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画皮之玉连环作者:听而(完结)-第1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我左右和大哥一起。”李春弋痴笑。
每一言都暗含不吉利,李湄玦手指握成拳,他穿的是新嫁娘的女装,环佩叮当,金珠垂帘,这时候晃得眼前也看不清了。只觉心酸讽刺,命运无稽,却不得不一步步走下去。
当即,揽衣跪下,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大步走出去。
生也好,死也好,和也好,分也好,他想护着这个家,护着他的亲人。
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吹吹打打的护嫁队伍绕了几圈街市,进了城外李家。门前石狮子挂彩,车马林立,十分热闹。
李家班门前的官队随之撤了。
洞房花烛,红罗高挂,新娘子跪在新郎官面前。
李家的老爷不是蛮不讲理之人,他本来不想再娶妾氏,奈何儿子侄子三番四次提,就想起昔日园中曾得一见的李家小童。
李湄玦小时候做旦角养,扎辫子,垂香珠,穿罗衣,被看成“姑娘”并不奇怪。这李老爷并没有想到,有一面之缘的小童不是李家姑娘,而是李家小子。
这门亲,结错了,人,却是找对了。
经此一变,李家宅院里没有多一位小姨娘,反而多了位小公子。李老爷说,即是同姓,本是一族,遂收了李湄玦做干儿子。送了不少绫罗绸缎、金银器物分付予李家班。
契兄契弟干儿子,这里面层层意思分明。
李老爷虽然慈和好讲话,李湄玦不愿,就没有碰他,但是,男人眼里的欲望,李湄玦不是看不出来。他已经落进别人手里,时间只是早晚,人家愿意等,是给面子。男人虽老,心计却重。李湄玦进了李家园,再出不得园中一步。
太原城里,出大事了。瘟疫。
说瘟疫,范围却不大。几个常混迹花街柳巷的公子爷得了奇病,浑身冒痘,肉溃腐烂,医生说尸毒。和这些得病男子欢就的相好,也传染此病,状况不一,一时人心惶惶。
连着病了十几个,死了四五个后,矛头指向了李家班。生病的人有大半是那一晚欢宴的宾客,是亲近过李大芳的人。衙门里面立了案。李家的求命信送到了李湄玦手里。
第四十三章:人亡
李老爷说:“我已经退隐养老,这些事不该我管。但你即是我半个儿子,我怜你伤心,总不好视若未睹。”
李老爷说:“你大兄已抓入狱,这些事,数不清楚,也脱不了干系。毕竟牵连了十几条人命。你……心里是如何想?”
“但请爹亲怜惜儿子,湄玦以后定百孝百顺,侍奉左右。”李湄玦伏地磕头。
李老爷忙扶了他,把着他的手道:“你是明媒正娶嫁进门,既算我半个儿子,也……抵半个妾氏,你可明白?可……愿意?”
李湄玦心里一百个不愿,但只咬牙,强行点头。
“好,好,这就好。”李老爷眉开眼笑,捏住李湄玦的手。
镇上的死病在继续,男男女女,陆陆续续,死了快二十几个,都是素行不良,尽遭唾弃的。尸体皆拉出外城,焚烧坑埋。
李家大哥吃了几天牢饭,但放出去,县丞发告示说,天热暑毒,瘟疫流行,与人无尤。
李家园内,老树逢春,花意盎然。
话说这王旭安色胆大,人胆小。见三五契弟,七八好友尽皆赴了黄泉,心里日日不安,吃不好睡不宁,整日躲在宅内,这天,听说青帝庙的道友远游归来,马上迫不及待地寻了去。
青帝庙的这位道友叫归阳,是王旭安早年结的善缘,道不是什么好道,但颇有些法术,熟奇门八卦,喜欢磨药炼丹,和王旭安脾性相合,常有往来。这道士也奇怪,喜欢住在和尚庙,跟在和尚屁股后转。
归阳道长听了王旭安所叙,掐指一算,测到因由,说有执念过深的死灵作祟,愿走上一趟帮忙收服。
王旭安领路,到了李家班。道士拂尘一挥,院子上空就显出团团黑沈死气,王旭安吓得手脚发软,不肯再走进去。
