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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门-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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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他也对宿命反抗到底,那今后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或许吧。”意味深长地回答道,断指和尚继续捻动着手中的佛珠,略微闭了闭双目。
  半晌无言,两人心思各异。
  “你要寻的孽畜到底是什么?为何要在此地等他?你不怕毁了这池清丽的荷花?”再开口时,由尘抛出一片疑惑。
  “到时你便会明白,公子大可放心,那孽畜定会来到此地。命里终有此一遇,又怎会无故消散。”沉稳回答,迦叶闭目不睁,好似入定了禅宗,只是,却不知他到底想的是什么。
  白日进入黑夜,由尘坐在迦叶身边,偶尔两人言语两句,知晓些那十世中的故事。
  第三个夜晚,桃源深处,荷花池边,有人诵着经,有人凝着神。有人讲着故事,有人听着故事。
  ×××
  “缝中生机,白花……”低沉的喃呢,声音有些细微的沙哑。
  濮落站在廉君身后,淡淡地看着,似是早已知晓又将错过。
  徒步追到此地时,天色已微微换上夜幕,几日的燥热晴空被深沉的黑色笼罩,却未削减一丝热度,就好似不顾一切地散发着灼热的气息,有种嘶声力竭的错觉。
  “休息片刻,天亮了再启程。”看着那明显又憔悴了下来的人,濮落终是忍不住说道,挥手激燃一堆篝火。
  廉君坐到大石旁,轻柔地抚摸着那脆弱的白色小花,偶尔抬起指尖沾几滴石面上的水珠,小心翼翼地滴在花瓣叶上。
  “之前还在怀疑他为何会走这条幽径,现下却是懂了。”
  看了廉君一眼,濮落拉开衣摆,静息于地面之上,不言不语。心底却是知道,这一路对于那个莲花精来说,怕是每一寸都是回忆。
  因此,他只静静地听着。
  “我记得刚找见此地的时候,那世的迦叶已是遁入空门。我为助他西化,四处寻找方法,却不想还是失败了。”若非他太自私,两人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他其实是可以成全迦叶的。
  “我想,他应该记起了许多事。来这偏僻的地方,一定是去了那里。”说着,略微苦笑着摇了摇头,“真是糊涂,竟到此时才回想起来。”而后,出神地看着沾着水珠的白花,“这个时节,荷花应该开得正茂。”
  “你对那和尚抱有念想?”清淡地询问,却是肯定的语气,其中含着一丝傲睥,好似在嘲弄着他人。
  “念想?”廉君有些疑惑地蹙起温润的眉头,若有所思,“原来想要和一个人厮守,便是念想。”说着,轻拍了拍额头,“当真是糊涂了,明明有非分之想,可世世都借着还债的理由去接近他,真是病得不轻,病得不轻。”
  濮落抬眼看向他:“是尔等不承认心中所念,错过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廉君笑笑:“仙君,这话真不像是你说的。小妖还记得,那时你为了由尘,不仅夜夜去他的酒肆,还回回将他灌醉。就连我和那小猫妖也沾了由尘的光,仙君从不会如此冷漠的对人,也不会说出如此犀利的话。”
  当真是为了由尘改变了习性,爱屋及乌,情有独钟。
  只是,现下却也成了这番模样。
  “你说什么,”冰寒的声音,好似要瞬息刺破耳膜,令人不由心生恐惧,“本尊怎会与妖孽交好!”
