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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门-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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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叹息一声,濮落笑言:“有道是棋不语,看来今日,我确实心不在此。不然,怎逼得仙翁字字珠玑。”
  南极仙翁缓缓摇头:“也非珠玑字字,只是上仙本知其理,却不曾放于心间罢了。”顿了顿,又道,“前日,命格星君占卜卦爻,所占‘无天之劫’,是谓不祥之兆。恰逢仙妖两界正临相会,修订《太元山书》,玉帝为此甚是烦恼,忧其恐有变数。而前往妖界一事,至今还无定论,怕是玉帝觉得,无一人合适。”
  “哦?”濮落垂下眼眸,淡淡道,“仙翁原是来当说客的。”
  南极仙翁并不否认,只是自顾说:“我听闻近日,上仙于下界梅山白狐颇有纠葛?”
  濮落心底微微诧异,不知他说到这里是何意思:“仙翁有何指教。”
  “恕老夫直言,世间皆有法相,仙人不应和精怪来往甚多,何况……”南极仙翁顿住,欲言又止。
  “何况什么。”
  他终是说道:“由尘虽出身仙界,但身世颇为复杂。与他有染之人,皆不会顺应天命,以致逆天行事。当年,瑶池梅林癯仙收留他,虽得一时欢乐,却换一世离殇,到现在都不知所踪。上仙,我实是不愿你步他后尘。”
  “癯仙失踪,干由尘何事?”濮落收起淡笑,漠然问道,“难道不是他私自庇护魔胎,以致仙界大乱,根基动摇。说来,至今由尘对他仍是眷恋,莫不是,你说这眷恋是砒霜毒药?”
  “虽不是毒药,却也能祸害人命。上仙,有些事本不应该做,若是不做,或许还能一世安宁。若是做了,怕是天地都与之为敌,你要好生想清楚才是。”南极仙翁的话说得极其隐晦,似乎句句都透露着什么。
  “与我为敌?”濮落冷淡地笑笑,“来便是。我正想试试,是天大地大,还是唯我独尊。”
  “这……”听到濮落这样一说,南极仙翁脸色顿时煞白,那最后一句,分明就是大逆不道之话!
  濮落抬头,见南极仙翁面色难看,又好像有所言语,淡淡思忖了一下,道:“棋就下到这里吧。仙翁,有劳禀告玉帝一声,前往妖界一事,我清乾仙君应下了。”
  “上仙答应了?”虽有些诧异,南极仙翁却不忘确认。
  濮落看着他,轻轻点头。
  “如此……”仿若思量着什么,南极仙翁一边站起身来,一边对濮落行了一礼,“那小仙就告辞了。”走了一两步,却又转回身来,看着濮落,颇有些沉重地说,“上仙保重。”
  看着南极仙翁踏云而去,濮落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捡起棋子,再下残局。
  ×××
  “小姐,我们真要躲在这里?”婕儿躲在霍芷嫣的身后,怯怯地抓着她的手臂。
  “不躲在这里,难道住客栈?你闲爹爹找不到我是不是?!”霍芷嫣瞪了婕儿一眼,拿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两人又是身着男装,婕儿的脸被画成了芝麻饼,霍芷嫣自己直接画了半边脸的青色胎记。影影绰绰的火光下,晃眼一过,有些吓人。
  “可是……小姐,这里都变成这样了,怎么住人啊?”婕儿不甘心地说,只想快些离开这里,最好直接回府。
  上几次,虽然名义上是小姐离家出走,但毕竟都被管家抓回去了,所以老爷只是罚她几日不给吃喝。
  而这次出走,简直是胆大包天!若是再被老爷抓回去,估计就不是不给吃这么简单了,直接是活剥她一层皮!