归阳道长拿出个紫葫芦,边念咒边甩着拂尘进院子,黑气尽数入了葫芦嘴。“孽畜!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一声惨叫,一副黑白枯骨流云一样飞进了葫芦。归阳道人堵葫芦嘴,把葫芦挂在腰边,这死灵生出没几天,新鲜着,恰可入炉子炼药。被他撞上,可惜了不能投胎。
“大哥!”一个女子拿着剑,抱着一具尸不像尸的人形物跳出来。
“无量寿佛。姑娘,这是何必,哪里还有你的大哥?”归阳劝道。
“是你害死了我大哥!”出来的正是李春弋,双目尽赤,极尽悲伤。几日来的,浑浑噩噩已然褪去。
“姑娘称谎了,你大哥明明十日前已经死了,你不是亲眼所见?如今诬赖贫道,不好,不好。”归阳道长摇头。
“啊,啊……大哥……”怀里的身体落在了地上,李春弋抱头呻吟。没错,她是记得,宴客那天下午,她去给大哥擦身,见大哥吐血而亡。她不肯信,仍帮大哥换了衣服,喂了药。
如果大哥死了,怎么会张开眼睛叫她弋儿,怎么会砍晕她把她藏进了床榻下,混乱的请宴晚上,如果不是大哥,又是谁迷惑了众人?大哥若死了,这几日轻言浅笑的相伴,是什么?死了么?怎么没死?怎么就死了?哈哈哈……
“姑娘节哀。”归阳道长叹息。
院子里的人都出来了,院门口也堵了看热闹的人,王旭安挤在门口看热闹的人群里,翘头往里面看。
李春弋悲伤过度,脸上神色比痴傻更疯狂,令人害怕,指着剑对靠近她、想安抚她的人道:“不许靠近,走,走!”
地上那具尸体,青青白白,有些肿胀,十指尽黑,眼窝深陷,脸部和手臂上裸露出来的皮肤上,看得见一个个扩大了的腐烂瘢痕,分明是个死了多天、在房间里闷坏的尸体。真是那个娇柔标志的李家大哥吗?众人捂着鼻子,切切私语。
但见李家二姐紧紧把尸体捂紧胸口,惨淡地尖笑了声,茫然对着虚空道:“哥哥,弋儿说陪着你的,你等等弋儿。”话说完,横了剑就往脖子上抹,当场血溅五步。
血,当然不会溅到道法高深的归阳道身上。李家母哭着心肝肉,李家爹懊悔地跺脚自责,旁观的人无不侧目惊心。归阳道长淡定地拿出葫芦,又收了新生魂魄。摆摆袖子,走出院子。
王旭安目瞪口呆地跟在旁,惊道:“真是鬼?”
道人笑:“这世上哪有许多鬼怪,只不过一些执念罢了。”说完,扔给王旭安一个开过光的金钱坠子,道,“平安符一个,可辟邪秽。王兄前生积福,今生福缘深厚,避凶趋吉,不在话下。切忌行事勿尽勿过,洁身自好,自保平安。”
王旭安诺诺称是。此后三四年,真的抱了书,清心寡欲起来。
话说,李家班遭逢变故,再不能留在太原城,戏班子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零落得差不多。老夫妻俩无颜见三儿,但留了书,托人递到李园,嘱小三子好好照顾自己,便不知了去向。
李园的陈老爷把李湄玦当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对这个干儿子是宠爱非常。
事有两面,这陈老爷宠起人来有个毛病,不知道是以前官场积郁留下的,还是长年习武的坏习惯,在床帏之间,喜欢又打又骂玩调教。年岁见长,气力不济,手段便阴狠,常拿了各样器具练房中术。事后,次次对着遍体鳞伤的李湄玦痛哭流涕,跪地道歉,一定要让李湄玦拿鞭子打他一顿才罢休。
陈家败落的消息是一个字都没漏到李湄玦耳朵里,他在这边苦熬,哪里知道要守护的人俱已死了,连魂魄都入不了轮回,被道人收去凝丹。
李老爷耽于房事,不到半年,身体骤衰。家里人悔不当初,直道找了个狐狸精进门,对李湄玦是处处刁难。李湄玦知道李老爷活着,他尚能活一天,李老爷死了,他也活不了。心里,竟盼起死来。
半年后,李老爷果然不负众望,死在了李湄玦身上。李家的人恨不得把李湄玦抓起来剥皮抽筋津猪笼。李湄玦逃到后花园,瞧见一口井,就跳了下去。
李老爷留下话,让干儿子陪葬。几个亲儿子围着古井,叫人打捞,偏捞不上一丝头发肉末,只拿了李湄玦的日常衣物,同葬了祖坟。
不想,这李园建在火龙穴上,这口井竟直通地气。李湄玦掉进去,漫黑无际,不知道飘了多久,周边火热沸腾,尸骨俱被烧融了,团了精魄,裹在地气里,浮浮沉沉,吸收地脉灵气。不过数十天,便凝形聚魄,飘飘荡荡飞出了井口。
