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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夫俗子异闻录-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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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一个人,但是他说他不喜欢我,现在连看都不肯看我一眼。”
  这几天不光是他在躲着赵修,赵修也在躲着他。即使坐在同桌吃饭,赵修也明显有意地不与他视线相对。尖锐的痛楚从胸口传到身体各处,那种时时刻刻都像站在锋利的碎石堆上的感觉让他透不过气
  来。
  寒山从齿间泄出一声叹息,没有立刻开口。柳安居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跟他说这种凡尘俗事,毕竟寒山以前一直是和尚,被逼还俗以后也是一心向佛。到了山下以后,两人并肩而行,柳安居偷偷地从旁边观察,看到寒山没有因此而困扰才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在佛家看来,人有八苦,正是所谓‘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盛’。而这一切的根源,只有两个,一曰妄想,一曰执着。我们出家人,就是为了切断这苦的根源,每日吃斋念佛,遵守戒律。所以希望一个人喜欢自己,对一个人执着的心情,我并不太清楚。我这一生虽然没有过上世人所憧憬的生活,却也没有受过什么苦。我没有爱过谁,也没有恨过谁,更不用说被喜欢的人拒绝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了。”
  说到这里,寒山停下了脚步,望着城门前来来往往的行人,嘴角浮现出一丝自嘲似的微笑。
  “但是,有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我这样真的好吗?虽然没有痛苦,但是我也没有感受过欣喜若狂的感觉。从出生到离开,我好像跟这个世界一点关系都没有。可能是我修行还不到家,每次想到这件事,都觉得非常寂寞,但是我已经没办法那样去喜欢别人了。因为别人而欢笑忧愁,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所以,柳郎中,我觉得发自真心去喜欢一个人,这本身就是值得庆幸的事。”
  “可是,我光是喜欢他又有什么用呢,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柳安居难过地低下了头。
  “那他喜欢你又有什么用呢?”
  寒山转过头,温柔地凝视着柳安居。有那么一瞬间,和煦的暖阳将耀眼的光芒洒在他的身上,柳安居误以为自己看到了菩萨。
  “他喜欢我的话,我们就可以做很亲密的事啦!”
  听到柳安居坦率天真的回答,寒山轻声笑了出来。
  “那个人不跟你做亲密的事,他就变了吗?你喜欢的应该是那个人本身,而不是那些亲密的事吧。世间谁不希望能够两情相悦,可是如果喜欢上了不喜欢自己的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人的心,就连自己都无法掌控,更不用说别人了。那个人突然之间躲着你,是不是因为你在他身上强加了太多的无法回应的期待呢?那样的话,无论是谁都会逃跑的。”
  寒山说着把书交给书肆的掌柜。
  街上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卖声不绝如缕。柳安居的心却早已飘回了破旧的百草堂。
  是我逼得他太紧了吗?
  柳安居把失去焦点的眼睛投向远处,不由得开始心慌起来。认为自己喜欢赵修,所以赵修也理所应当地喜欢他,这便是小
  孩子天真的想法。殊不知这样的天真对于赵修来说是极大的负担。
  寒山办完事以后便直接返回青轩山的家中。柳安居提出送他,却被他笑着拒绝了。
  “你的脸色比我这个病人还差呢!”
  寒山指了指柳安居的黑眼圈。本来眼睛就很大的他,配上这么个黑眼圈显得相当可怜。几天没有休息,若是上一半就走不动反而会拖累寒山。柳安居想了想,乖乖地回了百草堂。
  赵修正站在柜台后面,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把玩着两棵核桃。听到脚步声,他抬起眼帘,正好与盯着他的柳安居视线相撞。这次他没有像以前一样移开视线,反而注视了柳安居很久。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说完赵修便转过身去,走出了前堂。
  


☆、困惑的转变

    赵修告诉柳安居的,便是他准备在刘公子走后离开百草堂。在最痛苦的时候来到了这里,百草堂和柳安居给了他一个疗伤之所。虽然舍不得,但是在知道了柳安居对他的心意之后,他不得不离开这里。
  那句“喜欢”中,有多少认真的成分在里面他还不是很清楚,也许只是思春期少年的错觉罢了。但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真实在其中,他也不想因此耽误柳安居的一生。趁着他还在不安定的年纪早早离开,他一定可以很快就忘了这个在他家白吃白住的人。
  “不行,我不让你走。”
  柳安居焦急地抓着赵修,大声地抗议。这样的反抗早在赵修的意料之中,他不会因为柳安居这么几句话就动摇自己的决定。
  “我不可能永远都呆在这里。而且你已经可以照顾自己,我想已经到了我离开的时候。”
  赵修坐在床沿上,看着已经开始摆脱孩童气息的柳安居。再过两年这个人成了亲,自己再呆在这里只会被人嫌弃,与其那样,还不如趁早离开。赵修赫然发现自己的决定中还有着这样的私心。
  “是因为我说喜欢赵修吗?”