  低声的呵斥,却让廉君心底一寒:“看来,仙君果真是忘了。”缓慢垂眼,继续注视手下的白色小花,廉君继续轻声说,“不过,小妖想要提醒仙君一句,拿不定的事,切莫操之过急。否则,幡然醒悟之时,大局早已注定,怕是会追悔莫及。”
  冷冷一笑:“你可知道,你此句话以下犯上,本尊可以治你大不敬之罪,令其万劫不复。”
  靠在大石干爽的一面,廉君若有若无地抚摸着手下脆弱的花茎:“这几日里,难道仙君还没瞧明白?小妖早已万劫不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言语中的凄然,像是一滴清油,滴在这夜里,化不去,亦散不开。
  “……”濮落沉默,被那句话堵得无法言语。
  “明日一过……一切都该结束了……”他廉君绝不会令迦叶就此毁掉十世根基,也不会让由尘伤得了他分毫。
  一切的一切,都该做个了结了。
  只是在廉君看不到的地方,孤傲的清乾仙君一只手覆在地面上,沉静地闭上双目,脑海中闪过那曾经也停留此地的白色身影。
  一次又一次的追溯,没有令他生出怒意,更多的是挥之不去的疑惑和若隐若现的留恋。

  第六十三回

  “廉君快来了。”站在屋舍外,头戴风帽的由尘沉沉地望着远方,浑身散发着一股警惕的躁动气息。
  他一路设下障眼之法,为的便是耽搁廉君的行程。可是,此时嗅到空气中那股清淡的荷香,却比他想象中的来得还要快。
  更加糟糕的是,风带过来的气息中有好几个人,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之后才不得不承认,那个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的人也在其内。
  他来做什么?
  轻蹙着眉头,由尘怎么都想不透,明明已经回了南岳山的人,为何此时的气息,却和廉君来自同一个方向。
  除此之外,他竟也嗅到了鲻刖那股阴沉躁乱的气息,还有谷鬼的魔气,甚至那个狡猾的九玄青鲈的气息。
  想不到,迦叶的大限之期,竟会有如此多想都不曾想过的人赶来,真是让人不得不惊叹是巧合或是故意。
  “那孽畜也来了,你且给我一些时间。”右手拿着锡杖,左手捻动佛珠,一身素袍袈裟的迦叶缓缓踏出屋舍的木门。
  “那孽畜到底是谁?为何值得你为他残喘至今。”话语虽是有些犀利,不甚好听,但却是因为廉君来得太快,而其他几人又不知来意,他心底隐隐泛起不安,略微有些着急。
  “到时你便会知晓。”丢下这句故弄玄虚的话,迦叶便不再言语。
  “……”由尘紧蹙眉头,广袖中的手腕隐隐泛起红光。
  他不知道迦叶所说的孽畜到底何时会来,但是,当他感到廉君近在咫尺时,他绝对会首先杀了迦叶,绝不心慈手软,有半分迟疑!
  “来了。”这时,迦叶和尚却忽然开口低吟。
  杨柳依依,清风缭绕。
  由尘静静注视前方的变化,然而,当看到那一步一步走近的两人,心情瞬时沉下谷底,淡金色的眸里满是不可思议的光芒。
  “鲻刖……?”
  并不是由尘没有看见谷鬼,可是他就是有一种感觉,迦叶口中所说的孽畜,就是妖界尊王--鲻刖。
  “你来做什么。”早于迦叶向前走出一步,由尘若有似无挡在他的身前。
  鲻刖定定地望着由尘,不言不语,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好似丢去了魂魄,只余一具威严伟岸的躯壳。
  轻微蹙眉,由尘缓缓走下台阶,向着鲻刖走去。
  看那神情,莫不是又犯了癫病?
  “谷鬼,你是怎样为人属下的?妖界之王不在妖界,竟跑到人界来了。”沉声对着鲻刖身后的人影低呵,由尘此时已站到鲻刖面前。
  “不管他的事,”沙哑低沉的声音,除去平日的冷酷与阴鸷,剩下的全是一股平静,却令人怪异地觉得温柔之极,“是本座自己要来。”
  微微怔了一下,略微侧过眼角看向那还在石阶上的和尚,由尘不悦地问:“来这做什么?”顿了一顿,“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心底的不安竟越来越强烈。
  “我想来,看看你。”
  彻底愣住:“你说什么?”
  “我想来看看你。”重复的话语更为通顺一点,由尘却是怪异地抬首看向鲻刖。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知是否是由尘的错觉,这句简单的话里,隐隐透着一丝他从未深究过的意味。
  “本座在路上,遇见了清乾仙君。”变回妖王的自称,鲻刖仍旧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仔细看,便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看得太痴,就好似要将一个人吞进腹中。
  有些不自然地更加埋首,风帽已全然遮住由尘的神情,只看得见那张紧抿的唇。
  “是么,原来真的来了。”半晌,他淡淡地低喃,清淡的语气中,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忧伤。
  平心而论,他是不想见那人的,因为此时被扰乱的心境,令他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心情面对他。
  是冷漠无视,还是一眼万年?