第四十四章:雪魅
李园里的人都走光了,一片死寂。
李湄玦想回李家班看看,但是他的魂魄微弱,不能离开地穴太久,只能飘荡在李园四周。
一天天荡,时间过了多久,并不知道。一日,下了雪,李湄玦恋着雪白不肯回井,在墙头上晃,远远看见一个背着破粮袋的小乞丐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来,直走到李园边上,双手在地上挖了几把土,把土叠在一起,拍成馒头包状,往土堆上插了三柱香,嘴巴里念念有词,拜了又拜。
这小乞丐是昔日同李湄玦玩在一块,常同李湄玦往城外钓蛙,李湄玦误闯李园时,他守在外面的那个小伙伴,大概近日听说了李家的事,知道李湄玦死了,诚心找过来祭拜的。
“……快过年了,小三子,我来给你上柱香,你别见怪啊。要是那时候我拉住你,或者员外官老爷问我的时候,我没报出唱戏李,就没后边的事了。都怪我,都怪我……”小乞丐抖索嘴巴,念道,“如今李家班散了,你爹娘不知道去了哪里,你在下面,有哥哥姐姐陪着,应该会有照应。我来给你烧纸钱,你在下面,想吃什么了就去买了吃。”
“爹娘……哥哥……姐姐……”李湄玦急,想上前问个清楚,但小乞丐怎么会看得见李湄玦。
小乞丐烧着纸钱,没有风,纸钱却飞得到处都是,小乞丐看着,害怕了,喃喃:“小三子,我知道你有冤情,可是我帮不了你啊,园子里的人都去了京城了,欺负你家的人也得怪病死了大半。你别找我,啊……”顾不得没烧完的纸钱,小乞丐跺跺脚,转身跑了。
闪着火星的纸钱,在满是灰白的世界里飘,李湄玦怔怔发呆,姐姐……哥哥……都不在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呵……哈哈哈……如果鬼能流泪,李湄玦现在已经泪流满面。
李湄玦抱着膝盖,靠着小土包坐在雪地上。火星早熄了,雪层层落着,落不到他的身上,直坐到第二日,土包只看得见个头,上面插着三支没点完就灭了的香,被风吹得歪斜。
雪下了几天,李湄玦就在坟头上坐了几天,他的身形有点恍惚,吸收的地气不够,魂魄便飘荡起来,偏偏李湄玦失心落魄,什么也不想,动也不想动,竟连井穴也不归了。
就这么消失,也不坏吧。李湄玦忽然死无可恋,对自己嘲讽地大笑。他这一生,做过什么,又为了什么呢?何必……他如今这副鬼样,一个人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爬回人间去怨报怨,仇报仇呢?李湄玦好恨。
恨天,恨地,恨自己!哈哈哈……
雪停了的一个早晨,李湄玦大致知道是节后的日子,因为除夕当夜的喧嚣热闹感染到这荒郊野外了。
寂清的天地里,出现了活动的人迹。
天气很好,太阳的金光罩着雪白的大地,天地一片宁净,纯澈无瑕。
远远地,一辆车驾了过来。车赶得有点急,马在宅子门前的下马石处跳脚停住,车子便不再上前。
车厢的后帘子一掀,跳下一个大脚婆子,抬头一看府邸,顾不得面前是什么地方,抬脚就往里面走。
马夫吆喝一声,拿起别在腰间的酒葫芦,顾自喝酒,浑没注意到,车厢的后帘子又一掀,一个穿着红袄子的小公子跳了出来。
原来这车子是护送在亲戚家住了几天的陈家小公子去别院和爹娘会合的,陪伴的老妈子出门多喝了几盅茶,才出了城,就急火得要排解尿意,这荒天野地的,哪里来的端正厕所?老远看见个宅子,顾不得是什么地方,就一径赶了来。这会子,冲进弃置的陈宅里去了。
这小公子在车里坐得闷,毕竟孩子家,一时好奇,就跳下车张望,看到个抱成团的模糊人影,摸了过去。
李湄玦哪里想到,时至今日,会有“人”和他说话!裹着红棉袄的小少年站到眼前,李湄玦才呆愣地抬起双眸,不可置信地眨了又眨,盯着看。
“小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小孩指着旁边的李园道,“这里是你的家吗?”