  看到柳安居以陌生的哀伤表情缓缓开口,赵修的心中一阵揪痛。他本以为柳安居会像以前一样当场就放声恸哭,然后再也不理他。柳安居这样平静的表现令他始料未及,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这个人已经不是孩子了。
  长大了,所以就更加不需要他了。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决定要离开的,却像被抛弃一样心中满是不甘与惋惜。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怎么样了。
  “如果我逼得你太紧,那我跟你道歉啊!对不起这三个字要我说多少遍都可以。我是真心喜欢赵修的,赵修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的。我不会再逼你喜欢我,也不会逼你做讨厌的事。我发誓,发誓一千遍一万遍都可以。”
  柳安居以闻所未闻的语气说出了令赵修目瞪口呆的话。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赵修连呼吸都忘记了。那双黑色的大眼睛总是无忧无虑,然而此时却蒙上了一层悲哀的氤氲。明明眼眶里已经溢满泪水,他却抿着嘴唇强忍住。
  是自己在这张脸上投下忧郁的阴影,意识到这点,赵修握紧了拳头。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赵修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说给柳安居听的,还是在说给自己听。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西厢,没有听到柳安居哭泣的声音。
  结果晚上只有他和刘公子的仆从坐在桌旁吃饭。柳安居情绪低落自不必说,可是那个精力旺盛的刘公子也不来吃饭就有些奇怪了。
  “我家公子在睡觉。”
  对
  于赵修的询问,仆从不以为意地回答道。
  “这个时间?”
  从早上开始刘公子就没走出东厢一步,不会一直都在睡觉吧?
  “嗯。”仆从嘴角浮现一丝微笑,“最近几天公子晚上睡不着,弄得床一直摇晃。春天真是烦人啊。”
  赵修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这种话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在这里说出来,刘公子的仆从真是一点都不怕主人丢脸。他准备好给刘公子留出的饭菜,估计柳安居今晚也不会出来,所以又准备了一份。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份饭菜送到西厢?”
  他现在没有勇气走进西厢去见柳安居,只好拜托这位怎么都看不透的仆从。没想到他倒是爽快地答应了,也没有问他跟柳安居之间发生了什么。
  真冷!
  赵修不禁打了个寒战。同样是睡在地上,前堂可比西厢冷多了。大门虽然紧紧关着,但是从门缝灌进的风不容忽视,而赵修正好睡在那里。毕竟这只是个小小的药铺,在这么狭窄的地方摆了硕大的药柜、柜台和吃饭的桌椅,能有个地方给他睡已经不错了。
  实在难以入眠,赵修翻了个身,想起这几天柳安居无精打采的样子就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尽量不去看他,但是他向自己投来的无助眼神还是让他时时刻刻芒刺在背。
  我走了以后,那孩子会不会做傻事呢?
  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赵修就忍不住胡思乱想。甩了甩头想要把这些负面想法抛诸脑后,赵修却听见后院似乎有响动。门外传来赛钟馗那含混不清的打更声,已经是三更时分,这种时候谁出来做什么呢?该不会是刘公子想要对柳安居出手了吧?这今天的安静都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吗?
  赵修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后院,只看到一身白衣的刘公子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月亮。披散的头发随风微微飘动,偶尔泛出苍白的光亮。似乎他不是想要袭击柳安居,这么晚出来只是为了欣赏月光吗?
  “刘公子?”