  “他,和廉君在一起。”
  刚有些失神,由尘的思绪又被鲻刖略微断断续续的话拉回来。
  和廉君在一起?
  眉头蹙起不散。
  即使下凡,以他失忆的状况来看,应该不会记得廉君才对。为何他还会和廉君在一起?
  难道……他记起了什么?
  心底闪过这个念头,却令由尘不是滋味。他竟因这个念头,由衷地松了一口气。可是,他却不知道为何要松那一口气。
  忽而,头顶的风帽被人向后拉开,由尘错愕地抬首,便见面前的鲻刖深沉地望着自己。
  “你……做什么?”迟疑地开口询问,银白色的眉峰淡淡地蹙着。
  鲻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拉开风帽的手好似带着一丝流连缓缓地垂落,低沉沙哑的声音仍旧带着一丝浅浅癫狂:“我想,看清楚一点。”
  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由尘远离那只若有似无环着他的手,清漠地问:“你认识迦叶?”
  鲻刖似是没有看出他的躲闪,放下手后,眼神第一次掠过由尘看向其他人:“认识。”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又转回头来,仍旧痴迷地看着由尘。
  侧转身子,由尘彻底躲开他的目光。
  “迦叶,你是否应该说些什么。”
  若是鲻刖真是他口中所说的孽畜,一切的因是从何而起,如今的果,又该怎样结束。时日不多,该解释的是否应该说出一番答案来?
  和尚执着锡杖缓缓走下台阶,扣动着佛珠的左手停了下来,他举起左手,平静地说:“贫僧这断指处,便是此孽畜所为。”
  看了眼神情毫无波澜的由尘,好似他早已猜到,迦叶继续说:“那还是贫僧初坠红尘之时,一日途经西湖,见此孽畜吸取他人法力为己所用,残害生灵不下百余。因此,贫僧出手想要将其降服,却不想一时大意低估了他,以致被他从后袭击,咬去金身上的左手小指,此孽畜也遁形而去。说来,金身残缺,也是因这孽畜而起。”
  “你想要如何收服他?今日过后,太阳一旦西下,你便会元神俱灭。迦叶,我不会对你有一丝的慈悲。”对你慈悲,便会要了另一个人的性命,他由尘自私,自然是做不来此事。
  “贫僧要收他于座下,令其皈依佛门。”
  “怕是一介妖王,并不喜欢这样。”蹙眉轻语,理智告诉他,鲻刖绝不会被任何人收服。
  “贫僧断指金身便是因他,因此贫僧想,这或许也是一种缘份,让贫僧渡他西化。何况,经历十世,这孽畜的根基早已不同凡响,若是不趁早拉回正道,迟早会祸乱人间。”
  “若是,他不愿意呢?”西化之事是鲻刖心中的结,当初钵多罗也曾说鲻刖若还想回到佛国,必经人间磨练。可是,叫他臣服除钵多罗之外的人,只怕是毫无商量的余地。
  “那么,贫僧就用十世修为将他强行收服。”平淡的语气,却让人意外感到霸气横生。
  “休想。”
  果然,鲻刖的回答意料之中。
  “孽畜!”锡杖一下顿在地面,迦叶向前走近一步,温润的气息消散,朱砂红痣两边的墨色眸子威严十足,“贫僧渡你西去,你竟还不知好歹!难道你贪恋凡尘,想要生世沦为妖道!”