  “收拾收拾,不就能住了。”两指在桌案上抹了抹,一层薄灰,“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霍芷嫣喃喃念道。
  婕儿紧挨着她,望了望黑黢黢的四周,小声抱怨说:“自从那夜,迦叶大师捉妖毁了这间酒肆,公子就一直没有出现过了。若不是小姐遇见了小苗,也不会碰见那么倒霉的事。”
  霍芷嫣一听,脸色沉下来:“还好意思说呢!要不是那个小家伙在,你说你家小姐是不是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该有用的时候没有,不该有用的时候尽瞎闹!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丫鬟,连个小娃娃都抵不了!”说着,狠狠戳了她的额头一记。
  婕儿缩了缩脖子,大眼睛无辜地看着自家小姐:“我……我也想叫人啊!可是,当时那种情况,我腿都吓软了,更别提喊救命了。不过……说来,还真要感谢那个小家伙,要不是他突然冲了出来,小姐你就惨了。只是,那些人怎么那么不禁打?三个人居然都撞到墙角死了,真是奇怪……唉,本来和小家伙一起,破天荒地躲了三天,怎么他就突然被老爷捉住了呢?虽然我们也躲在这里,廉公子人又好,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老爷捉人就捉人,干嘛还让那和尚毁了别人的酒肆啊?最后放出小家伙要死不活的消息,逼得小姐硬是回了府……”
  霍芷嫣横她一眼:“瞧你这点出息!连你自己都说,若不是小苗,我肯定就被人轻薄了。小家伙为了我们吃了那么多苦,你刚才居然那么说他?心里不愧疚么?若是那时我没被人打晕,非得好好教训那三个登徒子一顿,小苗也不会错手伤了他们。也怪那三人瞎了狗眼招惹本小姐,即使我们易了妆容,他们也不该胆大包天的在崦嵫城惹事生非,死了倒是除害了!只是……苦了小苗。都怪你!没用死了!”
  一听这话,婕儿立刻反驳:“怎么没用?小姐刚才还说收拾屋子呢,难道不用婕儿?”照自家小姐来说,好像自己已经没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真是,真是好冤啊!
  “谁说不用。”霍芷嫣瞪着她,“难道你要让我亲自动手?若我亲自动手,首先将你揍一顿!”抬手比手划脚,吓得婕儿低呼一声。
  “小……小姐饶命!婕儿不敢了……”两手捂着头,似是极怕霍芷嫣手下不留情。
  “哼!谅你也不敢。”霍芷嫣缓缓收回手,俏皮地咧开嘴角,“你说我们住哪边厢房?由尘在哪边?”此时,两人正拿着火折子,走在后院的九曲回廊之上。
  冬日的冷风偶尔吹过来,拨弄着橘红的火舌一阵摇曳。夜里的寒气,在脚下的长生池边,感受得更加清晰。
  “小姐……”婕儿无奈地低吟,“你真是中了公子的毒了。”
  “是啊,”霍芷嫣不以为然,“而且,还不浅。说不定以后,就是被他毒死的!”
  “呸呸呸!小姐,你说什么呢!大过年的,好晦气。”婕儿顿下脚步,连忙双手合十,向天祷告,直念叨方才霍芷嫣那句全是戏言。
  “好了好了,别求神拜佛了。这么黑,谁看得到?”见婕儿一脸正经,霍芷嫣噗嗤一笑,伸手握住婕儿的两手,拉起她大步往前走,“先找个地方歇脚,躲了一天,你不累,本小姐可累死了。”
  “小姐……”婕儿本想说自己忘说了一遍,若心不诚,天上的仙人肯定没听见。奈何霍芷嫣握得她太紧,她根本无法挣脱,也只能随她而去。
  “谁!”
  路过东厢一所门前,屋内突然传来陌生男子的低沉呵斥,吓得两人差点连火折子都掉了,婕儿更是差点坐到了地上。
  一股劲风冲破手前房门,眼前一晃,霍芷嫣顿时看见一个白色人影立在面前不远处。距离有些远,火光没照清那人的轮廓。
  但是,霍芷嫣确定,这个人肯定不是由尘,抑或廉君。
  “你是谁?”见那人不动,只是右手按在背后的剑柄上,霍芷嫣拍开抓着自己瑟瑟发抖的婕儿,大着胆子反问道。
  那人像是打量了她们一番,半晌突然沉吟道:“是你?这么晚了,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说着,缓缓放下按着剑柄的手。
  霍芷嫣一愣,低头确定自己是穿的男装,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知道我们是谁?”
