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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世录-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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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求你,我的朋友受了重伤快要死了,请帮帮我们——”
  “我的朋友受了重伤还发着高烧,求求你给我点药或者绷带,或者水也好——”
  朋友?
  他很想站起来告诉这个笨蛋,在无限城里和陌生人求助是多么愚蠢和危险的事。何况绷带和药这么稀缺的东西别人就是有也不会给你。可是他说不出来。
  阿秀看着流云捧着碗发呆,一向凌厉的黑色眼眸竟然泛起一丝温柔,英俊的脸上隐隐的像有一丝微笑。她从来没看到过流云的这种表情。就算是在梦中,他也永远牙关紧咬,肌肉紧绷,仿佛有谁一碰他就会跳起来扼住那人的喉咙。
  “这次任务遇到美女了?”她把流云从自己的世界里叫醒。
  “为什么这么说?”流云问。
  “你这次回来变得很奇怪。以前就算流血流到休克,你也不会闭上眼睛。但这次巡逻的士兵把你带到这里的时候,你已经完全昏迷了。”阿秀想起以前流云有好几次都强撑着找到她,一看到她便昏倒在她的怀里。她的心里一阵温暖。
  “可能这次实在是太累了吧。”流云说。他把碗交给阿秀,便又躺了下来。他也在心里问自己,怎么会这样?
  他想再睡一会儿,却无法不让自己想着九曜。
  当时他靠在外墙上的窗边,肩上血流如注。也许下一秒就会掉下去了。但却听到屋里有人说:“别躲了,看见你了。”
  九曜缓缓走出保护着他的魔法阵。雪白的长袍在地板上拖动发出细碎的声音。他轻声念诵咒语,为他治疗时专注的表情。拉着他逃跑时指尖传来的温暖。苍白而美丽的面容。
  如果有天使,也就是这样了的吧。
  流云正胡思乱想着,却听见了阿秀走进房间的脚步声。她走得很轻,但流云的听觉十分灵敏,连一只猫走过都能发觉。阿秀似乎是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她轻轻躺在流云身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环抱着他,不碰到他肩上的伤处。
  她的手在他光裸的身上游走,轻抚着每一处她为他包扎过的伤口,现在都已经成了一道道暗色的疤。流云听到她幽幽地叹息。她轻吻着流云背上的肌肉,在他耳边温柔地细语:“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你了。”
  流云想起那个夜晚,阿秀站在他面前一件一件脱下自己的衣服。
  她依偎在流云的怀里,跟他讲述她六岁时被卖作奴隶,十二岁时杀掉那个以虐待她为乐的男人,然后得到了他全部的财产。
  那夜她也曾这样抱着他吻他,求他不要离开她。她说她爱他。
  流云沉沉入睡。
  
  十几天后,反抗军地下停车场。
  一开始的几天娜娜都会和九曜一起走到停车场,看着九曜去库房取出工具开始干活以后再离开。后来九曜每天出门的时候她都还没醒,有的时候却又只留下一张“自己去地窖找两个土豆吃”的字条彻夜不归。娜娜的住处是一个修得还算宽敞的洞穴,洞里只有一个可以移动的煤炉和一些铺在稻草堆上的破被子。煤炉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古董,外表沾了一层煤灰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被子更寒酸,只要一抖棉絮便四处飞扬,散发着一股霉味。所谓的地窖不过是一个倾斜朝下的更深的洞穴,里面储藏着堆积如山的土豆。
  九曜曾经问过娜娜为什么反抗军什么都缺,只是不缺土豆。娜娜便带他穿过了一条条陌生的甬道,走了几个小时,来到一个叫农场的地方。
  虽然是在地下,但是无边无际的绿叶在日光灯的照射下,闪耀着出绿油油的光泽。
  “以前也试过大米小麦什么的,但都没有土豆能填饱肚子,也容易保存。”娜娜说。
  地下的时间流逝地异常缓慢,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九曜已经十几天没有见过太阳了。地面上的雪已经都融化了吧,他想。
  其实反抗军除了土豆,还有一样东西不缺,就是车。
  停车场里有几十辆吉普,还有军用装甲车和卡车。虽然车多但却从没有看到任何人来使用,因为汽油和药品一样是绝对的奢侈品。九曜每天的工作就是擦洗这些车。开始的几天他还觉得很新鲜,在教会里人们要去远的地方就会由主教开启传送阵,很少看见汽车。但没过几天他的纤细的手指就变得又红又肿,还生了冻疮。原来负责保养这些车的战士在他来了之后就被调去了别处,通常一整天整个空旷的停车场里他都只能听到自己喘气的声音。干活的时候他把头发绑起来,白羽在银色的发丝间若隐若现。