李湄玦怔怔点头。
“你穿得这么少,不冷吗?”少年皱起鼻子,拉了拉李湄玦的衣服。李湄玦呆然,这个精灵似的小人不仅能看见他,还能抓住他幻化的衣服。
李湄玦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瑟瑟飘飘,加上近乎发青的肤色和愁苦的眉眼,果然可怜。
少年见他不说话,伸出手碰了碰李湄玦,马上缩回去,自言自语:“啊,果然冻坏了。”
温暖的触觉……人的气息……活着的人……李湄玦骤然苏醒般兴奋起来,眼里有了春水的神采,脸上有了僵硬的微笑,甚至心也剧烈地跳动了,如果魂魄有心的话。
李湄玦闪电般抓住了少年抽回的手,抖了抖嘴唇,冒出几个字:“你,陪陪我,好不好?”
很冰冷的手,钳得紧,像抓住唯一的稻草。少年的心里浮过疑惑和不安,但是看到李湄玦的眼睛,没有抗拒地点了点头。
李湄玦说话的声音又细又轻,像个胆小的人用尽了力气才从心底里抽丝出来一缕气息。只才说一句话,脸已经红透了,眼睛里紧张又期望、脆弱又胆怯,睫毛颤颤地发抖。
真可怜……少年忍着冰冷的不适,在李湄玦身边坐下。如果自己跑开,这个人会悲伤得要死掉吧,不由地这么想。明明是不认识的人,见自己点头,竟然开心得快哭了……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李湄玦润了润嘴唇,抓着少年的手,他想问,小哥,你怎么能看见我?我都死了好一阵子。可这么问,无疑会吓到人,会跑过来说话,摆明误认他是个人啊。李湄玦生生把这句话吞回肚子。
“啊,我要走了。”少年忽然挣开手,跳了起来,“奶娘回来了。”
李湄玦回过头,果然看见李宅黑洞洞的大门里,跑出个跌跌撞撞的老婆子,不知道撞见什么,还是自己吓自己,被吓坏了,脚步跟抖筛糠似得,抱住车辕子就爬了上去,一个劲地催,走,走,走,不干净的地方!有鬼啊!
本来有阳光的天和地也似忽然布上一层阴霾,暗暗地有些阴郁。
少年挥着手,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跑,但是马车更快地走了,谁也没发现他,把他丢下了。
少年愣愣地停住脚步,盯着消失在白茫茫天地里的小黑点,转过头,狐疑地看着单薄得立在风中,默默看着自己的小哥哥。
小哥哥头发乱衣衫破,一副自嘲的寂寞表情,失魂落魄的样子,在他的脚边,是一个类似坟包的土堆,上面插着熄掉的香头,雪面上可以看见一星两沫未烧尽的纸钱……
少年心里猛得一抖,意识到什么,脸色刷得变了,眼神逐渐冰冷。
天上起云,地上起雾,阴影罩过来,掉下了雪子,又落落地飘起了雪。太阳还在头顶上,光芒深一阵、浅一阵,覆盖世界。
太原的冬,很少像这一季,会持续地下这么长的雪,埋得这么深。
第四十五章:新友
“你不是人?”少年的声音因为害怕有点涩哑。
李湄玦说不出话,他想答,我是人。但,分明,已经不是。于是,他感觉眼睛里有湿气。
少年握着拳头,往前走几步,在他面前停下,咦了一声。
“鬼,也会流眼泪吗?”少年疑惑地瞅了瞅李湄玦的脸,沾了一滴长睫上落下的水,放进嘴巴,“咸的……”
“你是人?”少年扔了害怕,转而狐疑地问,“啊,对不住。”
随便怀疑一个人是鬼,是很不礼貌的事,何况,这个人还没和他生气,只是又委屈又寂寞又伤心的样子。少年很快握住新朋友快冻僵的手,“我不是故意的,只不过……经常被精魅鬼怪捉弄……”少年咬了嘴唇,不自在地道。
原来是个会通灵的小孩,怪不得……我真的不是人啊……李湄玦只是反握住友好的双手。
一白一红,两个小人站在冰天雪地里说着话。
“我叫陈玉绘,你叫什么?”少年仰头问,他才十一岁,眼前的小哥比他高。
“李湄玦。”咧出一个尽量温和的笑。
“这里很冷,又下雪了,我们进房子里面避一下吧。”
“啊,好。你的家人……”
“他们没那么笨,会找来的。”
“哦。”
