闻若未闻,只是一味的看着阿脔,好像要把阿脔的样貌刻在脑里一般。
小太监慌了,又催促道,“将军,万万待不得了!快些走吧!”
萧彧这才松开手,跟着那小太监走了。
萧彧走之前说了一句话,“阿脔,我都是为了你……”
阿脔不知为何,这句话听得心惊胆战,比那寒风还要叫人心寒。
57、分离
十一月还是莹白小雪,到了这十二月,这雪簌簌而下,好似春日里的柳絮,铺天盖地而来,馥城一片银装素裹。
琶兹和怀州接壤,虽然身处大漠无雪,可这寒风越发的大,干燥之中又很凌烈,好似要把人的皮肤割开一般。
“大皇子,这是从夏朝都城送送来的信。”内侍跪在厚厚的羊毛毯子上,双手捧起信函。
缇商随意盘腿坐于地上,一旁烧着个火架子,烧得极旺,红色的火苗簇簇而冒,架子上还温着马奶酒,醇厚的奶香从壶口溢了出来。缇商坐在淡黄色毛毯上,这毛毯极其厚实,但也不觉得冷。缇商见那信封于羊皮纸中,封口处还用红蜡粘住,未曾见到丝毫破损,可见这信从馥城到琶兹一路,还无人看过。
缇商撕开信封,取出信件,细细看着。
过了半宿,缇商忽地笑了起来,眼神狠厉的好似沙漠中的秃鹰。
内侍见缇商一笑,便问道,“可是有什么好事,大皇子难得这样开怀。”
缇商笑得恣意,“这可是件趣事。谢拂身的儿子要反了,央求我琶兹出力攻打怀州,说是必有重谢。”
内侍听得一惊,眉头一皱,“大皇子是要说服大汉出兵?”
缇商点头,“正是。”
“大皇子就不怕这是个圈套?”
那马奶酒壶被火烧的滚烫,缇商却浑不在意,伸手就把酒壶抓在手里,一仰头喝下大口,那马奶酒酒香混着甘甜,熨帖浑身,“这是个机会,琶兹这么多年养精蓄锐,也到了该出手的时候了。这谢锦渊不但答应给琶兹布匹粮草,而且还答应,给我一个人。”
内侍不明所以,出声问道,“大皇子想要何人?”
缇商眼底泛着猩红,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凶狠,一字一顿道,“一个我想了很久的人……”
天下注定不太平。
大殿之上噤若寒蝉。
谢拂身看完战报,面色冰寒,“琶兹大皇子缇商亲自领兵驻扎在我朝边关,现下已下了战术,欲与我大夏开战。”
萧彧道,“臣立马回怀州点兵,必定为陛下扫清边关!”
谢锦渊淡淡道,“萧彧将军有万夫莫敌之用,对付区区琶兹,不在话下,定会凯旋而归。但琶兹实在可恶,面上归顺我大夏,实则暗暗集结,趁机出兵。儿臣认为此次出战,因一举打下,威震琶兹!”
谢拂身凝眉,“何为威震?”
谢锦渊道,“父皇未登记之前乃为我朝神勇大将,多年驻守怀州,琶兹因惧怕父皇,多年来不敢跨过边界一步,现下琶兹认为父皇不再带兵,便蠢蠢欲动,欺凌我国土。儿臣认为此次若是父皇御驾亲征,定能震慑琶兹,取得大胜!”
朝臣面面相觑,没想到谢锦渊的法子竟然是让皇上御驾亲征!
萧彧接着道,“臣以为大皇子所言在理,琶兹由缇商领兵,若是我方由皇上亲自出战,必定士气大振,士兵们心里踏实,定然全力出击,只需一战,琶兹百年不敢再踏入我国土一步!”
谢拂身面色不变,茶色眼眸神色变幻,让人看不出心思。
谢锦渊手指微微发颤,连忙死死拽住袖口掩藏。
谢拂身抬眼,缓缓道,“朕顺军出争,明日出发。朕道怀州这段日子,由大皇子监国。退朝。”谢拂身说完也未曾多待,下了朝。
谢锦渊看了眼萧彧,面上微微一笑。
谢拂身下了朝,就朝着阳春轩来了,阿脔这几日雪大无法出门,只得闷在屋里,可这闲着阿脔也闲不住,前几日看了些画册,觉得这花花绿绿的东西很是好玩,自个儿手痒,弄了些宣纸和颜色正趴在书桌上画画。
谢拂身进了屋子,弹了弹身上落下的雪花,见阿脔低头垂目,专心致志的画画,心里都软的化了。
谢拂身凑近阿脔,低头看向阿脔的画,忽的忍不住笑意,笑出了声。
阿脔才学画没多久,手法生疏,现下想画个鸟儿,但鸟画的肥大,不想是个鸟,反倒看着像个馒头,憨厚的可爱。
阿脔怒了,知晓谢拂身笑话自己的所作的画,面皮又薄,横了谢拂身一眼,眼角挑得极高,泻出丝丝风华,“不许笑!”
谢拂身从身后环抱住阿脔,眼中笑意还未消散,哄着阿脔道,“我是见你画的好,心里欢喜,这才笑了。”
阿脔被谢拂身环在怀里,也懒得使劲站着,索性往后一靠,靠近了谢拂身怀里,阿脔感受着谢拂身温暖的怀抱,嘴角一弯,软糯糯地道,“拂身,你会不会作画呐?”
谢拂身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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