  偶尔有那么几天,九曜干活的时候子渊会来找他聊天。
  “朋友?”九曜有些诧异地看着坐在吉普车前盖上的子渊。
  “嗯。你在教会里应该有朋友吧。这么逃出来他们不会担心吗?”子渊摆出一副担忧的表情。
  “会吧。”九曜想起西比尔洋娃娃一样的面容,米凯尔火红的头发和妖艳的微笑。“不过过段时间就会习惯了吧。”
  “西比尔今年刚成为正式的修女,每天抄一大堆文献忙得要死,没空想这么多。至于米凯尔那个家伙,虽然肯定也在担心我,但其实心里还挺高兴的吧。”
  子渊挠挠头,不解。“啊?怎么会有这种朋友啊。”
  “因为他的魔法天赋极高,六岁的时候就会使用主教级别的魔法,现在的实力应该已经在红衣主教以上了。但是教会却安排连圣光都用不好的我继任先知,他每天都在抱怨。”九曜淡淡地说,继续擦车。“不过他嘴上虽然牢骚不断,但是一有危险肯定马上把我和西比尔护在身后。我比他还小两岁呢,真是惭愧。”
  他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子渊,笑着问:“子渊先生呢?娜娜小姐和文森特先生和你很要好吗?”
  子渊耸肩。“只是战友啦。搞不好明天就会死掉的人如果成了朋友可就麻烦了。”
  “你为什么逃出教会?”子渊又问。
  九曜的动作停了,他思索了一会儿。“因为我不想一直按照那些长老们规划好的路线走。”
  子渊大笑不止。“原来是因为青春期的叛逆。”
  “也不完全是。小时候我总觉得神的旨意就是真理,但渐渐地我觉得神为了保护人类而让他们愚昧无知,并不正确。”
  子渊显得很惊讶。“你现在的口气倒有点救世主的风范。说下去。”
  九曜认真地看着子渊的眼睛,红色的眼眸明亮得像是能映出他的倒影。“我认为人类之所以是人类,就是因为他们会爱,会恨,会悲伤,会开心。人类贪婪地想得到一切,想知道更多,但是唯有背负着这些欲望活着的,才能被称做人类,不是吗?”
  “就连教会的那些长老和大主教们,也在追求更强大的力量,更长的寿命,更高的地位。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两个人活着,他们就会竞争。但只有这样,这个世界才有趣呢。”
  “这番话可不像是从一个未来的先知的口中说出来的。真想知道教会的人如果发现他们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却培养出一个异教徒,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子渊叹到。
  九曜无所谓地耸耸肩。“所以我逃走了。”
  “我也要逃走了。”子渊跳下车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用灰布包起来的东西,扔到九曜手中。九曜打开包裹的灰布,惊叫起来:“啊,面包。”
  “娜娜一定天天都只给你吃土豆。”子渊说。他径直走出停车场,从背后向九曜挥手。“休息时间结束。别偷懒哦;救世主。”
  
                  第 5 章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写kiss桥段,压力山大。
近期会有h桥段,压力更大,酝酿中。。。  又过了很多日子。九曜刚到反抗军的时候强哥和所有人都以为上面马上会下达如何处置九曜的命令,但眼看九曜已经洗了一个月车了,上面依然毫无动静。强哥远远看着九曜拿着海绵和水桶跑来跑去,深深叹了口气,对旁边的娜娜道:“其实就让这孩子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也未尝不可。”
  娜娜笑着说:“你可说得容易,当保姆的是我又不是你。”
  一天九曜正在停车场干活,却听见一阵由远而近的引擎的噪音。他停下手中的活,一抬头就看见文森特骑着一辆摩托车风风火火地开进来,金发在风中乱得像个鸟窝。他一个急刹车在九曜面前停下,对他喊道:“上车。”
  九曜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还是扔下海绵跨上了后座。引擎发出猛烈的轰鸣,摩托车扬起一片尘土,已经带着他驶出了停车场。
  “今天早上有教会的混蛋混了进来,引爆了一个军火库,已经炸死了十几个人了。绷带和药都不够,你的三脚猫魔法也许能派上用场。”文森特扯着嗓子大喊。他还喊了些什么,但引擎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喊声,九曜没听清楚。
  前方渐渐开阔。摩托车一停下文森特就拽起九曜,又拐过了几个狭窄的拐角,来到一个向下倾斜的洞穴。“伤员全部转移到这里了。子渊在里面。”他推着九曜走下阶梯,下面火光点点,皮肉的焦糊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钻进九曜的鼻子。等他看清楚眼前的景象,立刻弯下腰呕吐起来。