  鲻刖走到由尘身前,若有似无地将由尘排除在外,暗紫色的双眸定在迦叶身上,半张脸上的紫金蟠龙犹如活过来一般,游走脸颊之上:“管你何事。”
  “执迷不悟!”声音一顿,锡杖猛然翻转,金光如旭日破晓而出,四周皆被金色佛光包围。
  “吾王!”谷鬼惊呼。
  “想要活命就待在原地。”横手拦在谷鬼面前,由尘回头阴沉地看着他,“你还没有插手的资格。”一个有十世修为,是命定罗汉;一个吸取百粒千年妖丹,早已魔化。同样强悍的人两厢对抗,小鬼横插一脚,只会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
  何况……这难道便是钵多罗口中所言的,鲻刖在人间的劫难吧。
  “……”紧张地注视着空中令风云变色的斗法,谷鬼双手的指尖陷进掌心,只恨自己无能,竟无法在此时助自己的王一臂之力,只能伫身旁察,毫无用武之地。
  炙热的空气散发出冰寒的冷气,乌云从天边滚滚而来,遮阳蔽日,大地蒙上一片灰暗之色。本是缭绕着闷热气息的风,也瞬时变得犹如冷雨浸凉,犹如漩涡般混浊的乌色云海,直有大雨倾盆的架式。
  银白色的发丝随着寒风扬动,淡金色的眼眸紧紧注视着空中那只瞧得见两团光芒的地方,若非一金一紫的光芒照亮大地,怕是此时眼前早已灰暗一片。
  手持仅有半璧的龙剑,鲻刖一招一式全然致命,迦叶用闪着金光的锡杖将之驳回,左手投下佛珠击向鲻刖要害,想要将其缚住。
  收剑翻身一跃,鲻刖暗紫色的眼眸中尽是疯狂癫乱,阴鸷地猛然抬首,半张脸上的紫金蟠龙竟然迸发出万丈紫光,瞬时从那脸颊之上脱离而出,身形巨大,利剑一般的龙角瞬息将那串佛光闪烁的佛珠顶出数百丈之外。
  趁此时机,龙剑直刺和尚大开的空门,没有一丝留情余地!
  “孽障!”迦叶沉声低吼,脱去袈裟振臂一挥,那脱脸而出的紫金巨龙,瞬息被紧紧缠裹住龙身,挣扎几许,便化回一抹紫光又落回了鲻刖脸上。而后右手锡杖一挡,将招招龙吟破耳的龙剑击退半分,趁机翻身躲过。
  天空飘下细细的雨丝,衬着阴沉的天气,更好似灾难来临的前夕,令人惶恐不安。
  由尘看着那交斗得不可开交的两人,银白色的眉峰上,瓷白的额头上,皆染上细小的水珠,看似极像水墨晕染开的瓷人,更为艳丽绝色。
  忽而,他的眼神猛然一变,淡金色的眸里冷如千年寒冰,右手红色的花绳凸现,如蛇由下直上缠绕起他的手臂。
  “来了。”
  廉君赶来了,因此,迦叶再也留不得!
  雨下得越来越大,由尘纵身跳入战场,花绳击出直取迦叶要害。
  鲻刖只变幻身形到他身旁,深沉地望了他一眼,便飞身冲向天际。
  “吼--”
  龙吟震动山河,乌云急速滚动,紫金色的光芒铺天盖地,一条比方才更为巨大威严的紫龙显现天地之间,暗紫色的巨大龙眼尽是毁天灭地的癫狂,隐隐泛着一层金色的光芒。
  大雨滂沱而下,洗刷过那片片清晰的龙鳞,褪去紫色,竟是闪烁着暗金的光芒。
  是鲻刖,在以化龙真身,助由尘达成心愿。

  第六十四回

  雨水打湿眼前的一切,由尘只怔愣地维持着手中的动作,脑海的思绪却在那一刻全然崩裂。
  他只记得,鲻刖变幻真身之后,为他护法与迦叶和尚的法网袈裟相斗,而自己,也趁着那时近了迦叶的身。
  然后,抬手,花绳落下。
  他明白,只要是他出手,迦叶定然不会反抗。因此,那一刹那,他看到了迦叶安详地闭上了双目,好似终于解脱一般,轻微地扬起了唇角。
  可是,当花绳毫不留情地刺穿身体,由尘却恍惚了——
  他的眼里,竟是自己亲手刺穿了那个青衣的温润男子,与自己长留过梅山酒肆的莲花精……
  “由尘……收手吧……”虚弱而又坚定的语气,配着那瞬时苍白的脸色,在一片灰暗的天地下,是那般的骇人,“求你……”
  “……廉……君。”
  喊出此话的却不是自己,而是那被护在身后的和尚,朱砂红痣愈发的如血艳丽,沉静的墨色眼眸里却是一抹难掩的痛色。
  缓慢抽出一滴一滴落下血珠的花绳,由尘的脑海里苍白一片。他不敢抽得太急,怕青衣男子无法忍受。可是,当看见男子忍痛地紧蹙起眉头,脸色更加苍白,由尘竟有一种即将窒息的感觉。
  他竟用了十层力道……刺穿了廉君的身体……亲手……杀了他……