  赵修轻轻呼唤了一声,良久刘公子才回过头来。弯月无声地在他脸上渲染一层迷朦的青白色。他轻轻扬起嘴角,对赵修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眼中显现出无法言状的幽怨。有些凌乱的长发垂在胸前,将上天恩赐的精致面容遮住了大半。
  这月下之人与那嚣张跋扈到没常识的刘公子判若两人,赵修竟然在他的一举一动嗅出几分娇媚的气息。
  “刘公子,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赵修走上前去,低声对刘公子说。一阵冷风吹过,赵修收了收衣领,然而衣着单薄的刘公子却无动于衷,仍旧仰头望着群青色的夜空。距离近了,赵修听见刘公子在低
  声叨念着什么,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才勉强听清楚他的话。
  “青轩桃李落纷纷,紫庭兰蕙日氛氲。已能憔悴今如此,更复含情一待君。”
  刘公子一遍遍地低声呢喃着。如水的月色倾泻在他身上,给他罩上一层银色的光晕。赵修看着他仿佛透明一般的侧脸,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因为刘公子平时的乖张行径让人头痛得忘记了他的外貌,然而在这种情境下,赵修又找到了初次见面时那种惊艳的感觉。
  “刘公子,还是回房吧!”
  赵修提高了音量。刘公子终于不再仰头望月,听从了赵修的劝导,缓缓向东厢走去。临进门前,他突然停下脚步,微侧身体,对赵修点了点头。赵修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姿态。
  见到刘公子回到房中,赵修也转身回了前堂。虽然感觉刘公子言行有些奇怪,但是他最近被柳安居的事弄得心神不宁,无暇顾及其他。也许那刘公子只是睡蒙了而已,柳安居也是经常睡蒙了以后就做些出人意料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许久没有出门的刘公子却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从未在午时之前起过床的他居然五更天就从房间里出来,对于简陋的早饭也一句挖苦的话都没说,看到柳安居也没有像以往一样动手动脚。
  “我听说这里有座智化寺,想去参拜一下。”
  把碗筷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刘公子突然提出到智化寺上香。这个小小的桃源县也就只有智化寺这么一个值得去的地方,而且智化寺中有一个状元泉,传说一个穷书生饮了这口泉里的水之后便连中二元,之后便经常有书生在应考之前到哪里求个好彩头。这位刘公子在几天之后也要参加解试,大概也想沾沾喜气。
  只是参加考试这种事看的是学识,这位刘公子从不读书,言行幼稚,怎么也不像能够中考的样子。不过既然想要喝状元泉,至少比什么都不做要有上进心一点吧。莫非彻底戒除了服食五石散的恶习之后,刘公子恢复了常性?
  因为对本地不熟,刘公子希望可以有人带路。赵修想都没想就接了下来,跟着刘公子和他的仆从出了门。既非初一也非十五,智化寺中参拜的人不是很多,跟庙会时那熙熙攘攘的情形相比非常冷清。
  “当春久雨喜开晴,玉兔金乌渐渐明,旧事消散新事遂,看看一跳遇龙门。如果求功名的话是支上上签啊!”
  鱼跃龙门对于考生来说是最好不过的签了。赵修笑着恭喜刘公子,然而刘公子却眉头紧锁,好像抽到了下下签一样。
  “赵道长,我听说这里有口状元泉,能不能帮我取些水来?我在这里有几句话想跟主持
  说。”
  其实刘公子是想要支开自己,赵修非常清楚。可是刘公子是第一次到桃源县,能有什么事非要避开赵修跟主持谈呢?赵修虽然心生疑惑,但是别人的事终究不方便过问,便什么都没说就到状元泉取了瓢水。回来时正好看见刘公子神情急切地追问着主持。
  “真的没有一个叫做寒山的僧人吗?”
  “这位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们这里真的没有一位法号寒山的僧人。”
  “那个人五六年前曾在这里呆过一阵,主持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主持拿着念珠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努力回想。
  “这么说来贫僧的确有点印象,不过这个人早已回到长安的华严寺中,之后再没回来过。”
  


☆、相逢终恨晚

    虽然距离刘公子有段距离,然而他脸上的失望却被赵修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那位叫做寒山的僧人,对于刘公子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吗?但是既然要找人,为什么都过了二十天才想起这件事,而且非要避开赵修呢?
  也许自己不该这么多事,赵修想着退回到刘公子视线不及的地方,特地加重脚步声让对方听见。再从转角出来时,已经看不到主持的身影,只剩下刘公子和仆从。
  “多谢赵道长,真是麻烦你了。”
  刘公子向赵修微微鞠躬,接过他取来的泉水,象征性地喝了几口,又将瓢还给赵修。已经习惯了刘公子的颐使气指,突然这么有礼貌起来反而叫人觉得不适应。赵修惊讶地只知机械地转身将瓢送回原处,就连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的仆从都难得地瞪大了眼睛。
  “你家公子没事吧?”