  满地躺满了残缺不全的肢体。这些人都还没死,像一条条巨大的蠕虫般痛苦地扭动着挣扎着。眼睛瞪得仿佛要掉出眼眶,下颚被自己的牙齿咬出一道道血痕。整个洞穴充满了痛苦的呻吟和尖叫,宛如人间地狱。
  子渊和一个年轻女孩正跪在一个伤者身边,女孩按住他的身体,子渊正在穿针引线,准备缝合。文森特不等九曜镇定下来,便把他推到一群伤者中间,冷冷道:“治疗。”
  对,治疗。治疗。九曜闭上眼睛,去相不起那些本该了如指掌的咒语。脑中一片空白。这些人都会死,会死,会死……他眉头紧锁,捶打着自己的额头,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占据了他脑中的全部位置,他救不了这些人。
  文森特重重地挥起拳头,一拳打在他脸上,吼道:“发什么呆!”九曜被打得眼冒金星,摔倒在地,却还只是一脸茫然地望着已经被怒火烧红了眼睛的文森特。文森特拎起九曜的领子,又高高扬起拳头。
  一只冰冷的手将他的拳头握住了。文森特回头,看到流云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流云尘土满面,唯有那双黑色的眸子闪耀着凌厉的光芒。他一手拎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一手紧握着文森特的拳头,让他无法动弹一分一毫。那双黑色的眼睛冷冷地对上他的,看得他心里一寒,不由地松开了揪着九曜的手。
  流云将双肩包扔给正帮子渊按住伤者的阿秀。“老鼠趁乱加价,谈不拢。只好杀了他。”
  阿秀打开包的拉链,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子渊凑过来看了一眼,皱眉。“只弄到这么点?”
  流云说:“老鼠只带了这点在身上。你们先用着,我再和阿伦去药店看看。”
  子渊叹了口气:“别去了。老鼠才死在你们手上,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已经折了这么多人手,你们再出点事更得不偿失。”他又低下头继续缝合,眼镜片闪过一道亮光。他一边缝一边说:“这里有我和阿秀就够了。流云你帮我把那两个帮不上忙还添乱的家伙赶出去。”
  “我能帮忙的!”九曜一脸焦急,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子渊和阿秀那里。流云赶紧抢上去抓着九曜的手臂,向拖麻袋一样把他拖向出口。“子渊和阿秀会照顾好她的。”流云说。文森特虽然不放心,但看到子渊和阿秀认真的样子,也只能悻悻地爬上阶梯。
  文森特跨上摩托车时,九曜轻声说了声“对不起”。
  文森特没有看他。马达轰鸣,一转眼他就消失在了甬道尽头,留下一片灰尘弥漫在狭窄的空间里,什么也看不见。流云紧紧地抓着九曜的手臂,直到烟尘散去。
  “流云,你见过很多死人吗?”九曜抬起头望着流云,修长的睫毛湿湿润润的。
  “嗯。”流云带着九曜慢慢往前走。前方的路黑暗而望不到头。
  他怎么会没见过呢。从死人的身上剥下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从死人的手里掰下半个面包塞进自己嘴里。那些尸体上凝固着死前极度痛苦的表情像是对生者的嘲笑。蛆虫从血肉里钻出来。 苍蝇围着他飞舞。就算跳进河里拼命搓洗身上的每一个角落也洗不掉的一身尸臭。
  九曜又怎会明白。
  “逃出来之前我就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像圣所那样和平。”九曜低着头,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模糊而不真实。“但是也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头顶上每隔十几米的一盏日光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时长时短。
  “喂,流云,我知道自己这么弱,无法拯救任何人。”九曜突然拉住流云的袖子。流云的心跳顿时慢了一拍,转身面对他。
  九曜垂着眼睛看着地面,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可是我也会努力——。”他猛地抬头,血红的眸子笔直地对着流云。像是有一股强烈的电流突然通过他的身体一般,流云被震得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了墙上。手背上刺痛袭来,眼前渐渐像起了一层雾。昏迷前最后一刻他看到九曜模糊的身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九曜!”流云大叫着醒来。通道里黑黝黝的,哪里有九曜的影子?
