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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世录-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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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世录
作者:葱白君
契子
2010年,第三卷圣经在死海被发现,记录了世界末日即将在二十一世纪降临。届时恶魔将会从上帝手中夺走人类世界,旧世界会被毁灭,新纪元从此开始。这卷被遗落数千年的圣经被称为“灭世录”(book of doom)。
据灭世录上记载,人类是神与恶魔共同创造的。神使血肉生长,使人类有和自己相似的肉体,却未给予人类智慧。然而恶魔却给予了人类一样东西,也是唯一区别人类与神魔的东西。那就是知识。从此,人类开始挑战创造他们的神。他们不断地想知道更多。他们破坏神赐予的大自然,崇拜并且发展“恶魔的力量”——科技。
2012年12月22日,世界所有有核国家的核武器,核电站突然同时失控,虽然人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减轻破坏,地球还是变成了一片荒芜。数日后动物植物的尸体使海水变成了黑色,冰川融化后海啸淹没了大部分陆地,仅剩的一块大陆即是海拔最高的亚洲大陆。
人类的数量仅剩原先的十万分之一,12月22日从此被称为灭世日。
幸存的人类分为两派,教会和反抗军。教会和反抗军表面上说好的一起守护这个伤痕累累的世界,暗地里却冲突不断。教会拥有神的庇佑,使用魔法,主要是治愈和使生物生长的力量。教会认为神创造了人,所以人类必须服从,灭世日的核失控就是神的惩罚。教会的领袖被称为“先知”,据说能感应神的旨意,所以先知的命令是绝对的真理。教会坚持停止使用一切用电和石油支持的机械,将人类恢复到刀耕火种的农耕时代,人类才能得到救赎。反抗军则得到恶魔授予的科技,制造机器和枪械,与创造人类的神宣战。反抗军认为人类有权利和神与魔一样了解这个世界,和他们站在对等的地位。反抗军的首领被称为指挥官,其他所有人都互称“战士”,有些有领导能力的战士会有一批死忠,但在地位上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他们认为神创造了人类只是为了将其操纵,人类唯有通过发展科学文明才能拯救自己,获得新生。
大部分幸存的人类聚集到了原先的香港,在废墟上建立起新的家园,并把这座城市称为无限城,取所有人类都应相互帮助没有界限之意。
故事便开始于这群在光明与黑暗的夹缝中生存的最后的人类。
第 2 章
公元2032年,新历20年,无限城教会圣所。
天空中的云从来都没有压得这么低过。黑压压的一片铺在教堂的尖顶上,一丝月光也看不见。
刚下过一场大雪,花园中的雪地已经被横七竖八的脚印踩得不成样子。时不时还有一两名穿黑袍的教士匆匆跑过。往常这时候院子周围的罗马柱上都会点上蜡烛,但今天却不同。所有人都知道有几个反抗军扮成了教士的模样混了进来,直到黄昏的时候才有人发现那几个被夺去修士服的可怜人的尸体。此时所有人的神经都像一根绷得不能再紧的弦,轻轻一挑就会断掉。没有人知道这些反抗军的目的,也不知他们身在何处。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提高警惕,神自然会惩罚这些狂妄自大的人。
谷上神父解释完这一切,推了推眼镜。眼前的少年穿着纯白镶金边的法袍,皮肤白得几乎透明,白玉雕刻般俊美的脸上却嵌着一双红宝石版玫瑰色的眼睛,银白色的发丝间缀着一片白色的羽毛。他似乎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走到书桌前坐下,悠然自得地看起书来。神父轻声念起咒语,淡金色的花纹在地板上渐渐浮现,正把书桌和少年圈在中间。施法完毕,他便走到大开着的窗前。但愿那几个人很快就被抓住,不要出什么事才好,他想。握紧了胸前的十字架轻声念了一句阿门,他相信仁慈的主一定会保护他的羔羊。看了看压在这座城市上空的乌云,他想把窗关上。
正当他把手放在窗上向外推时,却听见一声痛苦的尖叫。神父赶紧回头,猛然发现少年已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银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表情。他的脑袋轰的一声炸了。