  回百草堂的路上,赵修悄悄地问起刘公子的仆从。这刘公子该不会又吃了什么药弄得脑子不正常了吧?赵修实在没有办法把彬彬有礼这个词和刘公子联系到一起。与其说刘公子变得礼貌了,倒不如说是换了一个人。赵修想起昨晚刘公子的异状,忽然觉得也许事情要比他再次服食五石散更加严重。
  “大概是最近累到了,或者春天过去了?”
  仆从歪着头,困惑地说。赵修不知他的话中有几分认真,不过刘公子突然之间巨大的变化他不可能感觉不到。但是他没有一点关心的意思,最多是有点疑惑罢了。
  虽然赵修不认同把刘公子的变化归结到这种事上,但是春天的确快要过去了。早上出门时尚有一丝寒意,现在却已经是艳阳高照,稍微运动一下,赵修额头就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们从智化寺回到百草堂时,一起出门到青轩山送药的柳安居还未归。刘公子似乎很受打击的样子,一回来就躲进房里不出门。
  “赵修!”
  一听就是柳安居一边狂奔一边发出的声音。赵修愣了一下,自从那件事之后柳安居就有意不再亲近自己,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他绝不会这么焦急地叫他的名字。
  柳安居喘着粗气冲进来,弯着腰断断续续地说:“……死……了……”
  说完这两个字,柳安居就好像全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似的,靠在墙上哭了起来。赵修知道他最近都在给住在青轩山上的一个肺痨病人送药,今早似乎也是拿着治肺痨的药走的。那个人应该已经是病入膏肓,不管是什么时候死去都不足以为奇,今天大概是大限已至吧?平日胆小的柳安居连看到山里有只死掉的兔子都会害怕,更不用说见到尸体对他的冲击了。
  赵修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了柳安居的手臂。
  “到底发生了什么,仔细地跟我说一遍。”
  柳安居抬起满是泪水的眼睛,凝视着赵修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会儿,战战兢兢地靠在了赵修的胸口。他的话断断续续不是很好理解,不过赵修还是清楚了整件事。今天早上柳安居照常上青轩山给寒山送药,但是到了之后怎么敲人都没有人应。他以为寒山临时有事出去了,就走到窗边想把药直接放在靠近窗子的桌上。一打开窗户,他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顺着窗口望去,看到寒山嘴角沾着血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了。柳安居立刻从窗子跳进屋里,但是寒山的身体已经冷了。六神无主的他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赵修,于是匆匆地跑回了家。
  “那个叫做寒山的人,你知道他的来历吗?”
  虽然柳安居给寒山送药已经有一段时间,不过因为最近几乎没怎么跟赵修说过话,今天他才是第一次提起寒山的名字。但是赵修听到这两个字,立刻想起了今早在智化寺听到的事。刘公子的变化到底跟那个叫寒山的人有什么关系,赵修暂时还想不通,不过很快就可以查明。
  “我只知道他以前是和尚,寒山是他的法号。”
  在赵修的安抚下平复了许多,柳安居终于可以完完整整地说出一句话。
  “以前是和尚啊。”
  做了一个深呼吸后,赵修低声重复道。他拢了拢柳安居有些凌乱的头发,像以前一样拿出汗巾轻轻擦拭着他的脸。
  “不如就把寒山火葬吧。青轩山山路难行,把他的尸体搬下来太危险了,我们背些柴火上山,就在他家附近火化。你到刘公子房里,就说有一个叫寒山的朋友病了,请他帮一下忙。然后背上家里的柴火带着他上青轩山。我会先去再买些柴,随后就跟上你们。”
  赵修弯下腰,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他一直低垂着的头。像是要把自己的力量注入柳安居的身体似的,赵修无意识地加重了搭在柳安居肩膀的手的力道。关于这件事,赵修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无论如何都需要柳安居的帮助。
  “刘公子会帮忙吗?”
  自从被刘公子袭击以后,柳安居对于那个人就一直很抗拒,就连吃饭时都是能避则避,就像老鼠躲着猫一样。
  “会的。记得要说寒山病了,别把实情告诉他。如果他问你为什么带柴火,你就告诉他需要烧热水害怕柴不够。明白了吗?”