陈玉绘知道家里会派人回来找他,但是没想到,找他这个丢失的小公子并不那么好找。
李园里面没有人,没有人的地方,杂、乱、脏、没有生气。李湄玦不想他的新朋友看见的是一个弃置的破落院子,所以,虽然是一只法力很弱小的新鬼,他还是竭尽所能地用意念清扫了宅院,燃起了熏香,备好了香果。宅子里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
“你的家人呢?”在李湄玦陪伴下,走进庭院的陈玉绘问。
“都死了。”牙缝里出来的话,夹着丝冷意、恨意和狠意。李湄玦醒觉后,马上换一副面孔,牵着小伙伴,笑盈盈地道,“不说这些,我好久没看到人了,我们进房,你陪我好好说会儿话。”
陈玉绘愣愣点头,知道有什么不对,但是察觉不到恶意,反正,冰天雪地,不可能一个人回去,只好,在这里等着了。
装饰得很漂亮的屋子,花红柳绿,堆满了珍奇的器皿,挂满了好看的图画。
“这里是你的屋子?”陈玉绘好奇地问。
点头,“我住的。”李老爷金屋藏娇,对李湄玦自是捧在手上、含在嘴里,什么好东西都往他房里塞。
这处李宅选址的时候已是古怪,是风水中三界外的混沌地,易聚精魅鬼魄,非大吉即是大厄。当初,是李老爷认为自己福运深厚,定要泽及子孙,一意选定此处。
谁料,没住几年,真出了事。李老爷死后,李湄玦被逼跳井。宅子里的人举迁,觉得十足晦气,要紧的带走几样,其他的物件基本没动。
有偷窃的贼进来过,俱被死气沉沉的气氛吓走,东西没盗到什么,倒把鬼屋的名声在外传得活灵活现。
“我住的。”李老爷不在,这间之前令李湄玦深恶痛绝的屋子也没那么讨厌了,他实在想不起来可以带他的小朋友去哪里坐坐。李宅虽大,他并不熟悉。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陈玉绘又问。
李湄玦点头。
两个人在桌子前坐了一会儿,觉得冷,双双跑到床上,裹着被子聊天。
床正对着窗,两小孩觉得好玩,便把窗户打开,把风放进来,看着纷落的雪,对着园中的景致,果然有趣。
有时候风大了,雪就飘进房间,一朵两朵落在头发上、脸颊上,冰冰的,很柔软。两个人捉着对方身上的雪,呵呵地笑。
本来就穿着棉袄,现在又裹了两床被子,即使对着雪迎着风,陈玉绘一点没觉得冷,脸上还晕出了红粉。但是,李湄玦的身体,还是和冰块一样,又冷又僵。
陈玉绘坐起来,皱眉道:“要不,我们把窗户关上?”
“你喜欢,就开着好了。”李湄玦生生地笑,他觉得很久没有这么无忧无虑地开心过了。
眼前的小孩没有大人的复杂心思,还知道体贴人。最重要的是,他们是陌生人,陈玉绘不知道他的过去,不知道他的现在,不厌弃他,不害怕他,愿意亲近他。如果可以,他把他留下,那样,往后做鬼的日子就不会寂寞了。李湄玦吃吃地想。
“你会生病的。”太冰冷了。陈玉绘确定。
“不要。我就要开着。”李湄玦笑,抱着小孩卷进床铺,说道,“你怕我冷,让我抱着你就好。”
“好。”陈玉绘回应。
李湄玦眉眼弯弯。
“你怎么这样暖?”李湄玦贪婪地吸了一口气,“还很香。”
陈玉绘挣开一些,从身上摸索出个玩意儿,搁在手心,是一枚小巧玲珑的白玉连环。
“这是什么,会发光?”李湄玦好奇地摸了摸,“暖的。”
“娘说这是猴子山上的道长师傅给的宝贝,我从小体质不好,带着它就不会怕冷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它会发光,有时候又不发光。”陈玉绘拍了拍玲珑剔透的玉环儿,就着链子塞回了衣内。
融融光的玉环儿要是有灵,定会对小主人哀叹一声。它发光是因为有不干净的鬼怪在旁边啊,可惜主人不明不识。
两个小少年说着话,双双睡过去。
李湄玦先醒过来,之前,因为几天没入井穴,他凝聚的身形已经将散易散,并不稳定。却在靠近陈玉绘后,灵息充溢起来,还能无师自通,简单操控意念施术……太不寻常……是眼前人的原因,还是眼前灵物的原因?