这可是未来的先知啊!整个教会的未来就在自己眼前倒下了,多么可怕的事!他三步并做两步飞奔到魔法阵中间,却又不敢碰少年的身体。他怕当他拂开银发,会看到一双已经失焦的眼睛。他战战兢兢地推了推少年的肩膀,让他平躺在地板上,露出他苍白的面孔。少年双目紧闭,嘴唇发白,似是已无知觉。
天哪,天哪!神父简直就要忍不住大喊起来。他站起身,拉扯着自己的头发,飞奔出房间。
谷上神父的长袍的衣角刚消失在走廊尽头,躺在地上的少年便一骨碌爬了起来, 对着刚被关上半扇的窗喊道:“别躲了,看见你了。”
回答他的只有风声。
银发少年冷笑一声,把齐肩的头发理好,又将缀在发间的白羽取下,重新别好,缓缓道:“谷上神父马上会带很多人来,院子里肯定也会相当热闹。我是不急,大不了继续装死。你可就得等着被魔法炸了。”
语毕,他便在椅子上坐下。还没等他坐稳,一道黑影已经从窗台上摔进屋里。窗帘只是被掠得微微动了一下,便看见一个裹着修士服的人半跪在地上。深棕色的修士服已经被血染透成了漆黑的颜色,一股血腥味在这个收拾得一丝不苟的房间里弥漫开来。
那人一手撑在地上使自己不至于倒下,身躯剧烈地颤抖。一手举起枪,指着银发的少年。他的脸上布满了血污,头发被血和汗完全粘在了一起,气味令人作呕。但那双黑色的眼睛却狠狠地盯着银发少年,让他想起曾经在书上读到过的一种动物。
地球上曾经有叫做草原的大片草地,在那里生活着一群王者。他们出没在最黑暗的夜里,永不停止地追逐着猎物,用锋利的牙齿咬断猎物的喉管,毫不留情。
狼必然也拥有这样的眼睛,少年想。
那人已经快要无法支撑了,仿佛下一秒随时都会昏厥过去,但却一直坚持着。举着枪的手抖得厉害,他微微张嘴,仿佛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啊,啊”的沙哑的声音。他的牙齿上也糊满了血迹,似乎是内脏受了伤。
银发少年微笑道:“子弹无法进入这魔法阵,你拿枪指着我也没用。不过——”他站起来,走出了地上的光圈。黑衣人身躯一震,狐疑地看着他。
少年轻诵咒文,一道光晕笼罩在黑衣人全身,然后又慢慢消失。“你干什——”黑衣人大惊,喊出这句话以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能说话了。少年竟然是在帮自己治疗。
“走吧。人马上就来了。”少年拉着呆若木鸡的他奔到窗前,“圣光只能暂时止血,还得赶快找地方包扎。”
“我叫九曜。”银发少年抓住窗框爬上屋顶前朝下喊道。他的长袍垂到脚踝,攀爬的时候十分碍事。
黑衣人还是有些没有回过神来,只是紧随其后敏捷地爬上屋顶,并未答话。
“你呢?名字。”九曜趴在屋顶上,朝南边爬去。他知道北边的教堂尖顶上有人把守,一被发现就完蛋了。
黑衣人又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答道,“流云。”
两人从南边的墙爬下楼,墙面上有许多坑坑洼洼的地方爬起来十分容易。“我几乎每天凌晨都到这里来,在墙壁上砸坑,就为了今天。”九曜似乎十分开心,不停地说话。“三年前我就提出要退出教会,长老们全体反对,从此我便开始准备逃跑。但我知道一个人肯定不行,正好你来了。”
黑衣人一言不发地听着,他的动作轻盈而迅速,离地还有一层多楼高的时候便松开手,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地面上,沉默地望着一点点往下挪的九曜。他的长袍被划成了一条一条的,彩旗般挂在身上,看上去十分可笑。
九曜终于满头大汗地挪到了地面上。黑衣人转身便走,九曜一路小跑追上去:“你爬得好快啊。我爬了三年还是这样。”话音未落,就被黑衣人一把捂住嘴巴缩进墙角。黑衣人手心的血腥味猛地灌入口中,熏得九曜几乎呕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一秒前面便有几个教士模样的人走过。过了好一会儿,黑衣人才松手。嘴上的劲一松,九曜便惊叫起来“好厉害!我就知道一个人不——”
黑衣人身形一动,瞬间就卡住了九曜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按在墙上,九曜只觉得眼前一黑,脖子上顿时窒息般的压迫,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
“再说话,杀了你。”黑衣人的声音冷如寒冰。锋利的目光像利刃般直视九曜玫瑰色的眼睛,寒意逼人。
他任凭九曜摔坐在地上猛烈地咳嗽,转身便往前走。