  流云不知道九曜耍了什么把戏,竟然能瞬间让他不省人事,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九曜不见了。 头顶的日光灯成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刺眼光斑,其他地方漆黑一片。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趁他不备偷袭成功。九曜是第一个,而且轻而易举地就把他弄晕了。流云在地上摸索着,果然摸到一截圆柱状的物体。麻醉针,是九曜刚才趁乱在那一堆药品里偷的。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少爷,决想不到他竟然会这么做。
  笨蛋,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流云把针筒收入口袋,头还是昏昏沉沉的,他紧咬牙关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前挪。他不知道自己在往什么方向走,只是凭着对地道的熟悉和本能前进。一定要在九曜离开地下之前找到他。九曜从来没有在圣所和反抗军总部以外的地方生活过,如果让他一个人在无限城里乱跑,一定会出事的。
  
  九曜不知道麻醉药的效果能持续多久,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走过那条路发现昏迷的流云。他匆匆地在地道里奔跑,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甬道,有的时候还会出现三四条分岔路,他只是凭感觉寻找着向上的那条希望能通向地面。从停车场走回娜娜家的时候他曾经尝试过带一瓶水,遇到岔路就在路上倒点水看它往哪里流,相反的方向就是上坡。用这个方法他曾近走到过相当靠近地面的地方,那里土壤潮湿,能闻到新鲜的泥土的味道,还能听到风声。但眼前的这些路,他都从来没走过。
  拜托了,仁慈的主,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九曜在心里默念。我必须去找米凯尔,必须让他停止这一切。
  他一进那个洞穴就控制不住地反胃,并不是因为害怕看到那些重伤将死的人。他和流云一样,见过许许多多的尸体,更见许许多多过肠子和血流了一地,还抽搐着猛烈地呼吸,半死不活的人。而是因为一看到那些人的伤势,九曜就知道是米凯尔干的。这种程度的炎爆术明明可以把人炸死,但施术的人却故意压制魔法的威力,制造出一地残肢断体。他就想让这些人半死不活地痛苦挣扎,久久不能死去。九曜回想着米凯尔看着那些尸体时残忍而邪魅的微笑,不寒而栗。
  这样的事,如果让先知知道了也一定会惩罚米凯尔的!
  这些年,九曜一直这么觉得。九岁的米凯尔烧死责骂他的教士,是九曜和西比尔一起帮他把尸体偷偷埋在花园的角落。谷上神父带着三人去集市采购,十岁的米凯尔故意让房屋倒塌压死几个穿着反抗军军服的少年,是九曜拉着他偷偷地离开。十二岁的米凯尔召唤地狱犬咬死了几个欺负他的孩子,是九曜和西比尔帮他捡起满地零碎的血肉,半夜里悄悄地扔进关河。
  米凯尔轻松的表情浮现在他眼前。他看到小小的米凯尔踩着那个没比他大多少的孩子的尸体,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捏死几只蚂蚁,干嘛这么紧张。”他精致的脸上沾了几滴飞溅的鲜血,笑容冰冷而美丽,像是滴着鲜血的玫瑰。
  拜托了,仁慈的主,请阻止他,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他浑浑噩噩地向前奔跑,不知道身在何处。血管里的血液像是都凝固了结成了冰,从未感到过如此寒冷。突然,前方出现了一点日光,然后豁然开朗。
  冬日寒冷的空气灌进了他的肺里。天空明亮得好刺眼。过了许久他能看清,他出来的地方在栋废弃的高楼后方的阴影里,雪还没有完全化,稀稀落落地散在地上。铁丝网将这片区域围了起来,但上面被剪了个大洞,九曜毫不费力地钻了过去。
  他跑过一片又一片残缺不全的楼房,有的高楼甚至拦腰断成两截,身首异处。到处都是碎石和瓦砾,几乎无路可走。夕阳把所有的废墟染上一层惨淡的橘色,长长的影子拖在后面。他知道教会在西北边,便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前进。
  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呢,就这么回去了。九曜在心里苦笑。
  时不时地有一两个衣衫简陋的人拖着脚步慢慢走过,也有人坐在路边,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九曜只穿了衬衫,银发和红眸引来了所有过路人的注目。他顾不上这么多,只想着在被发现之前跑出反抗军的地界就好。
  他发疯般往前奔跑,一只手却抓住了他的肩。九曜心下一沉,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你跑得真快,追都追不上。”是米凯尔的声音。九曜从没有如此期待见到米凯尔,欣喜万分,赶忙把他拉到一栋建筑物后面的角落里。
  一见四下无人,九曜转身便给了他一个拥抱。
  “喂喂,一个月没见我不至于抱着我哭吧。”米凯尔看着九曜像八爪鱼一样粘在自己胸前,棕色的眸子里泛起温暖的笑意。虽然只有十四岁,但他已经比九曜高出半个头了。纯白的法袍外面罩着灰色的斗篷,使他显得格外高挑。火红的发丝从斗篷的兜帽里掉出来几绺。“回去吧。我等你好久了。”他替九曜抚平被风吹乱的头发,将白羽理顺,藏进他的发中。
  “米凯尔,别再杀人了。”九曜放开米凯尔,神情严肃。
  米凯尔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了脸上,眼中的温暖也瞬间冷却。“你跑出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醒醒吧,就算是先知,也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九曜大声说。“引爆军火库,故意把那些人炸伤却不让他们死,太残忍了!”