隐隐察觉有异的李湄玦并没有动贼心,该吃了人,还是抢了物?说到底,经历再多,他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郎,所以,即使想到了,他也没起坏心思。
新朋友在怀里睡得香,暖香。脸蛋红扑扑的,着实可爱,李湄玦忍着掐一把的欲望。
在李家班的时候,他可是看着谁水嫩,就扑上去欺负的。可是,现在,只剩他一个了,好不容易碰上个愿意理他的,哪敢随意对待?唇角笑,眼里笑,酸涩得要流泪。
前厅有点吵,知是陈玉绘的家人来寻。李湄玦眉头一跳一扬,胡乱施了障术,阻了人,阻了声。
没关系,继续睡吧,没人会来打扰我们。李湄玦甜甜的眼睛弯成了缝。
怀里的人在睡梦中轻哼一声,动了动身体,没醒过来。
李湄玦揽过温暖的身体,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发,无声无息地笑。
一朵菱形的雪花不知怎么落在少年的睫毛上,白霜很快就消融开。李湄玦眼睛看着,心里一动,凑过去,舌尖轻轻一扫,消了那点冰凉,再退开,心竟然突突地跳跃起来,李湄玦不自在地转开脸,不敢再看。
如果自己是人,该多好。李湄玦闷闷地想。
第四十六章:得玉
陈家的马车在李府门前停了一辆又一辆,人进去了一拨又一拨,有些人进去了出来了,有些人进去了没出来,没有找到小公子的踪迹。
一天过去了,又一天,陈家的人急啊,老爷只有这么一位小公子。陈家的人怕啊,这鬼屋,要吞进去多少人才算个饱?
李府里面,李湄玦的屋子里,陈玉绘醒了,陈玉绘只觉得自己睡了几个时辰,不知道外面已是过去好几天。陈玉绘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饿得肚子开始叫。
鬼是不用吃东西的,所以李湄玦听到某人肚子咕咕叫的时候,一瞬间反应不过来。
“你饿了?”李湄玦问。
“嗯。”陈玉绘红了脸。家里的人还没找来吗?
鬼凭空虚幻出来的东西,当然不能吃。李湄玦还没有本事远距离传送,从城里挪些吃的东西过来。李湄玦发愁了。
他还不想送小朋友走,但是,他不能一直关着他。他的小朋友,有亲,有眷,有家,有急着找他的家人。
现在,他只是一只没有能力的可怜的鬼,自己都顾不好,不要说养一个人在空宅子陪自己。
所以,李湄玦咬了咬牙,笑道:“我送你出去吧,你家里的人在等你。”
“你怎么办?”陈玉绘下意识问,“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没关系。”李湄玦继续笑,“这里,可不是我的家么?”
“你……要不要去我的家?”陈玉绘歪着头,问。
“谢谢你。我不能离开这里。”李湄玦飞快地道,“你快出去吧,他们在等你。”
“嗯。”陈玉绘张了张嘴巴,对明明难过得要死、还一个劲笑的新朋友道,“我会来看你,带好吃的。”
李湄玦点头。
陈玉绘跳下床,走到门口,又跑回来,摘下自己的玉连环,塞到李湄玦手里。
李湄玦讶讶地开不了口。
睡了一觉,李湄玦的手脚还是冰冷冷。陈玉绘调皮地对他说:“借你戴几天,我回城的时候来拿。你戴着他,就不会这么冷了。”
暖暖的白玉坠儿躺在李湄玦的手心,拼命发光,它想回它的主人身边去,但是,明显,它被扔下了。
陈玉绘飞快跑出了房间。
李湄玦握着手心里的玉环儿,抱着膝盖,窝在床上哭了。
爱哭鬼什么的最讨厌了!如果玉环儿有灵,一定在憋屈地叫唤。
陈玉绘这一走,没有再回来看他的新朋友,也没有再回来拿走他的玉环儿。
陈家差不多在李府门前扎营了。正当他们快绝望的时候,他们的小主子俏生生地跑出了宅子,扑进了老爷夫人的怀里。
老天爷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