九曜自然不敢再说话。两人一言不发地穿过一些残破的罗马柱和房屋的断壁残垣,每到一个拐角黑衣人都示意九曜躲在一边,自己先前去试探,所幸都没有遇到教会的人。再走一会儿就能到达环绕圣所的关河了。他在无数个夜里幻想过逃走的那一天,却从没想到会如此轻松。四周静得诡异,却让人觉得芒刺在背。九曜心下觉得不妙,圣所里从来都警备严密,为何今天却像无人之境?顾不上那人的警告,九曜失声叫道,“小心——”
沉静夜空突然被魔法阵点亮,在周围的雪地上映出一片绚烂,恰似一场亡灵们的盛宴。黑衣人仿佛早料到了一般,拽着九曜躲到一根半截罗马柱后面。一片火球砸在了柱子上,白雪在瞬间变作了水汽消失无踪。九曜低声对黑衣人道:“挟持我。他们怕伤着我,不会用大范围魔法。”
黑衣人点头,手臂一抖一柄弹簧刀便落入手中。手腕一动刀便刷地打开,他左手手肘卡住九曜的肩,右手持刀架在他脖子上,缓缓从柱后走了出来。
不远处,几个穿着长袍的教士拿着火把站在那里,火光下他们的表情都无比冰冷。九曜看那些人衣服的式样就知道来者不善。“两个红衣主教,三个大主教,还有几个灰袍的神父,一个棕袍的普通教士都没有。”他咬着牙,尽量不动声色地告诉身后的黑衣人他们现在情况有多么危急。他微微偏过头,好让那人看清自己哭丧着的脸,“看来这次凶多吉少。不好意思,你多半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黑衣人还是像石头一样用冷冰冰的声音回答:“我不会。”他携着九曜慢慢往前走,好让对方看个清楚。果然,当火光照到他们的时候对面的人群开始骚动。随后,像是达成了一致般归于平静,一个老人的声音响起,厚重而缓慢:“迷途的羔羊,放开那位虔诚的信徒,主将原谅你的过错。”
黑衣人不回答,突然推开九曜,从腰间抽出枪来,也不瞄准,举枪便射,直到子弹用尽。收枪,拽起还瘫坐在地上的九曜拔腿就跑,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不记得是第几次这样没命地奔跑了。只要稍微慢一点,便会横尸当场。只有跑得快的人能活下来。只有强大的人能活下来。
伤口每动一下便疼得令他差点昏死过去,各种魔法像烟花般砸地四周的雪地流光溢彩,美丽地像是不属于人间。是不是有一两个火球擦着身体飞过,修士服的长袍被溅起的火星烧出一个个小洞。不行,还是太慢了。流云瞥了一眼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九曜,一用力便把他拉地往前一个踉跄,然后一掌劈在他的后颈。九曜的身体瞬间便瘫软了。流云一把扛起九曜,跑得更快了。
肩上伤口早在之前攀爬的时候就裂开,血流如注。我不会死。至少不是在这里,不是现在。
关河出现在眼前,水流湍急,看不清哪里有石头。此时吊桥已被拉起,无路可逃。流云不想再看身后提着长袍追赶的人们,他从来都没有退路。
他毫不犹豫地把九曜像个麻袋一样扔了下去,自己也纵身跃入水中。
第 3 章
流云醒来的时候觉得身上已经不那么疼了;只是冷得要命。他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在一片满是石砾河滩上。接着就看到在一旁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九曜,银白色的长发乱成一团湿淋淋地挂在额前,破破烂烂的法袍也皱得不成样子。正在化雪的冬夜格外的寒冷,身上的衣物湿了水,有些地方甚至结起了冰渣。流云用颤抖的双手扯掉伪装的修士服,拉开夹克衫的拉链,他甚至能听见自己骨头碰撞格格作响的声音。他扫了一眼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的九曜,说:“脱衣服。不然会冷。”
九曜“哦”了一声,开始拉扯已经成布条状的法袍。
流云□着上身,检查身上的伤口。血已经止了,看来上岸后九曜又给自己治疗过。环视四周。空气中有木柴的味道,不远处一定有人生了火。他又看了一眼还在努力拉扯法袍的九曜,思索了一会儿,套上夹克遮住身上的伤口,向远离河岸那一侧的坡地走去。
顺着木柴的味道寻去,果然看到两个约摸六七岁大的孩子正坐在一间塑料补搭成的棚屋门口烤火。两个孩子一看便是流浪儿,满脸脏污。两个孩子裹在一条薄毯里,面对着火堆有说有笑。看到流云向他们走来,那个看上去大一点的孩子向他招手,招呼他一起过去烤火。
流云走过去,却并不坐下。右臂一震刀便落入掌中。手起刀落,已经割断了那个大一点的孩子的气管。鲜血飞溅。
另一个小一点的孩子尖叫着跳了起来,抄起一片铁皮向流云刺去。他还不够高,铁片笔直地□了流云的大腿,流云反手一刀,正中他的后心。
两个孩子脸朝下趴在地上,看不清他们的表情。那个被割断了气管的孩子还没有毙命,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一下。流云捡起那条被喷出的血迹弄污了的毛毯,走过去一脚踩在那孩子的脖子上。小小的身躯终于不动了。满地鲜血,一片狼藉。