  落到地面之时,到处都是大雨打落的泥泞,由尘想要上前查看廉君的伤势,却被廉君近乎于哀求的眼神定在了原地。
  他怕自己……伤害迦叶。
  巨龙落向地面,幻成人身,鲻刖寸步不离地陪在由尘身侧,一旁衷心护主的谷鬼也飞身过来。
  只是,所有的人都忽略了那站在柳树之下的冷傲仙君,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那奄奄一息的人身上。
  “迦叶……我来得还不算晚……”捂着胸口源源不断涌血的地方,廉君躺在迦叶的怀中,嘴角落下一抹血丝,淡淡地笑言。
  将收回的袈裟紧紧覆在那被雨水打湿的身躯上,迦叶看着他,也是轻微地笑着,却是那般苦涩。
  “冷吗?”他问。
  天空还在不停下着倾盆大雨,迦叶将廉君微凉的身子拥入怀中,好似想要为他挡住无情的雨水:“你不应该来。”
  明明走了,明明被自己支得那么远,为何还要回来。
  “更不应该,挡下那一下。”天下奇兵的花绳,毫无余地地刺穿身体,该是多么痛啊!
  廉君将头深埋在他的胸前,微微泛红的眼角沾满透亮的晶莹,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不想……你死……是我欠了你……”断断续续言语着,嘴角不停涌出的血丝被雨水洗净了又落出,落出了又洗去,“当年,若非我……动了凡心,怎会害你……随我一同打入红尘……也若不是因为我……你怎会金身残缺……”
  迦叶那时会途经西湖,便是为了寻他。而那时,他早已被打回了莲花原形,静静地开在西湖之上,无人识出。
  直到……
  迦叶与鲻刖斗法一天两夜,金身小指被鲻刖化龙咬去。而那小指落入西湖,正好坠在了他的莲心之内。
  因此,他得以提早化身,虽道行法力皆是不高,却因莲心内的金身小指一世安宁。
  他明明知道,迦叶西化只要小指齐全便可,可是他却放不下。因为,金身小指一脱离他的身体,他便会灰飞烟灭,烟消云散。
  毕竟,十世以来,他为了寻找迦叶,元神不停受损,早已是千疮百孔。即使起死回生的仙丹,也修补不了他早已枯竭的元神。
  可是,他就是那般的贪恋啊!为了亲眼瞧见迦叶西化罗汉,舍不得心间断指,以致迦叶轮转十世,他们十世纠缠,十世孽缘。
  一债未还清,世世相思苦。
  他廉君是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他人,恨不得宿命。
  “廉君,”擦干他嘴角的血迹,迦叶为他抹去眉眼的水迹,“我从未怪过你,从未。其实,我早已知道,我的断指就在你的身上。”
  略微有些诧异地望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迦叶,廉君温润的双眸中闪动着不可置信的目光。
  迦叶淡笑,看着那披在廉君身上的袈裟,有一处已被鲜血浸透,好似还在慢慢蔓延着,朱砂痣点着的眉心轻蹙了蹙。
  “每入地狱轮回一次,我便会记起前生的事。一世一世叠加,没有一世忘记。然后,再下轮回之时喝下孟婆汤,重新轮转。”所以,当那几日记忆如潮流涌来,他便已记了起来,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我从未怪过你,即使是在阿修罗城,也从未怪过你。”
  微微闭上双眼,廉君犹如濒死的鱼微微喘息着:“是我……太自私了……”
  他怕死,怕死了以后就什么也忘记了。更怕自己忘了心间的那个人,从此失去那珍贵的记忆。
  灰飞烟灭也好,六道轮回也好,他不怕痛,不怕地狱,就只怕,记忆消散的那一瞬间……
  紧紧收拢手臂,迦叶好似感到怀中的身躯愈发的冰冷:“不是的,不是你自私,是我太残忍……西化罗汉,却要你献出所有。”
  睁开通红的双目,廉君问他:“如果你不是罗汉……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无非男女,我们可不可以一辈子生活在这里?”顿了顿,急急又道,“只厮守一生便好,只养养荷花……下棋……谈天说地……就这样便好,可以吗?”