  柳安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按照赵修的指示去了东厢。一转眼的工夫,一脸急躁的刘公子就拉着柳安居出了门,仆从不情愿地背着柴火跟在他们后面。见刘公子已经走远,赵修到东厢找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快步跟了上去。
  他记得
  自己曾经看过寒山的地址,青轩山也曾去过几次,非常容易就找到了山腰的小木屋。看到门口的木柴,赵修知道他们已经到了。听到他的脚步声,柳安居出门迎了上来。
  “赵修,刘公子好像不太对劲。”
  柳安居不知所措地拉起了他的手,单薄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温热的指尖传来阵阵战栗,不知是因为疲劳还是激动。赵修将柴放在地上,伸出手臂揽住了他的肩膀。
  木屋里突然响起尖锐的叫声。他们冲进木屋,看到刘公子跪在寒山的床边痛苦地抱着头歇斯底里地哭喊着。那是撕心裂肺、仿佛连内脏都要呕出来的声音。
  “你不是刘公子吧?”
  赵修望着刘公子不停抖动的背脊,冷冷地说。柳安居和刘公子的仆从听了他的话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屏息凝神地望着他。刘公子好像被雷击中了一样,愣在当场一动不动。在沉默的尴尬中不知过了多久,刘公子才缓缓回过头来,但却好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双眼茫然无神。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刘公子从齿缝间挤出这句话,略微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他僵着一张脸狠狠地瞪着赵修,目光中露出走投无路的人所特有的绝望与凶狠,就像会随时扑向赵修的猛兽。柳安居有些害怕,悄悄揪住了赵修的衣角,然而赵修脸上却没有一丝动摇。
  “如果你不说,我就只好让你灰飞烟灭了。”
  赵修拿出在刘公子房中找到的画卷,把火折子放在底下作势要烧。刘公子立刻像豹子一样扑向赵修,想要夺走赵修手中的画。然而赵修一抬手轻巧地把画收起,一个转身就躲过了刘公子的攻击。他顺势抬腿一踢,刘公子闪躲不及,正好踢在了他的腹部。刘公子失去平衡,摔倒在了地上。
  刘公子的脸孔因为痛苦而扭曲,他捂着肚子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赵修稳稳地踩在脚下。光是这样还不够,赵修竟然抄起桌上的粗瓷碗抛向窗外。破碎声音响起的同时,窗外也响起男人“啊”的一声惊叫,随后便是身体倒地的闷声。
  “刘温琪,麻烦你把窗外的人带进来。小虎牙,帮我那两根绳子。”
  赵修散发出从未有过的迫人气势,沉稳的声音中透出不容置疑的成分。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忘记了自己存在的两人这时才回过神来。柳安居解下捆柴的绳子交给赵修,赵修拿着其中一根把无力反抗的刘公子绑了起来。仆从“嗯”了一声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出木屋,不一会儿就架着一个已经晕厥的男人进来。
  男人非常奇怪,这么热的天气居然带了一顶蒙着黑纱的笠帽,把脸完全遮住了。赵修拿着另一根
  绳子熟练地把男人绑了起来,接着毫不犹豫地摘下了他的笠帽。看到男人面貌的一霎那,柳安居不由自主地惊叫了出来。长着一张正常青年脸孔的男人,却像百岁老人一样没有一根黑发。这张脸与满头的白发完全不相称,若这人不是容颜不会变老的妖怪就是像伍子胥一样一夜愁白了头。
  “果然不出所料。”
  赵修看着被束缚了自由的两人冷冷地说。
  “放开我!”
  刘公子拼命地挣扎着,但是绳子很紧,丝毫没有松动的痕迹。
  “我对你并无恶意。我想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最清楚,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你灰飞烟灭的话不是说着玩的。”
  


☆、最后的葬礼

    刘公子凶恶的脸好像一下子垮了一样,褪除那虚张声势的防备,剩下的只有悲哀和痛楚。
  “我只是想见他一面而已……只是这样而已。”
  听到刘公子的喃喃自语,赵修紧绷的脸也松弛了下来。他叹了口气,把画放在桌上,温柔地注视着满面泪痕的刘公子。
  “是这个人一直在供养你吧?”
  赵修扬了扬下巴,指向还没清醒的男人。刘公子犹豫了一下,微微点头。可是柳安居和仆从两人还没搞清楚状况,完全不明白赵修在说些什么,两人疑惑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仆从轻声问道。总像带了一张面具的脸此刻异常生动,他平时这么扭曲的个性想必是与这么扭曲的主人相处太久才形成的吧?