流云转身走向河岸。不料一回头,对上九曜玫瑰色的眼睛。
九曜怔怔地站在那里,还穿着那一身破烂的长袍。但是他仿佛并不再觉得寒冷刺骨,只是看着流云的眼睛。
惊恐。愤怒。不信。
不知为何,流云竟然觉得局促。他在无数人面前杀过人,老人,女人,小孩,都一样。但是这种局促的感觉,还是头一遭。他把毛毯塞到九曜手上。毛毯上的血迹碰到九曜的指尖的一刹那他像过电般惊醒,将毛毯扔在地上,后退了几步,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流云捡起毛毯,不顾九曜挣扎,披在他的肩上,冷冷道:“你是我这次的任务。牺牲了六名战士,我会让他们死地值得。”
“什么?”九曜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肩膀一抖,毛毯便又滑了下来。
“好好披着。感冒的话,没有药。”流云又一次捡起毛毯,把九曜裹起来。
九曜像是突然明白了。不再反抗,甚至还用手抓紧毛毯,跟着流云向东走去。他的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一路默默无语,气氛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进入反抗军地界的时候,远处地平线上已经开始发白,晨曦将九曜的头发染成了淡金色。铁丝网前守卫的战士看到流云便不询问,直接放行。
“那些孩子,就算我不杀他们,也活不长。”流云突然说。
九曜像是没有听到般,只顾往前走。流云继续说:“他们本就打算用篝火吸引路过的人去烤火,好趁其不备用那些铁片把他们杀掉。他们太贪心。”
流云又说:“强者生存,这才是无限城。”
流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而且还是喋喋不休地解释。连他自己都觉得烦。
只是,他想让九曜明白,自己没有做错。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惶恐。一想起那双玫瑰色的眼睛,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要让他明白,不是自己残忍,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不知何时肩上的伤口又裂开了,温热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却并不感到痛。意识渐渐涣散,周围渐渐出现了熟悉的街道,那些布满弹痕千疮百孔的灰色房屋此刻看来都如此熟悉而美好。流云抬起手望了望东方的朝阳,温暖的光芒包围着他,像是母亲的怀抱。我又多活了一天,他想。眼前渐渐模糊,他只能看着九曜义无反顾地继续前行。
流云终于停止了解释,九曜却还是忍不住了,他一边走,泪水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
“就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就算人必须要相互残杀才能活下去——”他喃喃自语般低声道,随后转身大喊:“可他们只是孩子啊!”
他却发现流云已经无声无息地倒在了不远处,身下一片刺眼的殷红。
反抗军总部,地下指挥所。
日光灯惨白的光线下,一名金发碧眼的高个男子正在阅读一刀文件,握着文件的手紧紧地攥着,指节发白。他英俊的脸棱角分明,和周围坐着等待他看完的三个人一样穿着蓝灰相间的反抗军大衣,冷冰冰的色彩,只有右臂上火焰状的红色莲花标志带有一丝生气。
他突然把文件往桌上一摔,厉声道:“上面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从教会抢来这么个笨蛋?”
他激动地在屋里来回踱步,军靴踏在地上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体力测试不合格,完全不会用枪,对科学的了解基本为零,”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过于愤怒,“就连魔法也只会初级的治疗,效果也不及一般的治疗术,仅仅能暂时止血。”
坐着的三人中一个微微发福的秃顶中年男子说:“冷静点,文森特。还好智力测试是正常的。”
文森特一拍桌子,双手撑在桌上大声喊道:“去了七个,只回来了一个。我军损失了六名精英的战士!”