  白衣人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虽然有些面目全非,但是声音不会变,参照依稀的轮廓,自然认得出。”
  “不是吧。”霍芷嫣有些泄气,“这样都认得出来?难怪每次都被捉回去,原来是声音惹的祸!气死我了!”
  “大小姐,”白衣人对她喊道,“天色已晚,此处又已荒凉,你们怎会……穿成这样,在这里?”
  霍芷嫣不自然地侧了侧身子,瞪了眼已经吓得不能说话的婕儿:“出息点,是人又不是鬼,下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似是知道她有意回避自己的问题,白衣人继续说:“这里地处偏僻,大小姐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忽而,像是想起什么,霍芷嫣猛然转头看向白衣人,仔细分辨了几眼:“哦,我认得你!你就是经常和由尘作对的那个白脸人!且不说每次来酒肆不喝酒,而且总是霸占同一个位子!一张无常脸,吓得其他客人都不敢和你拼桌。哼,这里是由尘的地方,就算再破也是!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走?该走的是你还差不多!”
  白衣人沉默下来,昏暗的火光下,看不清他的脸色。只是霍芷嫣方才恍惚看见,这人的身子僵了一下。
  “小姐……”婕儿见面前的挡路人来头不小,虽然不像上次是地痞无赖,但是给人的感觉更加危险,还是不惹为妙,“我们还是……回去吧。”大着胆子,再次苦心相劝,“若是天亮被老爷知道了,婕儿饿肚子是小,小姐要是和老爷再起冲突,管家非打死我不可。”
  “怕什么!”霍芷嫣昂起下颚,睨了白衣人一眼,“这里又不是他的山头子,难道他还想占山为王?”
  “可是……”
  “哎呀!别可是了,给我闭嘴!”恼怒地呵斥出声,婕儿立刻噤了声。
  “怎么样,是你自己走呢,还是我请你走?”见白衣人始终沉默不语,霍芷嫣反客为主,一副赶人的架势。
  “他不会走。”
  突兀的第四个人的声音,却万般熟悉亲切。
  霍芷嫣微怔一下,下一刻便心花怒放,望向声音来处,抬着火折子,急忙照向那处:“由尘!”
  回廊折弯处,另一个白色身影缓缓步出,只不过不同的是,那人未戴披风帽檐,黯淡的夜色下,丝丝银发根根清晰,宛若一条悬天垂下的皎皎银河,动人心弦。衬着那隐约的绝世容颜,悸动久久不能平息。
  “你们也留下。”

  第十二回

  崦嵫城太守府内,近日传出两件大事。
  一件是太守千金霍芷嫣即将出阁,大喜之日定于三日后。
  另一个,则是太守府暗牢内传出的怪事一件。据说,霍太守几日前捉到了前段时间,断指和尚在梅山酒肆降妖的同犯。本来四肢皆缚关押在密牢之内,谁知三天后的清晨,竟发现那粗大的锁链哪里还锁着人,却变成了府衙大门前的石狮一尊。
  也因为后一件事,崦嵫百姓人心惶惶,不曾想,那梅山酒肆一夜被毁,竟是法师捉妖。而那平日里迷倒众生的酒肆老板,原与妖孽有所勾结。
  难怪,众人历来不曾见过的那个“入幕之宾”,被酒肆老板藏得如此谨慎,原是妖孽。
  有人不由嗔怪,说不定那酒肆老板也是精怪妖魔,因此才能蛊惑人心,令人神魂颠倒。
  ×××
  “小姐?”婕儿迷茫地看向院内,那里正是一大早起床,在偌大的内园里四处奔波的霍芷嫣,“你在找什么?”