  “你家公子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赵修将桌上的画递给仆从,“这幅画里的女鬼附在了你家公子身上,也就是说你家公子已经成为了她的傀儡了。”
  “傀儡?”仆从失声惊叫起来,“那我家公子呢?不会以后就这样了吧?”
  赵修看了仆从一眼,没有回答,而是转向哭泣着的刘公子,用温柔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声音说:“如果你只是想见他一面,现在你做到了为什么还不离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留下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没有留恋也无法离开!”
  刘公子猛烈地摇着头,身体不停颤抖着。
  女鬼名叫杨柳,本是长安的教坊中有名的歌姬。就像画中所画的一样,她容姿端丽,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流露着妩媚。她歌声清丽动人,犹如天籁,而且头脑聪明,所作的诗句有时就连进士都自愧不如。因此,很多客人都对她情有独钟,甚至不惜花重金只为见她一面。然而这样的生活她并不喜欢,即使对着不喜欢的客人也必须强颜欢笑令她喘不过气,教坊之中无休止的勾心斗角也让她身心俱疲。就在这个时候,她遇到了寒山——那个总是温柔地笑着,有着仿佛菩萨一样和善慈悲的脸的男人。
  最初只是想听听寒山对她讲讲佛经,渐渐地她也对寒山诉说自己的苦恼。无论多么不堪、多么琐碎的小事,寒山总是耐心地听她讲完,再温柔地给她安慰。不知不觉间,她对寒山产生了爱慕之情。然而寒山无法接受她的感情,只有她对寒山说这件事的时候,寒山只是怜悯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即使这样也无所谓,我只希望可以每天见到他,听听他的声音。但是朝廷忽然下令命僧人还俗,偌大的华严寺转眼就成了灰烬。”
  听到“华严寺”三个字,赵修的身体震了一下,虽然极力保持镇静,
  然而柳安居还是察觉到他不自然地转开了视线。
  “我托人查探寒山的生死,足足一个月才得到寒山还活着的消息。听说他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捕已经逃离长安,但是究竟去了哪里却完全没有任何消息。我不是自由之身,无法离开教坊,每天只能思念着他。后来我发现自己身染痨病,被教坊赶了出来,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没有能力去找他了。我就只是想见他一面而已,只是这么简单的愿望而已,为什么呢?”
  柳安居看着声泪俱下的刘公子,感觉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深深喜欢着对方,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即便如此也从未想过放弃,哪怕只是见上一面就已经觉得幸福。现在的他也是如此,每天小心翼翼,明明那么渴望却再也不敢靠近,害怕赵修会讨厌自己,害怕逼得太紧他会远远逃开。如果赵修逃走,他恐怕也会像画中的女子一样,即使变成了鬼也要去找自己所爱的人。
  凉凉的泪水滑过脸颊,害怕被赵修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柳安居悄悄抹去了泪水。为了抑制住不停涌上的哭意,柳安居无意识地咬紧了自己的嘴唇,就连下唇已经开始流血都不知道。
  “我明白了。”
  杨柳的故事太长,赵修开始觉得有些不耐烦。毕竟时候不早了,他想赶快解决这件事后尽快火葬寒山的尸体。跟尸体共处一室这么长时间可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他过去解开了刘公子身上的绳索,扶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现在当务之急是火葬寒山,我希望你答应我在此之后离开刘公子的身体,回到画里。我会想办法送你离开。”
  赵修是个道士,对于佛教的火葬仪式不是非常清楚,只能根据自己以前看过的有样学样。他照着记忆把柴堆好,又和刘公子的仆从一起将寒山的尸体放置在柴堆上。他合十双手,低声念起了经:“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享寿之时,以虚色身,且偿因果,且修福田;舍报之后,无用躯壳,当作灰烬,还归苍天。色身皮囊,俱烧以毁,真灵佛性,仅存无坏,遍满虚空,充塞法界,无去无来,不生不灭。”
  他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对不对,不过修佛之人应该不注重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他拿着火把点燃了柴堆,火焰仿佛有生命一样顺着风向蔓延,不一会儿就吞噬了寒山的身体,散发出一股难闻的烧焦味。
  刘公子好像虚脱了一样靠在墙上,不停地哭泣着。赵修虽然同情附在他身上的女鬼,但是人世间不是她应该存留的地方,他不得不把她送走。手掌好像被谁轻轻地用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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