“死了说明他们还不够精英。”棕色皮肤的女子说。她的军服里只穿了一件背心,脖子上挂着一枚吊坠,但坠子却埋在深深的□中看不清形状 。
“会不会抢错了人?”中年男子问。
“就外表上来看,不可能。”女子回答。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文森特还在激动地喘气,白皙的脸变成了粉红色。
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人突然开口了。那是个戴着眼镜的亚洲青年。“特意搞个替身迷惑我们也不无可能。染发剂和隐形眼镜虽然不好搞到手,但天照他们一直和教会搅在一起,对她来说这些东西应该都不成问题。”
女子摇头,“这种小把戏骗不过我。那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我见过,应该就是他没错。”她又看了一眼文件第一页上的照片,笑道:“不过这孩子还真是个漂亮得让人吃惊。刚出生的时候皱巴巴的一团,我还以为是受到了神魔共同的诅咒呢。”
“长得怎么样都无所谓,我在意的是这家伙的智力真的正常吗?居然背着一个重伤的反抗军挨家挨户地敲门求救,被俘后关在禁闭室也从来没尝试过逃跑。”眼镜青年双手一摊,笑着说,“如果那场实验竟然产生了这么个笨蛋,真难为教会不惜背信弃义毁掉盟约,还把一个笨蛋养这么大,辛苦他们了。”
文森特捡起桌上的文件,往后翻了几页,又把它扔回到桌上,咬牙切齿地说:“基因测试完全吻合。他不是智力低,只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少爷罢了。”
中年男子站起身,啤酒肚在桌边缘弹了一下。他扫视了一眼在场的另外三人,道:“我看今天就这样吧。既然娜娜认识这孩子的母亲,所以在上面的指示下来之前他就交给娜娜照顾,大家觉得怎样?”
眼镜青年耸了耸肩道:“以这家伙的白痴程度的确没必要关着还专门派人看守。”文森特还是一脸愤怒。棕色皮肤的女子笑道:“哎呀,强哥你还真放心把这么个小帅哥交给我?”
被叫做强哥的中年男子说:“十六岁,不是小孩子了。该怎么做,他应该明白。你不过是给他提供个住处。散会吧。”
“等等。”娜娜叫住已把手放在门旁的指纹扫描仪上的强哥。“他知道自己是什么吗?”
强哥摇头。“教会那边好像什么都没告诉他。”房间门发出了滴答的电子音,然后滑入了墙内。强哥走出房间。门在他身后又滴答一声关上了。
娜娜捡起桌上的文件,做了一个“跟我走”的手势,走到门口扫描指纹。“去哪?”文森特问。
“你们两个不想见见救世主?”房门开启,三人鱼贯而出。
黄昏。无限城反抗军阵营角落里的一家小酒馆。
酒馆要到晚上才会有几个客人。此时太阳还未落山,整个酒馆完全隐藏在一片废弃的高楼的阴影里,不细看难以被发现。
灰尘满天飞舞。
强哥坐在吧台前抽烟。关玲系着围裙站在吧台里,用一块脏兮兮的抹布缓慢地擦拭着一摞玻璃杯 。强哥在烟灰缸里抖落一些烟灰,像是自语般低声道:“有件事情我很在意。”
“嗯?”关玲不看他,依旧做着自己的事。
“娜娜说的‘神魔共同的诅咒’。”强哥眉头紧锁,深吸了一口烟。烟头的火星在黑暗的酒馆里格外明亮。
“只是无意间提到,但我却觉得,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强哥说。
“唉,神魔什么的,你觉得真的存在么。”关玲漫不经心地回答。“圣经什么的,也许只是哪个无聊的家伙写的,凑巧就发生了吧。”
强哥不回答,把剩余的一点烟屁股在烟灰缸里摁灭。“来杯啤酒。”他对关玲说。
关玲皱眉,瞪了他一眼。“上个月底就断货了。只有我自己酿的烧酒,你又不是不知道。”
强哥摇了摇头。“那种用发霉的食物做出来的玩意儿?还是免了。”说罢便拿起搭在旁边椅子上的军服,走了出去。关玲也不理他,依旧自顾自擦杯子。
反抗军总部,地下禁闭室。
反抗军设施的总面积有半个无限城大,几乎所有设施都在地下。如果挖开地表,就能看到像鼹鼠打出来的一样四通八达的通道,连接着一个个洞穴。关着九曜的禁闭室就是这些洞穴中的一个。
九曜已经脱下了早就成了碎片的长袍,问守卫的战士借了件反抗军的大衣披着。他打量着眼前的三个人,一个黑着脸的金发男子,一个身材健美肤色健康的女人,一个文质彬彬的眼镜青年。
“这是文森特,这是子渊,我是娜娜。”娜娜介绍。
九曜努力摆出一个不太难看的微笑:“我是九曜。”他向娜娜伸出手。
娜娜握住他的手,叹到:“果然真人比照片还漂亮,作为女人还真是羡慕啊。”
子渊在一旁冷冷地来了一句:“可惜是个笨蛋。”
娜娜装作没听到,继续说:“知道你为什么被带到这儿来吗?”