  垂目拥紧怀中的人,那眉心的朱砂红痣竟好似溢出的一滴心头之血:“可以,一定可以。”
  微微叹息一声,好似松了一口气,廉君痴痴地喃呢着:“这样就好,就好。”
  染血的袈裟下,一道荧绿色的光芒乍现,袈裟掠起飞落一旁的水坑之中。
  “我将断指还你,迦叶。”
  按在心口的手猛然施力,荧绿色的光芒带出一朵洁白的莲花,花瓣已微微出现枯萎的黄色。
  迦叶看着他,再望向那朵莲花,雨幕中的英俊脸庞痛苦万分。
  “廉君……”
  “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打断他的话语,廉君颤抖着苍白的嘴唇,“我……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按住发光的莲花,迦叶问:“如果我用你的性命西化罗汉,佛法所言的慈悲又有什么意义?我……早已失了诵念佛经的资格。”只因他凡心已动,十世的失败难道还未看清楚,他早已被佛法丢弃,无回头之路了。
  摇了摇头,廉君苦笑:“你错了……佛在心间……只要你不放弃……慈悲的佛陀仍会为你开启佛国大门……迦叶……我不想再错了……而你,也不能再等了……”
  捻出莲花中心闪烁着金光的断指,廉君的嘴角不停地溢血。
  蹙着眉头缓慢地摇头,迦叶的神色却是那般迷惑。
  到底成佛是为了什么,为何却要用他人的性命做为赌注。
  他不想……不想这样……
  金光迸发万丈,那刚与迦叶断指处相接的小指,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与接口融合。
  “迦叶,我可以抱一下你么?”虚弱的声音,渐渐虚化的身形。
  然而,此时的迦叶却因浑身灼烧而不得动弹,更不用说吐出一个字。
  “迦叶,我从不后悔遇见了你。”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廉君紧紧抱住面前滚烫的身躯,那从断指处发出的金灿光芒,一寸一寸经过手臂蔓延全身。
  天边,大雨停歇,一道金光破开厚重的乌云,直直投在迦叶周身,那灼热的焚烧感,不禁令迦叶有些痛苦地低吟起来。
  “迦叶,”虚幻的身影拉开两人的距离,廉君温润地扬起一抹笑颜,“再见。”
  身形轰然散开,一朵朵洁白的莲花花瓣像是碎片一般,随风散于一片清风之中。
  瞪着双目看着眼前散开的人影,迦叶的手指艰难地动了一下,可是……却仍旧抓不住那人消散的身影。
  闭目沉静,一滴清泪落下眼角,擦干雨水沾湿的痕迹。
  天际,莲香好似在用尽一切的力气浸染天地,漫天的白色莲花瓣,衬托的是一个和尚于金光中完化金身。
  一个生,一个死。
  一个花'径成佛,一个消散天地。
  亲眼看着廉君散成这满天的莲花瓣,由尘再回首时,却已见天边佛门大开,宏大的梵唱不停地从里传出,而迦叶和尚,廉君拼死相护的人,此时正浮在佛门之下,浑身金灿,已是真正的金身罗汉。
  西化罗汉,西化罗汉……竟是要一个人献出生命,两个人生死相隔……好慈悲的佛陀,好慈悲的佛陀啊……
  “孽畜,你也随我而去吧。”除去了七情六欲的声音,脱胎换骨的迦叶,令由尘那般陌生,那般无言。
  看着那漫天飞舞的莲花瓣,他还能说什么?已成罗汉的迦叶,脱离凡尘俗事,即使他曾经对廉君动过凡心,此时也已是过眼云烟。
  说得简单点,迦叶已不再是迦叶,而是佛门护法,金身罗汉。
  廉君,怕是在他金身齐全之时,便早已忘得干干净净。