  霍芷嫣一边寻找,一边闷闷不乐地抬起头来:“上次不是说我的护身符丢了么?其他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找到我的护身符。上次来过长生池,我怀疑是掉在这里了,今早一摸脖子才想起来。”
  婕儿一拍手,大呼小叫道:“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那张护身符是小姐出生时,一个路过府衙的游僧相赠的。他说小姐命相太阳太阴拱照,日月守命不如照合共鸣,守命吉多主吉,凶多主凶。恰逢那年命犯廉贞杀破,会有客死他乡之相。因此留下一只布袋锦囊,说是只要小姐外出,或出阁之前不曾离身,必会破除凶兆。惨了,现在突然不见了!老爷还不知道,小姐,我们还是告诉老爷吧!”
  “你敢告诉爹爹,我就把你卖给人贩子,让你给别人当童养媳!”霍芷嫣横眉冷对,一副严苛的神情,不见方才的一丝不快之色,“你明明知道爹爹最怕我弄丢护身符,让他知道了还了得!他不气得咳血才怪!你是想气死我爹爹,还是想害死我?!”
  婕儿被霍芷嫣的神情吓得半死,脸色一变,快要哭出声来:“小……小姐,我……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怕不告诉老爷,万一我们又找不回护身符,婕儿怕……怕小姐像那个和尚说的一样,客死异乡……也许早些告诉老爷,老爷会想办法解决的!”
  “解决?”霍芷嫣瞪了她一眼,“这个节骨眼儿上,没添乱就是好事了,你还敢跟我说解决?”
  “我……我……”
  婕儿一时无言,半晌找不到话反驳,急得双眼通红,宛若一只六神无主的兔子。
  “大小姐,”低沉淡漠的声音传过来,鼻尖缓缓萦绕起若有似无的蔷薇冷香。
  由尘一走到长生池边,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方才的那些话,也多多少少听了去:“婕儿姑娘也是为你好,一味责怪她也发泄不了你对令尊的不满,还是心平气和,少些言语,或许还能轻松自在一些。”
  看着一袭白衣的由尘缓缓朝自己走来,霍芷嫣的心神立刻被全数吸了过去,漾荡着秋水的杏眸,满是怀着痴恋。
  “由尘!”她略有些惊喜地低呼了声由尘的名字,本不期望昨晚让两人留宿的反常,会延续到今日,可当他主动与自己说话时,霍芷嫣还是止不住满心雀跃,“我也不想怪她,只是……只是……”
  双颊通红地看着面前宛如绝世冰雪的人,霍芷嫣搅着衣角,略带着些羞涩:“爹爹今日。逼我逼得紧,所以我才……脾气才有些冲。”秀丽的脸颊洗去了昨夜里吓人的容妆,此时身着男儿装,看起来别有几分韵味。
  由尘淡金色的眸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冷魅的声音低低地说:“由尘并未责怪大小姐,也没有身份说大小姐的不是。只是,昨夜因为天色已晚,此处又已经荒凉,若是那时让两位姑娘孤身行路,实在不妥。因此,由尘才留下两位。如今,已是青天白日,大小姐和婕儿姑娘大可放心地回太守府衙。我想,不会再有什么不妥。如此,两位请便,恕由尘不远送。”说完,漠然转身,不留一丝眷恋。
  “……你……”霍芷嫣听了半晌,原先雀跃的神情缓缓变得呆滞,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被什么骇到了心神,“由尘!你……你说什么?”
  由尘转身,周身清冷的蔷薇花香,一阵阵萦绕在几人的鼻间:“我说,大小姐一路走好。”不带感情的声音,用那么淡漠的语气,加上嘴角轻微的上扬,霍芷嫣甚至看清了那话中的凌厉决绝。
  “小姐……公子!你好过分!”婕儿担心地抱住自家小姐僵住的胳膊,转头冲着罪魁祸首恶狠狠地道,“干嘛每次硬要伤了我家小姐的心才肯罢休!人心是肉长的,不是石头长的,你这样说一个女子,还要不要人活!”