  “哈?”米凯尔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冷笑道:“你不会以为我做的事先知都不知道吧?”
  九曜像被施了咒语一般,脑中一片空白。
  “军火库的事是先知的授意。先知说反抗军一定没有派多少人监视你,你这么长时间都没逃出来肯定是自己不想逃。只要我潜入反抗军弄死点人,你肯定会像疯了一样跑来找我。”米凯尔俊美的脸上露出了那种九曜最怕见到的,恶魔般邪恶而美丽的笑容。
  “我还怀疑你怎么会如此愚蠢,没想到竟真如先知所料!”他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眼中充满了血丝。可怕的笑声在空旷的废墟中回响了千万遍,宛如魔鬼的低语。九曜惊恐地看着米凯尔,转身便逃。
  “回来!”米凯尔疯狂地大喊。他念动咒语,右手向后猛地一扯,九曜背对着他的身体就笔直地飞到了他面前。他伸出双臂牢牢地把九曜箍在怀中,伏在他耳边细语:“顺带一提,你和西比尔以前的那些小把戏,先知也全都知道哦。”
  九曜如坠冰窟。
  把尸体埋在花园,把碎肉扔进河里。这些幼稚的孩子的把戏,成年人怎么会看不穿?九曜其实一直明白,只不过骗自己相信,这些事除了他们三个没有人知道。
  米凯尔的声音又变得温柔了起来。“回去吧。西比尔也在等你。”他紧紧地抱着九曜,像是要把他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回去吧。下一任的先知什么的,你来做就好。”他从背后吻着九曜的头发,在他耳边低声道。几乎要流下泪来。
  “我只要一直看着你,一直保护你就好。”
  “回去吧。”
  他已经是在求九曜回去了。只有面对九曜,他才会像个孩子般放下一切去恳求他回到他身边。
  “如果我回去,你便不再杀人,好吗?”九曜转过脸看着米凯尔棕色的眼睛,夕阳在他的半边脸上打上阴影,像是一尊完美的石雕。
  米凯尔沉默了。许久,他放开九曜。“别忘了,你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他平静地说。“我杀的每一个人都有你的一份。你并不是什么纯洁的圣人。”
  “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肯停止杀戮吗?”九曜抓住他的双肩,疯狂地摇晃,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我是为了杀戮而生的。从我杀掉那个该死的修道士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看着人在垂死的时候痛苦挣扎慢慢断气更开心的事了。”米凯尔抓住九曜的疯狂地摇晃着自己的手,微笑道,“还记得那次你叫西比尔一起帮我一起在花园里挖坑埋尸体,我们三个挖了整整一个晚上,把尸体放进去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那次西比尔吓得直哭,你却一直冷静地安慰她,没有人会发现的,一切都会好的。那时候我还以为你是懂我的。”
  “但我今天才发现你不懂。”米凯尔叹息道。俊美的脸上划过一丝稍纵即逝的落寞。
  “我怎么可能懂。”九曜疯狂地喊道,被紧紧握住的双手不住地颤抖。他睁大了眼睛盯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却像看着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我怎么可能懂!”