  “休想。”阴沉地低语,鲻刖暗紫色的双眸仍旧紧紧地注视着由尘,满目皆是痴痴。
  “执迷不悟。”肃穆威严的金身罗汉沉声呵斥,翻手丢下一样金光闪烁的东西,鲻刖眼神一变,瞬时向着天际化作龙身与那金色物件相抗。
  之后,由尘只看见那金色的法器与鲻刖的龙身相互摩擦抵抗,头顶云海滚动,那法器一下击中龙身,泛着暗金色光芒的紫龙便瞬时被打落天际,巨大的龙身落到桃源屋舍上,推毁一片,那开得正茂的荷花池刹那间被废墟淹没,毫无踪影。
  而那金色的法器,正是当日由尘借下人间的金刚罩——鲻刖的克星。
  “孽障,我现下重塑你的龙身。”铁钵对着伏在废墟中的巨龙倾倒而下,那求得的万家灯油全然淋在没有护心鳞甲的血肉之上。
  片刻,龙身之上熊熊烈火焚烧而起,一阵阵龙吟响彻天地,震动山河,本是一片废墟的屋舍,偶尔还见得着一抹绿色,此时却也被火海吞没……
  “吼——”
  金光乍现一瞬,一头金鳞巨龙缓缓从火海中游走而出,神态威严睥睨,浑身金光灿烂,龙吟更是悠远亘古。
  一朝褪去浊世身,欲'火涅槃金鳞甲。
  “孽障,还不随我而去。”
  “吼——”
  金身天龙游走到由尘身侧,巨大的龙身若有似无地缠绕着他,留恋而又沉沉地低吟着,就好似极为不舍,极为不愿。
  “走吧。”许久才找回声音,由尘垂下眼帘,低声轻语。
  “吼——”
  仰天悲鸣,雾霭层层散去,金色的阳光再次投下。
  那佛门前,梵唱中,金身罗汉驾着降服的天龙,缓缓游向佛门之内。在进入佛门的那一刹那,巨大的金色龙头回望过来,龙眼深深地看了一眼地面雪白的男子,而后似是绝望地仰天高声龙吟。
  梵唱消散,佛门闭合。
  前缘散尽,凋残一地火海残骸。

  第六十五回

  立在原地,由尘不知一动不动地站了多久,只知道头顶万里晴空,面前的火海熄尽,鼻间的清风全是孤独的气息。
  不远处还残留着一块幽蓝的碎布,是谷鬼奋不顾身为鲻刖抵挡金刚罩时留下的残骸,这个忠心为主的魔人,为了鲻刖献出了所有,即使粉身碎骨,也从未轻哼一声。
  有时候,由尘很敬佩他,可以如此不求回报,如此沉默地侯在一个人身后,只待那人需要时,万死不辞。
  而今,化作一捧尘土,终是尽了全部的心力,连同生命一同奉出。
  谷鬼的残骸旁,是深深陷进土中的半璧龙剑,那半块不妖阳璧好似因为失去主人的关系,散发着黯淡的光芒,犹如一只失明的龙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灰。
  所谓龙剑,本是历代妖王神兵,代代相传,是天下奇兵之一。鲻刖化龙时抛下龙剑,便是证明着他与妖界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
  “唉……这一幕幕,真是好不令人心酸。”风流轻佻的声音,即使不用转身,由尘也知晓是谁。
  除了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九玄青鲈,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般故作姿态的人了。
  “妖娆圣者,别来无恙。”收拢墨玉宝扇,麓公对着由尘的背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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