  由尘垂下眼睑:“我只是说出心中所想。”既是人之常情,又不伦常乖舛。是人也好,是妖也好,他由尘说的那些话,从本心来说,皆是为霍芷嫣她自己着想。
  否则,若是有一天沦陷太深,又知晓了真相,那时,伤得更深才对。
  片刻的凶涛骇浪,忽然沉默的霍芷嫣握紧手掌,十指宛如陷进肉里,痛而钻心:“你……当我是什么?”她抬头看向由尘,墨黑的双眸隐隐发红,却不像以前早已梨花满面,“由尘,你说……你究竟将我看成什么?”
  像是看出此刻的霍芷嫣不若往常,由尘默了一下,仍旧淡然答道:“大小姐,我从来只当你是太守千金,别无他想。”
  霍芷嫣的双眸颤了一下,那清丽的容颜,在欲施未施的梨雨衬托之下,显露着一丝丝无法遮掩的绝望:“原来……如此。”
  “……”
  “小姐……”婕儿忧心忡忡地扶住摇摇欲坠的霍芷嫣,手中的人彷如下一刻便会一蹶不起,可那双睁大着的通红双目,又隐隐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于是,婕儿心存侥幸,只希望自家小姐,在这样决绝的言语下,能一次斩断夙愿。这样,霍芷嫣便不会再为了讨好一个人,而活得那么辛苦。
  “由尘,”平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由尘看着已失了所有情绪,面上甚至带有一丝决然凄凉的霍芷嫣,沉默听着,“三日之后,你能来恭贺我出阁之喜么?”
  由尘看着她,终是侧头移开目光,不曾言语。
  “我等你,”霍芷嫣一把抓住心慌如麻的婕儿,一边转身朝向破落的院落出口,一边微微侧头继续说,“你不来,我便绝不行跪地之礼。我要你……亲自敬我一杯酒,祝我与我夫君,白头偕老,生死同穴。”
  “小姐!”婕儿大惊——这算什么礼数!哪有人将敬酒与三拜恩德搞混的?!
  “婕儿,我们走。”不待婕儿再说,霍芷嫣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紧拉着婕儿的手,镇定得看不到丝毫破绽地走出了庭院。
  由尘缓缓抬头,看着霍芷嫣离去的身影,无奈地叹息一声。
  刚要转身,面前却不知何时站着了庭院中的另一个人:“你这样说,确实很伤人心。”
  由尘淡笑轻讽:“在你们眼里,我们为妖的,不都是吃人心的么?如今我只是伤了她的心,也怕是手下留情了。”
  白衣的蜀山弟子沉默一下,剑眉星目定定地看着他,像是想要看透什么。
  “我知道,”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你是为她好。”
  由尘默然不语。
  “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乌芃继续说,“崦嵫城近日发生的事,很不寻常,我会调查清楚,然后……回去蜀山。”
  由尘抬眼看向他:“也好,我也觉得崦嵫城妖孽之事疑点甚多,多一个人多一份真相。若此事了结,你也算功德圆满,我早贺一声,蜀山掌门。”说着,对他轻抬双手拱了拱。
  乌芃缓缓摇了摇头:“太早了,这句‘蜀山掌门’说得太早了。回到蜀山后,那掌门之位也该另觅人选。我心中痴执太深,又不解道法,若是接了掌门之位,实是愧对师父师祖,也怕误人子弟。因此,等回到蜀山之日,也是我下山重修之时。”
  “你想自行逐己脱离师门?”由尘微微有些诧异,“我以前虽说你毫不开窍,对于天地正法太过执着。不过,也并不是让你如此,你这又是何苦?清修的道人,游历天际,虽看的世事多,但有时看得太多,反而误了己道,你要好生想清楚。”
  乌芃点点头:“这几日想了许久,或许真是我不开窍,只想到了这个结果。只是,我不会有丝毫怨言。也罢,掌门之位能人居之,若今后蜀山昌盛,我又何乐而不为。”
  “你终是将世事看不透,”由尘轻叹,“随你吧,或许,也未尝不是好事。”
  “……由尘……公子。”
  乌芃忽然轻唤了面前人一声,那声音带着几丝犹豫,和几分决心。
  由尘愣了一下,这是第一次,这个修道之人叫出自己的名字。虽然,那后面多了两个字。
  “何事。”瞬息的诧异,淡金色的眸子又恢复往日的淡漠。