九曜摇头。
娜娜扬了扬手中那叠文件,递给九曜,示意他看一看。
文森特惊讶道:“就这么告诉他了?”
娜娜饶有兴趣地看着九曜翻开文件的第一页,说:“十六岁,不是小孩子了。该怎么做,他应该明白。何况上面也没说不能让他知道。”
三人耐心地等九曜看完厚厚一叠纸。九曜每翻一页脸上的表情都变化一下,但随即又恢复镇定。当他看完最后一页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他把文件交还给娜娜。
“那么,我是十七年前一场实验的产物。我是第九号实验品。我的母亲将胚胎进行了基因调整,还加注了魔法刻印。所以我是神魔共同创造的。”九曜镇定地看着娜娜,一字一顿地说。
“是的。”娜娜点头。
子渊偷偷地对文森特耳语:“说实话看到这个笨蛋这么冷静我还真失望。”
“前面八个呢?”他直视着娜娜的眼睛,玫瑰色的瞳孔深不见底。
“我也不知道,失败的实验记录都没有留下。”娜娜说。
九曜的神色有些黯淡。“好吧。你们本以为我会是个魔力,智力,体力都超乎常人的天才,但是我不是。那现在怎么办?杀了我?”
他的脸上没有惊慌,没有失望,只是一片苍白的空洞。当他说出“杀了我”时却像是茶余饭后的谈笑般轻松。
没等娜娜回答,文森特便大笑起来。“为了把你带到这里,我们死了六个出色的战士,还有一个现在还在昏迷。杀了你他们能回来吗?”他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他抢上一步,揪着九曜的衣领把他拎到自己面前。他脸色通红,额上突起的青筋都快爆裂了。他盯着九曜玫瑰色的眼睛,狠狠地吐出每一个字:“老子不管你是不是救世主,不准给老子死。”说完便把九曜用力地扔在地上,多亏娜娜把他扶住他才没有倒下。
“对不起。”九曜说。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一遍一遍地说这三个字。
子渊说:“不是你的错。没能活下去的人都是没有资格活下去的人。这个小队里有两个人都是文森特的朋友,所以他有些激动。”他对娜娜比了个“抱歉”的手势,拉着文森特走出禁闭室。禁闭室里又恢复的安静。
“在上面来指示之前,你就住我那里。”娜娜说。“不要想逃,整个反抗军设施占据了半个无限城的地下,你逃不出去。”
九曜摇头,看着地面,修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我不会。”他轻声说。
“好孩子。”娜娜将手放在指纹采集器上,门打开。她带着九曜走出禁闭室。
“娜娜小姐,我可以去看看流云吗?”跟着娜娜穿行在迷宫般的通道里时,九曜突然说。
“他还没醒,不过应该死不了。等他醒了再去看他吧。”娜娜说。“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别去找他,他恨你的程度估计和文森特不相上下。”
第 4 章
流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阿秀的床上,房间里满地都是沾了血的绷带和衣物。他全身上下都被缠满了绷带,捆得比木乃伊还结实,连从床上坐起来都很困难。阳光从没有玻璃的窗口洒进来,房间里弥漫着食物的香味。流云这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他挣扎着下床,腿却没有力气,重心一偏就撞到了旁边的柜子,自己也倒在了地上。流云趴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抬起头,却看见了角落里那团血迹斑斑的毛毯。
阿秀闻声赶来,扶着他坐在床上。她又拿来一碗刚煮好的土豆汤,也坐在床上看流云狼吞虎咽。
“我睡了多久?”流云咽下最后一口食物。
“三天。”阿秀说。她从流云刚才碰倒的柜子里翻出他的枪递给他,“帮你加满子弹了。”
每次受伤,流云都会去找阿秀包扎。她已经习惯了他每次满身是血的出现。就算昏迷不醒,流云也会永远紧紧地握着枪,她每次都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把他的手指扳开。
“嗯。”流云一言不发地接过。
他还在想失去意识之前发生的事。他记得自己已经站不起来了,看到和听到的东西也和做梦一样模糊不清。只能隐约地感觉到一双瘦削的肩膀支撑着他,拖着他敲响一家又一家的门。
“求求你,我的朋友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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