  “你还是不愿意跟我回去?”米凯尔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九曜摇头。
  米凯尔将他拥入怀中。九曜的身体冷如寒冰,抖如筛糠。
  “先知的命令我无法完成。”米凯尔淡淡道。“他说你若不肯回去,就杀了你。”
  他感到怀中九曜的身体猛地一僵。“不过没关系。”他笑道,用两根手指抬起九曜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他本以为九曜会努力把他推开,但九曜只是软软地陷在他的怀中任其摆布,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他更放肆地用舌头撬开九曜的牙齿,在他口中肆意掠夺。九曜发出了“呜”的一声轻吟,还是没有反抗。
  米凯尔握紧了九曜的左手,十指相交。九曜只觉得手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想要喊疼嘴却被牢牢地封住了。等米凯尔放开他,他慌忙察看自己的左手。手背上多了一个淡紫色的烧灼痕迹,还带着血丝,却是六芒星的图案。
  “放逐者的刻印。”九曜低声道。这个图案他是认得的。
  米凯尔捧起九曜的双手,一团光晕包围了他的双手,片刻之后烧伤处的血丝和满手的冻疮都完全癒合消失了,只留下了一个淡紫色的图案。他又脱下自己的斗篷给九曜披上。
  “从此你我再无瓜葛。”米凯尔念动传送的咒语,地上出现了巨大的法阵,一团光将他包裹在了其中。消失前他对着依旧失魂落魄的九曜挤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但是眼中却充满了铺天盖地的悲伤。
  一瞬间只剩九曜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他抬起头仰望着天空,风吹过他的身体,整个人好像一座沙塔一样又蓬又脆,微微一碰就会散落开来。
  
                  第 6 章
  圣所,密室。
  米凯尔单膝跪地,俯首,面无表情。他的面前是一重重白色的帷幕,在无数重帷幕后面却仿佛有一团金色的光芒在闪耀,将整个幽暗的密室都照得如同白昼。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层层帷幕后传来。“你杀了他?”
  米凯尔沉声道:“没有。”
  威严的声音似乎并不感到惊奇。“为什么?”他问道。
  “因为我爱他。”米凯尔不假思索地回答。
  威严的声音仿佛没有想到他会如此作答,沉默了片刻后才道:“我还以为嗜血的野兽不会有人类的感情。罢了,是我的错。你下去吧。”
  米凯尔如释重负。“感谢仁慈的主。”说完,便念动传送的咒语,离开了这间只有传送魔法才能到达的密室。
  “神也知道爱吗?”米凯尔坐在花园里的罗马柱上,问正在石头长凳上看书的西比尔。
  此时雪已经完全融化了,花园里黝黑的泥土里一片青葱的绿色。只有教会布下生长咒的土地才能孕育出生命,其他地方就算到了春天也一样是光秃秃的一片。
  西比尔抬头仰望他,阳光在他的身后,背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当然了。”她说。蓝色的头巾下深棕色的秀发在阳光下闪耀着光泽。“神无条件地爱着世间的一切。”
  “那他也爱着恶魔么?”米凯尔把目光放到比地平线更远的地方。那里一片氤氲,看不清是什么。
  西比尔偏着头想了一会儿,说:“我想也是爱着的吧。虽然恶魔恨着世间的一切,也包括神。”
  “不知道九曜现在在做什么呢。”她突然说。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看书。阳光明媚。
  
  九曜往来时的路走去。刚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口中还留有米凯尔的味道。淡淡的血腥味。
  突然,他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是个孩子虚弱的喊声。“救命——”
  他心里一凌,环顾四周。到处都是残破的水泥废墟和塑料布搭起来的棚屋,却看不见声音的来源。正当他怀疑自己的听觉时,又传来了同样的求救声。“救命——”
  他循声找去,声音的来源是一间格外破烂的棚屋。他撩起当作门的那片塑料布,看到一个十一二岁大的男孩正痛苦地蜷缩在那里。他摇了摇男孩的肩,“喂,你没事——”
  话还没说完,一把生锈的匕首已经□了他的胸膛。九曜觉得自己站不稳了,一伸手就抓住了棚屋上的一块塑料布。哗啦一声,棚屋跟着他的身体一起倒下了。
  男孩愤愤地踹他,嘴里脏话不断。腹部和胸口都疼得快要窒息了。他看着男孩把米凯尔给他的斗篷和衬衫一起剥下,又脱下了他的鞋子和长裤,却只能无力地躺在地上。胸口疼地像是要裂开了。失去意识前流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强者生存,这才是无限城。”
  他闭上了眼睛。
  
  反抗军地下总部。
  会议室里聚集了一大群人。除了强哥,娜娜,文森特和子渊,这次流云和叫阿伦的年轻战士也来了。
  “我一路跟着他往西走,看到他和一个年轻男子走到一座楼房后面。然后两人好像因为什么事情吵了起来,那个男人抱着他,在他耳边说话。后来……后来……”阿伦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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