  “我……也就此告辞,”他缓缓抬眼看向由尘,浩然正气的星目,比往日平添了一份洒脱,“打扰几日,多有不便,”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置于手心,“另外,这个东西,我想了想,还是你留着吧。虽然早已沦落妖界,失了原先的模样,但毕竟是上古神璧。若有一日能得到清洗,你又本是修得正道仙法,身绕仙气,多少还是有些好处的。何况,此物既然出于长生池,你和妖王……总之,今后可能用得着。”说着,将神璧推向他。
  由尘定定地看了几眼他手中的物件,今日,乌芃给他带来的惊诧,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平日里对他百般厌恶,忽而态度逆转的卫道士。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他与乌芃之间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虽然,从第一次见到这个蜀山弟子的时候,他便觉得这个人会和他有一段宿怨。
  只是,突然而来的转变,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难道,仅是因为那晚的收留?或是……
  想到这里,由尘不敢再思及深处,抬手将乌芃掌心的神璧握进了指间。
  乌芃缓缓收回手,整了整背上的长剑,顿了一下,说:“那么……就此别过。”
  由尘看着手中的神璧,淡淡地点了点头。
  “保重。”
  转身走出一步,正想抽出长剑御剑飞行,乌芃却略微迟疑地再次转回头来:“……你……要小心妖王。”
  由尘不解地看向他,淡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些疑惑。
  “有一日,我见一个紫金的魔人紧紧跟了你整整一天。他看你的眼神很复杂,满腔的愤怒,势在必得的欲。望,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眷恋,”乌芃缓慢解释道,“他的脸侧纹有紫金盘龙,据说是妖界妖王的特征。加之不妖阴璧突现长生池,因此我才会问你,你和妖王到底是何关系。”
  由尘字字听完,默了半晌,片刻抬头说道:“或许,是宿怨未了吧。”
  乌芃隐约听出话里隐晦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终是一下抽出泛着寒光的仙剑,转头对由尘轻言:“后会有期。”双指凌空刻画字诀,踏着灵气逼人的长剑,向着天际绝尘而去。
  “这是怎么了,”破落的庭院再次冷清下来,枯竭的长生池又少了一份生气,“一个一个都走了,只剩下我。”迷离的淡金色眼眸望着那些枯萎的荷叶,淡漠的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线,“又是这样,第一次第二次,就是到如今……我……还只是一个人。”

  第十三回

  湛蓝的天空,已经几日不曾飘雪。冬季严寒,空茫透蓝的一片苍茫,很少出现在崦嵫城的上空。
  这里临界仙界,四季分明,却未有灾害。即使大雪纷飞,较之其他地域,冷雪不会割伤皮肤,素有暖雪之称。
  因此,崦嵫城也有“宝山”的美名。
  只是,城中百姓多受惯了这暖雪的溺爱,大雪而不寒,使人愈发畏冷。一旦入冬,城中商贾都不会出城经营外地营生,只因受不了外界的皑皑寒雪。
  “出了何事?”
  站在窗前,头顶传来一阵清亮的鹤鸣,一抬头,便见一只墨白相间的仙鹤,盘旋在荒芜的庭院上空。
  “太白老儿令你来有何要事?”由尘重复一遍,更加打开窗扉,示意仙鹤可飞至窗前。
  墨白的仙鹤引颈鸣叫了一声,只是抛下了尖嘴中的锦囊,盘旋一圈,便消匿天际。
  伸手接住锦囊,由尘望了眼仙鹤消失的地方,盯着锦囊看了片刻,才缓缓解开绳带。
  里面是一枚宽短的竹简,和三颗乌红的丹丸。
  “癯仙已有消息,长生池边静候。切记稍安勿躁,不可离开崦嵫半步。内有救命丹丸三粒,以备不时只需。”
  金黄的字迹显现片刻,便自行化为乌有,手中只剩一块光滑的竹片。
  由尘静静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淡金色的眸望向窗外。
  有消息了么?
  自逃出太守府后,他一直待在长生池院,本想等待几日,看看等不等得回廉君,不想却被其他事耽误了时间。
  掐指算下来,已有半月。
  那断指和尚,也消失了半月有余。
  不知……廉君现下可好?
  当日借了金臂神将的金刚罩,本是想隐匿廉君所在,却不想还是被那和尚找了出来,如今连金刚罩都不知所踪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只希望,他是猜错了,那人并不是廉君的劫。
  “推窗欲问枝红未?雪送清香款款来。花不在,雪不积,香味倒是常在。”
  白纱笼罩的湖心亭中,一个人影晃动,手摇着黑玉宝扇,身着青蓝长袍,那随风摇曳的发乌黑似墨。
  “尘儿小公子,”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美如冠玉临风,明眸皓齿树玉,若是女子看见,定然一见倾心,“别来无恙。”
  由尘轻蹙了一下眉头,暗自将手中锦囊收入袖内:“麓公?”
  宝扇一收,长袍男子身形一动,便由湖心亭内瞬息站定长生池边,依着身旁的灰白假山,似笑非笑地看着窗内的雪白男子:“还记得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由尘抬手将两扇窗户闭紧,转身离开窗前。
  “这么久不见,尘儿小公子的脾气倒是没变,”声音响在耳侧,由尘不用转身,便已知那人自行进了屋里,“想当年,小美人还在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娃子,想不到如今都出落得这般勾人了。看来在下当年没看错,你比起小美人,有过之而无不及,长大了确实是个祸水。”
  “你来干什么?”由尘眼角微斜,似是极不喜此人,“这里不欢迎你。”
  “诶——”男子宝扇挑起一角帘纱,墨黑的长发划过衣角,一双勾魂眼生得极其风流韵致,“话可不能这么说,尘儿小公子,在下本也不想公然打扰,一坏你兴致,二毁我形貌,让你想起些不快的事。只是,妖王有令,我们这些小妖不敢不从。”
  由尘冷笑:“你不是自诩任逍遥三界六道,也不愿委身他人足下?怎么,如今投靠了妖王,还亲自来做说客?”
  “今时不同往日,”麓公“唰”地打开黑玉宝扇,风流倜傥地缓慢轻摇,“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下这样做自有道理。只不过……”他顿言,抬起勾魂眼望向由尘。
  由尘毫不畏惧地看过去,引起麓公意味不明地一笑。
  “这一趟,你怕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了。”
  倾世容颜略微凝重起来,淡金色的眸光闪烁着一抹阴鸷,由尘轻勾嘴角:“哦?原来麓公想亲自动手。”
  “是也罢,不是也罢,妖界这一趟,你是不去不行了。”言语虽说得随性,但由尘已察觉出麓公狭长眼眸中的危险火苗,只待瞬息点燃。
  “我虽没有你道行高深,但你想制住我,怕是也没那么容易。”冷眸轻抬,纤长的白玉手中,顿时纠缠一条若有似无的红色光鞭,夹杂着朵朵红梅花的幻影,极其诡丽妖娆。
  “‘花绳’?”麓公盯着他手腕间的红光,略有些诧异,“原来他们说的果真不假,小美人确实把花绳给了你……”抬眼看向由尘,勾魂眼深处,透着一抹意味深长。
  “你虽修不成仙,但身绕仙气,而魔胎的法力,又集于你心间久久不曾散去。当年,若不是小美人七情六欲深种,也不会轮到你继承魔胎的一半法力。只不过,虽你懂得心如止水,以抑制真火四窜,但对于小美人的痴执太深,始终冲不破最后一关。以至于到现在,仙不成仙,妖不成妖,魔不成魔,实则成了个逆世的孤煞之星。亲近你的人,都会落得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真正是有毒的蛇蝎美人啊。”
  叹息一声,麓公转身,拂开衣衫下摆,风姿优雅地坐在了一旁的檀椅之上。
  由尘看着他,默了半晌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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